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笙脑子里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往上冒,虽然暂时还是处于理不清楚的状态,但她起码有一点是明确的:既然答应了要认真追求祁琛,她就不会随便敷衍对待他。
算了,不急于这一时了。她决定还是先去洗澡,然后去厨房做晚餐。
至于其他的,以后慢慢思考。
思及此,姜晚笙手肘撑着地板,准备站起来去浴室。刚一用力,一阵明显的刺痛感从脚腕处传来,她不自禁“嘶——”一声。
低头去看,发现脚腕那块不知何时肿了起来。原先纤细的腕骨处肌肤括出一圈淡红色,轻微往下压,还有难以忍耐的酸麻感。
仔细回想,应该是下午逛街的时候崴的那一下。
因为来瑞士比较着急,姜晚笙脚上穿的鞋子本来就是新鞋,还在适应阶段不太合脚。加上因为和秦婉姝聊天入神,走路时没仔细看台阶,咔嗒一下,骨头就这样扭到了。
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放松下来才发现肿这么高了。
看着这不像是能够自然痊愈的扭伤。
姜晚笙想着点个跌打药酒来涂,瑞士的外送软件也没用过,她第一反应是求助秦婉姝,毕竟听闻秦爷爷身边有很完善的医疗团队,这种药酒肯定是不缺的。
于是,她给秦婉姝的微信留个言,然后没等回复就先去洗澡了。
等姜晚笙从浴室出来,查看手机,发现聊天框里多了几条信息。
秦婉姝:【okkkkkk派人给你送过去了。】
秦婉姝:【作为朋友我又给你塞了点东西,你必须本人签收。用完记得告诉我哪个口味你最喜欢~】
秦婉姝:【变.态猫猫狡诈登场.jpg】
姜晚笙:?
没搞懂她这几句意思,什么口味,药酒还有口味选择吗?
就在这个时候,那头又倏地弹过来一条新的:【到了到了,快去快去拿。】
姜晚笙也没多想,她回了个OK的表情,然后就放下手机,边用浴巾擦拭还没干透的头发,边往客厅走,准备去拿药酒。
才走到拐角的位置,就见祁琛关了套房大门,手指上拎个不透明的塑料袋,里面塞得很满,不像是只有一瓶药酒的样子。
姜晚笙快步走上前,刚才和他才坦白完的不自在还徘徊在鼻尖,她顿了顿,稍缓心神,故作自然地说:“那个是我的东西,你直接——”
给我就行。
最后四个字还说出口,祁琛已经拆开了塑料袋。
他垂眼,眸光停定了须臾,眉尾几不可察地轻挑了一瞬。
然后抬头瞥看她,语气玩味:“你的东西?”
“是的……”姜晚笙不明所以,看他神情有些不对劲,她噎了噎,无端心虚,“怎么了?”
“嗯,没怎么。”
祁琛淡淡颔首,而后弯曲手指,一边慢条斯理从塑料袋里把东西拿出来,一边温声读出盒子上的名称。
“durex热感超薄巧克力口味。”
“durex双倍愉悦草莓口味。”
“durex情人节限定款,”祁琛掀开薄眼皮,看着她说,“炒饭口味。”
“……”姜晚笙的脑子嗡声炸开了花。
字字清晰,她的脸唰地一下红到耳后根。
还没等她来得及开口解释,祁琛又不紧不慢地从袋子最里侧拎出一个物件,才碰到就是一声清脆的铃铛响声。
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异常清晰。
祁琛拎了拎那个装着项圈的包装袋,单手翻转到背面的说明页,他眯了眯眼眸,声线平静地读完——
“PUPPY情.趣T型圆环choker黑色女真皮项圈。”
尾音沾上些许意味难辨的轻笑。
祁琛指腹隔着包装袋徐徐擦过项圈的铃铛,拨动两下,他将渐渐变深的眸色落在早就双目圆睁、呆滞在原地不动的女孩身上。
铃铛停下细微声响。
他哑声问,“你就是这么追人的?”
