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绿萼一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在他拥上来的时候身子却止不住地发软, 她有些羞窘, 昨夜真是闹得太过了。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萧持挑眉:“自然是不忍你独守空闺, 只能对着这一池子绿荷红花发呆。”
翁绿萼嗔他一眼:“它们可比你好看多了。”
萧持嗤了一声, 十分自信:“它们能陪你睡觉?”
翁绿萼脸一红,连忙支起身子往旁边一看, 又被萧持懒懒拉回怀里:“你的女使们识趣得很, 见我过来,自然知道要躲远些, 别打扰了我们的好事儿。”
谁要和他成就好事了!
翁绿萼面颊发烫,身体却软哒哒地倚靠在他怀里。
好半晌,萧持才得到她的回答。
“芙蕖会凋谢, 石榴树的叶子也会掉光。”
但他不会。
她的情话说得实在委婉, 萧持看见她通红的耳朵尖, 心念一动,顺着那句话往下想了想,才领会了她话音之外更深一层含义。
那双握剑持刀的手捧起她脸庞的态度柔和得不可思议, 一个含着十分的珍重意味的吻落在她眉心。
“是,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声音微沉,语气严肃而认真, 峻挺轮廓绷得紧紧的,像是在佛殿前,对着他唯一信仰的神明许下的,作为信徒能给到的最为诚挚的誓言。
翁绿萼心湖上的那叶小舟无风自动,窣窣泛开波澜。
“不过。”
听到他微顿的语气,翁绿萼抬头,眸光迷蒙:“什么
萧持一本正经道:“如果我说,现在就想陪你睡觉。你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推进池子里?”
翁绿萼:……
刚刚心头涌上的那些感动与欢喜如退潮般散去,她面无表情地整了整臂弯处的披帛,推了他一把,气冲冲地往宜春苑走去。
萧持看着她扭头就走的背影,脚下踉跄两步,作势要往后仰去。
“你竟真那么狠心?”
翁绿萼抿了抿唇,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萧持站在芙蕖池边,身子遥遥欲晃,看得人心里下意识揪紧了一瞬。
这野蜂子,又发疯!
恼归恼,翁绿萼也不想他掉进池子里喝一肚的冷水,急急跑了过去,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向她伸出的手。
用力一抓,萧持顺势腰背收紧发力,双手环过她柔软的腰肢,紧紧搂住她香馥馥的身子。
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萧持嘴角一翘,很是得意。
就知道她舍不得——
这个想法刚刚闪过,萧持就被她使了狠劲儿,一把推开。
他毫无防备之下,带着愕然地往后退了几步,扑通一声。
这下真掉进了芙蕖池里。
看着萧持在池子里还没扑腾两下就稳住了身子,翁绿萼站在岸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副难得狼狈的样子,心里边儿痛快了,哼了哼:“谁叫你故意吓我。”
她瞥了一眼,那池子里的水深将将没过他腰线,只是可怜那几朵开得正灵的芙蕖,生生被那个壮得跟座小山似的人给压折了翠绿的茎。
萧持仿佛是被她冷不丁的一推给打击到了,人还站在池子里,没动。
翁绿萼走了几步,没听见身后有动静,狐疑地回眸一看,却不见有萧持的身影。
只有那几朵被压得一片狼藉的残荷立在原地。
岸边也没有拖曳的水痕。
翁绿萼一慌,萧持突然腿抽筋,爬不上来了?
还是……池子里有水鬼,把萧持当成替死鬼,沉到池子底下去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前两日看的那些志怪话本里的各种诡异故事变着法儿地在她脑海里打架。
翁绿萼提着裙角急急跑过去,芙蕖池一片宁静,并不见萧持的身影。
她急得一只手撑在岸边,另一只手随着探出去的腰肢,往水里拨去,下一瞬,她的手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
翁绿萼被吓得险些失声尖叫。
随即,她右手边那片开得亭亭的芙蕖下突然冲出来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影,动静之大,水花溅湿了她身上轻薄的裙衫。
她也反应过来了,水鬼的手,怎么可能有那样炽热的温度?
