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半晌不说话,祁孟有一种对牛弹了半天琴的无奈。
“亏我废这么多口舌,”他站起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瞥他一眼:“走了。”
办公室门合上的下一秒,打火机的声音骤然一响。
蹿出的火苗燃着烟丝,他半阖着的眉眼模糊在指尖升起的青白烟雾里。
「分手就一定是有第三者吗?就不能是我对你烦了、腻了?」
耳边突再次响起那天早上她说的这句话。
时隔多年,终于肯说真话了。
什么玩弄她感情,不过是她给自己的离开找的借口。亏他这些年总是忍不住细究回想,当初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她有这样的错觉。
如今不用想了,横亘在他心头五年的结终于解开了。
还剩的半截烟被他捻灭在烟灰缸。
沈屹骁掏出手机,给祁孟拨了过去。
祁孟刚走到楼下:“又干嘛?”
沈屹骁不理他语气里的不耐:“她不是说等你回话吗,你现在就跟她说不行。”
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
祁孟叹了口气,决定最后一次劝他:“你想好——”
“现在就打。”
真是油盐不进。
祁孟索性不管他了:“这可是你说的,后悔了别找我!”
沈屹骁好笑一声,将挂断的手机撂在了茶几上。
她不是要向前看吗?
那他就偏要她走回头路。
虽然夜浓不敢保证「凤凰涅槃」这个提议一定会被祁孟认可并通过,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被一个电话推翻。
她看了眼时间,甚至都不到两个小时。
“张秘书,祁总有没有说原因?”
张秘书谨记祁孟叮嘱的『客气礼貌,言辞婉转』。
“夜总监,其实祁总非常喜欢这个立意,但凤凰涅槃是存在争议的,万一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掀起负面导向,会严重影响这款香水的后续销售,甚至还会对雾色的品牌造成无法挽回的负面影响,祁总也是想稳妥一点,还希望夜总监谅解。”
其实回来的路上,夜浓就想到了凤凰涅槃的双面性,但却没有深想,如今因为这个理由被推翻,她的确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刚刚心里蹿升的恼火因张秘书的解释而一瞬熄灭。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麻烦张秘书跟祁总说一声抱歉。”
“夜总监客气了,祁总说,如果您这边有其他更好的想法,可以随时和他沟通。”
“好的。”
电话挂断,夜浓深吁一口气。
所以接下来的方案要从哪里入手,是继续之前的释怀,还是反向的复合呢?
左右拿不定主意时,曲姚敲门进来:“夜总监,需要给你定一份下午茶吗?”午餐她注意到夜浓没吃几口。
夜浓摇了摇头:“帮我冲杯咖啡吧。”
“好的。”
别人喝咖啡多为提神,但是对夜浓来说,除了满嘴的苦涩外,实在没多大用处。
夜浓只喝了一口就皱了好大一会儿的眉。
她拉开抽屉,刚想拿一包茉莉毛峰,却看见抽屉边的黑色皮质方盒,是当初祁孟让她们借此找灵感的玻璃碎片。
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很淡的香也随即飘了出来。
夜浓将盒子凑近鼻尖闻了闻。
很奇怪,凑近再闻,又和刚刚闻到的味道不太一样了,有点像柑橘,但她不太确定,但可以确定是果香。
夜浓合上盖子,偏开脸,深吸一口气后,再次将盒子打开。
那股几乎一闪而过的香味让她眉梢微微一挑。
对,就是这种味道,很清淡,是......
眸光流转间,夜浓心脏突然快了一拍。
是茶香,具体是那种茶香,她不确定。
但是和上次商场里,那个女孩子手里拿的那瓶香水的香很像很像。
也就是当初她送给沈屹骁的那瓶香水。
是巧合吗?