场面死寂了几秒。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车鸣, 余音轻悠悠地,放大了空气中徘徊的那股窘促。
姜晚笙心里咯噔乱跳,眼珠在祁琛和他手里捏着的东西之间来回流转, 她宁愿相信现在是一场梦,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秦!婉!姝!!!
她明明要的是一瓶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啊!怎么送来的是这么些个让人脸红的玩意儿!?
完了, 完了啊。
刚扬言完要追他,转头就搞这么一出,图谋不轨四个大字就这样焊死在她身上了, 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理智随着慌乱的心理活动出走, 姜晚笙整个人难堪不已。她呼吸不畅, 刚想张嘴解释——
耳边又是一阵脆响的铃铛音。
这声音在此刻仿若是有穿透力。
姜晚笙条件反射般地又闭上嘴, 抬眼去看。
屋内光线昏暗,衬得祁琛那双幽深的瞳色越发漆黑, 他懒懒地站着, 薄唇牵扯出很清淡的弧度。
他面上的神情倦怠,似乎不在意她的回答。
曲指勾了勾真皮项圈最中间缠绕的铃铛, 他眼眸落了落,而后掀抬看她,嗓音暗沉地重复一个英文名:
“puppy?”
明明是疑问句, 但从他口中说出, 却莫名沾上压迫感。
标准的美式口音, 声线冰凉又模糊。
像是一种命令,又像是在唤她。
姜晚笙蓦地吞咽一口,总觉得这样简单的一个词汇, 于空中缓慢地物化, 变成一条新的项圈,缠紧她的脖颈。
他动动手指, 她脖子上的铃铛就要“叮叮”晃动。
奇怪的是,脑子里想到这个画面,姜晚笙并不觉得抗拒。反而有种丝丝缕缕的酸麻,过电般地划过心尖。
姜晚笙思绪有片刻的游离,但她很快回过神,颤了颤长睫,小声说:“不是……”
“不是?”
祁琛语速沉缓,漫不经心道,“这里只有我和你。”
停顿几息,他眉骨微动,“所以,是为我准备的?”
“……”
这话他说得过分平静淡然,听起来像无关紧要的一句。
但却激得姜晚笙耳根燥热,她根本没办法想象祁琛带上铃铛项圈的形象。
虽然小时候他也是她的小狗,但毕竟是小时候。
和现在这个puppy完全不是一回事。
姜晚笙赶忙摆摆手,也终于想起来解释眼前的状况:“这些东西都不是我买的,是秦婉姝塞进去的,她可能以为我们的关系……”
她悄悄瞥一眼他手里的几盒避孕套,顿了顿,“…用得上吧。”
“你和她说的用得上?”
“我没——”
祁琛轻微挑眉,扫她一眼,语气蕴含玩味:“你花样还挺多。”
姜晚笙:“……”
他好像根本不听她说话,也不信她的话。
沉吟几秒,既然事已至此,抱着不如先毁尸灭迹的想法,她咬咬牙,说:“反正这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
话毕,就准备走上前去抢他手里的东西。
适才姜晚笙的注意力被完全牵扯,一时忘记自己还有扭伤这回事。她没控制好力度,抬脚的瞬间,腕骨处的疼痛倏地顺着感官爬了上来。
疼得厉害,她皱眉停下动作。
祁琛显然也察觉到她的异样。
他目光下移,凝定在她的脚腕处,眉心紧了紧。
“脚肿了?”
闻言,姜晚笙慢吞吞“嗯”了声。
刚刚扯的那一下有点重,阵痛还在皮肉里隐着,她揉揉发酸鼻尖,莫名有点委屈:“早就肿了,婉姝就是给我送药酒来的,疼死了。”
越说声音越小,睫毛跟着呼吸的频次颤动。
控诉的口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祁琛把她脚弄肿了。
这是姜晚笙的老毛病了——平常天不怕地不怕一人,受了天大的委屈都能自己忍住,但是只要被亲近的人安慰或者关心几句,立马就憋不住了,眼泪唰唰往下掉。
到底是成年人了,不至于泪失禁。
她压下眸底的情绪,别扭地别开眼:“你把药酒给我。”
语气有点不讲理,“快点。”
祁琛没做声,沉默着看她。
数秒后。
“啪嗒”
他突然松手,把塑料袋和盒子都随手扔在沙发一隅,只将那瓶药酒蜷握在掌心。
“过来。”
“干嘛?”姜晚笙懵了一瞬,说完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要帮自己上药,她下意识拒绝,“我自己来就可以……”
祁琛面无表情:“要我过去抱你?”
