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桓不吭声。
曹惠妃又道:“短短几年,从一个刚出道的状元郎成为如今身兼数职的皇帝红人,周凤青做事哪有简单二字?
“他和为娘一样,都是从最底层上来的,毫无根基,像我们这样的人哪敢肆意妄为,但凡出点差错都是灰飞烟灭的结局,所以,他绝对不会随随便便为你披上披风。”
就见曹惠妃缓缓站起身来,目视前方,以一种极为肯定的语气说道:“他这就是在暗示你,他愿意拥立你,你他能为你披上御寒的披风,他亦能为你穿上龙袍,这披风就是他的投诚,你明白了吗,我的儿?”
不知何时起,朝堂里掀起了一股流言,愈演愈烈,说是皇帝的身体每况愈下,传言端王要以兄代侄和五皇子争抢皇位。
消息传到永和帝耳朵里。永和帝勃然大怒,一怒端王果然狼子野心终于是露出了爪牙,二怒他还没死,更没有立储君呢,五皇子怎么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太子了?
永和帝在寝宫发火气到吐血的消息传到二皇子的耳朵里,二皇子欣喜若狂,再次见到周二郎时,周二郎对他意味深长地一笑,道:“最近陛下身体欠安,殿下身为人子,理当去床前尽孝。”
等周二郎走远了,二皇子才猛然琢磨出味儿来:莫非这股子流言是周侍郎一手策划出来的?
二皇子激动地一拍大腿,一时之间对周二郎佩服得五体投地,又欣然接受,比起他爹看不上他,他娘对他各种说教,周侍郎却是用行动在默默支持他,维护他,帮助他。
他上次只不过提了一句父皇不稀罕他前去床前尽孝,暗示了父皇更喜欢五皇子,而不喜欢他;结果周侍郎一出手就替他解决了问题。
这下好了,不但让父皇开始讨厌五皇弟,顺便连他的劲敌端王叔也一起打击了,五皇弟和端王叔两边打起来才最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赵正桓对周二郎送上的这份大礼简直满意至极!
他以前对龙椅那个位置想也不敢想,只不过迫于母妃的压力,才不抱希望的去争取,现在忽然就生出了无限的渴望,有周侍郎在,一切皆有可能。
与此同时,养心殿的东暖阁内,周二郎正与永和帝在悠然地下着围棋,永和帝的眉眼舒展,显然是心情极好,脸上哪有半分生气的痕迹。
永和帝深深地看了周二郎一眼,笑道:“爱卿这招无中生有,引蛇出洞,用的妙呀。”
周二郎眉尾轻扬,“陛下谬赞。”
永和帝又问:“接下来朕当如何?”
周二郎头也不抬的,玉节般温润无瑕的指尖夹着一枚黑子,轻轻落下,“陛下让他自证清白。”最后一个尾音透着轻飘飘的阴柔,却又毫不掩饰浓重杀机。
阴险、毒辣、野兽一样的凶残掩盖在男人敛下的眼眸后。
第193章
棋子落下,周二郎又道:“戏台子才刚搭起来,生旦净末丑都还未登场,陛下您不必急着出手,咱们君臣且隔岸观火瞧着。”
永和帝哈哈大笑,道:“这次你做得很不错,想要什么奖赏。”
要什么奖赏?
你真心想赏自然就直接赏了,还要问我做什么?
明显是赏多了你舍不得,赏少了又不合适。
身为臣子,除了谦虚推脱,难不成还能真跟你谈条件不成,想到此,周二郎忙道:“效忠陛下为陛下分忧,乃是微臣的本分,陛下您的信任倚重不就是对微尘臣最大的肯定和奖赏么?”
说完,话音一转,周二郎道:“陛下,臣想向您举荐一人。”
“哦?能让你周凤青看上的人定是不凡,说说看。”永和帝来了兴趣。
周二郎脸一红,半天才诺诺道:“臣想跟陛下走一个关系?”
“你说什么?”
