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琛不为所动,他的吻是温柔的,舌尖也是柔软的,但话语却发了狠。
“和他就能光明正大。”
“和我就得躲躲藏藏,姜晚笙,你究竟有没有一点爱我?”
尾音字字清晰。
姜晚笙的大脑突然变得清醒,她掀开眼睫,门外的人已然散尽,她用了全身的劲,推开他。
祁琛因此往后退了半步。
他微皱眉骨,视线缓缓上抬,落在她的眉眼处
“我不爱你?祁琛你怎么能这样问我。”
这些天被冷处理的难过、委屈,刚才酒局上的局促,被误会的气恼在这一刻全然重叠。
混淆成一声声质问。
姜晚笙嗓音里有哽咽,“你凭什么这么问我!”
“你不就是不相信我吗,你为什么来吃这顿饭,不就是想看看我是不是背叛你。”她脊背微微发抖,“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对吗?”
“姜晚笙。”
祁琛的声音很淡,警告揉进冷漠的目光里。
姜晚笙再一次被刺痛,她神经完全紧绷在一块,走上前又推了他一把。
“你说我不和你说真话,你说我不信你,你说我根本没想过和你有以后。”
她用掌心使劲打他,手心都在抖,“我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自信,因为我对我们的感情不自信,因为我太想和你有以后了!”
所以才会下意识想要对他更好,下意识将自己放在亏欠的位置。
做不到落落大方,只能卑微到尘埃里。
祁琛看着她,眉心皱得更深。
他一言不发,像是没料到,黑暗之中,他的手背青筋绷紧。
姜晚笙胸口起起伏伏,她反复深呼吸,才能把话说完。
“那你呢,祁琛。”她看他,“你就真的爱我吗,你想和我有以后吗?你什么都和我坦诚了吗?”
“你到底是因为不甘心才和我重新在一起,还是因为真的爱我,我常常在想……”姜晚笙的话语变得虚弱,她垂下脑袋,看不见眼底的情绪,“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幸福吗……”
“你的手腕从不让我看,那里有我们的过去,你讨厌它对吗,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从不信我,因为我不值得你信任,我也知道。”
这场对峙终究不是电影。
你我都入了局,无法做那个客观的第三方视角,误会越堆越深,谁都做不到理智。
“我常常想,我们也许真的回不到当初了。”
姜晚笙苦笑一声,眼底有些失神,“和好如初,和好如初,我们好像只能和好,却不能如初。”
“我们,我们……”
“姜晚笙。”祁琛打断她,他的眉眼暗沉沉,似寒冰,不允许她继续说下去。
可此刻的姜晚笙已经陷入了混沌。
她理智全无,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她闭了闭眼,“我可以放过你。”
简单的六个字,预兆着某种果断。
密闭的室内,空气浑浊不堪,氧气被一瞬间抽干。
死一般的安静。
视线内的一切都像是进入慢镜头,一帧帧失焦。
话说出口的刹那,姜晚笙自己也怔愣住了,她眼角滚出一滴眼泪,或许,这就是她的真心话。
她不敢看他,也不敢再等他的话。
“我先走了……”她试图逃避。
刚准备转身,姜晚笙忽而被一道沉冷的嗓音钉在原点。
“所以,你打算再一次放弃我。”
祁琛想,他早就疯了。
他为她克制了很多年,一举一动,都是精心模拟的。
可她说,可以放过他。
第二次了,再一次不要他。
她回头,看到祁琛双眼发红,满是血丝,整个人像是垮了一样。
姜晚笙张张唇,发不出声音。
“我不爱你?”祁琛从喉咙里溢出一丝自嘲,“我不懂,还要怎么爱你。”
“要看是吧,行。”他忽地把手腕的表带解开,扔在地上,表盘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四分五裂,折射的光晕都在发颤。