冷冰冰的,凶死了。
但姜晚笙偏偏就是很吃这一套,以前是,现在也是,他一凶,她就自动乖巧起来。
这是两人习惯性的相处方式。
“不用不用,我过去。”
她温软应一声,而后拖着步子,挪到沙发边侧坐下。
坐好后甚至主动把拖鞋脱掉,乖乖地把脚伸出来,一双圆眼眨巴眨巴看向祁琛。
像一只安静等待零食的小猫。
见她这样,祁琛很轻地平展眉眼,冷冽的气息也散了几分。
他半蹲下身,旋开药酒瓶盖,倒了点在手掌间,揉搓发热后按在她的脚腕腕骨上,慢慢地打圈。
整个过程他动作都放得很轻。
但姜晚笙对痛觉比较敏感,她没忍住,低低“唔……”了声。
祁琛掀眸睨看她,唇线淡漠,刻意用粗粝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叩她的脚腕。
“现在知道疼了?”
“以后继续走路不看脚下。”
声线压得很平,透着不容置喙的警告意味。
“我没有……”
辩解的话到嘴边,突然又咽了下去。姜晚笙抿了抿唇缝,鼓了些许勇气,问道,“以后不看路受伤的话,能不能,再找你上药?”
对上祁琛微眯的眼睛。
她理直气壮地解释,“我不是在追你嘛。”
所以才会为了多点相处机会,说出这种不可理喻的话。
没得到他任何的回答,只听见一声很轻的闷笑,尾音往上勾,几不可察,转瞬就消散在空气中。
却还是被姜晚笙准确地捕捉到。
好吧,被嘲笑了。她暗暗腹诽着。
她的话听起来确实挺幼稚的,但是能怎么办呢,她一窍不通啊。
初恋就是彼此。
除了他,姜晚笙再也没谈过恋爱。当年两人好像也没有所谓的谁追谁这么一说,自然而然就在一块了。
所以提到追求人这件事,她毫无经验,自然是无从下手。
思绪被突如其来的苦恼牵着走,分散了注意力,也就暂时忘记了脚上的疼痛。
等缓过神时,痛感已然被一股温热所替代。
祁琛的手很大,一只就能轻松握满她的脚踝,一遍遍地涂抹摩挲,他的指腹和她滑润的皮肤越贴越紧。
体温和气息交换共渡之际。
药酒渐渐发挥了作用,暖烘的热流在她的皮肤上缓缓扩散开。
不像在抹药,倒像是在给她按摩。
一圈又一圈,姜晚笙被按得很舒服,甚至有点犯困,她撑着手肘想往后靠,手心刚挪了挪,皮肤就接触到什么盒装物品,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传了出来。
她这才发现,好巧不巧的,祁琛刚刚就把塑料袋扔在这里了,自己身后的角落里塞着几盒避孕套。
困意顿时变成清醒,一个念头浮了上来。
姜晚笙虚声清清嗓子,假模假样地坐直:“那个,”
“我觉得差不多了,正好头发还没干,我先进去吹干头发,然后再出来做饭?”她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方向。
祁琛眼皮懒散地耷拉着,声线波澜不惊:“嗯。”
他轻微收拢掌心,站起身。
姜晚笙稍稍呼出一口气,正准备等他走远再把身后这几样东西一股脑拎进房间里。没想到下一秒,祁琛又侧身回正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姿态散漫,眉尾很淡地挑了挑:“藏什么呢?”
