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请殿下放心,臣一定竭尽所能,尽快配出疫病配方。”
晏长卿颔首,正视郁恒,“疫情迅猛,人命关天,务必要快。”
待书房里人退下,晏长卿绕过书桌走到窗边,单手撑着窗台轻轻一跃,坐了上去。
低眸,正对上一双如猫眼般狡黠眼瞳。
一娃一狗蹲在窗台下“偷听”。
小女娃此刻被抓包,眨巴眼睛冲少年讨好讪笑,“咯咯咯,长卿哥哥!”
大黄随主,支棱起狗尾巴谄媚的晃啊晃。
晏长卿弯唇,眼底微带无奈,“晚上不在家歇着,还跑过来玩?”
“阿爷阿奶他们还没睡,在说疫病的事情,我就过来找你玩嘛。”
被抓包了自然用不着藏了,百相站起来两手扒拉着窗台,仰起小脑瓜好奇问,“长卿哥哥,为什么郁伯伯叫你殿下?殿下是你的小名吗?”
“唔,”晏长卿探手捏了下娃娃小鼻子,“殿下是一种称呼,在外面不太方便用。相宝能不能替长卿哥哥保密?”
“当然可以!”
“好,那这件事就是我们俩的小秘密了。”
那头离了书房的莫一跟郁恒,正在吵架。
说吵也不对,更确切的说是莫一正经指出郁大夫粗心大意,郁大夫正经替自己辩解。
“郁大夫,你明明听到窗外动静了,为何应话的时候还要唤殿下,暴露殿下身份?”
“误会啊莫护卫,我以为窗外只是有狗经过。”
“不管任何时候,在殿下身边伺候都应小心谨慎。”
“话也不是这么说,杜嬷嬷在前院,她既然没拦着把人放进后院,肯定是能信得过的。莫护卫这话岂非质疑杜嬷嬷?质疑殿下?”
莫一漆黑眼眸转过来静静盯着郁恒瞧,右手按住腰间佩剑拇指轻顶,锵地一声利剑脱鞘,“我的职责是保护殿下安危,任何有可能的危险及威胁,都不允存在。殿下身边不称职的近臣,我亦有责任提醒。”
“这话说的就更差了,放人跟狗进来的可不是郁某。再者说,莫护卫你当时怎么不直接把外头的人逮进来?是知道真逮了人会惹殿下不悦吧?”
四目相对,刀光剑影。
须臾,两人各自扭头走。
等走远了,郁恒才回头看看身后,跟打了胜仗的公鸡似的得意洋洋。
哼,他郁恒是那么容易吃瘪的?
他也就怵上头那个师兄而已——
对了,得赶紧找师兄,让他帮着参谋如何配药。
村里那两个生病的外来客,正好用来试药了。
崔应元焦头烂额。
在知府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所有烂事加起来都没有今年一年多。
先是想抢百相草,差点抢到小太岁头上。
然后是原州水灾,他得了上头令,跟邻近衙门好一般伏低做小才求来足够官粮赈灾。
还没等到表功呢,疫情又来了。
这事情要是解决不好,之前所有的功劳全得完蛋。
别说表功升官了,只怕头上正戴着的这顶乌纱帽都保不住。
他都不知道今年到底是原州水逆,还是他崔应元水逆,撞到手里的全是麻烦。
“一群愚民!要不是他们愚昧,怎么会传出疫病来?
明明官府已经下了禁令,他们还要把发臭的鸡鸭捡回去吃进嘴里,自己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却要老爷你来担这个责!
就该把他们拉出来打杀了,才能让他们记住教训!”
崔荣氏气得脸色铁青。
“还有那几个镇衙,一个两个的都没想着及时把疫病的事情上报,反而是上头先发现了问题,张贴告示公告百姓,导致我们处在被动!一旦上头问起责来,岂非我们首当其冲!”
“行了,我的头已经够疼的了,你能不能别在旁边唠唠叨叨了?官场上的事情,你一个妇道人家老来插什么嘴?”
“我跟老爷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你倒反骂起我来,不识好人心!”
本来就够头疼了,待在书房想事情耳根子也不得清静,崔应元使劲按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最后重重叹了一声。
“备车,我亲自去一趟玉溪村。”
“去玉溪村?”
