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荷没有父亲没有兄长,而且长公主明令禁止十岁的崔荷去学骑马,哪怕有侍卫陪伴,崔荷也不能骑马。
天知道崔荷有多羡慕那些骑着马的姐姐,哪怕只是坐在马背上,有人牵着也是极好的。
崔荷偷偷溜出来去找谢翎,谢翎正在马棚里为马儿刷毛,听了崔荷的要求,他断然拒绝:“不可以,郡主年纪太小,不能学。”
“你就教教我嘛,你在下面牵着马,我就坐在马背上,绝不乱动。”崔荷换上了红色胡服,来狩猎场的贵女们都会备上一套胡服,哪怕不骑马,穿着四处乱逛也极为好看。
崔荷的这套劲装是府里的绣娘为她做的,上面还特意为爱美的郡主加上了各种珍珠宝石,这样的胡服只能当做平日里的私服,压根不适合骑马的时候穿。
谢翎把晒干的苜蓿草放到马槽里,马儿张着嘴就咀嚼起来,吧唧吧唧吃得正香,崔荷嘟着嘴抽出一条苜蓿草,马儿不满地喷出一股气,把崔荷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不敢再靠近。
谢翎看她胆小的样子,不由嘲笑出声来:“郡主这般害怕马,还想骑马,简直是异想天开。”
崔荷被他嘲讽后十分的不服气,忍着惧意走上前几步,伸手去摸骏马的脖子,没想到这次马儿竟然没有做出什么生气的表现,崔荷心中的害怕也消散了几分。
她今天非得要学骑马,于是她亦步亦趋跟在谢翎身后,不管谢翎去做什么,崔荷都跟着。
直到她跟到了谢翎父亲谢琅的面前。
谢琅年过三十,长相虽有几分儒雅,但到底是武将,身材魁梧,体型高大,对比只有豆丁那么大的崔荷,谢琅就跟一个巨人一样。
听闻小郡主想要跟自己的儿子学骑马,谢琅哈哈大笑两声,“郡主想要学骑马,我来教你,但是小郡主可千万别与公主说,小心她来罚我,那郡主以后可就见不到我了。”
谢琅的副将王笛将谢琅的马牵了过来,谢琅托着崔荷的腋下将她抬到了马背上,崔荷坐在马背上,发现自己竟然比谢琅还高。
她高兴地喊道:“谢伯父,我好像比你还高哎。”
谢琅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骏马的鬃毛,笑道:“只要郡主平时好好吃饭,就会长得比我高。”
崔荷笑盈盈应下:“好,我记住了!”
“来,我带郡主走两圈。”谢琅性子非常开朗,最喜欢与小孩一道玩耍,是名副其实的孩子王,他拉着崔荷在校场里跑了两圈,把崔荷逗得前俯后仰,崔荷对谢翎的父亲更加钦佩了。
谢翎自己有一匹小驹,个头不高,最适合像他这种年纪的孩子骑,这是他二叔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如珠如宝地养着,如今看见父亲待崔荷这么好,他有些吃味,当下骑着小驹跑了过去。
“崔荷,我能骑马跑,你可以吗?”谢翎一拍马背,他的马蹬蹬地跑过了崔荷骑着的那匹马,崔荷坐在马背上十分着急,她求助地看向谢琅,谢琅看着自己儿子挑衅的行为感到十分无奈,干脆翻身上马,带着崔荷骑马跑了起来。
高头大马和短腿的小驹如何能比,谢翎一下子就被超过了,任凭他怎么打马,都没办法超过去,谢翎丧气地回到了原位,只觉得父亲偏心。
谢琅带崔荷跑了一圈后停了下来,看着自己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轻踢马肚来到了他的身边,谢琅低头看向自己的儿子,说:“有好胜心是好事,却不应该与一个比你年纪还小的姑娘比,你该去和比你高,比你壮,比你聪明,比你勇敢的男人去比,这才是一个男子汉应有的好胜心。”
谢翎自小最信服自己的父亲,听到他的训诫,谢翎低下头来认错。
崔荷好奇地问道:“那我可以和他比吗?”
