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怔怔地看着自己手背。
那一丁点的奶油,经过她的唇,到他的指腹,再回到她的手背,如今那一丁点的浅白色,若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
“又不走了?”
声音从对面传来,夜浓抬头时,眼里不止茫然,还有无措,夹杂着那句「你有病」带来的些许歉意,全部摊开,直直送到对面人的眼底。
隔着一扇门的距离,沈屹骁已经站在了门外,一双眼,无波无澜地看着她。
“下次随身带面镜子,吃完饭照照。”
本来还为自己刚刚骂他的那三个字生了些许的歉意,如今看来,根本就是骂轻了。
夜浓给他一记冷若冰霜的眼神,从他肩膀越过。
出电梯再过门厅,踩下门前台阶,哗哗水瀑声袭耳,夜浓长吁一口气,从身到心顿感一阵轻松。
沈屹骁扭头看她:“你车在哪?”
两人从出门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过,夜浓瞥他一眼:“你去大门口等我。”
锻炼时留下了一身汗气,本该在早餐前就去浴室洗一个澡解决掉,可又怕他门一关,她就转身跑掉,沈屹骁硬是忍到现在。
结果可好,换来她这么不耐烦的一句。
没和她在一起之前,没有哪一个人敢这么要求命令他,和她分手后,是再也没第二个人敢对他这么颐指气使。
她是第一个,也是仅有的一个。
其实这也都没什么,重点是,这话听在耳里本该让他烦躁,偏偏心底又生出了几分怀念。
她真当自己拿她没办法,还是说,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把她当祖宗?
沈屹骁双手抄在裤子口袋,偏过脸气笑一声。
“门口是吧?”脸转过来时,他笑了笑,继而点了点头:“行。”
夜浓摸不透他的笑,但是从他话里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眼看沈屹骁迈开脚,夜浓忙喊住他,但不是“沈总”,而是“嗳”。
但是沈屹骁没回头,径直往前走。
不知道他是生气让他去门口等,还是不满意那声“嗳”。
夜浓踩着高跟鞋追上去,跑到他身前时,她修长的双臂一伸。
“沈总至于这么小气吗?”
还挺会倒打一耙。
沈屹骁压下眼底多余情绪,只留几分冷郁。
夜浓眼神闪了闪,心虚又嘴硬:“让你堂堂沈总跟我去取车,我哪好意思。”
跟她去取车不好意思,但是好意思让他去门口等她。
倒是会给自己找理由。
“所以呢?”沈屹骁轻飘飘地问了句:“夜小姐打算怎么办?”
铂悦府不似一些小区,地上也是允许车辆通行的。
夜浓往他旁边抬了抬下巴:“你在这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别墅区在东北角,平墅在西南,若是步行走过去,一来一回半个小时都不止。
沈屹骁懒懒丢了句:“不习惯等人。”
夜浓是真的想狠狠给他一记白眼,然后反问一句:以前在寝室楼下等我一等就是半个多小时,怎么没听你说不习惯?
“那你说怎么办吧,我听您的。”
话音一落,就遭沈屹骁一个冷眼:“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别让我再听到那个字?”
夜浓心里想 ,你还说不许让我说「我们」呢,结果刚警告完,自己还不是说漏了嘴?
夜浓懒得跟他掰扯这些没意义的。
“行,沈总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屹骁也懒得细究她不爽的语气,瞥她一眼后,双脚一转,擦过她肩膀,径直往前走。
夜浓在原地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跟她一块去取车。
所幸沈屹骁步子迈得不大,走的也不急,夜浓踩着不方便跑起来的高跟鞋,匆匆几步就追了上去。
八点不到的早晨,凉风阵阵,再加上小区被浓密的绿化植被环绕,气温都要比市区凉一些。
穿过平墅侧墙就是一条双车道的沥青路。
沈屹骁再一次瞥了眼她裙摆下的两只赤白的脚腕,还有鞋底下细细的高跟。
他站住脚,眉头拧着,语气嫌弃:“走这么慢,车钥匙给我。”
夜浓气笑一声。
这人可真有意思,明明是他走的懒悠悠,却反过来嫌弃她。
但是一想到昨天一路走过来的路程,夜浓心里又偷生几分侥幸。
她从包里找出车钥匙,往沈屹骁摊开的掌心里一压,“那就麻烦沈总了。”
钥匙串上坠着一个很迷你的毛绒卡通玩偶,让沈屹骁心里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柔软:“别乱跑,回来见不到你人,我可没时间找你。”
眼看他转过身,夜浓忙朝他“嗳”了声:“要是、要是不小心看见瞿总,你、你......”
