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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女官(金阿淼)


只差几步了!
他心里升起一股子隐秘的痛快,不自禁兴奋得浑身颤抖,瞧着似是哭狠了一般。
就在宫人手腕翻转掏匕首的瞬间,门外突然喧哗起来。
梁九功迅速站在太上皇身侧,警惕地以护住太上皇的姿势冲外面呵斥——
“怎么回事?”
两个身穿蓝衣的护卫冲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手,将宫人压制在地上。
李德全脸色苍白,带更多蓝衣护卫从外头进来。
在蓝衣护卫压住瓜尔佳氏和弘皙的时候,李德全凑到康熙耳边耳语几句。
弘皙心底突然浮现强烈的不安,但面上却只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皇玛法,这是……怎么了?”
康熙冷冷扫他一眼,懒得跟这个被人利用的蠢材说话。
暗沉的眸光直接转向瓜尔佳氏,“老二媳妇,从你嫁进我爱新觉罗家,朕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瓜尔佳氏平静地抬起头:“自我嫁入东宫起,就面对太子无缘无故的冷落讥讽,爱新觉罗氏哪里对得起我?”
“我眼睁睁看着他偏宠妾室,叫庶长子生在前头致我被满宫后妃嘲笑,您叫我掌管宫务,无非是让我硬生生咽下委屈,您以为您一碗水端得很平吗?”
弘皙听傻眼了,嫡额娘不是在帮他夺皇位吗?
可听这话音——
“所以你就想废了朕,与安郡王合作,扶持傀儡上位,等害死皇阿玛以后,再逼弘皙退位,谋了我爱新觉罗的江山?”
胤禛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比外头的雪更冷三分。
“因为内闱微末之事,你不顾女儿,母家,拉他们陪你陷入这种不义境地,能跟乌拉那拉氏狼狈为奸,倒也不稀奇。”
瓜尔佳氏垂下眸子,不再吭声。
她们女子的委屈和恨,这些恶心的男人们怎么会懂,对牛弹琴毫无意义。
即便皇上拦下畅春园的动作又如何,她本来也没想能够杀了太上皇。
无论如何,太后和诚郡王府那边早就动手,皇上回来也来不及了,更拦不住乌拉那拉氏的死。
遗书送出去最好,送不出去,她也已悄悄令人给五格送了伪造的。
只等天明,即便太上皇和皇上再力挽狂澜,也挡不住朝堂的动荡,别忘了,准噶尔还虎视眈眈呢。
瓜尔佳氏不像身旁已经被养废了的庶子一样蠢,她此刻越沉默,才能保证天明后的混乱越万无一失。
康熙听明白了瓜尔佳氏的打算,看他们母子二人的目光再无温度。
“怪朕顾着老二,对你和弘皙太过纵容,倒是养出了两条毒蛇。”
弘皙也明白了瓜尔佳氏的打算,冲着康熙哭嚎——
“皇玛法!都是嫡额娘——”
“给朕堵了他的嘴!!”康熙砸了个茶盏出去,颤抖着左手怒喝。
“瓜尔佳氏毒妇心肠,谋害朕,蛊惑皇后霍乱朝堂,赐死!”
若非瓜尔佳一族得用的人太多,在汉人中的影响也不小,康熙简直想诛了瓜尔佳氏的九族。
可恨叫这毒妇嫁入了爱新觉罗氏,这等丑事却是不宜声张。
康熙看向胤禛,“这里朕会处置,托合齐和京郊大营会全力配合你的动作。”
“你赶紧回宫,把乌拉那拉氏那毒妇的打算审问清楚!”
余光扫见站在门口悄悄探头的耿舒宁,康熙想起这两个封了后的儿媳妇,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的打算。
两个不受宠的儿媳妇都快叫大清翻了天,以老四对这丫头的宠爱,她要是将来闹腾起来,指不定大清都要毁在老四手里。
不行,不能叫这丫头留在老四身边。
他想送耿舒宁彻底出家,断了胤禛的念想。
但刚张嘴,就叫胤禛给打断了。
“皇阿玛放心,岁宁……记起了些微末小事,儿臣已有打算,不会叫乌拉那拉氏得逞。”
康熙蹙眉,挥挥手叫人先将瓜尔佳氏和弘皙压下去,冷声叫耿舒宁进了殿内。
等没了外人,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先回宫,叫这丫头留下,跟朕说说记起了什么事儿。”
胤禛抿唇看着面色不虞的康熙,“皇阿玛,儿臣的打算需要岁宁配合。”
康熙刚才的怒火还没发完,闻言浑身怒气再次攀升,定定看着胤禛。
“你倒是跟朕说说,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难道非她不可?”
