“没有母亲能看着孩子受苦,还无动于衷。我不清楚她为什么不直接闹。但如果她成分不好,有把柄在谢长贵手里,就很合理。”
田蜜闻言有一瞬间的沉默。
如果真是陈静害杨小花,那事情就棘手了。这俩人在田蜜这,都算可怜。田蜜不希望她们因为这个事情,被赶出望石岛。
是的,就算不喜欢杨小花。田蜜也没想赶尽杀绝。她心疼包家那三个姑娘。在岛上长大,她们起码能平安。等以后成年,她们也能找个差不多的对象,过上好日子。
但事情是不以田蜜意志为转移的。在包家老两口登岛的那一刻,有些人就注定了要离开。
包家老两口是在登岛的第二天,彻底闹开的。吃饱喝足,又美美的睡了一觉。精神焕发的两位老人,变得更精、更难缠。这次,他们直接找上冯团长,让部队领导给他们做主。
理由都是现成的。包大光死了,杨小花不让他们老两口看孙子,就是不孝。一个不孝顺他们的外姓人,凭什么拿包大光的抚恤金?
“我都听说了,那女人最近在相亲。她到时候拍拍屁股改嫁走了,我家诚诚咋办?别说什么她养,我呸!我家诚诚是大光的血脉,才不跟她去别人家。她想让诚诚管别的野男人叫爹,就是对不起大光!就该被休!”
“她愿意养,就养那个小丧门星。诚诚是大光的长子,肯定不能跟她。”
“对,部队给大光抚恤金,是给他养老养小的。杨小花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资格霸占?首长,你不能因为她会哭就可怜她。你看看我们,我们老无所依啊。呜呜……”
两位老人头发花白,牙齿稀疏,穿的破破烂烂,看着是真比杨小花可怜。
不管怎么说,杨小花都还年轻。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她手脚健全,赚钱不是问题。可包家老两口,就不行了。她们这把年纪,除了啃老本,是真没啥别的活路。
他们不来闹,有些事冯团可以当不知道。现在人家跪他家门口哭,他怎么都得管。派人把杨小花找来,冯团要和她谈赡养老人的问题。
“既然你不想改嫁,也要拿抚恤金,那大光的父母,就是你的责任,你不能不管。尤其诚诚是他们的孙子,你不能阻止他们看。”
“凭什么?!!!”杨小花不服。
她憋屈道:“当年大光是因为家里容不下,才被迫参军的。之后,因为岛上能随军,他二话不说立刻报名。我家这几个孩子,有三个都是在岛上生的。除了诚诚,他们一个孩子都没抱过!我生孩子坐月子,他们也没管过!他们还有其他的儿女,凭什么要我养老?”
“我是大光的媳妇。他死了,我凭啥不能拿抚恤金?他们的那半我又不是没给!!”
杨小花现在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凭什么啊?凭什么她要管那俩老不死!她就不管!!她的孩子,她就不给他们看!
冯团长没法理解杨小花的愤怒。在他看来,杨小花得到的,真的够多了。而且,养老哪有那么多凭什么?包诚他们说到底是包家人。杨小花还能阻止他们认祖归宗吗?
“别闹了。杨小花同志,你要知道这里是部队,不是你们村的村委会。我没空天天给你断家务事。你要么收拾东西,跟着他们回家。要么就按时给生活费。别叽叽歪歪,那么多屁事儿!”
很不耐烦,冯团处理的粗暴又干脆。
他是真腻了杨小花。她让他想起了杜怡。当初的杜怡就是这样,这事儿那事儿,没完没了。那时候,他哄媳妇哄的心力交瘁。现在,看杨小花作个不停,冯团就想把人打包送走。
眼不见为净。
部队这种机要部门,确实不该留烈士遗孀。太麻烦了。有杨小花这个教训在,以后他们肯定不会再随便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察觉到冯团话语里的冷意,杨小花心里一凉,知道她要完。到底是之前错事做的太多,失了人心。现在,孤立无援,又隐约失去了部队领导的庇护,她怎么能斗得过包家老两口?
心一横,杨小花抱起包小光,爬到了房顶。她以死相逼,求冯团站她这边。
冯团被她气笑了。本来,他就看不上杨小花这种作天作地的女人。现在杨小花还想逼他改决定,他就更不会管她。
想死,好啊!他成全她!
吃软不吃硬,冯团转身离开,赌杨小花不敢跳。
杨小花确实不敢跳。但她又不是一个人爬的房顶。她手里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奶娃娃。一狠心,杨小花闭眼睛把包小光扔了出去。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田蜜心脏骤停,怎么都没想到,杨小花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说时迟那时快,田蜜疯狂跑着去接孩子。和田蜜一样动作的,还有齐娟。
在杨小花抱孩子的那一刻,齐娟就预感到了不妙。那时候,她如果出手,能把包小光抢下来。但她犹豫了。她一直期待杨小花这个妈妈不称职。这样,有杨小花不爱包小光在先,她收养包小光,就会非常的名正言顺。
齐娟太想要一个儿子了。没有谁比包小光更适合她。一念之差,齐娟错过了救人的最佳时机。所以看到包小光被抛出去,齐娟疯了。
快点,快点!再快点!!