谢琅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自然是可以,我这番话也适用于郡主,应该与强者去比能耐而非与弱者争长短。”
这个年纪的崔荷似懂非懂。
坐过谢琅的高头大马后,崔荷时时刻刻都想继续骑马,只可惜谢琅要陪皇帝狩猎,并非时时有空,崔荷只好另想办法。
她个头不够高,没办法靠自己的能力骑到马背上,但是却可以爬上马棚去够马背,崔荷失败过几次,也摔过几次,她哭了一会便会爬起来继续。
谢翎站在马棚外,看她跌倒又爬起来,周而复始,好像非得要爬上去似的,他实在不明白崔荷到底有什么好执着的,小马驹不能骑吗?
“别爬了,我的小马驹借你骑就是了。”
“不要,我就要骑大马。”崔荷终于爬到了马背上,她的腿不算长,勉强能够到马镫,她试着踢了踢马肚,马儿真的往前走了两步。
自此,没有大马可以骑的崔荷时常会跑到马棚里翻上马背去体会骑马的快乐。
她一直以为骑马是很快乐的,直到有冒失鬼忘记锁马棚,而她骑着的那匹马也没有系好缰绳。
崔荷的马靴上镶有宝石,但是装饰物时常会移位,宝石尖锐的部位插到马肚上,马儿撒腿就跑,起初是在马棚里跑动,不料撞上过来喂马的谢翎。
谢翎打开马棚,差点被疾驰而来的骏马前蹄踹翻在地。
骏马跑出了马棚,崔荷无法控制,只好弯腰趴在马背上紧紧抱着马脖子,她试图去安抚它,没想到骏马更疯了,将崔荷带进了密林中。
谢翎看到骏马将崔荷带出马棚后,当即跑去喊侍从让他通知大人,而他又极其自信地骑上一匹骏马去追崔荷。
没想到谢翎果真追到了崔荷,他试图把崔荷带到自己的马背上,但是他实在高估了自己的本事,拉着崔荷,两个人一起摔下了马背。
幸好他们去的密林有厚厚的树叶铺垫在地上,两个人才没有摔残,但是谢翎却因为抱着崔荷,自己撞上了地上的一块硬石头,当即晕厥了过去,
崔荷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幕,她的手掌心里全是谢翎的血,温热,血|腥,刺鼻,她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的血。
当时虽然是白天,可密林里温度很低,崔荷摸到谢翎越来越弱的呼吸,以及逐渐变冷的身躯,害怕得抱紧谢翎,以自己的身躯温暖他。
直到大人们找过来,看到了依偎在一起的两个小孩。
没想到时过境迁,崔荷竟然还是与马犯太岁。
她看着谢翎再次冲她伸出的手,她却不敢接,她害怕自己会再次害谢翎受伤。
谢翎的指尖快要碰触到崔荷的衣衫,可是崔荷却瑟缩着躲了回去,眼看着前面有一个弯道,以马车全速前进的步伐,车厢一定会撞上城墙,崔荷若还在马车里,一定会受伤。
“崔荷,把手给我。”谢翎恨她突如其来的闪躲,只觉得她并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崔荷不知道马车即将撞上城墙的命运,只顾着自怨自艾,若不是她一时贪玩,又怎么会伤害到谢翎,她无比愧疚,也无比自责。
如今他再次伸出手,崔荷已经不敢再触碰。
时间紧迫,谢翎不可能再让崔荷有犹豫的机会,他伸长手臂,要去捞崔荷,崔荷却再次躲开。
“你要是不把手给我,我跳上马车也行,到时候我们一起死算了。”
“不可以。”崔荷拼命地摇头,她不想谢翎死!
“那你把手给我,这次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
“我数三声,数到三你就跳过来,我接住你,一,二!”
还没说完,崔荷已经抓住他伸来的手,用力一跃朝他奔去,谢翎将她按在马背上,使劲勒紧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慢慢降下了速度。
就在他数到二的时候,骏马已经拐弯,连带着身上的马车也不受控地撞上城墙,顿时被撞得四分五裂。
崔荷坐在马背上,紧紧抱住了谢翎的脖子,埋首在他肩窝,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谢翎失而复得,伸手抱住她颤抖的身躯,使劲将她按入怀中,他贴着崔荷的鬓角,有种劫后重生的庆幸,他将她牢牢圈在怀中,哑着嗓子闷声道:“幸好你还活着。”
第36章
沿街两侧的商贩被谢府的马车掀翻, 筐篓扁担里的瓜果蔬菜倾撒满地,支起遮帘的木架轰然倒塌,砸到了无辜行人。
顷刻间, 整条临安街头哀鸿遍野。
汴梁城里巡逻的禁卫军们闻讯赶来,带头的禁卫军统领林大人指挥手底下的人去检查民众伤情,他则握着佩刀的刀柄大步朝谢翎而去。
高头大马上的谢翎搂着一个身穿水红色襦裙的妙龄女子, 她整张脸都埋进了谢翎的怀中,压根看不清楚模样,他有幸参加过谢翎与郡主的婚典,因此便能认出谢翎怀里抱着的就是安阳郡主崔荷。
他快步上前, 恭敬叉手道:“属下来晚了,还请侯爷见谅,郡主可还安好?”