“怕我告状?”沈屹骁似笑非笑一声。
夜浓只在心里白他一眼:“不是,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我在你这过夜。”
目光扫过她低垂着的眉眼,沈屹骁嘴角笑痕淡去:“放心,我比夜小姐更不想被人误会。”
夜浓看着他转身,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被休闲裤包裹着的一双长腿,迈出的步子是那么坚定又决然。
和当初在宿舍楼下,她转身离开时一模一样。那他呢,是否也像她现在这样,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站了很久?
对于自己突生的想法,夜浓感到一丝好笑。
夜浓背过身不再看他。与此同时,背对着她的那双坚定不移径直朝前走的双脚却渐渐慢了速度。走了一段后,沈屹骁终究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背影,又是背影,她好像从始至终都只会给他背影。
一如当年一样。
他在原地站着,蹲着,守了近乎一夜,都没能等来她一个回头,更别说回心转意了。
梦蝶山的房子的确已经售罄,但入住率不高。
沈屹骁轻车熟路来到六栋,看见门前车位里停了三辆车,一辆张扬的红色跑车,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还有一辆中规中矩的白色越野。
如果不是看见了车钥匙上的车标,光是凭感觉,沈屹骁也能猜出哪辆车是她的。
倒不是车的价格低于其他两辆,而是对她的了解。
只是没想到,刚走到车头前,别墅大门就打开了。
看见沈屹骁出现在自己家门口,阮瑜顿时愣住。
“沈总?”
沈屹骁从容不迫地朝她笑了笑:“阮总。”
视线从他的脸,打量到他一身的休闲装扮。
像是从家里出来的,可是昨晚他不是回铂悦府了吗?
怎么一大早出现在这里?
阮瑜话里露疑惑:“沈总这是——”
沈屹骁往身后的车偏了偏脸:“我来帮夜浓取车。”
一大早过来帮夜浓取车,难过说昨晚代驾是开的他的车送两人回铂悦府的?那也不用他沈屹骁亲自回来帮她取车啊!
还是说两人昨晚没回去?
阮瑜心里刚闪出这个可能性,就听沈屹骁说了声抱歉。
“夜浓还在楼下等我。”
眼看他转身,阮瑜来不及多想——
“沈总!”她几步追上来:“夜浓昨晚没回去?”
沈屹骁点了点头,丝毫不藏着掖着:“她昨晚和我在一起。”
说这话的人, 一脸的风轻云淡,但听这话的人,却瞳孔震惊。
没等阮瑜将这话细品, 就听沈屹骁又说:“不过还是希望阮总不要在她面前提及这事。”
阮瑜怎么可能不提, 不过表面上, 她也只能笑着点了点头。
沈屹骁把车开回来的时候, 夜浓正抱着胳膊等在原地。等车停稳, 她走到主驾驶门口,见车门不开,她敲了敲车窗。
玻璃落下,沈屹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似在等她下文。
夜浓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皱着眉问:“沈总不下车吗?”
沈屹骁坐在里面八风不动:“夜小姐是要穿高跟鞋开车?”
她后备箱里当然有备用鞋,但是被他这么不轻不重地呛声, 夜浓觉得自己简直多此一举。
夜浓没说话,瞥了眼后座车门, 正迟疑坐后面会不会弄他难堪时——
“夜小姐该不会真想把我当司机了吧?”
