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大鹅只想作死(不为舟)

不过云杪是个什么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对此时此刻的鹿临溪而言都不重要——因为她现在根本不在那副生来高贵的身子里……
如今的她，是一只鹅！
身处脏兮兮的鹅圈中！
一不会法术，二不能口吐人言！
如此潦草的一个她，凭什么去改写那个狂草的结局？！
鹿临溪严重怀疑自己穿错书了，然而系统告诉她并没有。
不仅没有穿错，此时此刻，原文女主就站在她眼前。
是的，没错。
刚才那只上前与她搭话的大鹅，就是原文中被云杪推下畜生道的女主——鸿鹄仙子，浮云。
面对这彻底脱了轨的开局，系统给出了一个令人难以信服的解释。
因为时空错乱，云杪把女主推入畜生道时不慎一同跌了进去，如今也需在人间历上一劫。
历劫一事，需得身死，方能回归仙位。
可偏偏仙家历劫的规矩不少，其中有一条就是——自我了断算作历劫失败，需再入轮回重历一世劫难。
所以，她必须自然死亡，或是有人提刀来杀。
就这样，鹿临溪被迫安心地在这鹅圈里住了下来。
虽说这副身子相当难用，但她也没有选择摆烂到死。
本着嘴巴长来就是要说话的基本原则，鹿临溪曾多次尝试摊牌自己的来历，想让女主知道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然而每当她提到系统判定“不能提”的事时，她的声音都会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阻绝，除去她自己，谁都无法听到。
后来她放弃了。
既然剧透这条路行不通，她决定老老实实与女主打好关系，只求日后走主线时女主能多听她几句劝。
不得不说，这关系比她想象中好打。
鹅圈里没有其他开了灵智的鹅，女主便十分自然地将鹿临溪看做了唯一的朋友，非但处处照料，还爱寻与她谈天说地。
不过长在鹅圈里的鹅，心中能有多大的天地呢？
大部分时候，她们都没什么话能说，不过就是挨在一块儿发发呆。
一开始吧，俩鹅之间只用语气词相互称呼。
后来有一日，女主忽然问了鹿临溪一句话。
“喂，你有想过给自己起一个名字吗？”
“嗯？”
“饲养我们的人类有名字，前几天路过的那只鸟儿也有名字，就连院儿里的看门狗都有名字，就我们这群随时可能被宰掉的鹅没有……”她说着，起身拍了拍翅膀，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也要有一个名字！”
她说，有了名字，才像是一个真正独一无二的存在。
话音落下，女主仰头望着天空发了会儿呆。
周围嘎嘎的叫声此起彼伏，却从来不会影响到她的思考。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原地蹦跶了几下，略带兴奋地冲鹿临溪喊了一嗓子。
“浮云！”她问，“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真是毫不意外的名字呢，和小说里一模一样。
鹿临溪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叫这个？”
“云是白的，和我们一样，但是你看啊，它们在天上，无拘无束的，多自由啊！”浮云说着，用力跺了跺脚，“等我们翅膀硬了，一定要离开这里！”
“会有那一天的。”鹿临溪附和着。
肯定会有那一天，毕竟这是女主啊。
只不过原文里，女主在人间的踪迹被云杪告知了反派，反派早在女主还是稚鹅时就把她带在身边PUA式抚养了。
如今这云杪随着女主一同跌入凡间，还被她占据了身子，无人再给反派报信，世界线又该怎样往下走呢？
鹿临溪想得正出神呢，忽被浮云用翅膀拍了拍脑袋。
“那你呢？你也给自己起一个名字啊！”
“鹿临溪。”
“啊！你早就偷偷给自己取名字了？”
“没，没……我刚想的！”
“唔……”浮云眨了眨眼，大脑过载般歪了歪脖子，“这名字不太好记，我也听不懂，它有什么意义吗？”
“你叫我小溪就好，溪水的溪。”鹿临溪说着，用翅膀指了指不远处的溪流。
浮云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溪水，溪水也是自由的！小溪，小溪好，特别好！”