夜浓不敢确定。
她目光落到手机屏幕,几经犹豫后,她抓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了祁孟的电话。
“祁总,冒昧打扰您。”
“没事没事,谈不上打扰。”
祁孟本身就是一个很随和的人,特别是知道她是沈屹骁的前女友,语气更显客气了:“夜总监只要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我这边的确是有件事想问问祁总,就是那个用作设计灵感的玻璃碎片,不知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祁孟知道有玻璃碎片这个东西,但他也只是见过照片,没看到过实物,如今听她说是香水,祁孟愣了一下。
“是香水瓶?”他条件反射地反问了一句。
当初那张玻璃碎片的照片,可是他亲手交到阮瑜手里,又传到她手上的。如今他的语气却满满充斥着,他不知这玻璃碎片的最终来源。
那一瞬,夜浓几乎笃定了之前在她脑海里闪过的一个可能性。
但是以防万一,夜浓又试探地问了句:“如果祁总也不清楚的话,可以问问沈屹骁,东西是他的,他一定知道。”
如果真的如她所料,那祁孟听她这么说,一定会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一定会找一些说辞将沈屹骁从这段关系里摘出去。
然而传到她耳朵里的却是——
“对对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来帮你问问。”
算不上特别简短的一句话,从开口到结束,却好似一道鸣音从夜浓耳廓急速掠过,震耳欲聋的,让她拿着手机的手机迅速收紧。
温瓷般的手背因用力,指骨撑出伞状。
真的是他。
尽管心里早已有了猜想,甚至有过笃定,可事实真如她所料地摆在自己面前时,夜浓还是被震惊到了。
所以那些被打回来的方案,都是他在从中作梗。
点名让她独立负责,也是他的意思。
所以他在这家公司到底充当一个怎样的角色?
投资方?
享有一票否决权?
还有,那一瓶瓶香水背后的感情线,不是祁孟,而是他......和她的?
夜浓向来公私分明,不喜欢在工作中掺杂个人情感。但现在因为沈屹骁的闯入,让她无法再心无杂念地给出最理性的判断。
所以,她是该跟他对质,还是继续装不知道?
若是对质,会不会撕破脸,会不会影响这个项目的后续进行。
可若是装不知道......
想起之前被组员们用心做出来,却被他无情刁难而推翻的一个又一个的方案。
夜浓眸光一冷。
而此时此刻的祁孟,直到电话挂断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被套了话,直到他点开通话记录,看见「沈屹骁」三个字——
「祁总如果想不起来,可以问问沈屹骁,东西是他的,他一定知道。」
耳边突然响起的这句话,让他脑子“嗡”的一声。
“坏了!”
当时他听到这句话怎么没有反驳还应了下来,这不是等于承认沈屹骁和公司的关系了?
祁孟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这要是被沈屹骁知道,自己的老底被他掀了......
祁孟来不及多想,赶紧给夜浓回了过去。
电话接通——
“您好,祁总。”
礼貌依旧,和几分钟前一样,话音里能听出淡淡笑痕。
祁孟在心里感叹,这两人还真是绝配,都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
祁孟硬着头皮扯出一声爽朗的笑,解释的话全凭大脑给出的应激反应。
“夜总监,我刚刚问了,虽然沈总和我一样,也有一瓶一模一样的香水,但他也记不清那香水的名字了,不过没事,张秘书也有一瓶一样的,回头我再问问他。”
夜浓知道他一定会打电话过来解释,却没想到他会用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理由。
但是没关系,无论他说什么,也不管这中间他有没有跟沈屹骁打小报告,都改变不了她当下的决定。
“不用了祁总,我自己去当面问他就好。”
祁孟愣住,不确定她说的「他」指的是谁,但是这个「当面」听得他心里一咯噔。
但是祁孟反应很快,“这点小事哪需要夜总监亲自问,我现在就给张秘书打电话——”
“祁总误会了,”夜浓已经拿上外套走出了办公室:“我说的是沈屹骁,沈总。”
听出他语气又急又慌,沈屹骁不禁皱眉 :“有点事要出去,怎么了?”