永和帝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陛下,臣知罪”
“求陛下宽恕。”
周二郎慌忙俯首认错。
好半天,头顶上传来,一阵哈哈哈的笑声。
永和帝指着周二郎笑道:“周凤青啊,周凤青,古往今来,你大概是第一个胆敢和皇帝走关系的人。”
周二郎道:“陛下,是臣一时糊涂,臣知错了。”
永和帝却是摆摆手道:“不不不,朕就给你这个特权,以后你想提拔那个,只管亲口对朕说。”
永和帝的反应早就在周二郎的意料之中,现在周二郎帮着永和帝批折子,永和帝最担心的无非就是周二郎利用职权排除异己,培养亲信,结党营私成为第二个徐庚或者是端王。
与其让他这么猜忌,不若干脆把事儿挑明,适当得把自己的私心暴露给皇帝,反而能打消他的一部分疑虑。
听闻永和帝此言,周二郎忙道:“陛下,微臣不敢,绝无下次!只是……”
“只是什么?”
永和帝追问。
“只是臣举荐的人,确实是踏实肯干之人,只是因为臣同他是同窗好友,亦是同乡,他又在臣的手底下干活儿,臣若提拔他,引人非议;臣若不提拔他,又对不起他;臣想求皇上一个恩典,把他调离户部,看着给安排个位置。”
永和帝挑眉,“你倒是有情有义为他着想,知不知道你刚才为他冒了多大的风险?”
周二郎惶恐,“臣知错。”
“行了,朕相信你,自然也相信你举荐之人,说吧,你想把他安排到哪儿?”
永和帝的话又是一个不着痕迹的陷阱,倘若周二郎马上说出要把人安排到哪儿,永和帝就要怀疑周二郎的用心了。
“啊?”
周二郎装作毫无准备的样子,道:“陛下,您,您答应了。”
“臣代我那同窗薛良谢陛下恩典。”周二郎磕头谢恩,巧妙地避开了永和帝的询问。
这位置绝不能由他来定。
永和帝沉吟了一会儿,道:“我看就安排在吏部吧。”
“谢陛下隆恩!”周二郎再次谢恩。
永和帝现在正是用得着周二郎的时候,给的这个恩典,可以说相当香饽饽了,吏部亦是六部里唯一不受内阁控制的。
出了皇宫,周二郎收起脸上的恭顺谦卑,他要建立自己的班底,把薛良提上来只是第一步,他要所有人都明白,他周二郎想提携的人就一定能提携上来,哪怕是摆在明面上的亲信党羽。
傍晚时分,周二郎收到端王府送来的请帖,说是邀请去府上,端王有要事相商。
所谓的要事相商,周二郎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是什么。不过正好,可以在端王允许的范围内多一次见钰哥儿的机会。
更衣洗漱后,周二郎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萧祐安给的那个养颜丹,养颜的作用不大,副作用倒是有,搞得他最近总是有邪火,握笔杆子的手又发掘出一项新技能,甚至好几次差点被朱云娘撞破。
可去你爷头的养颜丹吧。
这分明是促进他和朱云娘生娃呢。
周二郎单手抚额,没想到他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萧祐安简直是吃准了他爱美怕老的心理。
可恨的是,这养颜丹,他确确实实也有养颜的作用,让他忍不住想用,他要求不高,到萧祐安那个年纪能保持他那样的精神面貌就可以了。
不行,他必须得抽时间找萧祐安谈一谈。
萧祐安这养颜丹太耗费身体,长此以往,他真吃不消。
端王府上,萧祐安正在教授外孙抚琴。
抚琴这种东西是贵族的玩物,周二郎这种出身微寒之人,在心境上就差了萧祐安一截,他无论是自己学琴还是教儿子学琴,都带有强烈的目的性。
说直白的一点儿,就是附庸风雅,装点门面。
你要说周二郎他自己真的喜欢吗?他也不是真喜欢,他收藏字画,可没见他收藏古琴。
什么学习古琴是享受高级的快乐,那都是他拿来蒙骗周锦钰的,他自己都不知道那高级的快乐是什么。
但是不喜欢归不喜欢他必须要入乡随俗,进了这个圈子,这个圈子里人都会的,他就必须要会,不但要会,还得像模像样,他逼周锦玉,其实他也是在逼他自己。
萧祐安不同,他纯粹是因为喜欢才玩儿,而他想玩儿琴,手里把玩的都是最顶级的古琴,身边陪玩的更是名师中的名师,高手中的高手。
事实证明,师傅的天花板有多高,徒弟的进步空间就有多大,而且周锦玉不像周二郎一样心思深沉又复杂,走对了路子,他很容易就沉浸其中。
就连萧祐安也惊诧于小外孙的天赋,这才多久,进步之快,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他甚至已经可以上手挑战《渔樵问答》以及《汉宫秋月》这种难度的曲子了。
萧祐安忍不住揽过周锦钰,“好孩子,你弹得很好,出乎外公意料的好。”
周锦钰抿嘴儿一笑,“改天我弹给先生听。”
萧祐安知道他口中的先生就是自家女婿周二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之所以不敢见朱云娘,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默认了端王把钰哥儿从女儿身边抢走的事实。