“……”像是做坏事被逮到那般心虚,姜晚笙回答得支支吾吾的,“什么、什么藏什么,没,没藏什么啊。”
祁琛抬抬唇角,语气似笑非笑,话语里的含义指向性很强。
“追人就好好追,别想着出卖色相。”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姜晚笙眼神一顿,目光里揉上几许不可置信,她脊背挺得笔直:“你是不是还是觉得这些是我买的。”
“真的不是我买的,我也不知道婉姝怎么会塞给我,但是你不能误会我——”
话没说完,祁琛蓦地掀唇打断她:“我知道不是你买的。”
这回答倒是让姜晚笙没想到。
她迎上他的视线,反应慢半拍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祁琛瞥她一眼,嗓音悠悠地往下落,磁性清冽。
“这都不是你的口味。”
他说得直白,挑起许多往事,“超薄条纹款、芒果味。”
“这才是你最喜欢的。”
“……”
姜晚笙顶着一张快要烧沸腾的红脸,磨蹭吹干了头发,结束后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迟迟不肯走出浴室。
刚才他最后一句话像是刻在耳边,长久地挥之不去。
什么超薄条纹芒果口味……
都八百年前的事,他还要提起来说,而且他就这么确定自己口味一点没变…?
垂头扫了眼手机时间。
她已经不知不觉花在吹头发上半个小时了,再不出去实在说不过去了,而且早就过了吃晚饭的时间,说好的做晚餐总不能食言。思及此,又发呆了片刻,姜晚笙才慢吞吞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来到厨房,祁琛正站在冰箱前,他拿了瓶冰水在喝。
他换了件黑色T恤,额前碎发还沾着些许水汽,应该是才洗完澡,整个人周身浮着一圈慵懒与随性。
清淡的雪松木气息飘散在半空中。
听到声响,他侧眸看过来。
嗓音透着点哑:“脚好点没?”
姜晚笙点点头,说:“药挺管用的,不怎么疼了。”
她往前走几步,打开冰箱看了看,扭头询问道,“我看这里的食材有限,就下个面行吗?”
祁琛对这个没意见,回了句随便。
姜晚笙拿了盒鸡蛋、几个西红柿,和一卷挂面出来,准备做最简单且不容易出错的西红柿鸡蛋面。
西红柿从冰箱保鲜层抽出来,带着凉气才接触到空气,下一秒就被男人顺手接了过去。
姜晚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祁琛已经在洗水台清洗番茄了,稍微冲洗,他伸手拿出刀具和砧板,看起来像是要帮忙切好。
西红柿鸡蛋面本来就没什么难度。
他又把其中最“复杂”的活揽了过去,姜晚笙倏地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她犹豫了几秒,走到料理台旁往锅里装水,而后点开电磁炉打火。
没几分钟后,煮锅咕噜咕噜沸腾,冒着热气。
她打了鸡蛋下锅,他在边侧把切好的西红柿递了过来。
没人说话,就连互相接递东西过程都是沉默无言的。
但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温馨。
落地窗外黑夜如幕,室内光晕柔和,彼此挨靠得很近的身形轮廓一同变得模糊。
明明是身处异国他乡的瑞士,明明这里的所有面孔都是陌生的,却让姜晚笙久违地产生一种安定感。
很普通,很温暖,像是多年前最寻常的场景。
她不自觉地弯了唇角。
也因为这种许久没有过的熟悉感,姜晚笙心一点点放松下来,她在收汁准备装碗时,下意识用小拇指沾点汤,放嘴里尝了尝。
还是不确定咸淡。
她又再次沾了点,扭头看向祁琛,自然地问:“你尝尝看。”
话落,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手指僵了僵。
她正准备装作无事发生地收回去——
手腕被人倏然攥住,粗粝指腹缓缓摩擦,祁琛抬高了她的手指,而后兀自低垂眉眼。
呼吸氤氲热气,喷洒在手心。
直到一股湿热包裹了指尖,姜晚笙才迟钝地意识到,祁琛刚刚舔舐了她的手。
脉搏仿若错了一拍,尾椎骨泛上酥麻。
怦然、抑制不住的心跳快要从胸膛内跳出来,微妙说不上来的体感快速地在全身蔓延开。
她怔怔定在原地,嗓音空洞没有实感:“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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