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没有要到好处,但这个太子如此耐心地与他细细解释,态度已然算是前所未有,来日若这个太子能够上位,也算是百姓之福。
此后几日,薛远便亲自领着太子巡视军营,详述军务,十分耐心,太子了解到了边军真实的种种作为,亲眼见识了他们的不易。
再加上林玄珏跟军营里好些人都是老相识,伤好些之后,就与他们一同训练,一起吃饭,时不时就讲起自己与太子当年在大将军的手底下习武,又是如何如何艰难,连带着太子都成了将士们很熟悉的形象。
两方相处之时,彼此越发赤诚。
就在这样极其融洽的氛围下,某日深夜,乌云蔽日之际,敌军大肆侵袭,有经验的将士们从睡梦之中火速爬起来,穿戴整齐直奔沙场,浴血奋战。
从京都来的其他人,反应便慢上了许多,甚至有些人一看见外头的战况,就吓得腿软,想要往后逃跑。
太子见状怒喝:“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临阵脱逃,孤回京之后绝对不会饶他,若是杀敌有功,孤也绝对不会亏待了他,随孤一起,杀!”
原本在太子身边护卫的林玄珏,看见倒下的一人,竟然是白日里与他说笑的小兵,彻底失了理智,踹开一人,扔开剑鞘,握着长剑就冲入了战场。
战场是血腥的,野蛮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有人都在不停地挥动手中的兵刃,犹如一台无情又机械的机器,只为收割敌人的性命。
一直持续到破晓时分,敌军的攻势才减弱,逐渐退去。
人人都是一身的血与汗,狼狈不堪,即便是太子和林玄珏这两个从小在宫里锦衣玉食的,也没有任何特殊待遇。
太子自然有护卫照顾,林轩亲自拉了瘫倒在地的林玄珏一把。
“还能站起来吗?”
林玄珏的手在颤抖,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哪怕上次遇刺,他都不曾把剑对准刺客要害,可这一晚上,他不但杀了人,还杀了许多,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只是看着才熟悉的将士在他面前倒下那一瞬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从心底升起,他杀红了眼,现在理智才渐渐回笼,一时有些不能接受。
“你先坐在这儿喝口水,歇会儿。”林轩也是经历过这一遭的人,知道这种时候最好是让他自己静静,平复一下内心的情绪。
随后又自己亲自打扫战场,与其他将士合力搬走死者的尸身,一起送去火化。
林玄珏听薛远讲过,这样做是为了下一次战斗的时候,没有阻碍,便于行动,尸体若是不管,很快就会腐坏,还可能生出疫病,也是为了给活着的人,一个心理上的安慰。
他坐了没多久,便坐不住了,起身也去帮忙。
吃饭的时候,薛远提醒太子:“殿下还是尽快离去,赶紧返回京都为好,这次他们的进攻不像是突然发起,倒像是早已计划好的,一波又一波,却不抢掠百姓和粮食,只盯着大营这边打,恐怕、是在针对太子你啊。”
“不行,大敌当前,孤怎能弃阵逃之,既然是针对孤的,那孤就站在这儿等着他们就是。”
“可战场非儿戏,殿下从未带过兵,恐怕不是敌军的对手。”薛远最怕的就是,太子是一时意气,想要表现自己的才能。
太子也不傻,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孤确实不通兵法,也不敢纸上谈兵,延误军机。一切都由大将军说了算,大将军只把孤当作一个寻常小卒即可。”
薛远这才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又落在不远处的林家兄弟二人身上。
此时林轩正好也在劝说林玄珏离去。
“我不走!我呆在这里,能多杀一个敌人,就能为你们减轻一分负担。不管哥你今天说什么,你就是骂我,打我,我也不走。”
薛远笑着自言自语道:“就知道这小子……”
之后薛远的预料确实也没错,军营这边很快被敌军围困,好在大营地处天险,易守难攻,只是断了与外界的通讯,倒也还算过得去。
随着日子越来越近,终究还是到了周易欢及笄这一天。
新帝为公主举办了一场宫宴,邀请了一众身份贵重的王妃命妇入宫赴宴,并且还亲自观礼。
最近因为皇帝有了新宠而忧心的皇后,脸上难得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皇帝走后,永庆伯夫人随皇后到了她的宫中。
“娘娘今日可瞧见了,圣上终究还是最在意公主,即便那新宠今日如何献媚邀宠,圣上还是留下观礼,并未搭理她。”
皇后挺起胸膛,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圣上曾说过,易欢是他的福星,要一辈子善待她的。旁人再如何小意殷勤,又怎么能跟易欢比。”
“就是,娘娘,这样的福星,若是落到咱们家来,岂不是更好?”威远侯夫人趁机暗示。
“你是说,让易欢嫁到咱们家?”
