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帖的外面有封皮,封皮上设计有活动的窗口,像开窗户一样,左右分开窗口,里面是类似窗格一样的镂空层,透过镂空层可以看到里面的红色烫金请帖。
抽掉外面封皮以后,里面的红色请帖又有玄机,请帖共六折,可以像扇子一样抖搂开来。
虽然不比现代的贺卡精致,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闻所未闻的新鲜玩意儿了。
古代人注重社交,请帖的地位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微信,开展朋友圈儿的必备之物,所以,当周二郎把郝有财叫过来得时候,郝有财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再向自己招手。
为银子做事,郝有财义不容辞!
一天半的时间他就找作坊把周二郎设计的请帖,以及“大干朝童子军兵王争霸赛”的说明手册给油印制作出来。
当一张张请帖连同比赛说明手册同时被送达到各府的小少爷,小小姐手上时,整个安京城上流社会的大人孩子全都轰动了。
是的,周二郎同时也邀请了小女娃参加比赛,只不过比赛的项目和男孩儿完全不同。
小娃子们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儿请帖,且别致到永生难忘的请帖,当然还有那引人入胜的比赛说明书,光看着说明就让人热血沸腾。
周锦钰这次宁可冒着被周二郎发现他身份的风险也要努力帮爹做好这件事,其实有着他自己的考虑。
他不懂什么政治,可他懂一句话——
抓住了孩子就抓住了未来!
他要为周二郎买一份保险,买一份将来的保险。
他要爹能平平安安干到退休,都说飞鸟尽良弓藏,一代新人换旧人,他想着新人们成长起来的时候,能记着爹的一点好。
而人对童年的某些美好,总会永生难忘,尤其是年龄越大,到时候爹就不光是爹,爹还承载了他们童年的记忆,毁掉爹就是毁掉他们再也回不去的美好。
第71章
端王府寝殿内,白玉莲纹炉中的月沉香安静燃烧着,淡青色的烟雾透过莲蓬状孔隙缭绕着飘散出来,这香是由多种珍奇药材凝练而成,有极好的凝神静气作用。
端王手里摆弄着属下呈上来周凤青弄出来的比赛小册子,目光中不由露出几分欣赏,这个新科状元郎挺有悟性呀。
一帮熊孩子弄出来个什么比赛,不过是小孩子玩闹,用得着太师高弘还跑到金銮殿上说去,拿什么皇子们的安全做借口,明显就是配合皇帝演戏。
现在皇帝,内阁,锦衣卫三方争权争得厉害,却又互相制衡,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惹急了自己,自己有可能造反;惹急了内阁那帮子人,文臣们发动政变逼皇帝退位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皇帝需要一个没有名声可言,依附于帝王而存在的佞臣,佞臣一旦失去了君王的宠爱,便如丧家之犬,这种人用时省心,关键时候可推出去做替罪羊,用完了亦可随手弃之。
皇帝此举就是要让周凤青成为群臣笑柄,把人踩到谷底,再给提拔起来,恩威并用,让周凤青彻底忠心于他,也只能忠心于他。
周凤青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顺了皇帝的意思,赢了现在,输了将来;不顺从皇帝的意思?他有拒绝的权力吗?
不成想,周凤青竟然真给走出来第三条路,向皇帝,向所有人证明了他逆转乾坤的能力。
皇帝用他有风险,可不用他又实在弃之可惜,不能因为担心吃饭噎死就不敢吃饭了吧?