姜晚笙瞳孔睁大,她太阳穴细细密密地跳动,隐隐约约的预感从心底不安地往上窜。
她缓缓抬眼,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
上面不是一道疤痕,而是五道疤。
除去当年为了她划伤的那一道,其余的伤口全在大动脉上,参差交错,条条狰狞。
透过这些伤口,姜晚笙甚至能看到那些殷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往外涌,止不住,血腥味浓烈。
嗡得一声,她突然耳鸣。
有电流从她的左耳进入,钻入大脑,头痛欲裂。但即使这样,她依旧能够清晰听见祁琛在说什么。
“和你分手后,我没想活。”
“你说得对,我就是个疯子。”祁琛缓缓抬眼,眼底很平静,又沾上一点眷念、贪恋、偏执。
他薄唇轻挑,声线低冷,“从很久之前我就想把你关起来,我不喜欢你和别人说话,不喜欢你对别人笑,甚至从你口中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
“我都想把他杀了。”祁琛喉结滚动,口吻很淡,像是随口一句,“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我可以陪你去死,然后我们一起下葬,来世,我还是你的。”
底牌亮出来了,他们早就没了退路。
在他冷静的注视下,姜晚笙只觉得肌肤发青。她整个身子都在抖,控制不住地往后退,差点站不住。
“你看,装正常人你都不爱我。”
他轻声笑了笑,“我是个疯子,你还敢爱我吗?”
话音落下,这一方空间只剩无尽的黑暗,一如当年那场脱轨的对峙。
六月底, 滨北的夏意正浓,云卷云舒,绿荫迎着燥热的风翻涌。
正午时分, 阳光撕扯光影挤进房间内,稍稍刺眼, 晒得人懒洋洋地犯困。姜晚笙盘腿坐在床边,半阖着眼皮,盯着窗台边沿的爬墙虎发呆。
边侧地板上平摊开的行李箱才收拾到一半。
点进一个人的聊天框内。
不知想到什么, 她轻声叹口气。
“天天盼着高考毕业, 真毕业了又在这儿唉声叹气的。”陶君然忽而推开门, 笑着走进来, “我们小公主怎么了,有烦心事?”
姜晚笙收回思绪, 先是抬头喊了声妈妈。
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 脑子在天上飞呢。”
“妈妈你怎么回来了呀?”
陶君然坐了下来:“机构老师给你志愿做了规划,我去听了一下,顺便回来看看你。”她问道, “你有意向的学校吗?”
姜晚笙高考分数超一本线三十多分。
在全市的排名挺靠前的, 可以选择的院校也很多。
她想都没想, 脱口一句:“滨大吧。”毕竟是双一流,作为第一志愿也有落选的可能性,思及此她又补充道, “只要在滨北的, 都行。”
看着她,陶君然笑了笑:“这么肯定, 看来是早就想好了。”
“嗯……”
姜晚笙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确实是早就想好了的事。
自从祁琛考上了滨大,她就把滨大作为了高考目标在努力,即使最后没办法同一个学校,也想离他更近一点。为此她收了心认真复习,不然以她之前那个半吊子的学习态度,不可能会取得今天的成绩。
不想妈妈看出来,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想要离家近点嘛。”
“其实爸爸妈妈还有一个想法,你可以听听看。”
陶君然倏然换了谈正事的口吻,姜晚笙停下手上的小动作,眨巴了一下眼睫,严肃地应声,“好。”
“有考虑过出国吗,晚晚。”
话落,姜晚笙愣了一下,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出国……?”