“那位就在玉溪村,我去请罪去。另外你着人去通知城中几位名医,把他们召集到一处,跟我一块去。
那位性情宽仁,兴许看在我主动认错请罪的份上会网开一面,让我挣个亡羊补牢将功折过的机会。”
否则等事情传到皇上耳里,说官府无作为,以皇上治国理朝之刚严,到时他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知府在这当口离城出行,自然引起多方注意。
一时间城中上至权贵下至百姓,皆议论纷纷。
“打听出来了吗?知府大人突然出城所为何事?”
“没查出来,但是我着人在后头跟着知府的马车,一路跟出了南城门。”
“南城门……往南边去,那不是马县方向吗?”
“不,不对!不是马县!如果我所料不错,崔大人要去的应该是梧桐镇玉溪村!”
第132章 跟我们面前装什么千年狐狸
汪、付、卓三家当家的聚在一处面面相觑,满腹疑惑。
自从梧桐镇那边金家新工坊开工,到现在不过半月余,三人皆瘦了一大圈。
汪海愁得罗汉肚都消了肿。
吃不好睡不好,三人两天一聚议事。
“金钱来带着老的小的住进了玉溪村,今儿早上连顾芳华都带着行囊上了马车,定也是奔玉溪村去的。
金家根基及大部分产业都在原州城,如今竟能舍得撂下这些跑去穷山村,这已经很是古怪。
现在连崔大人都亲自往那边去了——”
汪海眉毛紧拧,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晦暗变幻,“玉溪村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人,仅仅是百相草?绝对不止,肯定还有别的!”
三人又对视一眼,心头开始打鼓。
别的,除了百相草及村子村民,就只剩下一户外来户,晏姓。
“老付,你的人当真查清楚了,此晏非彼晏?”
“当时查的,当地确实有户豪富姓晏,家里也确实有妇人带孩子出行……”付鹏远再说起此事,已经没有了当初笃定语气。
汪海只觉心里的躁火把喉咙烧得冒烟,忙给自己倒茶解渴,却因手抖得厉害,打翻了茶杯。
“豪富晏家出行的那段时间,是不是恰是皇后娘娘带太子前往皇家寺庙祈福的时间?”他问,嗓音干涩。
卓宽两手在脸上使劲搓了几下,想借此压下心头涌上的慌张,“甘同进不是去过玉溪村吗?找他问一问,套个话。再不行,我们也亲自到玉溪村去,眼见为实!”
三人一时无言。
好一会之后,不知道谁无力苦笑,“这次我们仨可能选错道了。”
各自五味杂陈。
走到这里,他们还能回头吗?
另一边,甘同进也在跟己方阵营聚头议事。
巧得很,议事的地方就在福月酒楼三楼,跟汪付卓三人仅一墙之隔。
“你特地跑那边一趟,金家就没托你带个话?工坊的事情怎么样?我们投进去的本钱可不小,虽然说好了我们不插手工坊,但是总不能让我们一无所知吧?”
“百相茶只要上货就能盈利,别的我可以不管,我只要知道月底能不能分到钱!”
“游说我们的时候口灿莲花,现在全家人往那边一扎,这边全然不顾了。哪有这样做生意的?我家又是捐款又是投本钱,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拿出去了,连个声响都听不到,我可真要坐不住了,再不给个说法明儿我也上玉溪村去!”
郭、叶、杨三家后生你一句我一句发泄闷气,甘同进一时间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等仨总算稍停,他起手给仨各倒了杯茶,拧眉叹气,“我去是去了玉溪村,回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跟你们聚头,实在是……不太好开口,没法说。”
放下茶壶,他又接连叹了好几声才重新开口,对洗耳恭听的三人道,“我就这么跟你们说吧。这次想跟金家赚钱,是别想了。金钱来开那俩作坊,咱们四家除了投进去的本钱之外,哪家没被他另外薅羊毛的?这种日子以后常有!这还不算,你们知不知道他给工人开多少工钱?许了什么福利?光是这些每月都的支出好一大笔啊!”