萧持随意地抹了抹脸上的水渍,被水洇湿的眼睫垂着,平时显得格外落拓不羁的人将眸光投向她时,多了几分让人心里怦怦直跳的风流。
“害怕了?”
萧持就是想逗逗她。
他幼时就是凫水的一把好手,到他投军之后,更是凭借一场水下潜伏的先锋战烧了敌军的粮草,破了他们一大半的精锐兵力,在平州军中愈发展露锋芒,混得风生水起。
翁绿萼又气又怕,恨不得再推他一把。
“我怕?我怕什么?”翁绿萼忍下喉间的哽咽,也有些后悔,不该推他下水。
她甩开他的手,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抹了抹眼睛,赌气道:
“我就不该管你,你淹死就淹死吧,明儿我就收拾包袱带着杏香她们回雄州,反正豫州离雄州也不远。我厚着脸皮叫张羽林护送一番,他说不定也愿意。到时候随我高兴,做个寡妇还是另嫁他人,反正你在地底下,也管不着我在凡间的事儿。”
她明显是在赌气,但萧持还是抑制不住地脸色发青。
他身上的衣裳被水打湿了,紧紧地贴在那具肌肉虬结、线条流畅而峻挺的身躯上。他双手撑在岸边,轻轻一跃,就上了岸。
溅开一地的湿润。
翁绿萼现在还腿脚发软,蹲在原地,小小一团,看起来有点可怜。
萧持咬着牙又蹲下,强迫她看向自己。
淋漓着水珠的手指依旧温热有力。
“你想的倒是美!”
萧持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做不成鸳鸯,还有鬼鸳鸯呢。你休想摆脱我!”
微风吹过,她披落在身上的衣裳刚刚被他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贴在身上,被风一吹,有些冷。
翁绿萼又想起那些志怪话本里的内容。
战死沙场、英魂未消的鬼将军和情窦初开、养在深闺的娇小姐。
萧持看着她的脸慢慢变红,突然又开始摇头,有点奇怪。
他忍了忍怒气,试探道:“你……在水下碰到脏东西了?”
他就是那个脏东西!
翁绿萼气鼓鼓地抬起头,瞪他一眼,站起身来,闷着头就往宜春苑走去。
这次她怎么也不要回头了。
萧持叫了几声,也不见那个狠心的女人回头看他一眼,无奈,只能大步追了上去。
“还生气?”
萧持带了些小心意味地睇她侧脸,仍旧漂亮得惊人,但嫣红的唇抿得紧紧的,显然很不高兴。
眼尾还残留着晶莹的水泽。
她又没有像他一样整个人都泡到水里去,只能是被他吓哭的。
萧持心里愈发愧疚,其中又夹杂了一点他自己都不好提出来的得意。
“我下回不这样吓你了,你别生气了,成不成?”
瞧瞧,他连服软都带了商讨的意味。
翁绿萼哼了一声,淡紫裙裾下步伐更快了些,直直进了屋。
在廊下站着的杏香和丹榴看见女使俏脸含霜地进了屋,俨然是生气的样子,又见君侯一身湿漉漉的,狼狈极了,又被女君半路丢下,一时间步伐有些迟疑,瞧着……还有几分可怜。
这个念头一出来,杏香自己都想打自己几个嘴巴。
君侯可怜?他哪里可怜啦?!
一定是他又犯浑惹怒了女君,才落得如此下场!
屋里传来女君的传唤声,杏香和丹榴连忙低着头进了屋里。
翁绿萼进来,觉得身上粘嗒嗒,又湿乎乎的,贴着身子,不大舒服,又想到萧持。
他那副比牛都要壮的体格。
“去烧些水来吧,我想擦擦身子。”
虽然女君强调了是她自个儿想擦擦身子,但杏香和丹榴忍俊不禁地对视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
明明是女君心疼君侯,又别扭地不肯直接承认。
余光瞥见君侯进了屋,杏香她们也不再耽搁,去小厨房让仆妇们多烧几桶热水。
君侯和女君共浴,哪次不得要费几大桶热水?