“侯爷一直是这么打算的,如今公主也已经及笄,是该考虑终身大事,肥水不落外人田,娘娘说是不是?”
“不错,易欢到底只是本宫的义女,并非本宫所生,若能亲上加亲,自然是极好。”
过了两日,皇后便召见了自己的几个侄子入宫,并且让宫人把周易欢也叫了过来。
“易欢,他们都是你的表兄弟,文韬武略,样样拿得出手,你们不怎么见面,可以多熟悉熟悉,往后都是一家人。”
皇后一直在夸赞几位侄儿,周易欢也不是傻子,心里明白她的意图,面上不冷不热的,跟平时一样。
等他们走后,皇后又单独拉着她说:“易欢,你如今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今天来的这几个,都是京都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你看看,喜欢他们哪个,来日母后就去你父皇跟前,为你们请旨赐婚。”
周易欢缓缓把手抽了回去。
“母后,儿臣还不想嫁人。”
被拒绝的皇后,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她坐直了身子,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悠悠地饮了一口。
“易欢,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本宫带给你的,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你说对吧?”
周易欢起身,跪下行了一礼。
“易欢时时刻刻铭记皇后娘娘恩德,不敢忘怀,今后自当报答,无论娘娘要易欢做什么,但不包括易欢的婚事。”
皇后最近本就因为皇帝的新宠屡屡挑衅而不快,最不想听见有人违抗自己。
“这样啊,那么从今日起,你便好好待在自己的宫里想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回报本宫。”
周易欢被禁足当日,正好从边关传来最新的消息。
“大军已被敌军围困半月,太子目前生死不知。”新帝看完这份简短的边关奏报,当即大怒。
消息传到后宫,皇后身子一软,险些晕倒过去。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敌军怎么就联合起来围攻大营了呢?”
“朕只有太子一个皇子,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太子,将太子平安送回京都!”
新帝召见内阁大臣之后,难得露出他强硬决绝的一面,几位大臣互相对视,暗中达成了一致。
首辅何阁老顺着皇帝的意思建议道:“太子乃国本所在,太子的安危事关朝局安稳,我朝国威,自然不能弃之不顾。边防大营占据地势之便,想必足以抵抗一段时日,如今当务之急,应尽快调派周边大军前往支援,化解大营之危,再护佑太子回京。”
其他内阁大臣也纷纷附和。
新帝的脸色好了不少,即刻与他们详细商议对策。
最终决议:“那便由辽东调兵前往支援。”
皇帝随后又秘密召见已经升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卢云澜。
“事情紧急,调令本应该由兵部发往辽东,但据朕所知,辽东总兵董贵贞与瑞王私交甚好,朕不放心。你拿着朕的这道调令,亲自到辽东走一趟,若是那辽东总兵胆敢拖延,你可即刻杀了他,取而代之,记住,朕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将太子带回。”
接过封有调令的匣子之后,卢云澜跪地沉声道:“臣遵旨。”
卢云澜才回到府上,管事便迎上来,凑到他耳边说:“老千岁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知道了。”
二人在书房密谈了一会儿,随后卢云澜乔装出了城。
与此同时,被禁足的周易欢偶然从皇后身边的嬷嬷口中得知此事,也想办法递了个消息出宫。
