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觉得喝了两口酒,胸口有些闷,就去附近的锦鲤池散散步,顺便喂了会儿鱼,倒是叫你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威远侯太夫人自行请罪之后,又立刻把话题往房间里的人引。
“只是不知这会儿到底是谁在里头。”
也是巧了,她才问了这么一句,原本在这屋子里伺候的两个小丫鬟就露面了。
“回太夫人,方才有位林小姐带着她的一个婢女来了,她们主仆二人衣衫有些、有些不整,所以嬷嬷就让我们二人拿了两套干净的衣裳给她们换,因为风大,担心太夫人在水边吹了风着凉,所以我们二人就拿了披风和手炉去池边寻太夫人去了。”
“衣衫不整?做了什么才弄得衣衫不整?”
“换衣裳就换衣裳,需要锁着门换这么久?”
“莫不是躲在里头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愈发编排得厉害。
永庆伯太夫人当下便有些不悦,她好端端的寿辰,若真的出了这样的事,岂不是糟践了。
“还没打开吗?”
永庆伯府的下人出了一脑门的汗,心里也有些纳闷,这门闩明明已经锯开三回了,可偏偏就是推不开,真是见了鬼了。
那威远侯太夫人也是有些着急,走上前道:“你们让开,我瞧瞧是怎么了。”
就在两个下人退下之后,威远侯太夫人试着双手推了一把,门竟轻而易举地开了,她始料未及,收不住力气,整个人跌了进去。
“啊——!”
她抬眼一看,三个血淋淋的人被挂在房梁上,都齐齐地对着她。
威远侯太夫人顿时跌倒在地,面白如纸。
“怎么会这样?”
她的嬷嬷赶紧上前去搀扶她,她却死死地拽着那嬷嬷的胳膊。
“她人呢?去哪儿了?”
“太夫人是在寻我吗?”娇怯怯的林黛玉从人群后方走上前来。
“你、你不是应该在屋子里的吗?怎么会出现在外头?”威远侯太夫人情急之下,便露了马脚。
林黛玉咳嗽了两声,看起来如西子般羸弱,紫娟赶紧上前扶着她,轻拍她的后背。
并替她说:“原来说要单独见我家小姐的是威远侯太夫人啊,太夫人身边的这位嬷嬷领着我们过来,我一时不慎,跌进了池塘里,弄脏了衣裳。方才我换下了跌脏的衣裳之后,我家小姐见屋子里没了人,便带着我出来四下找了找,倒是不巧了,没有寻到其他人,反倒是遇到了严大公子。”
完全没想到还有自家外甥的事,永庆伯夫人诧异道:“你是说喻儿?”
严喻珩也从人群后方走上前来,对永庆伯夫人唤了一声:“小姨,是我,母亲在家中照顾祖母,今日不便亲至,叫我一定要来给小姨问安。”
“好孩子。”永庆伯夫人听了自然是欢喜的。
事情到了如今这地步,林黛玉身上的嫌疑自然是尽数消除了的,她一个病殃殃的大家小姐,怎么可能把三个大男人挂上去?
但毕竟事情确实骇人,永庆伯府还是报了官,又因为涉及皇亲,所以此案由锦衣卫亲自督办。
负责查案的还是林家的老熟人——北镇抚使卢云澜。
他查看了现场之后,又盘问了所有相关的人。
即便众人口中真假不一,但他还是推测还原出了大半。
“事情查的如何?可有结论?”毕竟是在贤王妃母亲的寿辰上出了这样的事,世家人人自危,皇帝不得不催得急些。
“回圣上,此案原也不难查清,起初是威远侯太夫人设局,想要陷害林家小姐林黛玉,但这位林小姐运气实在是太好,逃过了一劫,那三名登徒子反倒被一位武功高强的义士惩治,只是、那义士手法干净利落,实在不好查到他的踪迹。”
“这么说,那三人也算不得无辜,既如此,那便不用再细查下去,尽早结案吧,否则总闹得人心惶惶,与社稷安定无益。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无非也就是找个穷凶极恶的罪犯,把这件事给顶了,锦衣卫这样的事也是做惯了的。
只不过事情虽然了结,但卢云澜还是来了一趟林府。
管家一看见他就笑着问:“卢大人您是来找小公子的吧?小公子还留在宫中呢。”
“不,本官这次还是来找你家大小姐的。”
管家心里有些疑惑,便道:“可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不知卢大人找大小姐还有何事?”