“嗯,比如去澳洲、美国、新西兰之类的国家。”陶君然说,“很多国外的名校都是承认国内高考分数的,只要再考一个雅思就可以了,你曾经不是和妈妈说过你想做设计师,去进修,不说学识,你的见识也会变得更广。”
“女孩子多见见世界,发现更多的可能性,不是一件坏事。”
“当然,这也只是爸妈一个意见,仅供你参考。”
等这些话说完,姜晚笙有短暂几秒的迷茫。
不过她很快就定下了心神,她张唇,脸上是认真的模样:“我不出国。”
“见世面也不一定要去国外吧——”
姜晚笙抿唇,“我如果能考上自己喜欢的专业更好,考不到也能以后转专业,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
如果是以前,她大概会回一句随便吧。
随便吧,去哪里都无所谓的。
但现在不同了,当人有了认定的东西,就很难再说出这一句无所谓。
“总之,我不想出国。”
就这一个孩子,原先对她就没有太多的要求。
只想她快乐、健康就好,见她这么坚定,陶君然也不再强求。
“也是。你要真出去妈妈还不放心呢。”陶君然刮了刮她的鼻尖,“什么都不会做,过去肯定得饿瘦了。”
“哪有,你小瞧人啊妈妈。”
这个话题算是有了结论。
陶君然站起身准备离开,她看了眼脚边的行李箱,问道:“毕业旅行的行李还没收拾好?”
“嗯。”姜晚笙鼓鼓腮帮子,“好难收拾。”
“原来刚刚就因为这个叹气。你这孩子……不行让张妈给你收拾吧,去山里记得多带两件外套,还是有点冷的。”
交代完,陶君然正准备出门,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哥哥今天从学校回来了,你等会——”
话还没说完,姜晚笙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手机都“啪”一声从掌心摔到地上,“祁琛回来了?!”
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陶君然愣了一瞬,“是啊,就在楼下,你大惊小怪的。”
姜晚笙噎了噎,也觉得自己有点太明显了,她抿唇寻了个说辞:“我只是有点惊讶,他最近不是忙科研实验的嘛,没想到会有时间回来。”
“他这孩子也是忙,身体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陶君然轻微摇头,“旅行自己要注意安全,妈妈下午还有一个会要开,就不管你了,等会让司机送你去机场。”
还没等姜晚笙回应,她又加了一句。
语气略微有些疑惑,关切道,“脸怎么这么红,空调调低点,大夏天别中暑了。”
等陶君然离开后,姜晚笙先是走进洗手间里,打开水龙头,低头洗脸。
冷水反复拍在两颊,热意却一点都没消褪。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整张脸快要烧起来了。脸颊上浮出两团红晕,一点点向耳后根皮肤蔓延,看起来倒真像是中暑了。
好没出息,她暗自吐槽自己一声。
自从那日在学校祁琛和她告白以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这中间的一周,祁琛参加了一个科研实验研讨,封闭式的,连手机都没什么时间查看,更别提给她发消息了。
断联、见不到面,让姜晚笙一度觉得很恍惚。
她和祁琛,是真的在一起了吗?他们算是在谈恋爱吗?她甚至怀疑,在停电的校园教室里,那场隐秘又盛大的告白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像是一个漂浮的泡沫,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的光,边缘透明,一不小心戳破,就是一场虚幻。
如今,她的指尖已然触在这个泡沫的边缘。
从来胆大的姜晚笙,竟有些胆怯,不敢往前做任何的试探。
总不能一直在房间里呆着,犹豫徘徊了好几分钟,姜晚笙轻手轻脚地从屋内走出去,连拖鞋都没穿,生怕发出丁点声音。
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好不容易走到楼梯旁。
姜晚笙站在二楼,双手撑在楼梯扶手上,小心翼翼往前探出半个脑袋,眼珠咕噜转了转,往下望。
视线快速地移动,试图找到祁琛人在哪儿。
她沉浸其中,没有发现旁边凑巧上楼收拾卫生的保姆阿姨。
张妈不明白姜晚笙怎么会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困惑地开口:“晚晚,你在找什么?”