那天杏香还听得一个仆妇在小声议论,幸亏君侯夫妇俩显贵,不必为生计发愁,要不然光这烧水的柴火,就要够一家子愁半天的了。
女使们乖觉地带上了门,萧持进了屋,见她坐在罗汉床上,半边身子侧着,手里绞着一张丝绢,那团柔软精致的丝绢被她可怜兮兮地翻来覆去折腾,都快不成样子了。
萧持看得喉头一紧。
要是被她这么捏在掌心玩弄的,是他,就好了。
他想向她走去,但看着自己身侧不知何时积出的一滩水渍,罕见生出些犹豫。
罗汉床旁铺着的地毯,她好像很喜欢,和他提过一次,等回了平州,也要在中衡院里铺上。
她现在本来就在气头上,要是见他弄脏了她心爱的地毯,更要恼他。
翁绿萼心烦意乱地拧了好一会儿丝绢,直到那张丝绢在她手里被翻腾出花来,也不见那人上前。
她微微偏过头去,余光瞥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湿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如今虽是夏日,但稍一想想,也知道那种滋味必定不会好受。
他是想让她愧疚吗?
若是他得了风寒,最后还不是要她照顾!
翁绿萼这么想着,唇紧紧抿着,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横向他:“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呀。”
尾调带着点不快的上扬,但落在萧持耳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娇。
她果然很爱他,连生气,都舍不得太久不理他。
萧持有些得意,向她走去。
“等等。”
翁绿萼突然叫停,皱着眉头向他走来。
萧持身形一顿。
直至那只微凉的柔软小手拉住他的手,往浴房的
方向去,他也只是乖乖顺着她那点儿力道走。
翁绿萼松了口气:“那个地毯不好沾水,别弄脏了。”
萧持脸上的荡漾之色顿时收了个干净。
……这个女人!
翁绿萼瞥了他一眼,哼了哼,指了指浴房里搁着的一张小榻:“你坐那儿去吧,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裳。”
她转身,却又被他蛮横的力道给揽了过去。
他身上是冷的,但是贴着她的寸寸肌肤却又像是有火焰在底下游走,烫得她忍不住皱眉。
“我的衣裳被你弄湿了。”虽然本来也是要换的。
听着她不满的抱怨,萧持故作思考:“嗯,那该怎么办?”
翁绿萼来不及说话,就听得他愉悦道:“那就都脱掉吧。”
说完,那只大手落在她肩头,须臾之间,轻薄的裙衫缓缓褪至脚踝,他掌心的火焰燎过她,那具比羊脂玉更油润、更通透的躯体上不可避免地浮现出旖旎的晕红。
翁绿萼下意识双手交叉环住自己,羞恼道:“青天白日的,你发什么疯。”
“青天白日不好吗?看得更清楚。”萧持眉梢微扬,眸色跟着转深。
“来,我替你好好检查检查,没被脏东西缠上吧。”
翁绿萼恼他一本正经的语气,正想骂他,却被他一把捞了过去。
可怜那张小榻,从此再也不清白了。
杏香和丹榴她们送热水过来,连敲了几下门,都不见有人应声。
正奇怪时,屋子里传来一声‘进’,她们才敢动作。
一进去,就闻到那股靡靡的暧昧气息,杏香和丹榴脸一红,和仆妇们将几桶热水拎进浴房,不敢多看帷幔垂下的内室,匆匆退了出去。
杏香走之前无意看了一眼浴房里那张小榻。
奇怪,上面怎么染着一大摊水渍,晶亮亮的。
一看,君侯换下的湿衣服随意地堆在小榻一角。
杏香瞬间明白了,原来是君侯衣裳淌下的水渍。
胡闹了那么一场,萧持平时壮得跟头牛似的,第二日仍能一早起身就去军营里忙活。
翁绿萼却病倒了。
这事儿还是杏香发现的。
君侯走之前叮嘱过,不要扰了女君休息。
昨夜他强行摇醒了困得眼皮都要黏住的人,喂她吃了一碗汤圆,依她那点儿小鸟胃,今早倒是可以好好睡一觉,等到用午膳的时候再叫她起来就是。