胤禛一甩袍子跪地,冷静回答:“回皇阿玛,非她不可。”
康熙目光隐含杀意看向耿舒宁:“若是朕不准呢?”
耿舒宁缩了缩脖子,咬牙跪在胤禛身旁,以最怂的姿势嚣张道——
“回,回太上皇,女人间的斗争就得用女人的方式来解决,这活儿只有我能干!”
康熙:“……”
胤禛:“……”

第83章
耿舒宁和胤禛没在畅春园耽搁太久,有康熙叫人取出来的狐皮大氅严严实实护着,赶在三更之前进了宫。
苏培盛早带人准备好了轿辇,在宫门内等着。
两人一上轿子,苏培盛伺候在一旁,疾声禀报了宫里的情况。
“太后娘娘晚膳后的消食茶,叫人添了雷公藤熬的汁水,因为量少,侍膳太监没发作,也就无人发现。”
“前几日九福晋和十福晋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说青海和北蒙要打仗,太后娘娘记挂十四爷,精神头不大好,太医给开了安神汤。”
“太医说,安神汤里的铅白霜和雷公藤放在一起有剧毒,奴才回来时,太后娘娘已喝了一半,请医女催吐过,喂了解毒汤药。”
“太后娘娘眼下身子骨并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已经歇下了。”
“雷公藤哪儿来的?”耿舒宁纳闷。
她记得陈嬷嬷说过,宫里很难搞到毒药,皇后也太能干了。
苏培盛瞧了眼轿辇被掀开的帘子,这祖宗靠在万岁爷身上,表情跟听说书一样。
万岁爷面无表情转动佛串,显然是由着这祖宗发问。
他心里有了计较,紧着回话,“雷公藤捣碎了能消肿止痛,活血通络,尚膳局那边会备点药膏子……”
“宫人罚跪或者挨了打,从尚膳局买来,以防耽搁了差事。”
只是药膏子非常贵,算是内务府心照不宣的油水。
因为雷公藤有毒,都是在外头做好才能从西华门进来,目前还不知皇后怎么拿到的雷公藤。
苏培盛赶忙补充:“奴才令人将六尚局尚官,尚膳局掌仪并几个掌管药柜的宫人都请到了慎刑司,很快就能审问出来。”
胤禛淡淡道:“诚郡王如何?”
苏培盛:“回万岁爷,诚郡王去索绰罗侧福晋院子里,喝了不少酒,侧福晋带着贴身婢女给郡王灌了……绝嗣药。”
“林主事派人回话,说诚郡王这会子还没醒,但诚郡王福晋大怒,那婢女被打死,索绰罗侧福晋被关去了柴房。”
耿舒宁记得,她还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时候,见过索绰罗侧福晋,长得特别好看,跟小白花似的诚郡王福晋不一样,是浓颜系美女。
偏偏诚郡王喜欢清雅的。
钮祜禄静怡八卦过,说这位侧福晋生了两个小格格都没立住,叫诚郡王福晋和生了两个庶子的田侧福晋压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不用多问,也能想得出,诚郡王府后院关于子嗣的阴私事儿不少,逼得这位侧福晋直接下了狠手。
耿舒宁偷偷撇了撇嘴,在心里骂了句该,正史上诚郡王也是个糊涂东西。
抬轿子的是暗卫,脚程非常快。
说话功夫,有人捧着御前腰牌开道,轿辇直穿太和门,拐右翼门,路过内务府和养心殿,很快到了永寿宫。
尚功局的武嬷嬷都被送去慎刑司,眼下是负责监管内廷安危的内侍守门。
见胤禛下了轿辇,内侍跪地就要请安。
苏培盛立刻叫他们噤声,这是刚才耿舒宁在路上吩咐过的。
胤禛带着一路吹过来的风雪气息,冷着脸进了主殿。
耿舒宁先跟着苏培盛先进了主殿旁边的梢间,给她蓝盆友两口子说话的机会。
乌拉那拉氏已经感觉不到疼,只觉身体像是已经死了,沉得叫她动动手指都难。
可她歪着脑袋,一直看着门口,灰蒙蒙的眸子里,始终带着期待。
听到开门声儿,乌拉那拉氏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青白色的脸颊都涌现几分潮红,如回光返照一样,在宫人的伺候下,颤巍巍坐起身。
她如过去那般温婉笑着,低哑的声音如少女一般柔和。
“万岁爷,您赶回来送我一程?”