这声落,姜晚笙被吓了一跳。
她轻眨眨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瞬,就落进一双漆黑的眼瞳底。
祁琛站在玄关附近,循声抬头看着她。
他穿着简单,黑色T恤黑色裤子,身形又消瘦了一些,薄眼皮轻耷,目光静浅。
四目相对只有几秒,姜晚笙心脏却踩了空,像是被人轻挠了几下,又酥又痒。
明明之前每天都见——
她怎么会这么紧张……
她倏地往后退了两步,把身子和脑袋完全收回来,藏进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胸膛里的心跳声快要跳出来了。
姜晚笙捂住胸口,试图压下一点聒噪的声音,这时祁琛发来消息:
【躲什么呢。】隔着屏幕,她似乎看到他在轻笑。
手指有点僵硬,姜晚笙故作镇定地回:【没有。】
【你怎么回来了?】
门口传来一点动静,司机郑远和祁琛在闲聊。
“小琛,好久没回家来了,在外面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祁琛回得很慢,似乎在边发消息边说话,“好的。”
“孩子越长越大了,我记得第一次去安城接晚晚的时候,你才到我这里吧,你和晚晚都长大了。”郑远笑得亲切,拍拍他的后背,问道,“现在这么帅,上大学有没有交女朋友啊?”
郑远的话才落进姜晚笙的耳朵里,她的手机就传来一声震动。
祁琛:【不是要去毕业旅行?】
祁琛:【下楼吧。】
姜晚笙低头,看着这条信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又听到祁琛淡声回答郑远的问题。
“有的,郑叔。”
“我有女朋友。”
他收起手机,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二楼。
最后一条信息也发送至姜晚笙的聊天框内。
——【男朋友送你去机场。】
祁琛是开车回来的,科研所教授给团队配了好几辆车,手下带的学生平常可以随意使用。
车窗半摇下来。
姜晚笙坐在副驾上,任凭着风往脸上吹,风是闷热的,顺着指尖爬进心口。
砰砰砰——心脏跳个没完没了。
隐隐约约好像听到祁琛说了句什么,热浪扑在耳边,姜晚笙没怎么听清,她迷迷楞楞扭头,问道:“你刚才是说话了吗?”
“外面挺热的,要不要把窗户关起来。”祁琛重复一遍。
姜晚笙摸着鼻尖“哦”了一声。
他应声按了个按键,车窗摇了上去,冷气从风口吹出,空间彻底变成密闭。
鼻尖完全萦绕他的味道。
无法忽视。
耳边的鼓点声越来越重,姜晚笙的脸也变得越来越红。
祁琛瞥了一眼她脸上的潮红,忽地唇角小幅度弯了弯。
“脸怎么红成这样。”
他抽出一只手来,摸她的额头,“是发烧了?”
姜晚笙眼睫颤颤,他手指触碰到她皮肤的时候,她整个人几乎是屏息的状态。
憋着一口气,就等他的手拿走。
但祁琛好像是故意的,指腹一直贴在她的额头上。
憋不住了,姜晚笙伸手碰他的手指,小声解释:“不用摸了,我没发烧——”
没说完,她的手被他捉住,转而握进掌心。
姜晚笙噎了一下,话倏然卡在喉咙中间。
发愣时,左手被牵过去,一根一根挤进指缝,变成十指相扣的姿势。
手掌贴合的体温变得湿热。
姜晚笙稍稍扭脸,视线里,祁琛一只手开着车,另一只手紧紧地和她牵着,他唇角的弧度变得深陷了点。
其实不是第一次牵手,却是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
她脸又红了。
但还是悄悄把手牵得更紧了一些。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祁琛真的好会谈恋爱。
以及,她真的好喜欢他。
路上,两人闲聊。
姜晚笙想起今天陶君然的话,主动道:“我第一志愿报了滨大。”
祁琛:“嗯,我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她报滨大,还是她是为了他报考的滨大。
还没等她问出口,又听到他说,“我帮你筛了所有的专业,一定能录取的专业标了红色,有可能性的标了蓝色,范围都在这儿了,看你的意愿。”
顺着他的话,姜晚笙发现副驾储物盒里放着一打文件。她拿出来,几页纸,写满了标注,全是根据她的成绩做的定向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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