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浅淡的笑了一下,转身便要离开。
楚怀秀纳闷道:“你不是还要找我爷爷说话吗?”
谢宣摆了摆手道:“改天吧。”
楚怀秀:“……”
“回见了,秀秀。”谢宣告别道,他只是单纯的送她一程,人送到了,他也该离开了。
回宁国府的这一路,谢宣都很沉默,甚至他的情绪是沉郁的。
系统担忧的戳了戳他道:“宿主,你没事吧?”
“有事,有大事。”谢宣沉声说道,“策划杀人的大事。”
系统吓的一激灵,连忙劝道:“别,宿主你冷静一下,即便在这个世界,杀人也是犯法的。”
“那是别人,我谢宣杀人只会令人拍手称快。”谢宣冷声回道。
系统怕他冲动,但看他的模样又十分平静,可……平静的发疯最为恐怖!!
它尝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说道:“你这个科举支线完成一大半了,这次的奖励有点特殊,是一本书。不过你只能解锁前半部分,等你金榜题名了才能解锁全部内容。”
“什么书?”谢宣问道。
“是一部小说,叫《临安雨霁》,写的好不好先不论,它是你科举支线的奖励就很值得思索,可以先看看。”系统推荐道。
谢宣略一沉思,伸手点了解锁部分内容按钮。
第77章
一直到杏榜张布的前一天, 谢宣都窝在家里读书,连三餐都是贴身侍从伏远山亲自给送到书房的。
惠娘暗暗纳罕,她的宣儿何时这样热爱读书了?漫说会试之后, 便是会试之前他也没认真到这种程度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她叫来谢宣的贴身小厮伏远山仔细询问了一番,伏远山也不知自家主子最近是怎么了,要说不同寻常之处,那便是多日之前见了楚家娘子一面, 之后就这样了。
惠娘细细思量, 觉得他八成是知道了熙州之事,这会子心里正不好受呢, 她叹了一口气, 等他愿意出门了, 自己再好好开解他一番吧。
话虽如此, 但每日的饭菜她都亲自下厨布置,一日三餐尽挑着他爱吃的做。
谢宣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小书房里, 他身侧的书架上, 满架子的经史子集,还有他多年来做的文章草稿,颜老的批复,往日在国子监习得的课业,还有与好友们的诗文对答等等。
然而, 他没有翻看书架上的任意一张纸,而且手中拎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看, 那书的装订、印刷都不同于大齐风格, 仿佛域外之籍的模样。
见谢宣看得认真,沉默的可怕, 系统陡然升起一丝不安。
它悄悄将目光移到那本书上,却发现自己并看不到什么字,空白一片,比它兜里的积分还干净。
它拧眉细思了一下,发现自己被这本书屏蔽了,这才导致它看不见其中的内容,亦不知谢宣都看到了什么。
却说谢宣拿到此书的时候也颇为好奇,他忍不住翻了两页,却越翻越心惊,他不知书中的主角谢霁是谁,却发现谢霁的曾祖父和自己的父亲同名同姓。
然而,巧合绝不止于此,主角曾祖父的经历与自己的父亲极度相似,主角还有个叫谢怀兰的姑祖母,这一通看下来,看得谢宣后背直冒凉气,直到他看到主角填科举试卷上的祖上三代时,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心中悚然一惊。
这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
恍然猜测这约摸是将来要发生的事儿,可那时大齐已经不叫大齐了,叫南齐,定都临安。
后面的内容他看不到了。
他凭窗而立,院子里的垂丝海棠在雨滴的洗涤下愈发娇艳,美得不似人间景,仿若镜花水月一般。
他转过身来,深吸一口气,命人将他的马牵来,他需要速速去见师父。
他其实想找的人是蔺祈,可蔺祈这些时日一直在闭门谢客,他需要通过师父才能见到蔺祈,然后探探蔺祈的口风。
蔺祈没被真正的罢相,只是暂时停了职而已,他的决策依旧可以对朝堂产生巨大的影响。
原本他是可以请师父帮忙的,可师父一直对闻人氏怀有若有似无的敌意,大抵是帮不了他的,如今有望帮他的,只有蔺祈了。
颜府里,颜斐刚刚下了朝,蔺祈这一被停职,大部分政务都堆到他这里来了,一把年纪了还要受案牍劳形之苦,他抿唇苦笑一声,心道:有什么办法呢,食君之禄,怎敢轻言苦累,况且因为熙州之事,朝野躁动的厉害,许多人摩拳擦掌欲要跟西秦人照量照量,尤其是以新政派为首的官员,跳的最欢。
临安谢氏和穆氏这两棵墙头草,亦在御前不停进言,昭然有支持朝廷对西秦、羌人用兵之心。
多年新政实施下来,官家也迫不及待的想检查检查新政效果,对出兵之事意动心摇。
颜斐今日早朝不支持出兵的劝言,已经惹了官家不悦,眼看事情要成定局,他岂能心安?