胤禛冷冷站在她床前,垂下的眸子里有稍许复杂和不解,但很快,变成了毫无波澜的冰冷。
他没发火,对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没有必要,只平静坐在床前的圆凳上。
“朕回来,听听你想说什么。”
乌拉那拉氏的眼神也很复杂,有怨,有不舍,更多情意。
她轻声道:“万岁爷还记得上一次在我的寝殿里说话,是什么时候吗?”
不用胤禛回答,她略带几分回忆的幸福和悲伤,露出个浅浅的笑。
“是您刚登基没多久,弘晖才刚没了不足半年。”
“我掌管宫务累得卧床养病,您来安慰我,跟我说,以后孩子还会有。”
“那时我很难过,想问您,我生弘晖大出血坏了身子的事儿,您不记得了吗?”
她眼里起了泪光:“就算我能生,能养那些贱人的孩子,那也不是我们的弘晖,您忘了他对您多么濡慕吗?”
乌拉那拉氏的话叫胤禛回忆起了嫡长子。
弘晖生下来身子骨就不算康健,但从启蒙开始,无论读书习字,还是练习骑射,都比弘昀努力且优秀得多。
这孩子有为君的仁,又随了他的冷静聪慧,胤禛曾对弘晖有过很深的期待。
弘晖夭折,他的难过一点不比乌拉那拉氏少。
他在养心殿点灯熬药,宵衣旰食地处理朝政,病了好几场,才勉强压下丧子之痛。
他静静看着皇后:“朕没忘,你为了他做下诸多错事,叫他如何投个好胎?”
乌拉那拉氏突然激动,声音嘶哑地喊:“万岁爷若记得弘晖,就不会眼珠子一样护着害死他的那对贱人母子!”
“若不是李氏,我怎会难产!”
“要不是弘昀那贱种震后非拉着弘晖哭个不停,我的弘晖又怎会因惊惧夭折!”
“连怀恪都知道为她的母妃和弟弟赎罪,日日在佛堂为弘晖念经祈福,万岁爷做了什么?”
“你封别人的孩子为太子,叫我的晖儿在地底下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
胤禛平静看着宫人压制着乌拉那拉氏发疯,眸底闪过失望。
“你与她们有何不同?弘晖为何会夭折,原因你再清楚不过。”
“你恨李氏,恨弘昀,恨朕,毁了朕,也不能让弘晖回来。”
乌拉那拉氏眼神空洞了一瞬,万岁爷知道她做过什么……她不自觉地往幔帐内瑟缩。
“不,我跟她们不一样!”
“爷,晖儿是我们的血脉,我知道你也跟我一样难过,怎么舍得毁了晖儿的阿玛……”
她看到胤禛冰冷的目光,心窝子如同刀割,眼泪落了下来。
又哭着笑起来,“我只想叫您跟我一样,体会失去自己最爱的人是什么感受。”
“万岁爷您爱晖儿,不如我这个十月怀胎的额娘,后宫里那些女人也都是摆设,可您到底也有了在乎的……女人!”
她笑得越来越疯狂,眸底是再也忍不住的恨意。
“我才是能与您并肩的嫡妻!您却喜欢上一个小选进来的贱人!”
胤禛终于被乌拉那拉氏激起了怒气,“乌拉那拉氏,朕看你是疯了!”
“若你敢动岁宁一手指头,整个乌国公府都会给你陪葬!”
“乌拉那拉家生你养你,你准备叫他们,叫弘晖都跟你一起,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乌拉那拉氏唇角笑意转冷,眼里的疯狂和恨意却前所未有的强烈。
“从我嫁给万岁爷起,为您生儿育女,操持后宅,孝顺公婆,应付妯娌,您何曾这般护着我?”
她脸色嘲讽,“连李氏那贱人都没有耿氏得宠,耿氏一个有夫之妇,凭什么?”
难不成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一个德行,就喜欢别人家的媳妇?
胤禛懒得跟她多说。
若他不曾护她,别说皇后,四福晋她都不一定能做得下去。
后宅里妾室没了那么多孩子,除了那些女人的蠢笨争斗,或多或少都有她在背后撺掇。
连弘盼的夭折,除了因为李氏愚蠢的争宠外,也有她的手笔。
他在外头忙,无法事事周全,本该替他平稳后宅的乌拉那拉氏,一次次叫他失望,他才会远了她。
念在她也曾被害过,他何曾真正叫她丢了正室的体面?