琴棋书画,吃喝玩乐,修仙炼丹,治病救人他都行,可搞政治他不行,带兵打仗他也不行,复国对他来说,以前只是一个不切实际,但为了心中的执念,又不得不去做的一个梦。
他身上背负着国恨家仇,他没有办法真正做到抛开一切,修仙问道。
可是因为钰哥儿的出现,一切都出现了转机。
他的外甥端王善于谋权篡位,他的女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了;他不擅长的,这俩人都擅长。
周锦钰捕捉到萧祐安脸上的不自然,没有戳破,反正他自己心里很明白先生才是养了他七年的爹。
想到明天又可以见到先生了,周锦钰心情很好,他道:“外公,不练了,我想早点儿休息。”
早点休息,这样他明天就可以精神饱满的听先生讲课了。
“好,那外公陪你一会儿,你睡着了,外公再走。”
周锦钰点点头。
那次落水留下的后遗症,伤了脑子,周锦钰有些类似神经衰弱的症状,入睡困难,萧祐安不想让他吃太多的安神药,吃多了不管是对身体还是脑子都不好。
因此,给开了泡脚的方子安排周锦钰每晚睡前泡脚促进睡眠,周锦钰不习惯让人伺候他,每次都是下人给他打好洗脚水,他自己泡完了再叫人进来收拾。
今晚正好萧祐安看见了,他见小外孙竟然自己洗脚,火儿腾得就上来了,王府的下人都死光了吗?赵修远这个混蛋,不是他自己亲儿子不上心是吧?
周锦钰见萧祐安发火,忙拉住他,“外公,是我不叫他们伺候的。”
“你不用骗外公,为他们说话。”
“是真的,没有骗外公,我自己能做的事情,不想让别人伺候,很不舒服。”
“真的?”
周锦钰点点头:“什么都让别人来伺候,会让钰哥儿觉得自己是个废人,钰哥儿不喜欢。”
萧祐安心疼得揽过周锦钰的头,“好孩子,你怎么会是废人,你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周锦钰奇怪地看了萧祐安一眼。
萧祐安自知失言,忙弥补道:“外公是说钰哥儿在外公心里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孩子,来,今天外公伺候我外孙洗脚。”
说着话,萧祐安蹲下身子,双手伸进水里,抓住周锦钰的小脚丫,作为前朝太子,他这还是头一遭伺候人洗脚,显然业务不熟练。
周锦钰忙推他,“外公,我自己来,您是长辈哪有长辈给小的洗脚,钰哥儿伺候外公洗脚才对。”
周锦钰随口一句话,竟然把萧祐安说感动了,以前作为前朝太子的时候,他有人伺候;即便现在不是太子了,他也并不缺人伺候。
尽管这些人也是真心实意的伺候他,但这和自己的小外孙一片孝心,亲口说为他洗脚,感受完全不同。
越是和周锦钰相处,他就越喜欢这孩子,同时也越发现钰哥儿的性格不适合坐在那个位置上。
他只盼着自己的药能快快起作用,好让周二郎和云娘再生一个继承人。
也不知道是女婿太不争气,还是女儿那边有问题,除了调理身体,他还好心得往药丸里放入了不少好东西,是真的好东西,既助兴又不伤身。足够两个人充分交流,可这么长时间,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周二郎提早到了王府,本想着直接去看钰哥儿,却被端王拦住了,说有要事相商。
周二郎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凤青有所耳闻。”
“说关于此事你是怎么看的?”端王挑眉道。
周二郎:“下官怎么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陛下必然会对王爷有所猜忌,怕是对王爷很是不利。”
端王冷笑一声,“先发制人,徐庚真是好手段。”
周二郎附和,“的确,仅用一句莫须有的流言,就把皇帝陛下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王爷您的身上,进而掩盖他自己的狼子野心,首辅大人之老谋深算,周凤青自愧不如。”
端王摆手,“凤青你不必妄自菲薄,这个老东西在你手上可是吃过不少亏,说说,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
周二郎装模作样思考一番,无奈摇摇头,“王爷,凤青无能,倘若是其他流言倒还好办,只需要找到流言的源头即可,可此流言事关谋逆,且王爷也确有谋逆的条件,即便是查到源头,以皇帝陛下多疑的性格对王爷的猜疑必不会因此削减。”
“此为阳谋,王爷除了自证清白,无解。所以,这个哑巴亏王爷您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着实可恨!”
