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的脸上隐隐有闪过一丝失落。
“嗯。”
游赐没再看她,兀自打开冰箱门,冷白的冰箱灯光把他突起的青涩血管照的很明显,他拿出一瓶冰水。
开盖,仰起脸,喉结上下滚动。一瓶冰水很快就漫过他的食道,进入潮热的胸腔。
只有冰水才能镇定他此刻酸涩澎湃的心潮。
容艺见状,眨了下眼睫。
随后转过身,继续往楼上走。
“早点回来。”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没走两步,她又听见了背后游赐的声音。
她没回头,继续往上走,朝背后挥挥手:“知道,放心。”
游赐呼吸有些不畅,轻|喘着气,冰凉的温度过了劲,酸涩、潮热又卷土重来。他目光阴鸷,执拗地盯着容艺上楼的背影。
容艺在车站和喻晨碰了面,这小子昨天打游戏打了个通宵,今天都没什么精气神,见了容艺,边打哈欠边懒洋洋地问了声“早”。
两个人提着行李,一前一后坐上了高铁。
列车发动,身后的风景瞬间向后倒退。
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云都站。
这边的车站修缮完好,比伏海镇的破车站不知道要高级出几倍。
一出车站,隔着大老远,就看见了黎新言戴着副墨镜在等他们。
喻晨直接喊了声“好哥们”,冲上去抱了个满怀。
差点没给黎新言勒死。
容艺站在一边,手里的行李不断往下滑,好久没见,黎新言成熟了很多,她喊了声:“哥。”
黎新言摘下墨镜,见到容艺,先是一笑,然后又皱了下眉,不满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你才瘦了。”容艺嗤他。
“走,去吃火锅去。”黎新言开了车来。
云都这边比起伏海镇来说,简直繁华十倍不止。
花花世界迷人眼,容艺更加坚定了走出伏海镇的想法。
日子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一个星期之限。
但容艺却丝毫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游赐照常把猫粮喂给小猫。
起初它有点怕他,像是会察言观色似的,连动物也知道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看起来不好接近。
但久而久之,它才对他放下警戒来。
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投喂。
有时候吃欢了,还会挨着他蹭两下。像个小团子一样,萌的受不了。
游赐对猫其实不过敏,之前说过敏,无非也是不想别的事物转移容艺的注意力罢了。
掏出手机,荧光亮起来。
容艺的头像框安静地躺在他的列表里。
他点进去。
【你的猫不怎么喜欢我,拒绝进食。】
这句话发出去的那一刻,小猫刚好吃饱,腻乎乎地靠着他。
这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很喜欢。
没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下。
best:【?怎么了?】
上钩了。
游赐看着这句话,不紧不慢地打字回。
【不知道。】
【应该是想你了。】
【什么时候回来?】
修颀的指节在屏幕上按了几下, 缓缓打出一个“好”字。
消息发过去以后,他看着埋头苦吃的小猫,心情尤为舒畅。
小猫吃东西很着急, 平日里饿惯了, 所以面对食物的时候,总是会着急些的。
游赐心情很好。
他半蹲下,生平第一次, 抬起手掌, 摸了一下它。
他对小动物一向没有什么兴趣。
起初在他得知容艺要收养它的时候, 还不甚高兴。
但现在, 他反倒要感激它。
如果不是它, 他都不知道容艺什么时候才回来。
经过这么突然的抚摸,小猫反应很迅速,立刻自然地舔了一下他的手掌以示友好。
游赐心安理得地接受。
对它说:“乖, 明天给你买新的猫粮。”
火锅店里,容艺按灭手机, 对黎新言说:“哥,我明天回去。”
话音刚落,喻晨一脸震惊道:“不是吧,你才来多久啊,两个星期都还没到呢,真不再多玩几天吗?”
黎新言看了她一眼,也问:“怎么,不喜欢这里?”
容艺摇了下头:“不是。”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这里。
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繁华而新颖的。这也是她第一次离开残破腐朽的伏海镇,来到数百公里之外的繁华的大都市。
这里的每一座高楼大厦、每一缕霓虹夜风,都在无时无刻地吸引她。
但这里的繁华却并不属于她。
她赤手空拳,什么都没有。
脱离开这些不切实际的繁华,她还是要回到现实去的。回到残破腐朽的伏海镇,回到残破不堪的家庭。
想到这一切,心里就隐隐有些不甘。
她生来就高傲。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出伏海镇。会凭借自己的努力,在更繁华的地界扎根。
“没什么,也玩挺久了,差点都忘记说了,我之前还捡了只小野猫,离开家太久,我怕它受不了。”
她晃动了一下手心里握着的雪碧,气泡飞速在透明杯里上升。
看着浮动的气泡,她的脑海里却莫名其妙地浮现出游赐的脸来。
随后,她才抬起眼睛,看向黎新言,“我还会再来的。”
黎新言也没再劝阻。
容艺的脾气,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一旦拗起来,便无药可解。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多给她夹了点菜:“路上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又是这几句老生常谈的话。
黎新言嘴笨,翻来覆去也就只会说这么几句。
容艺展颜,笑:“知道了。”
这一次没再像之前那么任性。
这段时间以来,她也成长了不少。
“行了,你俩别煽情了,菜都要老了,赶快吃赶快吃。”
喻晨在一旁都快看不下去了,他是个死直男,来云都这几天,就只顾着吃喝玩乐,别的啥也没顾上。
黎新言扇了他一头皮:“还有你,看好我妹啊,她要受什么委屈了,我唯你是问。”
喻晨揉了会脑袋,嘟囔:“知道了。”
说完以后,又谄媚地补了一嘴:“容艺是有事要回去,但我没事啊,哥们,能不能多留我几天啊?”
