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手塞进兜里,摸到里面的东西时,愣住。
她的口袋里除了手机,没放过别的什么,这会儿忽然有个东西,让她质疑。
拿出东西,是那天在车上张不伐给她的锦囊。
抿了抿唇,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放到她口袋里的,用力攥紧,里面的豆子发生咯吱声响。
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是她规律生活忽然被打断,让她不知所措。
来到单位,钟晓神经兮兮戳了戳乔矜己,示意她跟她走。
乔矜己跟在她后面,看着她鬼鬼祟祟往厕所门外看了一眼,又关上门。
乔矜己疑惑,心里也一咯噔。
她不喜欢这种封闭的环境,只能透过窗户窥见一隅天边,外面雾蒙蒙的,好像还要下雪。
钟晓扭过身,迟迟没说话。
“怎么了?”
“乔儿,就是,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客气。”
“嗯?”
“那天你给我转钱,一块钱真的不用给我,你这样很伤感情的。”
乔矜己沉默,她知道钟晓很喜欢她,两人当初在实习阶段她就感受到了,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问出自己内心的疑惑,也像是要找一个答案。
乔矜己知道,她的一根筋又犯了。
钟晓忽然不出声了,神色复杂,肩膀耸起。
她在紧张。
乔矜己不明白这有什么紧张的。
“那我实话实说,乔你别生气。”
她嗯了一声。
“当初实习报道的时候,我比你晚到一会儿,你的资料正摆在人事同事的桌子上,我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曾用名。”
她没说出那个名字。
乔矜己内心慌乱,她的曾用名很少有人知道,因为她上大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户口迁出来,并且给自己改了名字。
当时孙念娣和乔斌还不同意,觉得她迁出去了就不会再给他们钱了。
她凝眉,当时是怎么让他们同意的?
那些本应该记得很清楚的事情,在此刻忽然模糊起来。
大脑反应迟钝地想了很久,哦,她说,她把户口迁出去,是为了乔毅考虑,迁出去后,乔毅可以更好的考大学,她们才松了口。
在她把户口迁到青济市的同时,也改了名字。
脱离那座大山,开始新的生活。
那天从户政部门出来,她甚至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都轻了一点。
“那天回去后我和我爸妈说这件事,说我也想改名字,我爸妈告诉我不许改,也告诉我,不许问你改名的事情,我当时很不服气,觉得凭什么你可以改我不行,他们就是在压迫我。但是我爸妈和我说,你不是在被父母的期盼里长大的。”
乔矜己呼吸一滞,觉得此刻厕所空气稀薄,她需要用力的、大口的、急促的呼吸,甚至需要把喉咙拉扯出一道口子,让空气钻进去,才可以继续。
“我当时不明白,怎么就不是在被父母的期盼下长大的。”
钟晓说到这里,喉头哽塞,“她们说,因为你叫盼楠,盼男,就是盼望家里有个男孩,他们告诉我,没出生前你或许还是被父母期盼着,但是生下来后,你就从来不是你自己,你只是别人的姐姐,你只是他们未完成的诉求和期盼。”
钟晓忍不住,眼泪开始往下掉,那天父母和她说完后,她就没忍住在家哭了,自那以后,她就开始对乔矜己好,她能注意到乔矜己的抗拒以及不理解,但那又怎么样呢?她就是想对她好。
等再也控制不住的时候,钟晓直接抱住她,“你从不是别人的期盼,你就是乔矜己,是我钟晓的好朋友。”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乔矜己没稳住,往后退了两步,但还是稳稳接住钟晓。
钟晓哭的很伤心,仿佛是她的事情,反倒是乔矜己,唇角弯起,抬起手拍了拍她后背,“别哭了。”
“不行,我就要哭。”钟晓还扭着身子,把乔矜己抱得更紧了,“我凭什么不哭啊?你父母凭什么那样啊?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选择这样的家庭。”
是啊,凭什么?她当初就问过自己凭什么,也问过他们,可最后结果呢,换来的只有更加强烈的谩骂以及挨打,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从没来过这世上。
“我爸妈还说,你的名字最后一个字还不是男人的男,他们还说,会有人叫盼娣招娣念娣,凭什么啊,换成我就叫绝弟、杀.弟、毁天灭弟,还要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字叫judy。”
乔矜己被她逗笑了,低低笑出声。
钟晓吸了吸鼻子,还抽噎着,“你怎么不哭啊?”