如此一鸣惊人惊才绝艳,皇帝即便一时不用他,也终归印象深刻,说不准那天又想用了。
即便皇帝一辈子想不起他,不是还有那些小皇子吗,熬死了老皇帝,小皇帝早晚要上位的。
变通能力如此之强,又眼光深远,宁可不要眼前一时之得失,也要保住文人立身之本,好好磨练,当真是治世之能臣。
端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后悔当初拉拢周凤青的手段太过简单粗暴。
端王抚额轻叹一声,罢了,等周凤青发现那药有问题,早就乾坤已定。
“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不知何时寝殿内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名黑衣侍卫。
端王撩起眼皮,“嗯”了一声。
“梅妃使人捎出信儿来,说皇帝怀疑她对王爷您有情,已经多日不召她侍寝,所以她无法再继续——”
端王一抬手,“好了,我清楚了,你下去吧。”
暗卫躬身退下,端王长指揉了揉眉心,一脸阴鸷,布局多年的棋子废了。
东厂那帮狗东西,八百年前梅妃曾经仰慕过他的陈芝麻烂谷子都能给挖出来,得亏自己向来谨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梅妃是不能留了。
皇帝对自己的猜忌和忌惮与日俱增,自己得适当的再病上一段时间了,退到后面蛰伏起来,让皇帝把注意力转移到内阁那帮子人身上。
棋局已变,周凤青这颗棋子他得想想该怎么用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端王妃使人端了滋补的虫草参汤来,丫鬟走后,端王端起奢华精美的汤碗,手一歪,端王妃着人熬制了几个时辰的参汤全部倒入了花盆中。
若真对自己上心,当知他不宜服用上火之物,假惺惺演给谁看呢,当真是令人作呕。
端王披了件披风,走出书房,直奔王府马厩而去,追风看到主人过来,兴奋地来回踱步,端王摸了摸追风的马背,又摸了摸头,翻身上了马。
偌大个端王府,竟无一可交心之人,能听他说说心里话的,只有他的爱马追风。
母妃,你装疯卖傻欺骗父王。
你从小就教导儿子要登上那最高处。
你死后这些年,儿子才慢慢想明白,你根本就没爱过儿子一天,儿子在你眼里就是孽障,是你复仇的工具。
父皇,你口口声声说儿臣是你最疼爱的孩子,可你害得儿臣好苦,你给儿臣吃的那些药,是要把儿臣送走啊。
父皇你让儿臣太失望了,所以,也别怪儿臣心狠,你的江山,我必须要,我要让它不姓赵,如此才对得起父皇对儿臣从小到大的“照顾疼爱。”
周凤青的请帖发出来,不管大人们如何各怀心事,单纯的孩子们却是比过年还要兴奋,期待着比赛的那一天快快到来。
周二郎此时在他们心中就好像现代粉丝对爱豆的心情,喜欢到了极点,也崇拜到了极点,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他的儿子呀。
周二郎这边选定了场地,着手场地的改造事宜,工部出了人手配合他,在工部观政学习,久未见面的薛良跟了过来,对周二郎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个人找了个阴凉处,使人放了椅凳,坐下来边监工,边聊天。
薛良诉苦道:“本以为完成科举就万事大吉,走上了人生巅峰,从此加官晋爵,前途一片光明,谁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官场上的事儿比咱们读书还要难,还要复杂,这还没上任呢,就开始勾心斗角,我不过是偶然一次,好心给了顶头上司一个偏头痛的药方,就成了同僚的眼中钉,造谣我对上司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简直岂有此理。”
周二郎瞥了他一眼,笑道:“有对手好啊,小成就靠朋友,大成就靠敌人,敌人逼得越紧,咱们的进步就越快,进步的过程,就是不断寻找对手的过程,那天敢与我们为敌的人没有了,你会觉得人生寂寞如雪。”
“啧啧啧,二郎你可真够表里不一的,明明长着一张云淡风轻,淡泊名利的脸,谁能想到你肚子里装的全是野心勃勃。”
周二郎就笑,“这不是没办法嘛,男人没本事不行,没地位就更不行,否则老婆孩子都要低人一等,哪个娃子稀罕没出息的爹,哪个娘子喜欢没出息的夫君?”
听他提起老婆孩子,薛良不由叹了口气,道:“我们家里那仨个也知道这会儿在家里干啥呢,老三的肚子估计现在也不小了,姑娘儿子也不知道想没想我这个爹。”
周二郎:“行了,别跟我这儿装情圣,心里想着你娘子也不耽误你逛兰香院,说正经事儿。”
薛良嘿嘿一笑:“兄弟就是有点儿好奇,纯去逛逛,啥也没干。”
周二郎郑重道:“劝你一句,被女色所迷是为官的大忌,连身下那点儿东西都控制不住自己,你还能控制什么,终会被各种诱惑迷失心智,不是智举。”
薛良老脸发烫。
“说点儿正事儿。”虽为朋友,点到为止。周二郎适时转移话题,“刚才提到有人造你的谣,此事马虎不得,三人成虎,成见一旦形成,人人都会对你有了偏见,且若这次你不反击,就成人他人眼中的软柿子,谁都想过来捏一下,后面有的是脏水往你身上泼。”
薛良:“我该如何应对?”