等他一通扒拉完,口干舌燥,接过旁边递来的茶杯一饮而尽,继续道,“我把你们当兄弟才对你们推心置腹,总而言之,金家那茶坊酒坊想挣钱够呛。你们要是反悔了,兄弟给你们指条明路,我吃点亏,把你们手上那份分成接过来,你们是想继续亏钱还是及时止损,好好想想,过时不候啊。”
说罢他抬眸,对上三张笑得阴测测的脸。
甘同进往后缩了缩,“怎了?”
“怎了?你可真是我们的好兄弟呀,这么好心替我们吃亏,你说我们怎么感谢你才好?”杨家小子笑眯眯的,抬手挽袖。
另外两个同样,笑着撸袖。
“……”甘同进起身,悄悄往门口退,佯作自然,“这事不急,你们回去以后可以慢慢想,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聚!”
退到门口,他转身拔脚就溜。
刚要跑出包间门口之际,被人在后头揪住了后衣领,“!!”
包间刚刚拉开的木门,又被砰的一声关上,随后拳打脚踢声伴着青年人谩骂传出。
“当我们是兄弟?给我们指明路?替我们吃亏?”
“一个圈子里长大的,说多不少混在一块也十几年,你屁股往上抬一抬我们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跟我们面前装什么千年狐狸!”
“胆大包天死不要脸了啊甘同进,想吞我们的工坊份额?”
“卑鄙!无耻!小人!”
一口茶的功夫,甘同进阵亡。
知府大人来了梧桐镇,镇守杨甫得到消息自然要迎接陪同。
同坐一辆马车前往玉溪村,两位父母官分坐马车两侧,各自表情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心情大不同。
崔应元浑身不得劲,看对面的人总觉得格外不顺眼。
杨甫不敢在上锋面前显情绪,但在心里偷偷得意。
梧桐镇好啊,梧桐镇省心!
原州城下四个县城三十二镇,只有他梧桐镇最省心。
其他各处疫情扩散,唯独梧桐镇连一例重症都没有。
以后往奏折上一写上达天听,那就是他杨甫的政绩。
不求升官发财,只求安稳致仕!
“杨大人,你可去过玉溪村?”行路至一半,离玉溪村越来越近,崔应元方才开口打破马车里诡异气氛。
杨甫忙道,“回大人,下官未曾去过。”
“哦?听闻玉溪村来了外地富户买地建房长住,杨大人不仅给人批地建宅,还给玉溪村批下大片旱地开荒,就一次都没想过进村看看?”
“这——不瞒大人,下官平日在衙门办公,处理的事情虽琐碎但也不敢懈怠。各村各户百姓又都是安分守己的,是以如非必要,下官甚少走访村庄。”
知道在杨甫这里套不出什么话来,崔应元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杨甫这才悄悄吐了一口浊气。
他杨甫爱国忠君,谁来都别想从他嘴里套话。
他已经猜出来了,村里住的可是太子殿下!
他是会出卖太子的人?
开什么玩笑!
第133章 老夫老妻了,说话咋不爱给面呢?
十月末,道路两边草枯黄,青山不复绿。
唯有茶香充斥清冷空气中,盘旋鼻尖。
玉水河流水潺潺,岸边药地里,农人扎在一地翠色间弯腰忙碌,时而传出高声吆喝。
突闻马蹄声,农人们抬头往大路看一眼,已是见怪不怪。
“又有马车来了,不是去金家就是去大山家的。”
“两辆呢,这次来的人不少啊,不知道干啥来。”
“嗐,管恁多干啥?赶紧干活,干完了回去吃饭去。镇上方大夫那儿又缺药材了,这次催得可急。”
“能不急吗,疫病的告示贴出来,老百姓慌得不行,知道百相草能防病气,当天险些没把四方药馆给挤崩喽。”
马车前后在晏家门前停下,好一会车里都没见动静。
林婆子正好在家院子里码柴火,侧耳听了会觉得奇怪,便走到门口往那边瞅一眼。
恰看见从马车上陆续走下的人,当中一人极是眼熟,哪怕只见过一次也久久难忘。
可不就是当初张家诬告时,坐在审案台后面堂审的镇守大人么?
旁边还有个身着便服但是气势不俗的中年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只是连镇守在他旁边都显得气势弱两分。
后一辆马车上下来四人,人人身上背着个小药箱,是大夫差不离。
因为有当官的在,林婆子没敢凑过去询问。
觉得这些人怪得很。
先是在马车上坐了那么久不下来,现在下来了又站在晏家门口迟迟不进去。
都干啥呢?专门乘马车过来守门哪?