哎,偏生的蔺祈那个老东西至今还在撂挑子呢,那朝中还有谁能劝得了官家呢?
谢宣走进颜府时,就看到自己师父这副苦闷不堪的模样,他向前行礼道:“师父。”
颜斐招了招手道:“你有几天没来家里了。”
“不瞒师父说,弟子近日都在埋头苦读。”谢宣半真半假的回道。
颜斐还能不知道他,只说道:“不出去淘气就好。”
谢宣开门见山的问道:“弟子近日听到一些传言,说朝中欲用兵西北?”
颜斐点了点头回道:“确有其事。”
“弟子斗胆,敢问师父此事成算如何?”谢宣继续问道。
颜斐顿住脚步,不答反问道:“担心你祖父?”
谢宣乖巧的点了点头,将自己最真实的心思暂且按耐下了。
颜斐摇头叹气道:“天威之志,恐怕难以转圜。”
“朝廷用兵乃国之大事,兴许蔺相能劝得动官家呢。”谢宣不动声色的提醒道。
颜斐凝眉深思,打在以前他是不可能承认蔺祈会说动官家,可这次的事情太大,不同于以往,他倒愿意去蔺府走一趟,人多力量大嘛。
师徒二人坐上马车,来到了蔺府,被蔺府的管家接引到一处僻静的院子里,院中栽满了梨花,被春风一吹,也就渐次绽放了,远远望去像一团团的白雪,极致的圣洁。
蔺祈身着一袭纹样素淡的绢衣,正仰卧在梨花树下假寐,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他缓缓睁开双眼,见是颜斐师徒,又阖上了眼睛,轻哼道:“稀客啊。”
颜斐不轻不重的踢了蔺祈一脚道:“蔺岱鸣,别装死。”
“半截身子入土的枯槁之人,谈何‘装’字?”蔺祈叹道。
“官家欲要对西秦用兵,你怎么说?”颜斐开门见山的问道。
“闲云野鹤之人,有话也没处说啊。”蔺祈摆了摆手,命侍从上两杯好茶来,他自己坐起身来,伸手拂落沾在衣襟上的梨花瓣。
“新政是你一手操持的,你愿意看着它功亏一篑?”颜斐不死心的继续劝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不了解新政的目的吗?”蔺祈面上一片淡然,情绪十分稳定的说道,“蠢猪,蠢猪,谢家小子给你教导可惜了的。”
“你说谁蠢?”颜斐吹胡子瞪眼道,转瞬就要撸袖子赤膊上阵,二人一见面就掐的老习惯是改不了的了,谢宣忙劝道,“师父稍安勿躁,蔺相玩笑之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孰料蔺祈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我就是认真的。”简直火上浇油!
谢宣扶额,这俩人加起来有三岁吗?
“宣儿,这事儿你别管,我非要跟这块老朽木好好掰扯掰扯。”颜斐怒气冲冲的走过去,一把将蔺祈从摇椅上提起。
“……”谢宣急忙拦道,“师父,你们来真的啊?别……”都老胳膊老腿的,撕扯之下闪了腰扭了脖子可怎生是好?