祁孟顿时松了口气:“那你赶紧去。”
沈屹骁听得一头雾水, 双脚不由得停在了原地:“什么意思?”
祁孟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夜总监, 就是你那个前女友, 马上就去找你了。”
沈屹骁眼皮一跳, 大脑下意识给出了反应:“你跟她说我和公司的关系了?”
虽说自己和这事脱不了关系, 但祁孟还是尽可能地把自己摘出来。
“哪是我说的,是她自己猜出来的,她刚刚在电话里问我那个玻璃碎片的事,这事你压根就没跟我说过,我就想着蒙混过去, 结果她让我问你,这意思你还听不出来吗?”
沈屹骁眉心渐锁, 刚刚一闪而过的慌乱后,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就凭这点猜测, 她就要来找我对质?”
祁孟没想到都这个节骨眼了,他思维还这么缜密。
“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急, ”不想引火烧身,祁孟试索性把话题往他身上引:“还是说,你改变主意了?”
可惜沈屹骁丝毫没有被他分散注意力。
“祁孟, ”他语速不疾不徐,但音色明显沉了几分:“你别跟我玩避重就轻这一套。”
祁孟没见过沈屹骁发火,但他这人,就是有种不怒自威的本事。
“...我, 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心一虚, 祁孟声音都不由自主低下来:“真不是故意的。”
“那你就把你的「不是故意」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祁孟哪还敢再有半点隐瞒,将刚刚和夜浓的两次通话内容尽他所能还原了一遍后,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笑。
把祁孟笑得后背窜出一阵阵的凉气。
祁孟下意识吞咽了一口:“所、所以,你要不要躲一躲?”
“躲?”沈屹骁双脚一转,不仅不往外走,反而回了办公室:“为什么要躲?”
祁孟不知他是故作镇定还是有了别的打算,但是听他的语气......
祁孟问:“你该不会是想...等她去找你吧?”
沈屹骁已经将刚穿上的西装外套重新脱了下来,扔到了沙发里。
“不然呢?”说完,他就断了通话,随即,他又拨给了关昇。
“沈总。”
“跟前台说一声,等下如果有一位叫夜浓的女士来找我,跟我说一声。”
之后,沈屹骁就去了临窗茶室。
烧水、洗杯、冲泡,眼看面前第二杯茶都凉了,还是不见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
沈屹骁眉心渐拢,扭头看向墙上的时间,距离祁孟那通电话已经过去四十分钟,但是从榕港大厦开车过来也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
难道说她改变主意,又不来了?
期待与惴惴不安交杂的内心,此刻又被失落填满。
沈屹骁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直接将电话拨给了一楼前台。
“沈总。”
“还没有人找我?”
“回沈总,暂时还没有。”
沈屹骁又转身走到窗边。
暮色渐沉,路上车辆与行人穿梭。
俯瞰,霓虹如丝带,蜿蜒曲折。然而,所有的繁华喧嚣都被隔音效果甚好的玻璃阻隔而深陷一片寂静。
而此时,正对这座全玻璃结构,宛如一块矗立的水晶办公大楼对面。
行人如织的斑马线前,夜浓却如同静止的雕像一般。
她安静地站在那儿,安静地看着对面那座高耸入云的,她只走近却从未踏进过一步的办公大楼。
盘落的夕阳那么温柔,映着那座傲挺的楼身,衬得它如梦幻般遥不可及。
不知又等了几个红灯变绿、绿灯变红,直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碰了碰她手臂。
“小姑娘,再不走就红灯了。”
夜浓虽然久久凝望对面,但并没有失神,转过头来,朝老奶奶弯唇笑了笑,很随口地捻了个借口:“奶奶,您先走吧,我在等人。”
她的确在等人,等着向对面那栋楼里的某人要一个答案。
对面的红灯又亮了,漫长的99秒开始倒数,夜浓也不禁在心里开始倒数着......