认识了好久的她们，终于开始以彼此的名字相称了。
在那之后，平淡又悠闲的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
没了原文恶毒女配的“出卖”，本该前来带走女主的反派还真就一直没有出现了。
鹿临溪完全没想过自己一个现代人，竟然能在鹅圈里安安稳稳活了那么多年！
她平淡的鹅生除去吃与睡，就是每天上午下午让人赶着出去遛弯。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只真正的鹅了。
如今的她，能飞能跳能游水，还学会了身而为鹅的攻防方式。
想当初，她会下意识抗拒鹅圈里的饲料。
看现在，她非但不再挑食，还点亮了外出溜达时找嫩草和果子为自己“加餐”的生活小技能。
或许因为这幅身子属妖，体质和正常的鹅不太一样。
随着鹅龄增长，其他母鹅都开始定期下蛋了，鹿临溪完全无法融入它们的世界。
好在浮云也不会下蛋。
为了让自己看着像一只正常的鹅，她俩时不时就要组队去偷圈里其他呆鹅的蛋来伪装自己。
每次成功作案，她们都觉得自己机智得一批。
只不过不做人的日子没啥盼头，鹿临溪仍旧天天盼着自己能够早点死。
她对天发誓，在作死这一方面，她是真的从未懈怠。
那些能踩的坑，能摔的坡，所有不能吃的东西，她是一样也没错过。
就连每次有人进鹅圈里抓鹅，她都要勇敢地冲在最前方，昂昂叫着求被抓，生怕人家宰不到自己。
可偏偏鹅圈里的鹅少了一只又一只，鹿临溪仍旧健康得仿佛还能再活一百年。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被浮云的女主光环牢牢罩住了。
浮云可太喜欢保护她了！
不管鹿临溪怎么作死，浮云都会不厌其烦地第一时间冲上来救她！
而且每次将她救下，都要昂首挺胸站到她的面前，孔雀开屏似的冲她扑棱自己那对洁白的翅膀。
多么真挚的友谊啊！
感动得鹿临溪每次作死失败，都要埋在浮云为她张开的翅膀里猛猛落泪。
“求求你让我死吧，我什么都会做的！”
“不哭不哭，小溪不哭哦。”
“让我死吧！”
“没事了，别怕别怕！”
“所以你有听到我说话吗？”
“啊？你说什么了？”浮云歪了歪脑袋。
“……我说谢谢你。”
“诶~~我们之间，不说‘谢’字哦！”
啊啊啊啊啊啊！！
要疯了！！！
这小说是没有女配背后搞事情就不开主线了吗？
男主也好，反派也好——
有没有人能来把女主带走啊！！！

昨儿下了一夜小雨，空气有些潮湿。
天刚泛起鱼肚白，鹅圈里的大鹅们脖子扭在身后，嘴巴埋在背部羽毛里，睡得十分安静。
鹿临溪卧在鹅圈的角落，于睡梦中不停吞咽口水。
炸鸡烧烤小龙虾，可乐奶茶冰淇淋。
那些曾经让她感到无比罪恶的食物，此时此刻尽数摆放在一张野餐布上，与她仅隔着一条小河。
她已经快要忘记这些东西是什么味道了，但她知道那是她曾经拥有过的天堂！
她扑扇着翅膀向前飞去，踏水的步伐轻盈而又雀跃无比。
然而下一秒，一双大手自上方抓住了她的后颈。
双脚离地的那一刻，她的眼底似是起了水雾，视线中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清晰。
食物，人类的食物！
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没能留住那一地美餐。
贪吃的心，轻轻碎了。
身形高大的男人一手托着大鹅的肚子，一手揪着大鹅的翅根，快步走出鹅圈，用脚尖轻轻带上了圈门。
这只鹅被抓时没有过多的反抗，甚至连叫都只是象征性地嘎了两下。
好抓得有点令人有些意外。
浮云是被那轻微的抓鹅动静惊醒的。
睁眼的那一瞬，她看见被抓走的鹿临溪眼中满是泪水，委屈而又无助，仿佛天地已将她彻底遗弃。
“小溪，小溪！”
“放开她！你放开她！”
浮云扑扇着翅膀，无比焦急地叫嚷着人类听不懂的话语，两只小脚丫子跺得比憋尿了半小时的人还要急。
鹿临溪从梦中回过神来，扭头望向万分焦急的浮云，眼底闪过一丝感动。
浮云啊，我的好姐妹鹅，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我要回天上去了，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就回来帮你渡劫啊！