林家这才知晓边防大营遭遇突袭,如今正被围困,林家兄弟俩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连太子都下落不明,咱们轩儿和玄珏就更不用说了,不行!我要亲自去一趟边关!”杨老夫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打算孤身前往。
“我说老婆子,你能不能别捣乱了,你当打仗跟江湖上的小打小闹一样呢?那动辄千军万马,是你一个人能抵挡得住的?”牛老爷子头一个按住了她。
“那你们说怎么办?就这么坐在家里干等着?”杨老夫人根本就坐不住,整个人急得不行。
“娘,您是长辈,若是你去边关再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和老爷怎么办呢?”杨妗妗这几句是哭着说的。
可即便她心里再担心自己的两个儿子,也不肯同意让老人家亲自涉险。
“为今之计,只有期盼辽东的援军,能够尽快抵达边防大营。”林如海维持着仅剩的理智,得出了结论。
他心里很明白,太子被困,万一皇帝再出什么事,即位的就是瑞王,他作为此事最大的受益者,必定会千方百计阻挠支援,若想要林家的两个孩子平安,只有与之抗衡。
果真兵部的调令还来不及发出,第二日朝会就有人当堂质疑:“辽东三面濒夷,一面阻海,大军驻守,是为了同时防备抵抗蒙古、女真与倭国等南下侵袭,而今却为了营救太子一人,肆意调动,岂非置天下大计于不顾。若此时其他蛮夷乘虚而入,届时国家动荡,百姓遭殃,又当如何?还请圣上三思!”
不用想也能猜到,此人多半是瑞王那边派出的马前卒。
既然有异议,那么调令就无法立刻发出。
皇帝也只能说:“此事容后再议。”
散朝之后,皇帝心里烦乱,处处都觉得不顺心。
“今日这茶是怎么回事?是想烫死朕吗?”
“圣上息怒,今儿奉茶的是个才到御前伺候的新人,做事也太不当心了。”
“既然办差不当心,就不必留在这儿了,把他打发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
御前伺候的太监趁机进言:“圣上,丽昭仪昨儿派人来请圣上,说是才为圣上特意排了一支舞,要请圣上一观呢,圣上不如现下去瞧瞧?”
“也罢,那便去她那儿瞧瞧。”皇帝想着之前为了易欢的及笄礼拒了她一次,昨儿又因为政务没去成,是该补偿一下美人儿。
恰好皇后得知了朝堂上的消息,也跑来找皇帝闹。
她到的时候,年轻貌美的丽昭仪身着薄裳,露出纤腰玉足,在皇帝面前展现着自己妖娆的舞姿,皇帝的眼睛都看直了。
皇后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当即叫停了奏乐,一巴掌甩在丽昭仪的脸上。
“青天白日的,你就敢如此放纵,勾引圣上。”
才高兴了没一会儿的皇帝,立刻阴沉着一张脸。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跪下道:“圣上,琛儿如今是死是活还不知道,迟一刻,他遇到的危险就多一分,就算您如今心里有了旁人,厌弃了臣妾,但琛儿可是您唯一的皇子啊!您怎么能如此狠心!”
皇帝被她的这番不分青红皂白的话,气得眼前一黑,什么叫他心狠!难道是他不想救太子吗?
猛地一拍桌子,皇帝怒斥:“朕身为帝王,难道要落下个专横独断的名声,叫后世史书口诛笔伐,皇后你才满意?”
皇帝只觉得,妻子身为皇后,心里却只有太子,全然不顾他这个丈夫作为皇帝的难处,半点不体谅他。
这时候丽昭仪开口附和道:“就是啊,皇后娘娘,您也要体谅圣上,圣上自然也有他的难处,绝不会是故意不救太子的,只是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不是吗?”
她的这番话,看似是在体贴皇帝,但实际也是在皇后的心里暗中挑唆,引起她的怀疑。
“在圣上的心里,名声难道比琛儿的性命还重要吗?”皇后果然心灰意冷,有些口不择言。
皇帝起身,指着她怒喝:“你大胆!皇后,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身为皇后,半点没有应有的温顺贤良,你是朕立的皇后,朕能立你,也能废了你!”