乔矜己被这思维跳跃快速的小丫头逗笑了,“你哭就好了。”
她早就哭过,在她每次被打后,在她每次辛苦劳碌一天却又不能上桌吃饭后,在她那按不见天日的小屋时。
“为这件事伤心不值得,所以你哭过后就别再哭了。”
钟晓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眼睛红红的,看向她时还撇撇嘴,“好像受委屈的不是你,是我。”
乔矜己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好好,我谢谢你替我把委屈发出来。”
钟晓揉了揉眼,“我爸妈说我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委屈,我不管,你中午请我吃饭补偿我。”
“想吃什么?”
“不知道。”
两人就这样回到工位,乔矜己看向前面的工作,却怎么也静不下心。
她没想到钟晓会因为这层原因对她这么好,就像林希音。
中午乔矜己请的钟晓,两人点了外卖来到公司食堂,忽然想起什么,乔矜己再次问她,“我曾用名,你没和别人说过吧?”
她更想问,和张不伐说过没,但没问出口。
两人扯证后,她把户口页单独拿了出来,放在自己那里。
张不伐当时觉得好笑,“我又不偷它,你收起来干什么?”
“我的户口页我收好,你的户口页你收好。”
她不想被别人知道她的曾用名,那是她最难以启齿的过去,她不想被别人知道,她连出生都是不被期盼的,所以,张不伐没看到她的曾用名,她也一直以乔矜己这个名来面对别人。
“没,只有我爸妈知道,我就没和别人提过。”
这才松了一口气。
晚上下班时张不伐来接的乔矜己,她把香囊拿出来,“你什么时候放到我口袋里的?”
“给你买冻疮膏那天。”
也就是假期第一天。
她再次把香囊放到中控台上,“我不需要。”
“张不伐,我不喜欢浪漫。”
低垂着眉眼,他不知道她说的不喜欢浪漫,是在说事,还是指人,亦或是两者都有。
“那你喜欢什么?”
乔矜己想了想,给出一个很现实的回答:“钱。”
“......”张不伐一噎,觉得没有人不喜欢钱的。
“喜欢钱还主动给我房租?”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喜欢钱,但我不代表我喜欢欠别人。”
人情最是难还。
“那让你还个人情。”
“什么?”
“我不收你房租,不过家里没什么吃的,这会儿去超市,你花钱。”
“可以。”
即使张不伐不说,她也准备去超市买些东西放回去,总不能吃住都用他的,她什么都不管。
来到超市,乔矜己什么都没买,都是张不伐一直车里放。
“你怎么不买?”
“你不是在买?”
张不伐被她逗笑,“我是说,你怎么不买你需要的?”
“我没什么可买的,你买的也都是我想买的。”
结完账,张不伐想从她手里结果这两大袋子东西,迟疑了。
“用我帮你拿一个吗?”顿了下,他没看她,反而看向地面,“主要是这些东西是咱们两个人的,你一个人拿着不合适。”
乔矜己仔细揣摩他这句话的意思,觉得他也是在和自己拉开距离,递给他一袋。
日子按部就班的走着,乔矜己和钟晓自那以后关系更加好了,而年底工作也忙,除了要完成自己手里这些,还要做王鹏那些东西,王鹏也在一周前离职了,大家都很突然,不过他说自己家里有事,只能提前走,还和大家道了谢。
乔矜己每天看这些东西浑浑噩噩,但又不能出错,每次都去厕所打开窗户吹吹冷风,继续。但好在年前把所有工作都交给王静,当天下午王静把乔矜己喊道办公室,她忐忑,生怕自己有什么失误。
王静看她这么紧张,也不吓她,告诉她这份工作做得很好,超乎她的预料。
她和乔矜己说:“你继续努力,你踏实是别人没有的优点。”
很快就到了年底,乔矜己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张不伐回来看到她在家的时候,一愣。
“你不回家?”