终于要被宰了！
第一次挨宰，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刀子够不够锋利，是直接砍脖子还是砍别的地方……
鹿临溪想到此处，深吸了一口长气。
虽说这一刻她期待已久，但一想到也许会很痛，她的身子便不自觉紧绷了起来。
被带进后院的那一刻，鹿临溪环顾四周，没看到砧板，也没看到刀子。
抓她的人从旁侧石桌上顺起一个酒壶，蹲下身来将她轻轻放回地面。
双脚沾地的那一刻，她茫然地歪了歪脑袋，还没弄清楚状况，那抓鹅的人便已跪下身来，用双腿将她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他万分熟练地将大鹅的嘴巴朝上用力掰开，拿起酒壶就是一通猛灌。
辛辣的酒水几乎是瞬间于鹿临溪体内穿肠而过。
活了二十几年从未喝过酒水的她，被这壶酒灌得两眼直冒金星。
许是酒量奇差，又或大鹅生来直肠。
那人将她松开的那一刻，她已被汹涌的酒劲狠狠上了头。
她下意识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向前走了两步，一时觉眼前天旋地转，身子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每一步竟都那么飘飘似仙。
喉咙好难受，肚子也热热的，像装了一团火似的。
她想把肚子火吐出来，于是仰着脖子发出了“美声”般的鹅叫。
给她灌酒的家伙不再管她，只是走进厨房烧起了热水。
醉酒的大鹅仰着脖子，迈着虚浮的太空步，不受控地“噢噢”叫着在院中左右打转。
恍惚间，鹿临溪好像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声音焦急得仿佛要出鹅命了。
她下意识扭头，脚下一个不稳，摔了个屁墩。
短暂懵逼后，她歪起脑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模糊视线中似有无数只大鹅满地乱跑。
那白花花的一大片四散开来，小脚丫啪嗒啪嗒踩踏在湿润的石板上。
它们不断扑扇的翅膀声，跳腾在院中的每个角落，此起彼伏的嘎嘎声，惊得看院子的土狗汪汪大叫起来。
被这动静惊醒的人们纷纷赶来，呼喝着、招呼着，努力想把那些不知为何逃出了圈的大鹅赶回圈中。
一时间鹅飞屎落狗狂吠，各种的声音于四周盘旋。
热闹得像是一支尚未磨合的交响乐队。
鹿临溪坐在原地，晃悠着早已放空的脑袋，看戏般望着眼前鹅飞狗跳人尖叫的一幕。
忽然一双大翅膀扑扇着飞落在她的面前，啪啪几下猛猛扇在了她的脑袋上。
“小溪，快醒醒！”
“别发呆了！快和我一起逃啊！”
浮云见鹿临溪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连忙急吼吼地几翅膀把她从地上扇了起来，又是使劲拍打，又是催动灵力，一路赶着步伐摇晃的她趁乱冲出了院门。
“鹅，鹅啊！”
“鹅跑了，快去追啊！”
“妈的！喝那么多还能飞！”
鹿临溪迷迷糊糊地回望着身后追赶的人类，想要停下逃生的脚步，却发现身体全然使不上劲的自己，此刻完全是被浮云那看似微弱的灵力牢牢牵引着才能行动的。
光凭她自己，路都走不动，谈什么回去受死？
“呼……呼云，不，不……不要……救……救我……”
她口齿不清地说着心中诉求，眼底饱含着伤痛的泪水。
“小溪别怕！”浮云无比认真地回应着，“我会救你，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
话音落下，她全力扑扇着翅膀，以一丝人类肉眼无法窥见的微弱灵力，牵系着鹿临溪飞过了二十几米宽的小河。
再回首，身后之人已是望尘莫及。
浮云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拽着鹿临溪一路向前。
两只大鹅于旷野之中拔足狂奔，没有任何目的地，只有彻底逃离牢笼的一缕心念。
清凉的晨风吹过她们洁白的羽毛，她们开始追赶那轮初升的太阳。
鹿临溪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醉倒的，她只知自己醒来时已身处一处窄小洞穴，洞外天光黯淡，显然已是黄昏。