杏香按吩咐办事儿,但看着天色越来越亮,屋里却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她不由得有些担心,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撩开垂下的帷幔一看,人仍睡得沉沉,神情安然,只是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
杏香忙让丹榴过来,一把脉,才知道女君有些发烧,虽不严重,但丹榴还是去煎了一副药。
翁绿萼浑身上下都酸软无力,被她们叫醒,也没精神,等到苦涩的药汁入喉,她才倏地清醒过来。
……什么东西那么苦。
看着女君红扑扑的小脸皱成一团,杏香她们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喝过药之后,药力上来,翁绿萼又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杏香和丹榴不敢留她一个人睡着,时不时给她擦擦身子,换一换额头上敷着的巾子。
直到夜幕降临,萧持踏着归心似箭的步伐回了宜春苑,敏锐地发觉气氛有些不太对。
没有她独有的,柔柔的说话声,也没有她身边那些女使嘎嘎的笑声。
安静得有些诡异。
萧持心里一紧,几步上了台阶,正要进屋去,却被正好从厨房里出来的杏香给拦下了。
“君侯,您动静小点儿。女君才喝了药睡下,惊动不得。”
喝了药?
萧持面色一紧:“她生病了?”
杏香点了点头,没忍住对他的埋怨之情,低声道:
“女君身子娇弱,经不住折腾……今日她睡得久了些,婢不放心,一看,才发现女君有些发烧。还好不严重,喝了两回药,已经好多了。”
萧持心上悬着的那块石头慢慢落下,虽然不疼,但是压得他闷闷的,还是不舒服。
他沉默着往屋里走去。
翁绿萼被丹榴强制要求躺在床上,她喝了药,昏昏沉沉大半日,见到萧持大步向他走来,心情却不错,还有心思揶揄他:“咦,今日怎么不响雷了?”
笑他走路突然不那么重了,她还不习惯。
萧持摸了摸她还有些发烫的面颊,低声道:“还难受吗?”
翁绿萼想摇头,却被他紧张兮兮地捧住面颊:“别动,会头晕。”
翁绿萼:……
她笑了笑:“没事,喝了药好多了。
萧持难得在她面前露出笨嘴拙舌的样子。
翁绿萼轻轻推了推他:“生病的是我,怎么看起来你比我还难受?”
她只是玩笑话,萧持却认真道:“若可以,我自然想替你承受病痛。”
是他孟浪,兴致一上来,没有顾及到她柔弱的身子,让她现在只能这样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翁绿萼被他的话逗得嘴角上扬,她侧过脸,蹭了蹭他的掌心。
“又说甜言蜜语来唬我玩儿。”
语气含糊,却又有着止不住的甜蜜。
萧持的心都要被她软成水了,见她没说几句话,就又困顿地眨了眨眼,更是心疼,放开了手,让她乖乖躺着:“睡吧,我守着你。”
翁绿萼觉得,这句话比刚刚的那句,还要让人高兴。
她上一回发烧生病时,两人正闹了不愉快,他又有战事在身,急匆匆地出了远门,一连半月都没见到他人影。
自然了,现在二人的关系,也并非当时能比的。
知道由他守在自己身边,翁绿萼闭上眼,放任自己沉入了酣眠之中。
接下来的几日,萧持都老老实实地守着她,没有动手动脚不说,对待她的时候更像是面对一尊易碎的琉璃娃娃。
翁绿萼起先还暗暗享受,后面就受不了了,摇着萧持的胳膊试图让他恢复正常。
萧持一脸严肃地拨开她的手,沉声道:“听话,你身子还没好全,此时不能放纵自己享乐的时候。”
他话里苦口婆心劝她要禁欲的意思太明显,翁绿萼不可置信。
她们之间,好像更重欲的是他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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