“不回。”
“怎么不回去?”
乔矜己沉默。
“那要不,今晚和我回我家?”
乔矜己抬眼瞅他。
“我爸妈也问我好久了,什么时候带你回去看看,要不?就今晚?”
乔矜己迟疑了,她觉得没必要,总归是要分开的。
“你想拒绝的同时,我希望你先想一想,我爸妈已经知道我们结婚了,你一直不回去,也不合适。”
“等我一下。”
乔矜己收拾好,来到客厅,“走吧。”
如果不和张不伐回去,她觉得不合适。
路上,乔矜己还让张不伐在超市停车,张不伐疑惑。
“要买点东西。”
其实她可以不买的,但是张不伐不收她房租,而两人每次去超市的开销在她看来不够房租钱,所以这些事情,她觉得有必要,就当是为了还他人情。
来到张不伐父母的小区,下车时,张不伐主动从乔矜己手里拿过东西。
她本不想给,但张不伐这次很坚持,“你就当可怜我,不然一会儿我回家该挨说了。”
她错愕,不理解,但选择听他的。
他父母家在十二楼,乔矜己看着眼前的数字越来越高,有种不真实感。
张不伐家是洋房,在五层,而单位他们部门,在六层,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么高的楼层。
乔矜己跟在张不伐身后,盯着瓷砖上自己的倒影,随后停留在一处。
等听到开门声,还没探过身子,就听到一道女声。
“呦,转性了,现在还会还知道买东西了。”
“......”
“......”
“不是让你把小乔带回来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张不伐笑出声,往旁边挪了一步,“您儿媳妇在这里。”
乔矜己被这句儿媳妇喊的脸热,张母蒋淑这才看到躲在身后的人。
“阿姨好。”
“小乔快进来。”蒋淑笑眯眯地,“而且该叫妈了。”
乔矜己没接话,孙念娣和乔斌给她的影响,让她喊不出爸妈二字。
张不伐把东西放在门口,“这是乔乔给您和我爸买的。”
他声音缱绻,后面那个字往下压,很轻,似是呢喃缠绵。
“来都来了,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张不矜从里面探出脑袋,“我弟妹来了?”
张不伐凑到她耳旁,压低声音,“这是我姐。”
乔矜己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里面有两个孩子跑出来,一男一女,都跑到她面前。
“小舅妈~”
“小舅妈~”
乔矜己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张不伐也没和她说他姐姐都生孩子了。
张不矜抱起女儿,“哥哥是六六,妹妹是七七。”
说着,还瞥了眼后面的人,“我对象,周烁。”
张父张平从厨房把最后一盘饺子端出来,“过来吃饭。”
众人都跑到餐桌那边。
张不伐带着乔矜己一起过去,还没开始吃饭,众人先是给了乔矜己红包,随后又欢迎她第一次到他们家过年。
她不要,但是每个人都很强硬,最后还是张不伐收下了。
乔矜己这一顿饭感觉嘴角都要扯僵了。
吃完饭,众人商量着一起出去看烟花,青济市每除夕都会烟花,这会儿去刚好来得及。
乔矜己看着前面的两辆车子,怔怔出神。
是和她家,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并且这个家,很爱护女生。
就比如,刚刚张平要让张不伐去洗碗,张不伐想让张不矜去,说她寒假都放这么长时间,他今天忙了一天。
却被蒋淑数落一顿,进了厨房。
这在她家,是绝对不会发生事情。
大脑轰鸣一声。
那些本该遗忘的记忆接踵而来。
“凭什么每次都要我洗碗,我像乔毅这么大的时候什么都做,现在他连碗都不能洗吗?”
