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子上的鲜花在混乱中被不小心拂在地上,花瓣散落一地,无数双脚无情地踩过它们。
一切都是那样的一团糟。
窗帘随风轻轻飘动,看起来如此不真实。
姜晚笙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耳鸣,她莫名感到心慌,隐隐约约地,有些害怕。
像是火山爆发前的那股滚烫的岩浆。
强烈的预感从五感中升腾出——
有什么担忧的事,要发生。
…………
镇定剂起作用后,陶君然整个人瘫软了身子,不再做任何挣扎,眼睫濡湿着缓缓昏睡过去。
病房外,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和姜承赫说明情况。
姜晚笙站在身后也跟着默默地听。
“姜先生,经过我们刚才的检查,您太太的身体指标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术后情况也还可以。”
“但是作为母亲刚刚失去亲生孩子,情绪难免激动,后期这种情况有可能还会加重,类似焦虑、低落、无助,甚至产生自我伤害的行为。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产后抑郁。”
姜承赫颔首,心里大概有数了。
他询问:“那我们家属需要做些什么?”
“可以在心理科选择系统的心理治疗,如果严重还需要考虑和药物治疗相结合。”医生嘱咐道,“但最重要的是,病人不能再受到刺激,一点都不可以。”
闻言,姜承赫了然,道了感谢。
等一众医生和护士都走后,姜承赫的手机铃声再次倏然响起,公司的危机还未解决,一堆事等着他来处理,和姜晚笙交代了两句,便匆匆转身离开。
后面一个星期,病房里基本上都是姜晚笙和陶君然独处。
以前,姜晚笙是最喜欢和妈妈待在一块的,做什么都很自在、舒服,可这一个星期,她只觉压抑。
陶君然自从清醒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她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话语,一个人麻木地看着窗外发呆。
和她对话也不会得到任何的回应。
其实陶君然的状态是极尽平静的。
但这种平静更像一种麻木的绝望,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和生气,连吃饭喝水简单的生理需求,她好似也完全无所谓。
就这样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任何事或人都引不起她的注意力。
外公外婆已是年迈,每次来医院都耗时耗力,但仍旧会每天来一趟,陪女儿呆几个小时。但陶君然对他们的存在视若无睹,面对父母的唉声叹气和抽泣也是听不到一般。
姜承赫公务很忙,抽不开身,偶尔来一次,从来不会获得陶君然半分眼神。他毫无办法,身上担着很多责任,没有太多精力耗在医院。
只能寄托于心理医生的治疗。
可是所有的治疗都是有疗程的,不会立马见效,说到底,最终还是陶君然和自己内心的一场斗争,其他的一切干预只能是一种辅助。
姜晚笙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女人。
同样的面容,同样的眉眼,却变得如此陌生。
朝夕之间,母亲变成一株沙漠里的向日葵,沙尘滚滚袭来,她眼睁睁看着昔日这朵美好的向日葵慢慢变得枯萎,却毫无办法。
无力、愧疚、茫然无措……
许多种情绪缠绕在一起,日日折磨着姜晚笙的心绪,快要把她逼疯。
每当无法忍受的时候,她就会找祁琛充会儿电。
陶君然醒后,祁琛每天都有来看望她,但梅琴兰对他仍然有偏见,也不想产生无谓的争吵引得本就抑郁的陶君然病情加重,于是祁琛总是在病房外远远看两眼就离开。
姜晚笙会趁着外公外婆照顾妈妈的时候,去和祁琛短暂见个面,自从家里出事后,他们已经很难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本就在热恋期。
彼此都很想念对方。
今天也是一样——
两人躲在住院楼后面的步梯角落,紧紧拥抱在一块。