当司机也是你自愿的。
夜浓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脸上却挂着笑:“怎么会。”
她绕过车尾, 去了副驾驶。
路上,夜浓原本是想问他有没有遇到瞿总或阮总,但又实在不想开这个口, 几度留意手机屏幕,不见短信和电话,她也就放下心来。
车厢安静里一路。
即便是遇到红灯,两人也都没有语言上的任何交流。
车由西向东开, 阳光穿透挡风玻璃,直铺在两人身上, 也将后视镜上挂着的那串水晶吊饰折出了耀眼的光。
沈屹骁已经不知瞥了多少眼坠下来的那个蒙奇奇头像。
沉甸甸的,悬在那儿。
这要是不小心急刹车......
可是又关他什么事。
沈屹骁忍下嗓子眼里的多余。
直到车子驶入铂悦府地下车库,在车位里停稳。
忍了一路的‘告诫’以警告的声音响在车厢。
“又是高跟鞋,又是这种幼稚的挂件,”沈屹骁扭头看向副驾驶:“夜小姐的安全意识真的有待提高。”
夜浓没想到一路上不说话的人,一开口就这么呛人。
她在车里挂什么跟他有关系吗?
还说她的蒙奇奇幼稚?
当初也不知是谁给她买了各种各样,一张桌子都要摆不下的蒙奇奇。
想起过去他捧着一盒又一盒的礼物讨她开心时的殷勤劲,再看看现在,夜浓讥了声笑:“沈总,作为邻居,你不觉得自己管太宽了吗?”
沈屹骁又一改刚刚的语气,心平气和了起来:“一点建议而已,夜小姐如果觉得不入耳也可以当我没说。”
车门开合,“砰”的一声,并不算摔门,但响在静谧的车厢,就是让人觉得刺耳。
狠狠剜过去一眼后,夜浓抓起放在中控台的车钥匙,下车去了车尾。
电梯门开,沈屹骁走进去转身的时候,夜浓刚好到了门口。
黑色尖头平底鞋被她两根手指勾着,带着一种「事实胜于雄辩」的姿态走进来。
电梯平稳上行到停落,门开,夜浓先他出去。
本来她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的,但是不呛他一句,她心里又实在憋屈。
她扭头,“沈总。”
沈屹骁脚步停住,但没有转过身来看她。
夜浓也只是转过一侧肩膀:“希望我和你之间,可以成为对彼此视而不见的邻居。”
她声线很软,却也冷,听不出任何情绪,可响在耳边,却如刺一般。
高跟鞋由近及远,“滴答”一声的解锁声后,“砰”的一声。
像当年他将她压在黑暗的拐角强吻她时,挨的那一巴掌。
很疼,但却不及她说的那句:玩玩而已,沈大少爷这么拿不起放不下吗?
那晚,他在夜浓的宿舍楼下蹲了一夜。
夜浓也在楼上阳台抱着双膝坐了一夜。
舌尖,还有唇瓣,好几处被他咬破,一吮,满嘴的腥涩。
这些原本都要忘到脑后的回忆,随着再回这座城市,再见到他,都一点一点涌上心头。
夜浓背靠着门,被她勾在指尖的平底鞋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还有挂在肩膀上的包,也不知什么时候滑了下去,堪堪的悬在两根指腹上。
耳边许久都没听到外面门开合的声音,夜浓侧过脸又失了一会儿的神,意识到自己这下意识的等待,她苦笑里夹杂着一丝可笑。
铂悦府每栋楼都有两层悬浮会所,里面不仅有健身房、恒温泳池,还有甜品。
沈屹骁在家门口驻足了一会儿后就来了这里。
侍应生拿来的菜单被他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
萨赫蛋糕里的巧克力过于浓郁,略苦;
冰淇淋易化;
马卡龙过于甜腻;
库纳法上面的坚果碎里有她不爱吃的开心果;
印度奶汤圆她倒是喜欢吃,但冷藏后食用效果才佳,更适合夏天。
沈屹骁招手侍应生,“没有青柠派吗?”