那是十六岁的乔矜己,发出的抗议。
可伴随着的,是乔斌甩下筷子直砸她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和你弟弟比。”
那双木质筷子一支砸到她脸,脸颊仿若被抽了一般火辣辣的疼,另一支砸到手背上,冻疮瞬间就破了口流出血。
耳边谩骂不停,乔矜己低着头,渐渐地,那些血又藏在那缝隙之内,隐隐约约能看到,她的手又要流血了。
“给你买的冻疮膏没用?”
“没用。”
“那我明天再去店里问问还有没有好的。”
他会意错了,“是我没用,不是药膏没用。”
“怎么不用?”
“最近忙,没时间。”
“是真的忙,还是不想用?”
这话说的有些咄咄逼人。
“是真的忙。”
“行。”
“我没骗你,我真的挺忙的,我有个同事离职了,我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整理他的工作,所以没时间。”
乔矜己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向对方解释,还是很着急的那种。
“我知道了。”
她看他,很快又收回视线,她不擅长这些。
初一早上,两人在张平蒋淑那里吃完早饭,就和张不矜他们一家,一起回去了。
昨晚是两人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乔矜己觉得尴尬,张不伐也一直没说话。
没先回家,张不伐先去了趟店里。
停好车后,正准备下去,扭头看向旁人,“你要下去看看吗?”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乔矜己摇了摇头,“我在车上。”
张不伐没强求她,没过多久又从店里出来,乔矜己看他手里拿着一支花出来。
仔细看去,是原来语文课本上常出现的图片——梅花。
把花递给乔矜己,她没要。
张不伐索性把花放在她腿上,并且没给她放回的机会,“别放在中控台上,枝干太长我不方便挂挡。”
手指蜷缩,乔矜己只好歇了心思。
她低着头,右手食指轻轻碰了碰花瓣,“为什么要送我梅花?”
“因为它代表吉祥。”
她扭头看他,她喜欢这些美好寓意,但也只能是喜欢。
“梅花有五瓣,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
“不知道。”
“上学没学过?”
乔矜己抿住嘴唇,说出的话带刺儿,“上学时只记得背书了,而且,我为什么要知道?”
确实是这样,大山里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能够上学已经是幸运的。而大山里的教育资源稀缺,一个老师可能会教多门,只把重点讲完,尽量多的时间留给学生去背去做题,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比考出高分更实在的证明了。
为了那些分数啊,她记得她当初没日没夜的背,因为回家就要干活,她就住校,因为是政府扶持学校,所以她不用交学费饭费,还免费给提供住宿。
周围除了背书的低喃声,还有那些蚊虫络绎不绝地,围绕在耳边的嗡鸣声。
她当时除了背不会的课文,做不明白的题,还有就是,和那些讨厌的蚊虫作斗争。
是真的烦人啊,她明明已经学的这么困难了,为什么它们还要来阻断她,所以她拼了命的学,拼了命的背,就是为了逃离那些困难。
乔矜己的话让张不伐一噎,须臾,才道:“是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
乔矜己低声重复了遍,确实是原来课本学的,吉祥之物。
回到家,乔矜己把花插到花瓶里,张不伐无所事事,看到柜台上的冻疮膏后,直接拿过找出棉签坐到乔矜己面前。
不容她拒绝,直接拽过她的手,把药膏挤在上面。
“你一直没用过?”
因为他打开的时候,里面的膏体和上次一样,源源不断在往外跑。
乔矜己没说话。
“你记得用。”也不给乔矜己拒绝得机会,“你要是不用,我就会和钟晓说,让她天天盯着你。”
乔矜己瞪他,“我讨厌别人威胁我。”
“这不是威胁。”
“这是!”乔矜己异常肯定,“你在用我不喜欢的方式,来强迫我做一些你想做但是我不喜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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