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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暗恋的死对头(海月火玉)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是担心你害怕罢了。”
“我不怕,我们今晚圆房吧。”
谢翎身子一僵,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沉默地往后一靠,靠坐在椅背上,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坐在房中。
屋内一时无话,屋外洒扫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仿佛天地之间的运作也跟着停顿下来。
谢翎如今思绪一片混乱,往日里再难的卷宗到他手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能被他解出来,可他在这儿坐了不止一炷香,仍理不清头绪。
谢翎多年以后想起今日,他还是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拒绝,放着娇妻不爱,非要做个正人君子,白白虚度许多光阴。
谢翎不愿多待,遂起身离开,临行前说了一句:“今夜再说吧,我还有事要出趟门,午膳和晚膳就不用等我了。”
说罢他大步离去,拉开房门,就见几个婢女婆子皆蹲在房门前听墙角,谢翎皱眉怒斥:“滚,下次再见你们听墙角,一律发卖了去。”
婢女婆子们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崔荷从屋里走了出来,来到谢翎身旁站定,当着众人的面拉过谢翎的腰带,将他的身子掰了过来。
谢翎扭身侧立,看见崔荷低着头在他腰间摆弄了一会,一个绣着夏日初荷与蜻蜓的荷包就悬挂在了他的腰间。
崔荷仰头温柔笑道:“之前就给你备好了,但是苦于今早你离去得太早,便没给你,今后可得好好戴着,否则别人都要说我这个媳妇偷懒了。”
谢翎捞过垂在自己腰间的荷包细看,上面系着竹青色的穗子,用一颗玉白色的珠子将荷包与穗子串在一起,看上去文雅精致。
但是,这绝不是他一个武将会佩戴的东西!
“戴这个干什么?”谢翎颇有几分抗拒,伸手想要扯下来,崔荷按住他作乱的手,解释道,“新婚妻子都应该给丈夫绣自己做的荷包,若你没有,怕是会被同僚笑话。”
谢翎扯开荷包的手停顿了下来,底下几个丫鬟婆子齐齐看向他们俩,若他把荷包扯下来,也太不给崔荷面子了,说不定还会被多嘴的婆子递话到母亲那儿去。
想了想,谢翎松开手,胡乱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副将邱时站在院门外,看见谢翎大步走出来,腰间还多了一个秀气的荷包,正想打趣两声,就看见谢翎低头拎着荷包细细看了两眼,眉宇皱得死紧,想扯下来又没扯。
最后还是放下,随它在腰间晃来晃去。
邱时恍然大悟,这应该就是郡主给他准备的荷包吧,还挺好看的。
“侯爷,出门了?”
“嗯,走吧。”
谢翎走后,崔荷便留在院子里开始她做主母的第一天。
先是给一众小厮婢女训话立威,再每人发派红包以示主母恩德,有方嬷嬷从旁协助,崔荷很快就在众下人中立下了主母的威严。
早膳和午膳在自己的院子中解决,吃过午饭后崔荷歇了一会晌。
醒来后,崔荷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屋里的一切摆布都与绣楼的不同,让她格外陌生,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对。
起来后便吩咐丫鬟把屋内的装饰都替换成自己常用的,丫鬟奴仆进进出出,摆弄着库房里的嫁妆,根据崔荷的要求摆放妥当了。
直到日落西山,崔荷才满意地拍了拍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叉着腰观察屋内的摆设,和绣楼中的一样呢,她如今开心了许多。
“走,跟祖母和母亲婶娘用晚膳去。”崔荷跨过门槛,领着金穗去前院陪几位夫人用晚膳。
待崔荷他们离去,底下的丫鬟齐齐松了口气,皆趴在廊下喘气,怎么第一天就忙成这样,郡主的东西也太多了吧!