平时眨眼而过的一两分钟,在此时,却显得尤为漫长。
绿灯亮了,通行的时间远不及红灯来得长。
就好像她用尽全力为自己搭建的堡垒,崩塌不过短瞬。
但是有过一次经验,再修建筑起,应该远比第一次要省事又省力。
久久停在原地的双脚,在又一个绿灯亮起的时候,终于毫不迟疑地迈了出去。
穿过马路,踩上台阶,步行过数百米的楼前广场,夜浓走进高大的门厅。
“你好,请问沈屹骁沈总在吗?”
“请问您贵姓?”前台礼貌询问。
“夜浓。”
闻言,前台朝她礼貌微笑:“您稍等。”
看着对方拿起座机电话听筒:“沈总,夜女士到了。”
夜浓嘴角随即勾出一记冷笑。
还真是如她所料。
既然祁孟将她要过来的事跟他说了,想必他也知道她这趟过来的目的。
也好,省得她再多废口舌。
电梯上行速度很快,门开,前台先一步出去,一手挡住电梯门,一手朝外示意:“夜女士,这边请。”
穿过静谧的走廊,再转弯,又到了一处前台。
“黎秘书,这位是夜女士,麻烦你接待一下。”
视线落到那位黎秘书脸上的时候,夜浓愣住。
竟然是她。
短暂的怔愣后,夜浓嘴角不禁滑出一味冷笑。
竟然和自己的秘书谈起了恋爱。
还真会资源自用。
但是这位秘书似乎没有认出她,不觉意外的脸上,浅浅一个颔首,礼貌道:“夜女士,沈总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
夕阳的余晖在天边扯出大片的橙黄。
沈屹骁站在霞光粼粼的落地窗前,听见敲门声,他抄在口袋里的双手蜷了几分。
“进来。”
黎雪打开双扇办公门的右扇:“沈总,夜女士到了。”
沈屹骁依旧背身对门,直到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渐近。
他扭头,凌厉的眉峰下,冷然的眼底裹着淡淡一缕笑痕。
“好久不见,夜小姐,别来无恙吧?”
本该先发制人,却因他这假模假样的一句而让夜浓陷入几分被动。
但她情绪藏得丝毫不露,平静的脸上,长睫轻轻抬着,夕阳的余晖漫了星点柔黄在她脸上,也在她眼底落了浅浅一排阴影。
夜浓呵出一声低笑:“沈总的这一句好久不见当真是好久。”
听出她话里的不甘示弱,沈屹骁嘴角轻出一缕笑意。
“怎么,”他缓缓转过身来,“难道夜小姐不觉得,刚刚那句,才是分手多年的情侣再见该说的话吗?”
回京市前,夜浓不是没想象过和他重逢的场景,或步行在街头转角,或驱车相背而行。
她以为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们之间真的可以有一句:好久不见。
然而,现实总是和理想相悖。
无论是那晚她出电梯看见他脱口而出的:你跟踪我。
还是现在站在他的领地,与他针锋相对。
原来,现在的相见,才是他们之间最该有的样子。
夜浓心里暗觉好笑的同时,视线直直回望着他:“所以我是不是该配合沈总刚刚的那句,说一声,谢沈总挂念,我很好?”
她看过去的眉眼,含着缕讥诮:“可惜我今天过来,不是跟沈总叙旧的。”
“那你来做什么,来求我?”
夜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求你?”
“难道不是?”他优越的眉骨下,眸色清冷,“不求我,你手里的方案要如何通过?”
隔着距离,他那双犹如浸了墨的瞳孔,深邃,淡漠而又隐晦不明。
夜浓脸色不由一沉。
沈屹骁一步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影从她的脚尖,一点一点上移,直到完全盖住她。
“夜浓,”他脸色沉,声音冷:“被你玩了六年,求我一声,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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