周二郎一笑,“找你的上司去哭诉,就说你家里是医药世家,父亲因为对偏头疼之症颇为拿手,在当地小有名望,你不忍看大人受罪,才敢给大人开了药方,不成想竟成了他人眼中的阿谀奉承,你的名节受损是小,可是不能连累大人成了那喜欢溜须拍马之人,三人成虎,这事儿要传出去,实在对大人名声有损,所以不敢不前来告之,请大人定夺。”
薛良能考上举人,也不全是运气,周二郎一点就透,忍不住一拍腿道:“妙啊,我的烦恼转眼就成了他的烦恼。”
周二郎:“人只关心自己的利益有没有受到伤害,至于你的委屈,关他屁事,不过经此一事倒可拉进你与他之间的关系,你把握住机会,将来不管留在京城还是分配到地方,他的考评对你至关重要。”
薛良受教,心中不由对周二郎佩服。
薛良不算能力极强之人,但不管是读书之时还是现在,他听劝,识好歹,下意识以周二郎为首。
如果有可能,周二郎还是希望他能留在京城。
吃过午饭,下午周二郎带着薛良视察场地改造现场,转了一圈儿之后,眉头不由轻皱起来。
他可以很肯定,这帮人故意没好好干活儿,他好像没有得罪过工部的人吧,来这一套?
周二郎使人唤来了管事儿的头头。
来人三十来岁的年纪,中等身材面白无须,一双小眼睛透着精明世故,躬身朝周二郎行了一礼,“大人,不知您唤小人何事?”
周二郎冷眼看着他,没说话,视线却犹如实质般的压迫下来,压得那人不由紧张害怕起来。
把人晾得忐忑不安,不知所措时,周二郎才淡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那位大人派来的,前几日我好像并未见过你?”
“小人王平,乃是工部刘任刘大人派来的。”
周二郎一笑,“你可知你在为谁办事?”
不等对方开口,周二郎又道:“你不是在为本官办事,你是在为皇帝陛下办事,使用这个场地之人乃是尊贵的各位小皇子以及满朝文武家的小少爷,出了事情,你觉得是你担得起,还是你家大人担得起,亦或是整个工部担得起?”
“陛下怪罪起来,该拿工部是问,还是拿你家大人是问,嗯?”
张平的冷汗顺着脖子流下来了,那还用说,他官儿最小,当然是拉他出去做替罪羊。
周二郎继续:“你觉得你一颗脑袋能不能平息陛下的雷霆之怒?你这颗脑袋能抵得上皇子的一根头发丝儿吗,嗯?”
“你家有几口人,看样子应该娃子都有了吧,男娃还是女娃?亦或是儿女双全,几岁了?数一数你家这些人头加一块儿够不够给你抵罪?”
“你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你家大人,这些都没跟你交代清楚么?今日若不是本官看你拖家带口,愿意保你这颗人头,你哭都没地儿哭去,跪下!”
第72章
日头偏西,天儿不那么热了,周大郎打算带小侄子去附近小河堤溜达会儿,那里一到傍晚就有许多卖小食的,摆地摊儿的,还有杂耍卖艺的,十分热闹,小娃子都喜欢央着大人一块儿去。
他给钰哥儿腰间挂了葡萄花鸟纹的小香囊,用来驱蚊,小手腕儿,脚踝上这些容易招蚊子的地方又给涂抹了驱蚊的药膏儿,淡淡的,很清凉,有一点儿薄荷的味道,也不知道二弟从那儿搞来的,管用得很。
“大伯,你也来一些。”周锦钰小手从精致的小瓷盒里蘸了一些,在大郎的手腕儿上认真涂抹。
小侄子软软的小手像小猫爪子一样在他手腕儿上轻轻涂抹开,神情温柔又亲昵,竟然像是对待小娃子一样对待他。
周大郎藏匿于内心最深处的小孩儿一下子就委屈了,苏醒了,他从小就闷头闷脑的不讨人喜欢,爹娘都更喜欢大姐和二弟。
尤其是二弟,自从有了二弟,爹的心里眼里都是二弟,走哪儿都带着弟弟,抱着弟弟跟人显摆弟弟有多好看多伶俐。
他也很喜欢漂亮的弟弟,带出去特别自豪,他抱着从街东头儿走到街西头儿,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弟弟有多好。