“我劝不动官家,你死心吧。”蔺祈忽然出口说道。
颜斐颓然泄气,失落的坐在旁边的客椅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沉默半晌方才说道:“此时并不是出兵的好时机,大齐已经和羌人翻了脸,宁国公节制西北一边要抵抗西秦和羌人,一边要防范兀目人,分身乏术。”
“你与其在我这里消磨时光,不妨好好考虑考虑举荐哪位将领出征合适?”蔺祈十分善良的出声提醒道。
颜斐:“……”
蔺祈成功的把天聊死了,二人陷入沉默之中。
谢宣突然开口问道:“小子斗胆,敢问二位师长,假若大齐兵败,会如何?”
蔺祈抬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思忖良久才说道:“西北不保。”
“是西六州吗?”谢宣继续问道。
“不仅仅指西六州,整个陕甘北道都将保不住。”蔺祈单手敲了敲桌案,反问谢宣道,“你不妨猜猜是何缘故?”
谢宣沉思片刻,试探的说道:“其一,有部分土地是被敌军攻陷的。其二,大齐之前对西北的国策是安营扎寨,逐渐蚕食西秦和羌人的地盘,然而西北地薄,所出产的物资并不能完全供应得起安营扎寨所花的费用,所以新政随之出台了市易法,以商养农,以商振军,一旦西北用兵的话,市易法实施的重要场地被破坏,国库亦被迅速消耗,即便我们未曾失地,也实行不起之前对西北的国策了。到那时,西北处境尴尬,届时会有人建议朝廷用西北的土地作为谈判条件,与敌军议和。实在惭愧,小子能想到的就这些了。”
蔺祈拍掌道:“你这脑子比你师父好用太多了,依你现在的年纪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十分难得,我再给你补充一点,第三点的关键在于闻人氏。”
谢宣闻言一凛。
蔺祈淡淡道:“西北动乱,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颜斐紧握双拳道:“那你还不提醒官家?”
蔺祈倏然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闻人氏虎视眈眈,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颜斐愤愤的说道,“不行,我得立马进宫禀明官家。”
谢宣掐了自己手心一下,低眉不语,他见师父起身往外走,自己亦起身跟上,他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蔺祈一眼。
“等等。”蔺祈突然出声道,“谢家小子留一下,家母最近懒怠吃食,还得劳烦金娘子出手做几样开胃小菜。”
谢宣脚步一顿,颜斐挥了挥手道:“去吧,狠狠要他家的膳银便是。”
话音未落,颜斐便阔步离开了。
谢宣只得转过身来问道:“请蔺相明示。”
蔺祈见颜斐出了院门,他招了招手说道:“过来坐,我仔细说给你听。”
谢宣从善如流,重新坐下。
“我母亲是秦州人,素爱一口蒜汁面皮,可汴京的厨子总做不出家乡的味道,听闻你母亲在西北待过,大抵可以调出她爱的味道。”蔺祈缓缓开口道,“你知道秦州吧,在熙州到汴京的必经之路上,亦属于陕甘北道。”
谢宣闻言一顿,蔺祈这话里明显有话。
蔺祈见他了悟了,索性开门见山道:“楚家那小丫头回来有段时日了,想必你也知道了熙州那边发生的事儿。”
谢宣点了点头。
“刚刚那第三点,依你的才智不应该想不到。”蔺祈直问,“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
“殿试之后,我想权知纪州,请蔺相举荐。”谢宣直言不讳道。
蔺祈瞬间抬眸,震惊的打量着他,半晌后才喃喃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小子欲权知纪州,望蔺相能够举荐。”谢宣ῳ*Ɩ 重复道。
“此事你父祖可曾知晓?”蔺祈问道。
“不曾。”谢宣如实相告。
“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此举岂不是要绝他。”蔺祈叹道。
“不能权知纪州,才是真正的自绝于谢氏,自绝于天下。”谢宣回道。