毕竟大小姐还未出阁,卢云澜是锦衣卫,又还未娶亲,即便是叔侄相称,但也不得不顾忌着,管家自然要多问几句。
“放心,跟案子没关系,只是有几句话想叮嘱你家大小姐,你家小少爷管本官叫一声叔叔,本官这个做叔叔的,关心关心侄女,也不难理解吧。”
他虽然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管家背后发寒,不敢再阻拦。
“是是是,卢大人里边请。”
等管家去把林黛玉请到前厅来,卢云澜正自顾自地站在窗边欣赏院墙上的蔷薇花。
“咳咳……黛玉见过卢叔叔。”
“你家的蔷薇长得挺茂盛的,倒让我想起永安伯府的蔷薇了。”
说完这番话后,卢云澜收回视线,转过身,定定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是么?听妗姨说,家里的这片蔷薇,还是上一户人家栽种的呢,至今也有好几十年了。”
“不过他家开的花倒是比你家的艳丽多了,瞧着血红血红的。”
“大约是品种有些不一样吧。卢叔叔今日怎么这样看着我?”林黛玉抬眼看了回去,神态自然,并无半分惊慌畏惧。
“你是个聪明人,锋芒太过锐利的人,若是靠得太近,容易伤了你。”
林黛玉听懂了他的暗示,他是绝不可能想到,她就是他口中那锋芒锐利之人,大约是以为另有其人,警告她不要离此人太近的意思。
“多谢卢叔叔好意提醒,黛玉自然会保护好自己,远离所有危险。”
“如何认识的?家里其他人知道吗?”
说多错多,林黛玉干脆选择闭口不答。
“呵,你倒是护那人护得紧,放心,事情已经了了,我也不会找他的麻烦,你记得转告那人,今后收敛些,咱们彼此也都少些麻烦。”
“是,卢叔叔放心,黛玉一定会一字不落地转述,这次的事,还要多谢叔叔替我们遮掩。”
“原本错也不在你们身上,罢了,你自己今后多防备着些吧。”
第102章
自从在永庆伯府亲眼目睹了那三人的惨状之后,威远侯太夫人惊惧之下,得了重病,自此卧床不起。
其他族亲为了继嗣一事,每天都要上门来闹,生怕她一命呜呼,爵位就此被收回。
“威远侯自己不检点,抛弃了原配,非要去娶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如今倒好,反倒被人家恩将仇报,下毒给害死了,他死了不要紧,咱们这一脉还活着的人可怎么办呢?这侯爵也是祖宗留下的基业,总不能因他一人断送。”
“就是,我说太夫人啊,威远侯膝下只一个女儿,且还被原配带回了娘家,如今更是连姓氏都改了。您要是不赶紧挑一个过继,恐怕这偌大的侯府就要后继无人,就此落寞,来日九泉之下,您又如何去面见列祖列宗?”
“我要是太夫人你啊,恐怕是没这个脸下去见祖宗的。”
“你们大胆!咳咳——”威远侯太夫人要强了一辈子,哪里能容许旁人对她和她的儿子指指点点,且还是这样当着她的面,即便拖着病体也不愿示弱服软,被他们随意拿捏。
“我告诉你们,都死了这条心!哪怕是给我的孙女请封,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们这些人的孩子来继承爵位,即便我的孙女易欢身是女子,如今还随了母姓,到底也是我的亲孙女,身上流着我和老侯爷的血,总比你们这些人要强!”
即便她说得如此决绝,可他们仍然不依不饶,日日都来,日日都要指着威远侯太夫人大骂一通,再被她赶出侯府,如此循环往复,威远侯太夫人最终,差不多是被这些人活活给气死的。
就连丧仪期间,他们都丝毫不避讳,周易欢作为侯府唯一的后继者,也听了不少酸话。
林玄珏下午又跟安乐老亲王打了个招呼,特意从宫里溜出来,打算到侯府看看小易欢怎么样,正巧这些人又来了。
偏偏这会子无人到侯府祭奠,他们愈发变本加厉,毫无顾忌。
“你如今姓周,那就算不得是我们家族的人,还占着这位子做什么?”
