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后, 启唇问她:“怎么不动。”
姜晚笙心思乱飘,被他提醒才回神过来,转过身,慢吞吞地按密码锁。
叮铃一声,门解锁打开。
她扭脸看他:“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祁琛的目光没从她身上移开:“你要我进去吗?”
昨晚才落地机场,祁琛就一直在处理工作,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有空。怕会耽误他的时间,姜晚笙犹豫了一瞬。
还没等她出声,又听到祁琛不紧不慢道,
“还有一个会议,算了。”
闻言,姜晚笙讷讷点头:“好吧。你开完会早点休息。”
她手指了指,“那我进去了?”
祁琛:“嗯。”
告别语已然结束了,姜晚笙的脚步却怎么都跨不进家门。她盯着玄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停滞片刻,她忽地抬眼,迎上他的目光。
怯生生的模样像是鼓足勇气般,问道,“你……没有生气吧。”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姜晚笙无法讲明自己的心虚,她垂了垂眼睫,把话绕到其它方面,“刚才你一直没有牵我的手。”
话音落下。
祁琛短促地低笑一声,但笑意并没有进入眸里,眉眼间的弧度很淡。
“别撒娇。”他牵她的手,解释道,“刚才撑伞,手上碰到了水。”
他的手掌宽厚,覆在她的手背上,而后很轻地捏了捏。
温热顺着指尖驱散了从雨水中携裹而来的几分冰凉。
很简单的动作。
姜晚笙的心却莫名安定了下来,变得没那么闷燥。她眨眨眼,又确认一遍:“真的?”
“你没有做错事,我为什么要生气。”
祁琛话落下的刹那,姜晚笙目光颤了一下。
做错事。
她精准地捕捉到这三个字。
她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发干的唇角,诚恳又认真地回了句:“知道了。”
祁琛喉结滚动两下,平静地瞧她。
他没有问她到底是知道了什么,眼眸镀上一层淡光,和她不错开地对视。
眼神明明不含情绪,但却隐着几分寡淡。
姜晚笙在这样的注视中,不自觉地屏息,她咬了咬唇,下意识想要赶紧戳破这种寂然。
“我真的走了?”她故意俏皮,“虽然就住在隔壁,但也请不要太想我。”
祁琛勾唇,“进去吧。”
“好。”
门缓缓阖紧,一秒后,密码锁自动落了锁。
玄关处传来鞋柜被拉开的的声音。
隐隐约约
,是换鞋的动静。
而后,女孩趿拉着拖鞋往屋内走,脚步声越来越微弱,直至听不明晰。
整个过程中,门外那道阴影巍然不动。
祁琛没有着急离开,眼底面对她时的温和全然褪去,薄唇在一瞬间压平,弧度冷淡仿若一月的冰潭,深不见底。
走廊空无一人,他徐徐走至连廊玻璃窗前。
雨点变大,氤氲起一层薄雾,光线交错昏暗,衬得他的侧脸轮廓愈发深邃凌厉。
祁琛抖出一根烟。
咬进嘴里,却并未点燃,指腹把玩着打火机,冷风拂过,微弱的火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明灭辗转。
他的眉眼低垂,戾气深重难以遮掩。
片刻后,他单手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三秒不到的时间,通话就被接通,那头谦恭地喊了声:“祁总。”
“查得怎么样。”祁琛的嗓音淡淡,混进风雨声中,平添了几分砂砾感。
助理一字一句交代:“风驰最近面临传统油车到新能源汽车的转型,但资金链缺口较大,公司内部高层意见不统一,姜承赫缺少强有力的资金支撑以说服各高层。”
咔嚓一声。
祁琛点烟,烟雾散开,清冽的薄荷烟草味徐徐升腾在空中。
“最有意向投资的是哪家?”