端王咬牙:“自证清白?如何自证清白,无非是想要让本王交出锦衣卫的兵权,以证明本王无谋逆之心。”
周二郎没接话。
端王是左右为难,交出锦衣卫的兵权,自然可以让永和帝放心,可失去锦衣卫就相当于砍掉了他一条臂膀。
如若不交出锦衣卫的兵权,那就证明流言没错,你有谋逆之心。
不管怎么做,他都损失巨大。
正如周二郎所说,此为阳谋无解。
正苦恼间,就听周二郎悠悠道:“不过王爷也不必太过烦恼。”
“噢?此话怎讲?”端王听出这是有转机,声音难掩激动。
“王爷稍安勿躁,徐庚此计踩点踩的甚妙,在如此敏感时期把锚头对准王爷,他也是算准了皇帝的心思,可他忘了一句话——”
端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人算,不如天算。”周二郎一字一句道。
“王爷,徐庚千算万算,他也不会想到你我之间的关系,您觉得皇帝收回锦衣卫,会交给谁来统领?”
不等端王说话他又道:“我有七成把握让皇帝把锦衣卫交到的我手上,这样的话,王爷即便把军权交出来,也不过是左手换右手,锦衣卫依旧在王爷您的手上。”
端王听他如此说,微眯了眼,随后有些疑惑道:“不过凤青,永和帝已经把御林卫交到你的手上,他又如何会把锦衣卫也一同交给你,这可就相当于把身家性命交给你了,本王不认为他会如此愚蠢?”
周二郎一笑,“此一时彼一时,生病的人总是会有些依赖性的,何况王爷觉得除了二郎,整个朝廷他还能找出谁来驾驭锦衣卫这帮人吗?”
“就是本着权力平衡的原则,他也不可能让徐庚的人来掌握锦衣卫。”
“再者说了,锦衣卫里可都是王爷您多年的亲信嫡系,倘若不派一个有能力的人过去,他收回王爷的统帅权跟没有收回有什么区别吗?”
端王忽然哈哈一笑,拍着周二郎的肩膀道:“卧龙凤雏不外如你。”
周二郎忙谦虚道:“王爷太抬举我了,周凤卿如何敢同孔明比肩。”
说说笑笑,气氛就放松起来,两人又聊了几句当前的朝廷局势,周二郎只听不说,嗯嗯啊啊敷衍了几句,趁势提出过去看看钰哥儿睡了没有,端王心情好,再者他正是用得着周二郎的时候,欣然应允。
月色初上,王府院子里亮起柔和的宫灯,沿着青石小径,下人领着周二郎穿过后花园,转到周锦钰的寝室前,小厮正要进去通报,被周二郎拦住,“且慢。”
“大人您……?”
“不必通传了。”
说着话,周二郎塞进那小厮手里一锭银子。
“这……谢大人,大人您请。”小厮美滋滋退下。
周二郎眉头皱起来,他不让人进去通传,本意想给儿子一个惊喜,这会儿看到小厮连一点儿推脱都没有就收下银子放他进去,气得额角突突直跳,端王口口声声把钰哥儿当亲儿子,这偌大个王府,有谁当钰哥儿是真正的主子了?
难怪钰哥儿在王府会落水,照看的人根本就不上心!
别拿钰哥儿的性子好当借口,在周府有人胆敢不把钰哥儿当回事儿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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