额娘和皇阿玛对他后宅子嗣不丰多有不满,又是谁帮她压下的?
他不习惯将自己做过的事拿出来说,也叫不醒装睡的人。
“瓜尔佳氏已被赐死,弘皙也被圈禁皇陵,朕也已经叫托合齐围了乌国公府。”
“你若不想连累乌国公府被抄家问斩,就老实交代你都做了什么,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若非发妻之情,他早叫人将她拖出去剐了。
但乌拉那拉氏丝毫没感觉到胤禛的顾念之情,刚才的疯狂和怨恨随着她的虚弱再支撑不住。
她重重躺回去,唇角含笑,在昏黄的烛光中显得分外诡异。
“万岁爷从没将臣妾看在眼里过,也小瞧了我。”
“惑星现世,蛊惑皇上毒杀本宫,又蛊惑太上皇,借太上皇之手害死太子和端和帝遗孀,还欲除掉太后,在后宫坐大……”
“啧啧~那狐媚子端的是好手段。”虽声音虚弱,但乌拉那拉氏气定神闲到仿佛自己都信了。
“本宫乃是万岁爷元后,为了爱新觉罗氏的江山,拼死也要将惑星除掉,人证物证臣妾都送到了该送的人手中。”
“如若万岁爷不处置惑星,定会有人清君侧,轻则朝堂不稳,重则江山不保。”
她仰头看着幔帐顶端,痴痴道:“万岁爷大可自己选择,是要江山……还是要那狐媚子……”
“收了臣妾的凤印又如何,臣妾的血书,也能抵得过中宫笺表了……”
胤禛听出了机锋,怒气一收,只浑身冷气更甚。
“人证是耿德庆父女?他们现在也进了慎刑司,应是他们的家人带着你所谓的物证,送去给老八福晋?还是噶礼?”
乌拉那拉氏抿唇露出个温柔的笑,显得更加诡谲,却一声不吭。
某种程度上而言,她跟瓜尔佳氏一样,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女人。
她等不到这个男人后悔的那一天了,可往后的每一天,这男人都要在焦头烂额和痛苦中度过。
她会在地底下,等耿氏那狐媚子——
清脆含笑的声音打断了乌拉那拉氏的思绪。
“爷,不会是廉亲王福晋,廉亲王福晋一直不肯回京,就是不想跪拜皇后,她们两个不会联手。”
乌拉那拉氏猛地转头,因为动作太大,眼前一阵阵发黑,好一会儿才看见从门外进来的耿舒宁。
见耿舒宁目光带着些微怜悯,居高临下看过来,叫乌拉那拉氏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你个贱人……”
“皇后省省力气,先听我这狐媚子把话说完。”耿舒宁笑着打断乌拉那拉氏的话。
“您大概不知道,离京之前,我就已经传信给了我阿玛,告诉他,若是想成为后族,就得解决七叔一家子。”
“他们不离京便罢了,一旦离京,除了在慎刑司的爷俩,谁都没法儿活着离开京畿。”
“皇后猜,若七叔和耿雪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怎么选择?”
胤禛皱眉思忖片刻,起身出门,他得先叫人先控制住耿德庆的家人。
殿内,乌拉那拉氏眼见胤禛出门,咬牙用力,坐起身保持皇后的端庄,累得额头冒虚汗,仍冷笑连连。
“你这样心狠手辣的贱人,也配做皇后!”
“就算你做了继后,也得跪在本宫脚下,永远都低本宫一头!”
即便没有耿德庆家人为人证,还有钦天监,潭柘寺的僧人,她都安排好了……
耿舒宁竖起食指,笑吟吟地摇晃,“皇后娘娘错了,您留下的人证物证,都是栽赃陷害皇家。”
“您勾结外敌,伙同谋逆之辈,妄图谋害皇上和皇嗣,定会被废,一个废后是不会有人祭拜的。”
“哦对了。”耿舒宁脸上的笑倏然一收,看起来比乌拉那拉氏还变态,目光阴森森。
“如果真出了什么岔子,那我这惑星不止会蛊惑皇上。”
“只能蛊惑人,我这惑星岂不是太没有牌面了。”
“惑星,那得是连地底下的弘晖阿哥都能蛊惑,比如,蛊惑弘晖阿哥的鬼魂,害死了弘盼阿哥和弘昀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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