“MK资本。”助理补充道,“顾氏集团下的投资机构。”
听到这个姓氏,祁琛几不可察地微折眉心。
一抹阴戾划过眸底,转瞬即逝。
他偏过头吸了口烟,而后懒散弹了弹烟灰,“让钟杉截掉他们这次合作。”
钟杉是滨北顶级融资公司,投资案例甚至被写进教科书,但鲜少有人知道,钟杉背后的资本其实是易恒。
现任CEO正是祁琛。
助理了然,他下意识问:“需要传达是您授意的吗?”
“不用。”
电话挂断,祁琛将指骨间的烟摁灭,他掀开薄眼皮,望向窗外。
树影斑驳,一片云徘徊在天际的边缘。
明净柔软,看似透明到没有重量,实际上却是捉摸不透。
风一吹就散了,没有方向。
除了树叶吹动的声响,空气中静谧寂然,连影子都是孤独的。
似有似无的一声喟叹。
“我怕抓不住你。”喉结无声向上滑动,祁琛溢出一句低语。
抓不住的到底是那片云,还是其它的什么。
没人知晓。
就连那片云,也不知道,看云的那个人为何模样如此疲倦。
一如四年前的那般。
另一边。
姜晚笙走进浴室洗澡,她吹干了头发,包着浴巾站在氲满潮湿水汽的镜子前护肤,而后换上睡裙,洗漱,躺在卧室的床上。
看起来和每一天的日常无异。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根从下午就开始紧绷的神经,一直在加速跳动。
像拉满的弦,随时就要扯断。
手心有点微微颤抖,不知不觉出了一层薄汗,躺下来心慌到想要呕吐的程度,各种生理性反应开始慢慢作祟。
姜晚笙只能又坐起身,打开橱柜,从药箱里翻出一盒处方药,含了一片就着床头柜的冷水咽了下去。
焦虑症偶尔发作的时候,只能用药物控制。
等了大概半小时,全身渐渐乏力,困倦顺着药效爬了上来,她眼皮变得很重,但好在没有刚才那样心慌的体感了。
发了会呆,正准备重新入睡。
边侧的手机突兀地振动。
姜晚笙顿了一下,慢吞吞地偏头望过去。盯着屏幕了好几秒,最后她还是接了起来。
“为什么挂电话,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听话!”才接通,那头的质问声立刻钻进耳朵。带着不容置疑压迫感,让人不自觉地感到窒息。
“我是不是管不了你了?”
姜晚笙垂了垂眼睫:“不小心的。”
她低声喊了句,“爸。”
这声称呼如今很少能听到。
明明是最亲的血缘,却变得这样生疏。
姜承赫倏地沉默几秒,“嗯”了一声,语气有所缓和,但仍然透着几许不耐:“什么时候回国的?”
“没多久。”她回道。
“什么没多久。”姜承赫声音拔高,“亦辰都和我说了,你回来一个多月了。”
闻言,姜晚笙眉心不受控地拧皱。
听到这个名字,她立刻回忆起来,那次和阮浠去酒吧遇到了他,她也突然明白过来父母是怎么知晓她回国这件事了。
“顾亦辰?”她问道,“是他告诉你和妈妈我回来的?”
“你这什么语气,亦辰和我们说不还是因为关心你。”姜承赫手掌拍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指责,
“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到底有多担心你。你倒好,在国外一声不吭,从来不回家,就连现在回国也不和她说一声,消息更是不回复。”
提到妈妈,姜晚笙总是觉得亏欠的,她抿抿唇:“妈妈她——身体还好吗。”
“你要真的关心就自己回来看一看!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姜晚笙不想反驳,抬起眼睫,看了看半空。
“过几天有个饭局,你正好回来和你妈吃个饭。”姜承赫一锤子做定音。
“……好。”
话题到这里差不多快收尾了,电话里的指责与质问总是不及当面来得真切有效,一切未结束的,等回家的那一天会再次延续下去。
姜晚笙都清楚,所以懒得解释,她甚至不想开口说一句话。
就等着电话被对面掐断。
结果并没有如她所料,反而在停顿须臾后,挑起一个新的话题。
咔嗒一声,对面听筒传来细微声响。
听起来像是书房门被人关紧的声音。
“你和祁琛重新在一起了?”姜承赫沉了音,嗓音因为密闭空间内的回音,显得更加清晰明了。
“也是顾亦辰和你说的?”姜晚笙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姜承赫提醒道,“我当初和我保证的什么,和祁琛以后再有任何来往都要和我报备。”
“不记得了?”