“就是,还不赶紧识相地让出来给你的这些个堂哥堂弟们,况且你一个女儿家,能撑得起侯府的门楣吗?他们才是咱们家族的顶梁柱。”
“一个丧门星,她没出生的时候,她爹娘还一直好好的,夫妻俩相敬如宾,她一出生,家里就出了后面那些变故,定是命格太硬,才会连累了她娘。”
这些人说话一个比一个难听,原本就瘦瘦小小一点点大的小姑娘被他们说得抬不起头,看起来就是个十成十的小可怜,林玄珏见了之后,一个不忿,就冲了出去,护在小姑娘的身前。
“干什么呢?你们都是威远侯的族亲吧?做什么都聚在这里,围着小易欢?”
这些人平素就爱攀附权贵,自然有人识得这小辈之中的第一得意人,当即点破了他的身份。
“原来是林小公子,您不是应该在宫中为小皇孙伴读吗?今日怎么还亲自来了?”
“现在是本公子在问你们,你们倒盘问起我来了?怎么,本公子伴读的差事,一向只需要向圣上禀明,如今也轮得到你们置喙?”
“岂敢岂敢,林小公子误会了。”
“就是就是,都是误会,我们怎么敢呢,您看,我们这不是正在与小姐商议事情吗?小姐年纪尚小,不懂这其中的章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难免要多提点指教。”
林玄珏笑着说:“是吗?那我今日也算是见识了,回头到宫里去,定会替你们好好地宣扬宣扬。”
不等威远侯府的族亲们高兴多久,他紧接着的态度急转直下。
冷着脸说:“在人家祖母的灵前,大言不惭,无礼狂吠,还妄自称是长辈,在指点教导,我看,根本就是你们这些无耻之徒联合起来,公然在欺负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
“你——”
“哼!那也是我们的家务事,你一个小孩儿,又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侯府族亲气急败坏,说话也不再假装客气。
“小易欢叫我一声小师叔,我自然是她的长辈,作为长辈,自是要护着她,为她主持公道,若有不长眼的想要欺负她,那就尽管试试。”
“呵呵!你爹不过只是个户部侍郎,你虽是小皇孙的伴读,可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官身,方才给你留点面子,叫你一声林小公子,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小子,赶紧让开吧你!”
说罢,那人一捋袖子,就要上手来抓他。
打自然是打不过的,毕竟对方人多势众,林玄珏却也不傻,当即惊讶地指着他们身后的大门处,虚晃一枪。
“你们快看,那是谁来了?”
“谁啊?”
趁着他们扭头之际,林玄珏牵着小易欢的手,就往后撤,钻到两边摆放纸钱香烛的供桌下,躲避他们抓过来的手。
整个侯府乱作一团,偏偏这时候门房高声通报。
“永庆伯太夫人到!永庆伯夫人到!”
永庆伯太夫人一进门,就亲眼瞧见手帕交唯一的孙女,被人追着,东躲西藏,狼狈不堪的样子,顿时又气又急。
“住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如此一来,永庆伯太夫人更要给小姑娘主持公道了,干脆连家也不回,亲自住在侯府,亲自帮着小姑娘安排手帕交的丧仪。
就连她的女儿贤王妃后来都亲自登门,来帮着她打理。
当贤王去给皇帝请安时,皇帝还夸赞道:“前两日朕听玄珏说,你岳母亲自坐镇威远侯府,贤王妃也过去帮忙了。这样很好。”
贤王立刻邀功:“是,父皇所言甚是,威远侯太夫人乃岳母幼时的闺中好友,岳母她老人家一向与她亲厚,见那小姑娘如此可怜,即便自己腿脚不便,也要留在侯府,好护着她。王妃身为岳母之女,自然也是心疼自己的母亲,所以实现与儿臣相商,想要为岳母分担些,儿臣自然是一口答应。”
“嗯,你这次做得很不错。威远侯府只剩下一个孤女,她的那些族亲还公然上门欺压,这时候皇家出手维持公道,无论是世家还是百姓看了,都会觉得咱们皇室仁慈,经此一事,便能更得民心。”