蔺祈见谢宣这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心中一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能找到我,说明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做足了准备工作。只是我很好奇,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蔺叔父还在兀目。”谢宣继续说道,“蔺相是个顾家之人,不会不念幼子死活。西北一旦有变,首战必须告捷,到那时才是我爹和蔺叔叔归国的最好时机。而依大齐目前的情况来看,着实堪忧。您刚刚刺激我师父去官家面前进言小心闻人氏,未尝没有提醒官家将闻人氏提到战场上的意思。若首战跟闻人氏有关,那告捷的几率将大大增加。至于闻人氏私下会做什么,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此可见,您对闻人氏并不是防范的态度,所以我才斗胆提出那样的请求。”
蔺祈淡淡的笑了,他意味深长的说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古人诚不我欺。”
谢宣身形一滞,他遮掩道:“没有蔺相说的那么夸张,我真的只是想权知纪州而已。”
蔺祈略点了点头道:“如今我已出不得面,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由他出马,此事必成。”
“谁?”谢宣问道。
“应国公楚鶂。”蔺祈说道,“没谁比此人更合适了。”
谢宣拱手作揖道:“多谢蔺相提点。”
蔺祈说道:“既然此事你主意已定,便无甚可说的,只是我问你讨要的那几道菜需速速送来,家母真的好几日未曾好好吃东西了。”
“小子遵命!”谢宣眨了眨眼说道。
“蒜汁面皮,凉拌呱呱,葱炒呱呱,添了茴香粉的杏仁茶,做得开胃些就行,有劳你母亲了。”蔺祈说道。
“好嘞!我这就回家去告诉我阿娘。”谢宣起身告辞道。
“急什么。”蔺祈站起身来,从抽屉里抽出一册孤本道,“这本食谱有些意思,蔺家留着用处不大,带给你母亲吧,权作酬劳。”
蔺家世代书香门第,存有各种门类的稀世孤本,但从不外传,如今蔺祈此举亦是向谢家释放善意。
谢宣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说道:“那小子恭敬不如从命了,代阿娘谢过蔺相。”
“快回去吧,明日杏榜张布,需得好好准备殿试才行。”蔺祈嘱咐道。
“是,小子告辞。”谢宣捧着那本孤本躬身告退。
他刚出了蔺祈的院子,迎面差点撞上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那男人面目与蔺祈有七分相似,手里正拎着一个女子用来装饰发髻的花冠,口中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
谢宣对他点了点头,抬脚走了。
那人视若无睹,径直朝蔺祈的院子而去,不一会儿院内传来一阵争吵声,确切的说是那个男子在单方面的哭嚎,随从们接二连三往院子里跑,边跑边摇头叹道:“大公子的疯病越来越重了,每日都要闹上一次,莫说老爷,便是咱们这些下人都身心俱疲了。”
未过多久,蔺封被人从蔺祈的院子里叉出。
蔺祈站在原地,神情萧索的摇了摇头,心中却艳羡极了谢徽,有壑、宣那么出色且神智清醒正常的子孙,哪里像他的封儿,也不知是哪辈子造的孽,会变成这样?
他现在所能指望的只有幼子蔺冕了,谢家小子说的不错,他确实不能不顾幼子的死活,所以有关闻人氏的种种是他故意透露给颜斐的,依官家的多疑性子,必会给闻人氏安排个事儿放在战场上以便监视。
闻人驰这个人他素有耳闻,是不可多得的悍将,有他在西北帮谢徽,他蔺祈也能放心一些。
不过,最令他吃惊的是谢宣,此子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慧的多,抽丝剥茧间竟能分析出这么些门道来。
权知纪州?真是好毒辣的目光,纪州如今不显山不露水,可一旦大齐的军队在北方失利,陕甘北道保不住的话,纪州是抵挡闻人氏或者胡人东进的最强有力的天堑之城,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亦是一颗楔入河西的獠牙,此城拿捏在谁手里,谁就有战略主动权,显然谢宣看上这里不会是因为齐室。
哎,此子不能为齐室所用,终究有些遗憾的。
他摇了摇头甩掉那些遗憾的想法,之后的事情不归他蔺祈管了,这份心也轮不到他来操,以后怎样还要看以后的,毕竟人各有志,不是么。况且,让闻人氏上战场的主意也是他出的,不是么。他宁可陕甘北道落入闻人氏手里,也不愿它失落在异族手中,起码闻人氏不会屠城,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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