“没有不记得。”姜晚笙有些喘不上来气,半耷拉眼皮,回道,“等回家我会说清楚的。”
“爸,今天我工作太累了,想休息了,先挂电话吧——”
话没说完,被倏然强硬打断。
姜承赫的话里带着更深层的含义,“祁琛他现在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你要和他交往,爸爸不会反对。正好风驰最近的资金出了点问题,你和祁琛说一下,这对易恒来说简直是手指头缝里漏点的事,包括万金招标那件事,完全可以直接定下我们家公司。”
适才,他每多说出一个字眼,姜晚笙的肩颈就变得僵直了一分,直至脊背变得发抖,完全无法控制。
药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生理反应,再一次如潮水纷涌向她扑来。
“别说了!”她控制不住自己,只想叫停。
姜承赫明显愣住,生生停下了话音。
姜晚笙死死咬住下唇,唇瓣止不住地发抖:“你把祁琛当什么?你把我当什么?”
“你当年利用祁琛还不够多吗,你怎么好意思……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你当年对他做了什么,需要我提醒你吗?”
“我不知道你这次又要干什么。”姜晚笙的指甲深陷进皮肤,产生刺锐的痛感,“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利用祁琛。”
她一遍遍重复,“绝对不会。”
话落,她干脆地切断电话,眼泪如脱了线般往下坠落。说出这些话,几乎要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其实不全是。
顺着这段话,翻开过去分手时那场潮湿,才是真正让她觉得无力的地方。
她不愿去回想,她也不敢去回想。
她原以为一切都要变好了,祁琛重新原谅了她,带她去了他父母的墓前,她有计划着求婚和以后。
可在这一刻。
在最痛苦的这一刻,她才突然发现,也许,他们之间存在的许多问题其实并没有解决。
闭口不言,不代表就不存在。
她在瑞士时有暗自做出一个决定,赌一切都可以顺其自然地解决,赌四年前横空隔在两人间的万水千山,如今已不复存在。
现在看来,还是
她的妄想。
可她不想放弃,不想要再和以前一样,做胆小鬼轻易地放下他。她会好好争取,她有许诺过要对他好,也承诺了要像小乌龟一样,慢慢爬。
所以,再难,她这次也一定能顶得住。
想到这里,姜晚笙用手背擦掉泪水,没什么好哭的,她告诉自己。
——“你没有做错事,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又突然想起刚才祁琛和自己说的这句话。
到底什么样才算做错事呢,她无法清楚做出界定,也不知道他心底的一套标准又是怎样的。
她只能依据自己的承诺来划定。
她开始庆幸没有和祁琛说出实话来,这一顿糟心事不想让他再承担一遍,这次她自己来解决就好。
“我没有做错事……我要勇敢点……”姜晚笙垂下脑袋,鼻尖皱巴巴的,她小声和自己低语。
哪怕什么都放弃,这一次,她只要祁琛。
第48章 依恋35
极尽狼狈地哭了一场, 姜晚笙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干,连抬起手指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很难做到。
患得患失的情绪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她又压了一片药丸, 呆滞地在地板上静坐半晌,等药效发作, 而后昏昏沉沉挨着床边睡了过去。
淅沥细雨下了一夜,雨水打在窗框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一场秋雨一场寒,冷冽揉进空气里。
次日上午, 姜晚笙是被冻醒的。
降温来得迅速, 她一晚上没盖被子, 醒来后喉咙像是吞了细针, 咽口水都感觉到疼。
浑身绵软,隐隐约约泛出酸胀, 使不上劲。
——是受寒感冒的体感。