贤王被皇帝一夸,又公然听见他提及民心二字,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教导他为君之道,心中狂喜。
“儿臣受教,定不辜负父皇的期望。”
回去之后,贤王与贤王妃秘密商议,将威远侯唯一的女儿收为义女,并为她请封了郡主,一副要为她撑腰到底的架势。
皇帝也同意了。
威远侯在兵部积累多年的势力,自然顺理成章地也依附了贤王这一边。
贤王在民间贤德仁善的声名愈显,不久之后,皇帝便正式册立了贤王为太子,贤王妃成了太子妃,小皇孙赵屿琛也被册立为皇太孙。
周易欢虽然是义女,但太子与太子妃处处都在向外界展示,将她捧做掌上明珠,她生辰的那日,太子虽没有大肆操办宴会,却送了她一块巧夺天工、珍贵无比的玉璧,还请了诸多圣僧高人为之开光,只为祝祷郡主此后平安顺遂,长乐无忧。
一时之间,周易欢这位新封的郡主,风头甚至越过了瑞王的两个亲生女儿。
如此一来,自然会遭到妒忌怨恨。
年末宫中赴宴,这两位郡主便联合起来,给她做了个局,寒冬腊月的天,将她推入冰冷刺骨的池中,所幸她年纪小,身量轻,池面这会儿正好结了一层冰,只是磕破了额头,并非真的落水。
瑞王因教女不善,还遭了皇帝重斥,被禁足王府一整月。
可别小瞧了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困于一隅,太子那边的投效者却越来越多,两方势力维持多年的平衡,彻底被打破。
连安乐老亲王钓鱼的时候都感叹:“瑞王败迹已现,不成气候了。”
太子自此将义女视为自己的福星,愈发疼爱她。
“依照孤看,易欢的命格不是不好,反而是太好,所以威远侯府承受不住,只有孤这样的真龙,才配做她的父亲。”
太子妃也深以为然:“可不是,易欢正是旺着咱们呢,她一来,脚下的路一下就平坦了。”
他们对周易欢的态度,使得其他人都开始讨好周易欢本人,奈何周易欢自打出生以来,受了太多的冷落和白眼,根本就不搭理这些别有用心之人,不爱与任何闺秀走得近,也不应任何人的邀请赴宴。
除开去东宫请安,几乎从不露面。借着给长辈守孝的由头,时常躲在太傅府,或者跑到山上去陪伴生母。
鲜少有人知晓,她偶尔还会悄悄地跑来林府,跟着林黛玉学习琴棋书画。
结束了一日的诗词教学之后,林黛玉开口留她。
“正巧这几日你小师叔休假在家,今日他去了安乐王府,怕是要留宿一晚,不过明日一早他应该就会从安乐王府回来了,你今晚不如就留下,与我同睡,明儿正好跟他见上一面,你们应该也有段时日没见了。”
周易欢乖巧颔首道:“也好,都听黛玉姐姐的,姐姐可别怪我夜里吵着你了。”
林黛玉打趣她道:“哪里就吵着我了?莫不是易欢妹妹只有在半夜里才有灵感作诗,非要效仿历代先贤那般吟诗弄月、附庸风雅不成?”
之所以逗她,是想看她多笑一笑的样子,毕竟到底她家里的长辈才接连逝世,虽然人人都觉得她是因祸得福,如今得了天大的福缘,但那些毕竟都是她的家人呐,岂有不伤心的。
周易欢果然露出一丝羞涩的笑意,难得俏皮道:“黛玉姐姐又笑话我,我今日要非就要在睡前把诗作好。”
“你要对月抒怀,我却是陪不了你熬下去的,先吃晚饭吧。”
每次她来了,林黛玉都是单独陪着她在绛仙阁用饭,一来,省得她在一大家子长辈面前不自在,二来,也不用林家其他人恪守规矩,严阵以待,毕竟她现在身份已经不同以往。
一早,林玄珏果然归家来了,还从王府连吃带拿,他还亲自给林黛玉这边送来了好些吃食。
林黛玉见了满桌的小食,对他说:“今儿咱们家的厨房又能清闲一日了,也就老千岁纵容你,回回都给你准备这么多的吃食。”
“嘿嘿,东西都做好了,老千岁他一个人也吃不完,所以才叫我都带回来。姐姐你是最爱吃这灌汤包的,快趁热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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