正逢落日,一天快到了尾声,火烧云散在云层中。
“我好想你。”姜晚笙把脑袋埋在祁琛的怀里,闷闷地说道。
祁琛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她的后背。
“我也想你。”
姜晚笙闭上眼,安静地轻嗅他身上的味道。
她突然想到什么:“公寓退掉吧,我应该没办法过去住了,等妈妈出院我要回家陪着她。”
“好。”他垂眸,“别担心。”
“要是这一切都没发生该多好。”姜晚笙颤栗眼睫,有些挫败,“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之前妈妈还说这是高考以后我的第一个生日,要好好过。可现在——”
她咬唇,“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去普元寺的时候我许愿得还不够诚心,所以上天在惩罚我。”
祁琛低眉,目光停落在她的发顶。
几秒后,他松开搂着她的手,微微弯腰和她对视。
“和你没关系,你没做错任何事。”
他说,“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别怪自己。”
有片刻时间,姜晚笙都没再开口说话。
她迎上他的视线,看着他瞳仁里倒影的自己,那种长久徘徊在心头的不安感慢慢地褪去几分。
倏然间,整个人像被人托住。
“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对吗?”姜晚笙忽然小声问。
她恰好站在木兰树下,风吹过,白色花瓣飘落一地,有几片沾在她的发丝中。
才短短几天,姜晚笙变得不再爱笑。
盯着她恍惚的眉眼,祁琛忽然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抽
了一瞬。
他伸手帮她把额前的碎发勾到耳后。
姜晚笙没动,细细地眨眼。
感觉到他的指腹慢慢触上她的皮肤,带着温热,她心跳漏了半拍。
而后,耳边传来祁琛地磁微哑的嗓音。
他轻声说:“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所以,别害怕。”
五分钟后,姜晚笙重新回到病房。
她轻手轻脚关门,生怕吵醒正在熟睡的人,不想,才转身,就看到陶君然倏地睁开眼睫,而后将目光望了过来。
姜晚笙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出声,她突然听到陶君然很轻地问出一句。
“是小琛来了吗?”
话落,姜晚笙愈加怔愣。
这些天,陶君然日日恍惚,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很少会听到她开口说话。
更别说,让她主动去关心些什么。
姜晚笙缓神,立刻回道:“是祁琛。”
陶君然又问:“那为什么不进来。这几天,他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他有每天来看的。”姜晚笙随口寻了个借口,“只是每次来,正好都碰到妈妈你在睡觉。”
闻声,陶君然轻微点了点头,似乎放下心来。
看着母亲的情况似乎有些好转,姜晚笙赶忙走上前,趁着这个机会和她多沟通两句。
“妈妈,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叫医生过来?”
陶君然摇头,她抬手:“过来晚晚,来这里。”
姜晚笙依言坐在床边。
短暂安静,陶君然再次开口,声线干涩,仔细听还沾上了些许颤抖。
“最近照顾妈妈,是不是很辛苦。”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姜晚笙睁大了点眼瞳,对上陶君然那双温婉依旧的双眼时,这段时间的所有情绪突然找到了落脚点,全部涌上来,她酸了鼻尖。
“没有……”姜晚笙控制不住地哽咽,“我不辛苦,只要妈妈能好起来,我愿意的。”
“妈妈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
“我以前总是忙公司的事,时间没办法放在你和祁琛身上,疏于对你们的照顾。”陶君然说,“你和祁琛会不会怪我?”