谢翎一手控着缰绳, 一手搂住崔荷的纤腰, 解释一番, “林大人, 我家的马车受惊失控,撞翻了沿街百姓, 此事我深感愧疚, 但是内子受了惊吓身子不适,我要带她回府找大夫过来看看, 劳烦林大人处理一下此事。”
“谢大人多礼了, 这本就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下官一定处理妥当。”林大人只是一个七品小官,平日里压根没机会与谢翎这样的一品大臣有往来, 如今谢翎遇到了麻烦事,正是他巴结的好时候。
许如年一路追赶过来, 看到谢翎把崔荷救下来之后松了一口气,当时情况凶险万分,他生怕崔荷遭遇不测,谢翎自此就成了鳏夫。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上了皇家玉牒,就算郡主死了,他谢翎也不可轻易再娶妻,除非皇家要与他谢翎解除姻亲关系,否则谢翎这辈子都逃不过孤寡的命运。
许如年来到谢翎面前,问:“你们没事吧?那马为何突然发疯?”
谢翎摇头:“我不知道,一会劳烦你和林大人检查一下那辆马车,我怀疑有人动了手脚。”
“行,包在我身上。”
许如年望向谢翎怀里的崔荷,自他到来后,崔荷就一直躲在谢翎怀里不抬头,即便再害怕,光天化日之下也多少注意些影响,搂搂抱抱的,有伤风化。
于是他冲崔荷喊道:“郡主你没事吧,可是吓到了?”
崔荷毫无动静,谢翎低头拉出怀里的崔荷,崔荷脑袋一歪,差点倾身倒下去,幸好谢翎一直搂着她的腰才没倒下去。
崔荷双眸紧闭,苍白的面容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颈间布满汗珠,额上的伤口此刻正湿淋淋地往外渗血,半张小脸都快要被额上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
谢翎今日穿着一件天青色的直缀常服,如今肩膀上也被她的血染红了一片,可他顾不得干净,颤抖着手去摸崔荷颈间的脉搏,指尖的脉动虽微弱,但还算清晰。
谢翎顿时松了一口气,阴沉着的脸缓和了不少,他摸着崔荷苍白的脸,感受到掌心里一阵热烫,崔荷似乎在发热。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要赶紧回府找太医过来。
“我先带她回府,此地劳烦子玉替我善后。”子玉是许如年的表字,二人私底下便是以表字称呼对方。
得了许如年的保证,谢翎一扯缰绳,骑着马往谢府跑去。
地上躺着许多无辜民众,有一个老妪卧伏在地,旁边还站着一个垂髫小儿,方才太过混乱,她摔了一跤,孙子差点就走散了。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穿着素色锦袍的夫人,她身后跟着两个男子,只见她抬了抬下巴,便有一男子走上前来搀扶起老妪,男子在老妪耳边说了几句话,老妪哭声一歇,似是有些不敢确定,追问了几句,看见贵人皱眉驱赶,她半信半疑,最终还是咬咬牙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孙子往前走去。
谢翎赶着回去,顾不得其他,狠打了马背一鞭,马儿撒蹄狂奔。
忽然有一个老妪从街道旁冲了出来,差点成了他的马下冤魂,谢翎急急勒住缰绳,马儿一抬腿差点踹到老妪身上,老妪抱着自己的孙子往后一倒接着便是一声响彻云霄的哭丧声。
“没天理啊,大家快来评评理!撞了人怎么还敢跑,皇亲国戚就可以目无王法吗!你把街上的人都撞倒在地,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我的孙子受了重伤,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大家快来把这个罪魁祸首抓起来,送去衙门,让大老爷替我们做主!”
老妪坐在地上撒泼,怀里的小儿不知作何反应,眼睛紧紧闭着一副晕厥过去的模样,方才祖母交代了,闭上眼睛不许睁开。
街上有许多被波及的商贩,吃饭的家伙都没了,一股子气无处发泄,看到老妪上前来阻止谢翎离去,当下纷纷附和。
“你就是害我们的凶手,别让他跑了!”