“沈总,”服务生面露难色:“青柠派在上个月月初就已经下架了。”
沈屹骁又翻开一页菜单:“让主厨过来。”
阳光从窗外偷渡进来,在羊绒地毯上碎了一地的暖阳。
客厅里开了暖气,夜浓躺着沙发里,她刚泡了一个花瓣澡,这会儿,全身只一条V领吊带真丝长裙,盖得住春光,但遮不住她一身淡淡的香。
楼下管家摁响业主门铃的声音有别于客人造访。
夜浓起身到门口,摁下通话键。
“夜女士您好,我们物业每个周末都会提供甜品免费□□,方便的话,我现在给您送上去。”
竟然还有这样免费的服务,虽意外,倒也惊喜。
等她从管家手里接过沉甸甸的三层高木质食盒时,夜浓愣了一下:“这盒子要收回去吗?”
谁知管家说不用。
夜浓不禁好奇:“你们每周每户都会送吗?”
管家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们都是随机抽取的,一周只有一户。”
那还好,要是每周每户都这么送,对物业来说还真是一比不小的开支。
因为是免费,夜浓以为就是一些普通的小蛋糕小饼干之类,谁知一打开,她不禁“哇”了声。
青柠派、焦糖蛋奶,还有一份盛在琉璃绿瓷盅内的印度玫瑰奶球。
都是一般甜品店里很难买到的,特别是印度玫瑰奶球,从她离开京市后,就再也没有吃到过。
说来也是好笑,其实在和沈屹骁在一起之前,她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一道甜品。
还有青柠派,没有他带着,她再也吃不到可以将青柠汁的酸和甜炼乳的甜中和得刚刚好的味道。
焦糖蛋奶倒是常见,但是大多数甜品店都太甜......
夜浓凑近看了看,这份焦糖蛋奶上淋的焦糖只有薄薄一层,一闻,还有桂花的清香。
她从盒子里取出金属小勺,叉了一块到嘴里。
果然不是常见的焦糖,是桂花蜜。
淋着桂花蜜的焦糖蛋奶,夜浓只吃过两次,一次是她和沈屹骁确定关系的第二晚,他带她去的一家五星级酒店吃的,另一次是她生日时,沈屹骁亲手给她做的,虽然味道不及第一次,但那一瓣瓣的金色桂花都是沈屹骁亲手摘下自己酿成的桂花蜜,所以意义大于味蕾。
时隔五年再次尝到这种味道,夜浓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鼻腔一酸,眼泪扑簌,不经脸颊,直直落在了诱黄的蛋奶之上。
三楼的悬浮会所,有一景眺望台,管家走过来:“沈总,夜女士已经收下了甜品。”
沈屹骁点了点头,“事后她若是问起,不要说漏嘴。”
管家点头:“好的。”
如沈屹骁所料,傍晚的时候,夜浓从楼下下来,径直去了服务台。
“你好,请问中午送的甜品,是你们会所里的吗?”
管家点头:“是的,我们的主会所在物业后面,相比楼上的分会所,无论是吃食还是娱乐项目都会更全面一些。”
夜浓道了声谢。
上次曲姚取回的会所入会卡,她还没来及充值,今天若不是那几分甜品,她差点都要把这事忘了。
出了一楼门厅没走几步,就看见一只纯白布偶支着两只前爪蹲坐在红色塑胶跑道边。
纯白布偶很少见,夜浓辨认了好几眼才确定。
全身上下这么干净,肯定是哪位业主的宝贝。
夜浓在它前身蹲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呀?”
明明是对“猫”弹琴,可面对这么一只小可爱,任谁都忍不住碎碎念上两句。
猫咪倒是一点都不怕人,仰头看着她之余,还低低“喵呜”一声。
夜浓很想伸手去摸摸它,又怕把她吓跑让主人好找,便忍住了。
但她还是掏出手机,给猫咪拍了两张美照,手机收起后,她又安静在原地蹲了一会儿,最后才一脸不放心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总听这个小区的会所在物业后物业后的,今日一来才发现,在听着不入耳的「物业后」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栋富丽堂皇。
九层高的玻璃幕墙一通到顶,被包裹在金色拉色的蜂窝铝板中。
走进去,迎面一幅生动立体的锦绣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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