崔荷到了正厅和几位长辈一道用膳,三位长辈都是极好相处的,就连小堂妹谢语嫣也是如此。
用过晚膳后,崔荷在谢语嫣的带领下随意逛了一下谢宅,她发现谢翎过去住的旧院子里有一栋特别高的建筑,似塔又不是塔,似阁楼又太小,一共有七八层楼这样高,院子上了锁,无法进去。
崔荷心中虽好奇,但是也没有硬闯的道理,改日让谢翎带她来就是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沐浴过后,方嬷嬷从屋外进来,遣走了屋里伺候的丫鬟,拉过一个箱龛,给崔荷大开眼界。
当中的精巧器物与实物相差无几,崔荷吓得双手捂脸,耳尖发红,方嬷嬷一看便知崔荷昨夜肯定没有圆房,心下松了口气,没圆房也无事,今夜教她一下便好。
“郡主莫要羞涩,这是男女必经的事,待你经历过了,也就知道夫妻之事不过如此,说不定姑爷天赋异禀,郡主还能享受到常人享受不到的欢愉。”
“郡主今夜大可主动一些,男人嘴上说不要,实际上心里想得紧,没有一个男人能逃得过女子的刻意引诱。”
崔荷:“……”
方嬷嬷走了,把那一箱物件留给了崔荷自己揣摩,崔荷怎么可能揣摩,把东西一锁,直接丢到了床底,眼不见心不烦。
崔荷坐在桌子翻阅闲书,一直等到烛火快要熄灭,二更天的梆子响了,才听到屋外有动静。
崔荷瞌睡虫都跑掉了,谢翎他终于回来了……

二更天,更深露重,院子里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无,唯有草丛间有虫鸣声高低起伏。
梆子响起后不久,忠勇侯府的花园里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谢翎刚从浴室里出来,浑身带着湿气,身穿一件家用袍服,散发披肩,发尾还滴着水,拖着木屐,慢悠悠地穿过游廊往听荷院走去。
院子里一片宁静,唯有廊下一路的红灯笼与他相伴,今夜是新婚的第二夜,府里的灯笼还没撤走,就连红绸子都还挂着。
每一处都在提醒着他,他娶妻了。
谢翎没有多少与女子共处的经验,与崔荷共处一室时,总觉得处处拘束,一旦离开了便觉得舒坦,因此才在外面待了一整日。
若不是许如年那厮催促,他可能三更天才打算回府,等崔荷歇下了,他再悄悄进屋。
此刻站在听荷院门前,谢翎生出了几分紧张,望着院子门口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他半皱着眉,低头嗅了嗅身上的气味。
今夜他鬼使神差用了香胰子沐浴,似乎比大婚当天还隆重了几分,他颇有些嫌弃自己突如其来的怪异行径,总觉得过于殷切。
明明今夜不一定会发生这种事,为何要多此一举,说不定崔荷已经入睡,他就可以放心地在罗汉床歇下。
他忽地愣在原地,似乎有些什么不对,他为什么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只能睡在罗汉床的事实?明明这屋子也有他的一席之地,床榻一人一半,凭什么让给她崔荷!
谢翎推开垂花门,吱呀一声发出声响,惊动了院里的人。
金穗银杏与屋里的两个小丫鬟坐在堂屋前的台阶上玩花牌解闷,听见声响,连忙把花牌收起来,起身迎他。
“姑爷回来了。”
“少爷。”
谢翎抖了抖肩膀上的外袍,木屐敲击地面发出清脆响声,走近了,才问道:“夫人歇下了?”
银杏与金穗对视一眼,笑呵呵地说道:“郡主等了姑爷一宿了,姑爷快进屋吧。”
谢翎:“……”来早了。
丫鬟们收拾好东西从院子里撤走,回到自己的耳房歇息,阖上门时,还偷偷地从门缝里看他。
谢翎披着袍子在院子中对月站了一会,许久才磨磨蹭蹭地走上台阶,推开房门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屋里装饰何时变了样?
崔荷从杌子上起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将雕有松竹图纹的牙黎放入《镜花缘》的书卷中做记录,合上书本后,来到书架上放好。
她转身回到榻前落座,双脚踩在床前脚踏上,搂过茶白色的披帛覆在肩膀,双手自然放在膝上,一双美目俏生生地看向谢翎。
“我还以为你怕了,今夜不敢进屋。”
谢翎转身关上房门,尔后打量起室内的摆设来,大红色的丝绸被她撤下,换上了颜色稍淡一些的红色帷幔,地上铺着华贵的毛毡,就连桌子,杌子也都披上了缀着穗子的绸布。
屋里多了许多他没见过的东西,天青色的直径瓷瓶里插着黄色的腊梅,画着梅花图案的冬瓜瓶里放着许多卷轴,还有造型古怪的西洋钟,华而不实的灯盏烛台。
桩桩件件,全是他没见过的毫无用处的东西。
多了这些东西后,他只觉得原本还算宽敞的屋子突然逼仄了起来,而且屋里一件他的东西都没有,仿佛他只是一个来过夜的过客!