他可不想这么早回伏海去,他在这边还没玩够呢。
“过两天我也忙起来了。”黎新言实话实说,“估计要出差,你也早点回去吧,过段时间再来。”
呵呵,全是借口。
喻晨哀嚎了一声,指着他义愤填膺道:“真不是兄弟啊,一点也不够意思。”
游赐给小猫买了新的猫粮。
店里最贵最好的那种。
容艺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小猫特别黏他,从一开始的不敢靠近,到现在,每次只要嗅到他身上的味道,就会立刻撒着欢跑过来。
或许是伙食太好,小猫咪现在有点发福,胖的跟个小猪咪似的。
走起路来肚皮都要贴快贴地。
他看着它,心想,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猫——在它不分走容艺注意力的前提条件下。
这时,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他注意到这一点微弱的亮光,随即心头便闪过一丝微弱的欣喜。
拿过来一看,上面显示的却是一个“温”字。
是他那个在平礼的小姨温书颖。
心头那丝微弱的欣喜瞬间被一扫而空。
他没理,任由那电话响个不停。
他兀自靠在一边,双手抱胸,安静地看那小猫吃粮。
突然,门铃响了下。
他嘴角上扬。
这个点会来的,除了容艺,不会再有别人。
听到门铃,他估计她是又忘记带钥匙了。
他想也没想,几乎是下意识地下楼。
走到楼下的时候,呼吸有些急促。
他站在门后,尽可能地调整好呼吸。直到平稳到看不出任何波澜和破绽后,他才“咔哒”一声,利落地开了门。
门开了。
见到来人,他面色瞬间沉了下。
因为门外站着的,并不是容艺。
而是温书颖。
他那个在平礼的、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姨温书颖。
第40章 误会
门外的女人身量高挑, 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卷发垂落在前胸。精致小巧的鼻子上架着副眼镜,面部折叠度极高,五官轮廓优越到不行。
由于带着墨镜的缘故, 看不见她的眼睛。但依稀能察觉出她化了全妆,潋滟的嘴唇迷人又张扬。
她穿了条极为修身的短裙,踩着一双高筒靴。
游赐冷淡看她一眼。
“你怎么来了?”
没多大好气。
温书颖一听这话来了气,忙不迭摘下墨镜:“怎么跟我说话的?没大没小。”
伴随着她摘眼镜的动作, 她耳垂上的两枚银质大圆耳环止不住地摇晃。
墨镜之下, 是一双细长又勾人的眼睛, 化着烟熏的眼妆,气场很足。
她见到游赐, 心里没多大意外。
尽管多年没见,但她一点也不尴尬。
游赐,比她想象中要更高一些。长相也要更优越一些。
当然, 也要更冷淡一些。
“跑那么大老远来看你, 一两句寒暄话没有也就算了,还这副死样子,真是的。”温书颖一副气急攻心的样子, “哎哟不行,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然后伸手去护住胸口, 俨然被气的很深的样子。
作为游赐的小姨, 她也没比游赐大几岁, 便自认为和他没什么代沟。
可没想到的是,她这个小外甥,格外的离经叛道, 硬是谁的话也不听。浑身上下就一根筋。
“一天天的,电话也不接一个, 你外公外婆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给我耳朵都要念出茧子来了,你也好,也不知道回去看看两位老人家,他俩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子,整天都想死你了。”
温书颖也是有苦难言,要不是两位老人家催的紧,她也犯不上亲自跑过来找游赐一趟。
她一轱辘说了一堆,可游赐呢,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垂着眼眸看她一眼,冷的要命:“说完了?”
温书颖无语凝噎,把心头的气全吞下去:“让我进你家看看,看看你在这过的什么神仙日子,竟叫你连平礼都不想回了。”
闻言,游赐目光闪过一丝警惕:“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行。”温书颖被气的肝疼,连连点头,“还是你行。”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那我长话短说。”
“我来这里,目的很简单,就是带你回平礼。”
容艺独自一人拖着个笨重的行李箱走在林荫大道上,里面七零八碎的,被塞得满满当当,东西沉的不行。都是些黎新言非得让她带上的云都特产。
不过总算快到了。她停下脚步,喘了口气。脸颊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汗滴。
她伸出手抹了一把。
再抬起头的时候,刚好有一阵凉爽的风吹过。她纤细的黑色发丝被吹动,露出汗湿后白里透红的面庞。
歇了一小会儿,她才继续推动拉杆往前走。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突然皱了下眉——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谁停错了么?