可惜,她还是不够快……
“啊!!!小光!!!啊……”
齐娟叫的撕心裂肺。
田蜜也想喊。可惜她喊不出来。她跑脱力了。捂着心口,田蜜感觉到了心绞痛。
冯团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包小光即将落地被摔成肉泥的画面。一瞬间,他气血上涌,差点拔枪灭了杨小花。救人要紧,冯团拼尽全力去救援。可惜,他离孩子太远了。
眼看悲剧就要发生。大黑从天而降。
猎豹似的冲向包小光,大黑在最后一刻,成功叼住包小光的小腿,避免了他落地成泥的悲惨结局。之后,大黑很通人性的跑到田蜜身边,温柔的把包小光交到了田蜜手里。
很有分寸,大黑只是叼着孩子,没有用犬牙咬。包小光的腿上,除了大黑的口水,和几个尖尖的牙印,没有一丝其他的伤口。
小孩子不知道害怕。他喜欢抛高高。以为杨小花在和他玩,包小光哈哈哈的一阵笑。那天真无邪的模样,看的人心酸。
“谢天谢地!!”
田蜜一手搂住大黑,一手抱着包小光,激动的泪流满面。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大黑,小光没事太好了!!呜呜……”
“哇……我的小光!!!哇哇……”
心有余悸,齐娟也开始号啕大哭。
太吓人了!!只差一点点儿!!
越想越气,齐娟爬上房,要把杨小花推下去,给她体验一下包小光的坠落。
杨小花已经吓傻了。
她也搞不懂,她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做?
只要一想到,她现在这样的生活,都是因为包大光的死造成的。她就恨。不知道恨谁,她就迁怒了包小花。
谁让他一出生,包大光就死了。
一切都是他不好!像包家老两口说的那样,他就是个丧门星!他克父母,他……
脑袋一抽,杨小花做了错事。
扔完她就后悔了。可晚了。
幸亏,包小光命大。
只是,包小光捡回一条命,杨小花也不怎么开心。神色复杂的跌坐在房檐处,杨小花知道她这次是真的完了。
因为她刚刚的做法,冯团容不下她了。
可能他真的克她……浑浑噩噩,杨小花丝毫不管齐娟要怎么对她。不过最终,齐娟也没行凶成功。她们都被简淮给抓了下来。
简淮是回来找冯团的。他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杨小花扔孩子。当时他来不及,就一个口令,命令大黑去救场。
大黑不负所望,成功救援。剩下要怎么处理杨小花,就是冯团长的事情。
冯团长要气疯了!
在简淮把人抓下来后,他抬脚就踹了过去。简淮拎了杨小花一下,没让冯团踹实。
“打坏了,她就走不了了。”
一句解释,简淮成功让冯团熄火。
深吸一口气,冯团憋屈的骂了句:“艹!!!”
骂人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冯团知道他脾气急, 不适合处理这种琐事,就让简淮带他出面。简淮没推辞。让冯团先回团里处理事情,他叫人喊了陈静过来。
事情发展出乎简淮的意料。差点出了人命, 就不适合再慢慢调查。雷厉风行, 简淮准备钓鱼执法, 诈一诈陈静。
陈静承认的很干脆。
简淮一问, 她立刻点头道:“是我写的。”
事到如今,陈静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很平静的说:“我受不了了。”
撩开衣服,陈静让大家看她的胳膊和肚子。密密麻麻, 那上面全是淤青。
“我不知道我流产过几次。谢波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小孩。明明谢长贵答应我, 只要我乖乖让他打,他就不动我的小波。可他食言了!!因为包诚的一句话, 他差点打死谢波。呵呵,多可笑, 就为了让别人夸他一句大义, 他就真的能灭了自己亲儿子。”
“哈哈哈……这是不是真的很好笑……哈哈……”
笑着, 笑着,陈静就哭了。
她的哭是没有声音的。但看到她哭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绝望。太窒息了。她在谢家的生活,真的很压抑。
放下衣服,陈静抹了把眼泪,再次平静道:“我有时候真想让谢长贵当烈士。这样, 我就可以像杨小花这样,带着我的小波好好生活。可没有。谢长贵贪生怕死, 有危险的任务, 他能躲就躲。实在躲不掉,他也会躲在战友的身后, 让别人给他趟雷。”
“他不死,我和小波的苦日子,就永远没有尽头。我可以无所谓,但我的小波他才五岁!他活着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包诚还要欺负他?!!难道因为包诚是烈士子女,他就高人一等?呵呵……”
怪笑一声,陈静的脸上满是嘲讽。
“杨小花!你活该!!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活该!!!”
“啊啊啊……我和你拼了!!”
杨小花听完陈静话,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她发疯似的冲向陈静。她完了,陈静也别想好!谢长贵打她,又不是杨小花指使的!陈静凭什么因为她自己不幸福,就来害她!!