“我的东西呢?”谢翎仍不死心,在屋里转悠了几圈,确实一件自己的东西都没有,之前挂在墙上的弓箭,案几上摆放的宝剑,还有他的字画,怎么什么都没有了。
崔荷不甚在意地说道:“都在库房里。”
“你撤走我的东西算怎么回事?这屋子就你一个人的?”谢翎气势汹汹地来到崔荷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崔荷。
“谁让你今日出去了,我还以为你把这屋子让给我一人了呢,要不你瞧瞧屋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摆你的东西,你自己摆上去吧。”
崔荷身子微微往后仰去,单手撑在床榻上,仰着头笑吟吟地看向谢翎,齐胸襦裙露出了她优美的肩颈线条与瓷白玉肌,纤细的锁骨在昏黄的烛光中如低洼的山丘,暗影沉沉,再往下,便是如高山般耸立的雪丘,掩盖在层叠的丝绸纱织之下。
谢翎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咽喉不受控地上下滚动,转息之间便移开了,她怎么换了身寝服,昨夜的深衣为何不穿了,换上这样疏松的衣裙,让他不敢靠近。
他干脆坐到榻上,目视前方:“这屋子你我一人一半,你如今霸占了整间屋子,置我于何地?”
崔荷撑着身子往他那儿凑了过去,闻到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淡淡檀香味后顿了一下,她抬眼看他,柔声反问:“那你今日为什么一日未归,新婚休沐的日子,你又置我于何地。”
谢翎闻言,想都不想便要狡辩,一扭身,便与凑近的崔荷迎面撞上,二人呼吸相近,差点便要亲上。
崔荷也没想到他会忽然回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她心跳如擂,不知所措,未等她先后退,谢翎整个人便惊慌地撑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将她视作洪水猛兽,离她远远的。
从谢翎进门开始崔荷的精神就没松懈下来过,方嬷嬷提醒她要主动些,她依言而行,本已做好艰难作战的打算,却不料谢翎竟然这般不堪一击。
好像谢翎比她还要青涩呢。
根据谢翎方才慌张的表现,崔荷无意中似是捕捉到了一丝奇妙的感觉,原来掌握主导权的感觉是这个样子的,是胜券在握,是成竹在胸。
崔荷轻轻勾起了唇角,好整以暇地盯着谢翎。
谢翎身子微僵,面容紧绷,看似冷静,实则放在身侧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方才太不得体了,怎么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好歹他也是个大老爷们,怎么能有一种被人占便宜的感觉,要占便宜也是他谢翎占崔荷的便宜!
崔荷低头掩饰住唇边笑意,脱去鞋履,光着脚丫子钻进了床榻里,她端坐在床上,指着那两个绣花枕头道:“今夜你可上榻,为你准备了一个枕头,还有一床被子。”
谢翎轻轻咳嗽了一声,从容镇定道:“有劳夫人费心了。”
谢翎也跟着脱去鞋袜上榻,正欲掀被子盖上,崔荷忽然说道:“你没忘记今夜我们要做什么吧。”
谢翎:“……”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只要我睡得快,没人叫得醒我。
他直挺挺地躺了下去,盖上被子后背过身去,面朝床榻外侧,心中默念,你别过来啊!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有人挪近了。
崔荷喊了他一声:“谢翎?”
谢翎没应,崔荷掩嘴偷笑,又喊了一声:“夫君?”
谢翎闭上双眼,默念兵法口诀。
崔荷挪到床边,拨下彩凤帐钩里的轻纱帷幔,帷幔一落,便将屋里的烛光遮了个严严实实。
逼仄的拔步床里,空气似乎凝固了起来,床上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
崔荷知道谢翎在装睡,她拍了拍他的臂膀,催促道:“谢翎,别装睡了,今夜咱们要是不圆房,明天你不行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谢府。”
谢翎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毒妇,崔荷就是一个毒妇!
他哼了哼声,语气里夹杂着愤慨:“崔荷,你就那么想圆房吗?”
崔荷满脸无辜:“不是我想,是祖母想,今日晚膳的时候,祖母和母亲又旁敲侧击了,再交不上红喜帕,可怎么交代啊。”
谢翎咬着后槽牙,慢慢地坐起了身子,他一条腿曲起,手臂搭在上面,心中天人交战。
做,还是不做?