姜晚笙蓄着眼泪,摇头。
陶君然又想起那个梦,“那是一个男孩。”
姜晚笙愣了愣,她知道妈妈说的是那个才离开的孩子,也是她的弟弟。
一秒后,又听到陶君然说道,“他走的时候一直在怪我,他恨我,恨我不要他了。”
“所以最近这些天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滑落一点泪痕,“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还有你和小琛两个孩子。我虽然不是小琛的亲生妈妈,但我也一直把他当亲生的看待。”
“我应该把更多的爱都给你们,去弥补你们。”
“我失去了一个儿子,但我还有一个儿子和女儿。”陶君然看向姜晚笙,她轻声笑,“你们以后都会有各自的家庭,但不管到任何时候,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为了你们,妈妈也得坚强。”
人都需要一些精神寄托,尤其是最脆弱难捱的时候。
陶君然想过从医院的顶楼一跃而下,也想过闭眼再也别醒过来,但,她对这个世界仍有眷念和不舍。
她把所有的寄托,都放在姜晚笙和祁琛身上。
如此,她才能咽下所有的愧疚和后悔。
堪堪勉强活下来。
听到这里,姜晚笙再也忍不住,抱紧陶君然,趴在她的肩头泪如雨下。
一方面为妈妈能够好起来感到开心。
一方面又暗自庆幸,当初没有让家里知道她和祁琛在一起这件事。
如今,没有任何会比陶君然的健康和身体更重要。
其他的,她都可以慢慢来。
等到一切都完全变好的那天,再说,都不迟。
第58章 百分百20
这次聊天之后, 陶君然的状态变好了许多。心病慢慢疏解,身体也随之加速恢复。
又修养了两天,经医生诊断, 正式安排出院。
回到家,陶君然和往常无异, 话语温婉淑静,眉眼柔柔似流水,对谁都和颜悦色。
根本看不出来她是才经历过严重产后抑郁的病人。
唯一的变化就是她不再把精力放在公司, 时时刻刻都想看到祁琛和姜晚笙, 一会儿不见面就要担心两人。
明明无事发生, 她的心总是提着。
心理医生表示, 这样的行为和心理说明她的病症其实并未完全痊愈。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是将焦虑转移。
但只要她不伤害自己, 陶君然的所有需求, 大家都会尽可能地满足。
为此,姜晚笙每日待在家中陪着她, 寸步不离。
祁琛也从学校搬回别墅,做完科研实验,晚上再赶回家休息。
两人虽然都在家中, 独处的时间却变得更少。
一来陶君然现在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他们恋爱的事, 如今更不能被发现,必须小心再小心一些。
二来当人有了秘密以后,会不自觉变得心虚。
明明原先姜晚笙进出祁琛房间是来去自如, 现在反而有些束手束脚, 一点动静她都害怕得不行,生怕露出什么马脚被发现了。
于是, 只能用手机来和对方沟通。
夜深时,姜晚笙常常躲在被窝里和祁琛打视频电话。
姜晚笙把云朵小夜灯拿进被子里,映得她脸透出淡色光晕,她盯看对面小框片刻,突然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另一边。
祁琛才从学校回到家,洗了澡头发还没干,他拿着毛巾随意搓揉两下。
听到她叹气,他勾唇:“叹什么气呢。”
姜晚笙垂眸:“觉得你好辛苦啊。”她说,“白天要在学校忙,晚上还要这么远赶回来,休息也休息不好。”
“不辛苦。”祁琛望她一眼,把话题转移,“听说叹气运气会不好。”
“真的假的!”她果然睁大眼,立刻坐直身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我把气吸回来了,这样有没有用?”
祁琛点头,轻笑了声:“有用。”
他就连眸底都全是笑意,姜晚笙立刻反应过来,他在逗自己,她边瞪边说:“好啊你——”
“有本事明天不要和我说话!”
祁琛:“没本事。”
“嘁。”姜晚笙整个人又趴下来,她的脸蹭了蹭柔软的枕头,情绪低落,“想到明天的升学宴就好烦……”
祁琛问道:“为什么?”
“我想和你单独过,而不是一堆人围在家里,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高考毕业后,姜晚笙的升学宴一直还没办。
原定的是九月初,入学前。
陶君然出了意外,就又耽搁了。现如今陶君然已然出院,这项也该提上日程了。
正好姜承赫打算办个宴感谢一下最近来医院看望过的朋友们,于是借着女儿升学宴这个机会,宴请了亲朋好友来家里吃饭。
而且他认为一番热闹庆祝,也有利于陶君然情绪的恢复。
姜晚笙没有拒绝的道理,但也确实不开心,她早就过了喜欢一堆人围着她转的年纪,更想和重要的人安安静静单独待在一块,吃个小蛋糕庆祝。
沉默片刻。
祁琛忽地启唇提议:“结束后,我们回公寓?”