平日里无比沉默的系统音于耳畔响起。
【恭喜宿主逃离错误起始地！】
【积分+100！当前积分：200！】
【属性功能已激活！】
【灵根+10！】
鹿临溪没有对系统做出任何回应，因为浮云此刻正卧在一旁，用那双豆大的眼睛正关切地凝望着她。
“你醒啦！”
“……”
“我们自由啦！”
“……”
“我从前一直不敢逃，生怕一旦失败就会被提前宰掉！”浮云说着，起身朝鹿临溪挪了两步，于她身前卧下，眉飞色舞道，“要不是今天被逼急了，我也不会发现，原来以我们如今的能力，想离开那个破地方，需要的只是勇气！”
她说着，见鹿临溪没有说话，便又自顾自地换了个话题。
“他们人类杀鹅会先灌酒，这样方便放血和拔毛！也不知道他们给你灌了多少，你上午真是醉得不轻，可把我吓坏了……话说你现在感觉怎样啊？”
感觉怎样吗？
想死没死成，自然是欲哭无泪的。
除此之外，酒劲没完全过去，头还是有点晕乎的。
鹿临溪的内心虽说满是哀伤，可无论凉了啥，也不能凉了浮云以命相救的一片真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晕乎乎的脑袋搁在了浮云身上，有气无力地嘟囔了一句：“谢谢你啊，又救了我一次……”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浮云扭头用嘴巴啄了啄鹿临溪的后脑勺，语气无比认真地强调道，“说过多少次了，你我之间，不说‘谢’字的！”
鹿临溪不由沉默。
虽说干坏事的人不是她，但她根本没法向浮云解释清楚这一切。
浮云日后总会想起将自己推下畜生道的人是谁。
此时此刻交付的真心，到时又会变成怎样的笑话呢？
“浮云，以后你我要面对的天地更广阔了，这世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鹿临溪站直了身子，望着浮云语重心长道，“你答应我，不要总是人对你一点好，你就还人千般好……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信任的。”
“我没对人好啊，我也不信人类。他们圈养我们，还想吃我们，我不喜欢人类！”
鹿临溪一时噎住，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我说的这个‘人’，你可以理解为一切拥有灵智的存在，人、仙、妖、鬼都算！”
浮云歪了歪脑袋，似是很努力地理解了一下鹿临溪的话。
短暂沉思后，她懵懵地点了点头，而后晃着脑袋笑道：“我听小溪的，反正小溪一定值得！”
鹿临溪：“这也说不准，万一有天你忽然发现我也不怎么值得呢？”
浮云回应她的语气依旧认真。
她说：“如果有一天忽然不值得了，那一定是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要是我的错，我一定会道歉，如果是你的错，你向我道歉，我也会原谅的！”
“那……可，可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原谅的吧？”
“有什么事是不可原谅的吗？”浮云疑惑地眨了眨眼，“我想不出来……如果真有，或许我就不会继续在乎你了吧，可在那种事情发生之前，你都是值得的！”
鹿临溪愣了片刻，略显迟疑，却又坚定地说道：“那我争取一直值得！”
浮云听了十分开心，当即站直身子，用翅膀拍了拍胸脯，志气满满地说出了心中那个自认宏大，实则不值一提的小小愿望。
“从今往后我们一起努力修炼！等到你我都修出人形的那一日，就再也不会被人类欺负了！”
鹿临溪被她的壮志感染，不禁问了系统一个问题：“要是我实在死不了，想用这副身子修出人形大概需要什么条件？”
【灵根5000即可幻化成人！】
“那我现在有多少灵根啊？”
【当前灵根：110】
“……”
罢了，她还不如去死！

逃离人类饲养后的日子，为了永远不被抓回去，浮云带着鹿临溪一路向东，跋涉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
鹿临溪不知浮云到底想去哪里，就像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