就在皇后看过来的时候,丽昭仪故意低下头,娇羞一笑,皇帝却并未发现这一细节。
皇后目露恨意,恍然大悟,指着旁边娇娇怯怯的丽昭仪。
“原来圣上早有此心,废了臣妾,定是为了这个贱人吧。圣上为了她,不但厌弃了臣妾,连琛儿都不放在心上了,她可真是好本事。”
“朕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皇帝只觉得她在胡搅蛮缠,本来就心烦,这下更不愿意见她如今这模样。
“来人!将皇后送回宫去,皇后突发急症,不宜见人,就让她好好待在自己宫里养病吧。”
连皇后都被禁足,周易欢这边自然就无人再关注。
一日,宫中巡防的侍卫换班,经过公主的宫殿时,谁也不知,离宫的时候,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随后,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驶离京都城门。
被伪装成小郎君的周易欢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撩开车帘子,望着外头郁郁葱葱的树木,有些不敢相信。
“黛玉姐姐,我们真的就这么出来了?”
已经伪装成一玉面公子的林黛玉颔首道:“是啊,多亏了有方岳明的掩护,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你从宫里带出来。”
她又提醒周易欢说:“还有,从此刻起,我们便是一对随商队北上做皮毛生意的兄弟,你得唤我兄长,切记人前不可再叫错。”
“知道了,还请兄长放心!”
“不过,其他人真的看不出我们的伪装吗?”周易欢打量着自己和林黛玉的打扮,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她们两个身量纤细,又都五官柔美,连她自己看了都能猜到是女子。
“他们不会看穿的。”林黛玉轻笑着随口一说,并未解释太多。
不过周易欢并未怀疑,这并非她好骗,而是她与林黛玉相处多年,也是见过林黛玉的一些异于常人之处。
就比方说,太傅府有一棵差点枯死的桂花树,周易欢的外祖父周老太傅病重的时候,林玄珏曾多次靠在那棵树下,偷偷流眼泪。
他当时触景伤情道:“难怪今年的桂花迟迟不开,想必是这棵树也随老师一起去了,不愿再让我闻到它的花香。”
他喜欢桂花,是身边的人都知道的。
“不会的,它只是开得晚些而已。”周易欢听见林黛玉是这样安慰他的。
“姐姐莫要安慰我了,我如今又不是小孩子,它就是快要死了,树上连叶子都没剩下几片。”
“怎么,你还不相信姐姐的话了?你好好回去休息,别想太多,姐姐向你保证,过几日它肯定就会开花。”
“罢了罢了,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林玄珏最终听了姐姐的劝告。
当时杨夫人正为周老太傅诊治,时常留在太傅府,林黛玉也经常送东西过来,一日夜里,周易欢实在睡不着,就一个人到院子里散心。
结果却亲眼看见,林黛玉闭着眼睛,双手触摸着那棵枯死的桂花树,她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就在一旁驻足观察。
结果亲眼看见那棵光秃秃的桂花树,不但在眨眼间缓缓长出了叶子,还开了满树的桂花。
那棵桂花树,如今也一直枝繁叶茂。
从那时起,周易欢便知晓了,眼前的黛玉姐姐不是凡人,她会仙术。
“这商队能信得过吗?”周易欢总觉得不大安心。
林黛玉回答她:“自然,这是咱们自家的商队。”
“可是林伯父他是官员,家中是不能从商的呀。”周易欢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放心,这是杨家的产业,是阿婆交于我打理的,原本是给小姨准备的嫁妆,可你知道的,小姨最不喜欢管这些。”林黛玉为她略作解释。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好像也没必要知道这些。”周易欢觉得自己就不该多问。
“家里还有其他的产业,将来你总归是要知道清楚,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林黛玉意有所指地看着她。
周易欢有些慌乱,红了脸不敢直视她。
“姐姐你在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林黛玉继续打趣她。
“是、是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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