她下意识以为是有人临时停车。
没多想,她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和这辆车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她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于是低头朝里扫了眼。
里面只坐着个司机模样的年轻人,眼生的很。
容艺淡淡收回目光,挎着行李箱进去。
老样子,照例绕过花园小径,又走了挺久的一段路,才逐渐闻到消弭的栀子花味道。
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她寻思着是不是游赐家来了客人。
结果一抬起头就恰好看见有个身量高挑的年轻女人双手抱臂,倚门而立。
而游赐就站在门内,冷淡地垂眸,看着她。
容艺皱了下眉,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冷不防松开。那行李箱瞬间就滑行了一小段距离,但她却浑然不觉。
那女人情绪有些激动,声音自带矜冷的贵气:“游赐,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今天我话也撂这了,反正我必须带你走。”
游赐看着她,一字一顿:“我不会走的。”
眼睫垂落下一片阴翳,映衬得冷白的面容格外阴鸷:“你没权利带走我。”
温书颖冷笑一声:“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个连飞机场都没有的小破地方,你是怎么呆的下去的?”
游赐扫她一眼,语调冷淡的可怕:“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十几年都没有管过他的“亲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没有任何理由地,执拗地要带走他,听起来像个笑话。
这十几年里,不算这一次,他统共也不过只见过温书颖几次。而且基本都集中在他的婴幼时期。
印象里比较深的有三次。
第一次是在他母亲温书颜的葬礼上。那时候他还是襁褓里的婴儿。
温书颜和游铭的婚礼没有得到任何温家那方的支持。整个孕期,温家都没有来看过温书颜。就连她生产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来看她。
她一个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痛苦挣扎。直到羊水栓塞带走她的生命,留下一个不爱哭的小孩。
温家本以为这样做能让她回心转意。但没想到的是,比起女儿的回心转意,先来的,却是她的死讯。
温家人出席了温书颜的葬礼。
葬礼上,那时也不过三四岁的温书颖伏在姐姐的灵柩边哭的伤心欲绝。
她从小就很黏温柔体贴的姐姐,常常跟着在姐姐屁股喊着“姐姐长、姐姐短”的。
她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她那个温暖如同小太阳一般的姐姐已经没有了温度。她的姐姐再也不会笑着叫她一句“颖颖”了。
从那以后,她厌恶极了游铭。
厌恶他的伪善。厌恶他一滴眼泪都没掉的绝情。厌恶他“正人君子”的做派。
同时,也厌恶他怀里那个不爱哭的小孩。他是那么平静。
而她的姐姐却因为他永远回不来了。
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姐姐了。
第二次是在游赐五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出了车祸,伤的很严重。一直在流血,但并没有昏迷,硬是睁着眼睛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游铭忙的顾不上他。
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在等他的“亲属”来给他签字。
温书颖是跟着温父温母一起去的。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游赐。
他小小的身子躺在病床上,眼神有些恹恹的。
她看见他身上流了很多血,鲜红色的,把白色的病床单都染透了。脸色苍白的就像一张纸。
她第一次躲在温父温母身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因为他的眼睛,和姐姐的特别像。
叫她不敢看。
她躲在温父温母身后,紧紧地攥着他们的看着他们眼含热泪,颤颤抖抖地签下名字。她知道,就连他们,也受不了了。
这是他们的大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
也是她的亲姐姐,留下的唯一遗物。
第三次,是在游赐车祸后的第二年,也就是他六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温书颖刚好在念小学。
某个放学的下午,她和三两好友一起顺路回去。有个好友提议去附近的书店看会儿书。
她刚想附和同意。
就听见其中另一个女生伸出胆怯的手,用商量性的语气说道:“我也想去,不过,你们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会儿啊?我还得去接我妹妹呢,我爸妈今天有事,我怕我妹妹没有人接。”
温书颖好奇问:“妹妹?去哪里接妹妹?”
那个女生笑的很甜:“对啊,我亲妹妹啊,超级可爱的。”说完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幼儿园,“我妹妹就在那里上幼儿园。”
“可以啊,要不我们陪你一起去吧。”另一个善解人意的女生道,“好羡慕你有个妹妹啊,我也想有个可爱的妹妹,这样我每天放学就能跟她一块玩了。”
站在一旁的温书颖听了,笑容瞬间消失。
她想到了她的姐姐。
她不想去。
“去嘛去嘛,书颖,接到她妹妹以后,我们一起去书店看书,我请你吃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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