张牙舞爪,杨小花看着想弄死陈静。
然后,简淮出手了。
有简淮镇场子,这里谁也别想放肆。
摁住杨小花,简淮手上用力,直接咔嚓一声,把杨小花的胳膊给卸了。杨小花疼的嗷一声,惨叫声结束,简淮把她的手又接了回去。
连疼两次,杨小花老实了。
杀鸡儆猴,看到了简淮是怎么处理杨小花的,包家老两口也从地上起来,不敢再嚎。
他们战战兢兢的看着简淮,等着他发话。
简淮满意现场的安静。让田蜜先去照顾陈静,简淮对包老头凉凉道:“贪得无厌没有好下场。杨小花年轻力壮,还敢杀人。逼急了她,你们两个不但拿不到一毛钱,还可能会上西天。所以,适可而止。”
包老头缩缩脖子,没敢反驳。一个连亲儿子都敢摔的疯女人,他确实有点怵。
包家二老被简淮压制,以为简淮是站在她这边,杨小花立刻眼前一亮。结果,还不等她高兴,简淮又说:“你不改嫁,理论上和包家没分家,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都是家务事。家务事回家去说,别再出来丢丑。”
“记住,你的事,你的委屈,我们没兴趣知道,也没义务去管。现在,我问你,你是想分家进城,还是跟他们回老家?”
“………”杨小花两个都不想选。
她想继续留在岛上。期期艾艾,可怜巴巴,杨小花拉过三个女儿,一起哭天抢地。
“怎,怎么能分家?”包老太忍不住跳脚:“父母在不分家。你这个领导,怎,怎么回事?你这不是咒我们吗?你……”
一个眼刀飞过去,包老太瞬间闭嘴。颤巍巍躲在包老头身后,包老太一点儿不敢面对冷脸的简淮。简淮是真不给他们脸。
他不是想靠善待烈士家属刷名声的谢长贵。简淮靠真本事走天下。他不怕人说,也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善名。在他这里,事情只论对错,不看性别,也不分年龄。男女老少,一视同仁。只要是犯错的,简淮通通都会收拾。
杨小花哭死,简淮都不会心软。
包家老两口骂死他,简淮也不会动容。
他就静静的看着手表,数着时间。他只给杨小花三分钟的考虑时间。三分钟之后,杨小花不回答,简淮就当她是想要回老家。
倒计时,三……
“我选进城。”
杨小花到底不敢赌。
简淮的冷酷无情,在他毫不犹豫卸了她的手臂时,杨小花就领教过了。看简淮表现出赶时间的模样,杨小花心惊胆战,再不敢拿乔。
“我要去离城,我要进肉联厂。我要……”
“等安排吧。”简淮没理杨小花的诉求,直接一句话打发她。
杨小花不满,直接破罐子破摔。
“我不管,我就去离城肉联厂。厂里还得给我分房。不让我去,不给我分房。我就不要她们仨,我就不走。”
牺牲过一个包小光,再牺牲三个女儿,也不是那么困难。不理女儿们祈求的目光,杨小花坚持把她们当砝码,故技重施。
她躺在地上,硬赖简淮。
反正她弱她有理。简淮不答应她,她就去军区门口打孩子!杨小花是真被逼急了。她连对简淮的恐惧,都能克服。现在,她主打的是一个,她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简淮也给气乐了。
真勇敢啊。上一个敢这么威胁简淮的,坟头草已经铲了不知道几茬。杨小花敢胡搅蛮缠,威胁简淮,真的就只能说一句勇敢。
一个眼神,田蜜带包家三姐妹提前退场。
“好,既然你们都要包诚。那就赶紧带包诚回家吧。走,给你半小时收拾家。”
拎起杨小花,抓住包诚,简淮不给她再次说话的机会,直接带她回家。期间,不论杨小花怎么闹,简淮都无动于衷,不给眼神。
他依旧在看表。说半小时,就真的只有半小时。时间一到,不论杨小花能不能收拾完,简淮都会亲自送她们出岛!
杨小花这次真被吓到了。
她不能回老家。回去了,她就再也别想出来。那就是个魔窟,会拖死她的。
哭着,求着,杨小花深深地忏悔。
她错了,她真的知道错了。看在孩子和包大光的份上,再原谅她一回吧!她也是被逼无奈。能好好过日子,她也不想这样。
情真意切,杨小花是真哭。
她哭的差点撅过去。
但简淮无动于衷。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门口,堵着门,任由杨小花发泄。不论杨小花说什么,简淮都当听不见。等时间一到,简淮压着杨小花一家四口,登上了出岛的小船。杨小花闹着要跳海,简淮就由着她跳。反正有他在,人淹不死。
杨小花发现哭闹没用,开始发疯。
她骂简淮,骂陈静,骂齐娟,骂田蜜……她诅咒他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简淮本来无所谓的态度,在杨小花咒田蜜时,发生了变化。手上用力,简淮给杨小花用了分筋错骨手,疼的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等杨小花老实了,简淮才淡淡的看她一眼,不悦道:“注意说话。我脾气不太好。”
“…………!!”杨小花恨恨的闭嘴。
还能说什么?
她打不过简淮,除了认栽,还能怎样?
好在,包诚还跟着她。有包诚在,她还可以联系一些人,还能想办法离开包家。牢牢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杨小花不许包诚离开她半步。包诚因此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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