悄悄的缩回自家院子,林婆子扭头就跟老伴儿悄声说这怪事儿。
“镇守大人也来了?”
林老汉在院子里慢慢走圈,走得虽慢,但脚下已经很是稳当,“这么说晏家背后不简单哪。自古官访民,可没有哪个官老爷站在百姓家门口不敢往里进的,是在等屋里的人点头让他们进门哩。”
林婆子当即惊得倒抽了口凉气,“喝!下官拜访上官?!”
林老汉摇摇头。
下官拜访上官还不是最贴切的,他觉得更像普通官员等着天子召见!
不过老汉也知道自己这样想,太过夸张了些。
皇上那样尊贵的人怎么可能来玉溪村?晏家院里住的小主子只是个八九岁的孩童,年龄就对不上。
“未必,未必,晏是国姓……兴许,那边是皇亲国戚?”林老汉嗓音很低,自言自语般,随后突然偏头问老伴儿,“当今太子年纪好像跟晏小公子差不多大,叫什么名来?”
“……”林婆子腿一软,险些跌坐地上,“你不要命了敢说这些!再说了,当今太、叫什么名字我哪知道——等会,我想想,好像叫临?”
皇上册立太子已经是很多年前,当时皇榜公告天下,消息一度传到梧桐镇来。
林婆子没见过皇榜,但是家隔壁有个喜好八卦的李婆子,她对这件事情还是有印象的。
隐约记得李婆子兴致勃勃说这件事情时,曾提过“晏临”二字。
“老头子,晏小公子不会真是——”太子吧?
姓晏,年纪跟太子殿下差不多大,同样病弱,甚至旧年皇上下诏为太子寻药寻医,告示都贴到梧桐镇了,大山还提过这事儿。
林婆子心口怦怦跳,紧张的盯着自家老伴瞧。
“你说你慌什么?”林老汉无奈又好笑,“甭管那边住着的是谁,在这里他就只是晏小公子。你看他来咱家可摆过架子?就连他身边伺候的杜嬷嬷、郁大夫、莫一,哪一个在村里也都没摆过上等人的谱,是不是?可见他们都是好相处的人,至少对咱是这样。他们不愿意表明身份,可能就是不想咱过于拘谨惶恐。”
“那、那是咋样?”
“以前咋样以后就咋样,只要他们不说,咱就当不知道。这样大家才能自在。”
林婆子点头,深呼吸,努力把起伏的情绪压下去。
被老伴儿嘲笑,“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还有啥风浪没见过的?平日恁爽利,现在慌成这样?”
林婆子当即翻了他一个大白眼,被笑话了反倒迅速冷静下来回复平常了,反唇相讥,“说得好像你多淡定一样,你两腿倒是别哆嗦啊,实在遭不住你要不进屋躺会?免得待会倒下来我搬不动。”
“……”老夫老妻了,说话咋不爱给面呢?
晏家门口候着的人并没有等多久。
很快朱漆大门打开,把人请了进去。
及后大门重新闭上,隔绝了外头目光。
崔应元与杨甫在晏家书房里,终于见到了他们想见的人。
一整个下午,书房里的人谈了什么外人不知。
直到百相从私塾下学回来,金乌西坠,晏家客人才从院子里走出,坐上马车离开。
杜嬷嬷端一壶茶走进书房,将茶水放到书桌上,拿过墨块研磨,“殿下,杨甫为官平庸无建树,崔应元喜钻营敛财,两个都算不上好官,这次他们上门拜见,殿下为何不敲打敲打他们?”
晏长卿抿唇笑笑,“凡事不能只看一面。杨甫平庸,但是他在梧桐镇这么多年,处理大大小小的事情却少有冤假错案,也不刮民脂民膏,在小地方,便算是好了。换个人来,百姓未必有现今这般好过。
再说崔应元,喜钻营,喜敛财,但却有度,原州地界内无有听过怨言。他是做出了实绩的。水至清则无鱼,身为掌权者,最看重的是平衡。倘若哪日他贪心太过,父皇自会办了他,能留着他继续在那个位置上,说明父皇心中有考量,崔应元尚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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