但姜晚笙每逢换季都容易生病, 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也就没当回事。
今天是工作日, 等会还要去上班。
她忍着不舒服走进浴室洗漱,边刷牙边查看手机,有两条未读消息。
一条来自易嘉然的妈妈易婧。
两人自从上次在瑞士视频完, 就加上了微信, 中间有为了小狗联系过几次。
回国的当天, 姜晚笙主动弹消息给易婧,沟通提起接小E回来这件事。这么着急的原因,一来是因为一直麻烦别人照顾自己的狗狗她心里过意不去, 二来她确实很想念小E了, 想早点见到它。
定下来的日期就是今天。
易婧:【晚笙,我原先是想亲自送小E回去的, 但是易嘉然最近有点发烧一直闹人,我人实在走不开,所以安排了助理给你送。】
易婧:【已经到你家楼下,小E交给管家了,你下楼接一下就好啦~】
【谢谢婧姐。】姜晚笙发完这条,下意识关心道,【嘉然身体有没有好点,要去医院吗?】
过了半分钟,易婧回过来语音。
“没事没事,早就退烧了,活蹦乱跳的还吵着要看动画片呢,我看他是想着逃学故意搁这儿和我装的,死小孩一个。”
话毕,她补充道,“最近气温降得厉害,你自己注意点,医院人挤人都是发烧的。”
刚准备编辑回复,姜晚笙倏地有点发晕,头重脚轻,手扶在墙边才堪堪没有摔倒。
缓了好一会,这股强烈的眩晕感才渐渐消褪。
又看了眼手机屏幕,姜晚笙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手背摸了摸额头,不确定温度。
家里温度计不知道塞哪儿去了,懒得找,还不如下楼接完小狗溜它的时候顺便在门口药店买一个。
这样想着,姜晚笙套了件马海毛毛衣开衫就准备下楼,临出门前,犹豫了两秒,她还是点进去那条一直刻意未查看的消息。
姜承赫:【周日晚上六点,荣粤宴。】
内容言简意赅,是饭局的时间和地点。
绝口不提昨晚的谈话内容,好似完全没发生过争吵一般。
这是父亲一贯的行事风格。
姜承赫的性格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不管发生过怎样的矛盾,他永远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全然忽略过程,直接做出定论。
如果你乖,他会展现作为父亲慈爱的那一面。
如果你敢违抗他的命令,转而就会将你的退路全部切断,无论你有没有错。
绝对的利己主义者,在姜承赫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血缘某些时刻来说,对他也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只需要一个懂事的,对他有用的女儿。
自小到大,姜晚笙太过了解他,也清楚如何处理。
她不需要得到父亲的理解,沟通在他那里是行不通的,只有把一切都搞砸,彻底、疯狂地搞砸,才能有后路。
搞砸就行了,姜晚笙在心底默念。
她打开键盘,低垂眼睫,平静且冷静地回道:
【知道了。】
【我会准时到。】
推开门,冷风呼呼徘徊在连廊楼道里,姜晚笙被吹得缩了缩脖子,她下意识裹紧些开衫外套。
但身上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热意。
伸手合上大门,抬眼,视线里有个人影走过来。
姜晚笙脑袋昏沉沉的,有点看不清,迷迷瞪瞪眨了好几次眼睫,才看清楚是祁琛。
这短短几秒,祁琛人已然走到她的面前,他垂眸看她,姿态懒散。
姜晚笙愣了愣:“你怎么在外面?”
闻言,祁琛淡然回道:“不说了今早一起接狗?”
被他一说,姜晚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揉揉鼻尖。解释:“我给忘了,睡得有点懵。”
“小E在管家那儿,我们下去吧。”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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