“不许走!你把我们的摊子掀翻了,我们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
“对!嫌犯不能就这么跑了,快些赔钱,否则我们压你去衙门问责!”
谢翎被周围的百姓团团围住,有人扯他的缰绳,有人抓他的腿,还有人扯他衣摆,谢翎不敢御马抬足,只能扯紧缰绳控住马匹。
若是再伤了人,少不得会被人告上御前参他一本。
人群中有人带头,将地上的烂菜叶砸向谢翎,谢翎忙抬手护住崔荷的脑袋,任由腥臭菜叶落到自己身上。
有人浑水摸鱼,伸手去拉扯他与崔荷腰间佩戴的玉佩荷包,谢翎皱眉拍掉那双不怀好意的手,怒斥一声:“滚开!”
谢翎身下的骏马嘶鸣一声,将要抬起前足,在此危急时刻,幸好谢翎抓住缰绳狠狠扯了一把菜控制住暴动的马匹。
林大人见状,连忙带着禁卫军跑过来拉开人群,他拦在马前对一拥而上的百姓怒斥道:“休得无礼!再胡闹小心我将你们都逮去衙门!”
百姓对汴梁城的禁卫军敢怒不敢言,当下便有不少人萌生出怯意了,人群中有一个老头钻了出来,喊道:“就是他抢走了我的马!小偷!窃贼,快把我的马还给我!”
谢翎当时去追崔荷,一时情急抢了一个人的马,没想到正主找上门来了。
许如年拨开人群来到谢翎身边,谢翎把崔荷递给许如年,许如年伸手接过,将人打横抱起。
谢翎翻身下马,走上前去与众人交代道:“对不起诸位,撞人的是我家的马车,我在此为各位赔个不是,我愿一力承担这次事件的全部责任,有林大人替我作证,大家可以报上姓名登记在册,届时到我忠勇侯府领取赔偿,我谢翎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亏欠在场任何一个人。”
“他是忠勇侯?”
“好像是他,班师回朝那日我见过,既然他开口了,那应该就是可信的吧。”
人群里传来窃窃私语,实在是忠勇侯的名声太过响亮,众人都知道忠勇侯为大梁守住了西北要塞,打心眼钦佩他,没想到他敢作敢当,竟然与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权贵不一样,当下众人对他的好感便多了几分。
“既然忠勇侯开口了,那肯定就是真的!咱们找谁登记?”
谢翎拉过林大人,低声说道:“劳烦林大人替我登记一番,此番事了,我再找个机会感谢林大人。”
“哪里的话,是下官的荣幸。”林大人总算找着个拍马屁的机会,高兴都还来不及,他一拍胸脯对众人保证道,“一会在禁卫军那儿做登记,损坏了什么器具,砸坏了什么货物,伤到了何处,统统登记在册,再去忠勇侯府领取赔偿金。”
众人得了允诺,心里便有了着落,禁卫军跑去附近店铺里问人拿了笔墨纸张,弄了一张桌子过来吆喝,一下便将倒在地上哀哀嚎叫的民众吸引了过去。
“忠……忠勇侯,我的马能否还给我,我还得回府交差呢。”老头是府上派出来办事的,若是丢了马匹,他可赔不起啊。
谢翎不想为难他,便把缰绳交了出去:“多谢老翁借我马匹,这儿有一点钱,算是我的赔偿。”
谢翎把钱包里的铜板都送了出去,老翁没想到有这意外之喜,当即那点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拿了钱欢天喜地的牵着马离开了。
谢翎转身从许如年怀里抱走崔荷,对他叮嘱道:“我先带她回府,这儿你帮我盯一下。”
“没事,但是你要这么抱着她回去吗?这儿离侯府还有段距离呢。”许如年抱了崔荷一会便觉得沉,时刻想着撒手,谢翎要这么一路抱着人回去,手不得废掉?
谢翎乜他一眼,讽刺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孱弱?”
许如年:“……”
谢翎说罢便抱着崔荷大步流星离开了,他抱得稳稳当当,仿佛崔荷轻如鸿毛一般,许如年拍了拍酸软的手臂,对着他稳如泰山的背影,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谁跟你似的力大如牛,我可是文官!”
许如年打算去查一下马车的事,刚走一步,脚下便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眯了眯眼,心道不会是马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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