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
孙心妍终于露出点笑颜,“你要是真能拿奖学金,给我买个包。”
何滨扬起点唇角,握住她手,“你不是不喜欢,上次还喊送你你就扔。”
“那不一样,奖学金是你自己挣的,我花起来心安理得。你这次拿多少钱就给我买个多少钱的,怎么样?”
“行啊,”他捏捏她虎口,有所暗示地,“你这阵子少来找我啊,我要好好发个奋。”
“别臭美,谁找你。”
黑色的五月彻底过去后,何滨没有食言,真的开始努力啃书,主要是补上之前落下的课程。
孙心妍也跟着投入紧张的学习中,争取在期末取得好成绩。
上学期受到宿舍关系影响,她整个生活一团糟,最后考试也不理想,在班上排名中等偏下 。她和这个学年的奖学金肯定是无缘了,但他们七年制本硕连读有个可怕的地方,一旦挂科会被直接下滑到五年制去,因此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这天上午最后一节课下,孙心妍抱着书,跟谭亚蕾说笑着走出教室。
后面有人叫住她。是程瑶。
“有点事找你,能单独说几句吗?”
谭亚蕾看看她们,“你们聊吧,我去一食堂等你。”
学生三三两两下楼梯。
程瑶闲扯了句:“你的伤没事了吧?”
孙心妍摇头。
等走廊上的学生快走完了,四周静下来,程瑶默默递给她一张红色卡片。
“什么?”孙心妍不解地问。
女孩明亮的眼睛望着她,带着点羞愧,“之前你男朋友送我们的超市卡。我一直想还给他,但也碰不到他人,我想想还是还给你吧……其实真的挺不好意思的,之前的事也希望你不要放心上。我知道你可能挺生我气,不过我还是会拿你当朋友。”
孙心妍之前问过何滨很多次,舍友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经程瑶这么一弄她才知道,他送了她们每人一张一千块的超市购物卡。
这就是所谓的、他让她们低头的方式。也只有他想得出来。
于是,当孙心妍把这张卡放到何滨面前时,何滨愣了下。
正在外面小饭店吃着饭呢,菜还没点好,包厢里空气忽然冷凝。
何滨问:“哪儿来的?”
“程瑶退给我的。”
何滨就“哦”了一声,把菜单放她面前,“看看还要吃什么。”
孙心妍以为他会解释一下,结果他理直气壮地“哦”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
“何滨,你不觉得你的做事方式有问题吗?”
“什么问题,你说说看呢。”菜单一合,何滨语气风轻云淡。
“这件事明明有很多方法解决,甚至不解决也行,你一给钱,什么性质都变了。”孙心妍说,“凭什么给她们钱,她们做这样的事还能得到好处,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人吗,还不知道背地里会怎么说我们。你这么做之前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何滨面不改色:“跟你说就永远解决不了了。处理问题的方式确实有很多种,但钱也是其中一种,本来就是个工具,怎么不能用了?你管她们背后怎么说,她拿了我的钱就得顾忌着点。成天怕你说怕他说的,你这么在乎别人目光干什么。这种鸡毛蒜皮的事,过去不就过去了,你又钻什么牛角尖?”
何滨对孙心妍对自己朋友都很大方,但他并不是无脑爱炫富的富二代。相反,他跟在他爸身边耳濡目染的,很懂得资本积累方式,同时也对钱的功能看得更清,更会使用它。不相干的人身上,你让他多花一分他都不会。
何父有句话常念在嘴边,何滨深以为然——钱不是省出来的,是挣出来的。
而这些观念都是来自工薪家庭的孙心妍所不能理解的。
因此,那顿饭他们不欢而散。
何滨那天本来打算跟她去温存一下,结果孙心妍连呆都不想跟他呆,要回宿舍看书。
送她回学校的路上,何滨跟在她旁边走了一段,还是先低了头,拉停她抱住,“好了,不要老跟我发脾气,行不行。”
她要挣脱他,他更用力了点。挣扎中,何滨头低下来,孙心妍感觉自己的嘴唇被他压住了。他一只手固着她脸,吻她吻得很深,直到她不再挣。
周围有路人朝他们看,孙心妍抱住他宽阔的背,不敢抬头。
几个月下来,孙心妍头发长了,何滨不准剪,于是发梢终于越过肩头,又有了长发飘飘的迹象。额角受伤处的头发当时被剃掉,刚长出短短的绒毛。何滨停下,亲了下她唇角又亲了下她那处伤口。
“这阵子糟心事多,我刚刚态度不好,你体谅我点。”
“我还不够体谅你么……”
孙心妍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体谅他。
何滨看着空气,下巴在她额角蹭了蹭,吻她发顶:“我错了,以后不这样。不跟我计较了,行不行?”