但这并不妨碍他会忍不住委屈,也想让爹抱着,背着,想让爹夸夸自己,就像夸大姐和二弟一样。
但是他知道自己比弟弟大,不能这样想,要和爹一起爱护小弟弟。
本来就不爱说话,后来哑了,却是想说也说不出来,自己的需求被越来越多的忽视,虽然习惯了,不代表没有过。
后来长大了,自然不会像个小娃一样去争这些东西,他知道爹娘是爱他的,弟弟是爱他的,大姐亦是爱他的。
弟弟不准任何人说他的坏话,谁敢叫他小哑巴,弟弟就要跟人家拼命,弟弟有好吃的亦会分给他,就是分得有点儿少。
一块儿点心,掰给他指甲盖儿大小,还有几分舍不得道:“哥,这是我和人家打赌赢来的,你先少吃点儿,等我以后中了状元做上大官,大哥想吃多少,二郎都买给你。”
爹喜欢二郎是有原因的,两个人某些方面真得很像。
刚才小侄子不经意间这么一弄,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些藏的极深的小委屈就冒出来了,他就像个小娃子一样,任由侄子给他两个手腕儿上细细地涂抹均匀防蚊膏。
他在小侄子温暖的目光里,看到了爹宠着二郎时的那种表情——怜爱、宠溺。
“大伯,脚腕儿上也给你抹一些。”周锦钰说着话蹲下小身子。
周大郎如梦方醒般反应过来,臊得脸通红,忙把手里的瓷盒儿小心地收起来,不准侄子在自己身上糟蹋好东西。
这药膏必然是不容易弄到的,否则二弟定会给家里人手一盒,不至于只给了兰姐儿和钰哥儿,可不敢浪费。
云娘从打开的窗户里看到大伯带儿子出门儿,目光闪了闪,大伯若是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怕就不会这般疼爱钰哥儿了吧。
若说在这个家里谁能治住二郎的话,恐怕只能是大伯。
她嫁到周家这么多年,见过二郎怼大姑姐,也见过二郎和公公婆婆犯倔,唯独没见过二郎顶撞大伯二郎对大伯有着一份极深的愧疚和感恩,公爹供他读书,因为他们是父子,大伯从不欠他任何东西,付出的辛苦却一点儿不比公爹少。
钰哥儿生下来就体弱,三天两头儿闹病,药不离口,单凭公爹一个人如何既供丈夫念书,又有能力给钰哥儿看病,是大伯帮着公爹撑起了这个家,保住了丈夫的前程亦保住了他唯一的儿子。
周大郎带着钰哥儿出门儿,刚一走到门口,迎面贺景胜骑着滑板车飞奔过来,人还没到跟前儿就开始扯着嗓子嚷,“大伯,钰哥儿,快!我带你们看蹴鞠去,我爹和我三叔今天都下场!”
周锦钰前世是个球迷,这个世界的足球还真没见识过,来了兴趣,拉了拉周大郎的手,“大伯,我们去看看吧?”
蹴鞠是达官贵人玩儿乐的游戏,周大郎只听人说过,并未曾有机会真正见过,难免有几分好奇,点了点头。
照顾贺景胜的小厮气喘嘘嘘追上来,心里恼死了周翰林,吃饱了撑的捣鼓出状元车这破玩意儿,每天他都快被少爷把腿儿遛断。
一行人到了蹴鞠场,是贺家的私人蹴鞠场,离住的地方并不算太远,一刻钟的功夫就溜达到了。
鞠城是一开阔的长方形场地,周围砌了砖墙,门口的守卫自是都认识自家小主子贺景胜,但今天端王爷突然心血来潮跑过来观看比赛,不敢随意放人进去,上前询问一番,得知来人是周翰林的大哥和儿子,这才给放了行。
蹴鞠场上一帮武将踢得正酣,贺景胜远远地瞅见端王殿下在搭好的凉棚里喝茶观赛,旁边儿自家三叔还有两个人陪着,除了端王,今天过来观赛的人还挺多,整个看台区快坐满了。
他领着周大郎叔侄寻了半天,找到一处视野不佳的空位,坐了下来。
怕周锦钰不懂,贺景胜指着蹴鞠场给做介绍,蹴鞠场中央竖了两根高约两三丈的杆子,两个杆子之间扯了一张网子,网子靠顶部的位置有一个比蹴鞠球略大的孔洞,叫“风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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