此刻寝房外的床沿底下又有两个婆子蹲在那儿了,方嬷嬷与柳嬷嬷恨不得钻进两个人的床底下听个清楚,窗户离卧房太远,听不真切啊!
忽然,有声音传来。
“你把衣服脱了。”
“你先脱。”
“凭什么,你先。”
“一起。”
“行。”
方嬷嬷与柳嬷嬷对视了一眼,纷纷掩嘴偷笑,终于到这一步了,她们可是盼了两晚呢!
昏暗的拔步床里,夫妻二人对面跪坐,崔荷忍着羞意,把衣带扯开,指尖颤抖着,差点将衣带系上死结。
谢翎别过眼去,慢吞吞地除去衣物,不多会便露出了精壮的胳膊来。
床榻昏暗,只能看到人影轮廓,衣料摩擦时发出的声音在狭窄闷热的拔步床里格外清晰,空气中似有暗香袭来。
谢翎夜能视物,却从未与旁人提及过,他悄悄抬眼,便见到了一幅夏荷初绽图,洁白如玉,娇艳欲滴,她的轮廓如明月一般柔美,身上处处是风光。
谢翎讷讷坐在原地,只觉得口干舌燥,鼻尖似是有汗珠凝结,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呼吸失了分寸。
尽管眼前一片漆黑,与生俱来的羞涩还是让崔荷抬手护在了身前。
眼前有一片高大身影看不真切,但她知道是谢翎。
她伸出手去,碰触到了一堵热墙,结实紧致,壁垒分明,她指尖发着颤,大着胆去分辨,谢翎握住她作乱的小手手腕,没有出声。
崔荷屈膝凑近,与他促膝相碰,崔荷红了脸,将腿缩了回来,脸红心跳,声如蚊讷:“怎么做?”
谢翎沉默半晌,也不知怎么回答,他只好说:“你躺下。”
“哦。”崔荷摸黑拉开了被子,钻了进去,没一会便有一股热源也跟着进来了,他在上面,撑着身子不敢碰触她。
崔荷又问:“接下来呢?”
谢翎撑在她身上,半晌无言。
崔荷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谢翎动作,于是忍着羞,红着脸,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谢翎只觉一股香风迎面袭来,他侧过脸去,一个柔软馥郁的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他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僵在原地。
屋外两个嬷嬷早就回屋了,没有注意到房门忽然被打开,一道人影飞快地从内院里一闪而逝。
正屋里有笑声传来,压抑的,低沉的,不可抑制的。
崔荷蜷缩在被子里,笑弯了腰,谢翎他真的什么都不懂哎。

初春的白昼总是笼罩着一层阴云,半夜有惊雷,春雨淅淅沥沥下到了清晨。
崔荷昨夜睡得极为安稳,唤醒她的是窗外叮咚的雨水声。
她睁开眼,朦胧日光中有一道身影站在洞开的窗台下,他身形高大,身姿挺拔,成了一道比窗外风光更好看的风景。
崔荷坐起身来揉了揉眼,正想欣赏一番,谢翎便已注意到她醒了,于是对廊下的金穗银杏喊了一声,不多会,她们便端着水盆敲门进屋。
谢翎转身坐到窗沿下的摇椅里,手捧一杯茶盏,怡然自得地望向院中景致。
热气腾腾的茶面升腾起云雾,将他俊朗的眉眼笼罩其中,他轻轻吹拂开茶面,细细品鉴起来。
崔荷觉得稀奇,昨夜谢翎仓皇离去,今日这么快就重整旗鼓了?
她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坐起身来,犹疑地看着他,小声询问金穗:“他什么时候回屋的?”
金穗:“姑爷不是一直待在房中吗?”
旁人不知道,她不可能不知道,他明明走了的。
崔荷疑惑地望向谢翎,谢翎面色冷淡,瞥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崔荷敏锐地感觉到,今日谢翎比以往都要冷漠几分。
崔荷随两个丫鬟到隔间去换裳,今日金穗给她挑了一套浅紫色轻纱襦裙,配上一条碧色披帛,比起昨日见婆母的端庄,要清丽淡雅许多。
她绕过屏风出来时,柳嬷嬷正好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折叠着一张带血的喜帕,脸上洋溢着喜悦,看见崔荷出来了,冲她颔首笑得和煦:“夫人,我先去与老太君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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