人的优缺点是相互依存的。何滨的成长环境令他乐天纯真,同时又自负傲慢。他就像一条直线,指向明确。孙心妍知道,就像爸爸说的那样,他身上还有许多不足。
可她也深知,他对她的爱就像他的个性一样,不含一丝杂质。
他给予的是水晶般的爱,透明、珍贵,没有一个女孩会不动心。
这学期结束时,回家养伤的陈彦其总算完好康复,但是腿上还不能过分用力。从学校回家后,何滨带着孙心妍去他家看过他一次。三个人回忆起车祸,都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一种战友情怀。他们这也算是变相地面对过生死关了。
陈彦其还不能出门,那阵子何滨天天去他家陪他。
有天陈彦其问:“我听说她爸当时在医院臭你了?”
何滨靠在他家沙发上:“听谁说的?”
“护工啊。你老丈人看不上你?”医院里护工最爱说病人间的小话。
何滨想到孙心妍他爸那脸心里就发寒,“他高中看我就不爽了。”
其实何滨挺纳闷,以前做邻居的时候他爸见着他还挺友好,按理他条件也不差,不知道怎么就入不了他眼。
病腿架在茶几上,陈彦其习惯性地捏一捏:“女的家里都这样,怕吃亏。你慢慢来吧。”
何滨:“我过几天准备先把她带我家去。”
陈彦其笑笑:“你爸什么态度啊?”
何滨无所谓地说,“他能有什么态度。”
其实孙心妍还不想去何滨家。
她觉得自己家这边都还没同意,现在就跟他回去有点不像话。可她耐不住何滨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骗孙父说是跟朋友去北京旅游。
孙心妍小时候去过两次北京,印象里逛过故宫、爬过长城,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何滨呢在北京生活了几年,一下飞机,整个人气场都不同了,哪哪都熟门熟路,京腔都要出来了。
何滨推着两个人的行李:“跟紧点儿,人多,别给我走丢了。”
孙心妍看看他,“你好好说话,带什么儿化音。”
他斜斜看她一眼,伸手揉她头发。
机场人潮涌动,孙心妍跟在何滨旁边。过了会儿他很自然地伸手来牵她,两个人牵着手慢慢往外走。
走出机场,热浪袭来,孙心妍瞬间出了一身汗。路边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开上来,体型偏瘦的中年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是何滨爸爸公司里的一个员工。
何滨跟他不算太熟,打了声招呼,掏出身上的烟给他发了一支。
男人接过烟,笑着看看他,又跟孙心妍点头笑笑,“路上还好吧。”
何滨点头:“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男人看看地上行李,“行李就这些吧,我来放车上。”
车一路前行。
孙心妍看着窗外,被炫目的阳光刺得微微眯眼。何滨上车后一直在接电话,是他朋友打的,知道他回来立马喊他出去玩。
一个人对一座城的印象,很多时候取决于在这座城市接触到的人与事。
孙心妍记得,二零一一年的夏天很热,最炎热的八月,她跟着何滨去了他北京的家。那是一座两层楼的独栋别墅,比他江城的家更大一点,前面带个大院子。后来孙心妍回想,根本不知道那房子具体在哪个路段、哪个区。
就像整趟北京之行,她全程都有点懵。
在这之后,孙心妍对北京这座城市有了更鲜明的印象。
有生之年,她都不想再去第二次。
☆、65
孙心妍长相秀气甜美, 一张脸白白的,碎头发都掖在耳后,坐在宽大的皮沙发上, 显得纤细文雅。她的目光不四处乱飞, 很大方。
无论从穿着还是举止看,她都属于讨长辈喜欢的类型。
当然, 何滨看得出来她是有些拘谨的。
何父跟她寒暄,何滨坐旁边, 低着头漫不经心地跟朋友发短信, 但是只要何父说的话孙心妍有一两秒没答得上来, 他随口就给她代答。
何父小时候也是看着孙心妍生出来的,小姑娘从小长得就很漂亮。不少年没见,大样没变, 确实还是很讨喜。
聊了几句,忙前忙后的保姆端上洗净的水果,何父说:“吃点水果,在叔叔家不要客气, 就当自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