姜晚笙表情讶异:“公寓没有退租吗?”
“没有。”
“为什么啊,你又不去住,浪费呀。”
祁琛声音平和,意有所指:“里面都是你的味道。”
闻言,姜晚笙一怔,脸瞬间红了大半。
稍稍安静。
“那妈妈他们不会发现吗。”已经很久没有约会了,她也心动这个提议。
“陶姨和我说,明晚不
会在家里住。”
陶君然虽然现在重心不再放在公司上,但基本的一些应酬,她还是会陪着姜承赫一起的。
话音落地,姜晚笙眼睫瞬间变得亮晶晶。
刚才的失落也跟着一扫而空。
“太好了。”
她微微偏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说,
“明天肯定是超级幸福的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梦都还没做完,姜晚笙就被吵醒。
张妈敲门,提醒她赶紧起床,楼下全是客人等着招待。
姜晚笙睁眼看了看时间,才早上九点半,她抓抓头发,嘟囔:“再让我睡会啊……”
“小祖宗啊,可不能再睡了,客人都到了哪有主人还睡觉的道理。”张妈走上来掀她的被子,“快点起来。”
姜晚笙没办法:“知道了知道了。”
眼看着张妈又要出去忙事,姜晚笙突然想到什么,叫住她:“张妈,祁琛起来没有?”
“祁琛?他早就出门了,说是去学校了。”
出门了……?
昨天不说好晚上一起回公寓的吗?
姜晚笙顿住,她拧紧眉心。
刚想找手机给祁琛打电话质问,又看到张妈倏然转过身,她拍拍脑袋,“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记了——”
“祁琛出门的时候让我和你说,晚饭左右时间回来,说是要接你出去。”
姜晚笙:“……”
她抿唇,“张妈,你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啊……”
张妈失笑,解释:“人老记性也差,不像你们年轻人。好了,赶紧去洗漱,等会朋友们都来了,看你还穿着睡衣笑话你。”
“知道啦。”
等门关上,姜晚笙先是进浴室洗漱。
出来后她换上提前搭好的一套衣服:上衣吊带,下身穿了件白色蛋糕小短裙,一双皙白细削的腿露在外面。
样式简单,却衬得她身材曲线很好,皮肤光滑像剥了壳的鸡蛋,纯欲明艳。
向来不喜麻烦,素面朝天的姜晚笙,今天甚至还花时间化了一个淡妆、卷了头发。
如此精心收拾自己倒不是为了今天的升学宴,只是因为晚上还有场约会,和祁琛的约会。
才放下卷发棒,门就被人倏地推开。
阮浠冷不丁冒出来,一边走一边咋咋呼呼地开口:“我的晚晚,where r you?”
“你进门就不能先敲个门!”姜晚笙转过身,翻了个白眼,“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四目相对,阮浠张了张唇。
她抬高声线,语气夸张:“我靠!你今天搞这么漂亮,是要迷死谁啊?”
姜晚笙笑,懒得搭理她。
阮浠又喊了声身后的人:“顾亦辰你快进来,看晚晚今天超级漂亮! ”
顾亦辰本就准备进门,他应声:“就你声音最高——”
话还没说完,就止了音。
他目光落在面前姜晚笙的身上,短暂停滞,似乎有一瞬间的失神,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对着她说,“今天很漂亮。”
姜晚笙眯眼回道:“谢谢。”
门咔嗒一声被顾亦辰随手合紧。
隔绝了楼下的喧扰,空间里就只剩三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亲密。
阮浠不由八卦:“不对啊,一个升学宴至于让你这么打扮吗?”她顿觉不对劲,“说,是不是谈狗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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