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这一场风波,回去后,太后问她去了哪儿,竹清还与太后说了,“只是瞧着,宁美人也不是个没成算的。”
“后宫妃嫔总是爱斗争,表面上姐姐妹妹,实际都恨不得对方失宠,把对方踩在脚下。”说罢,太后正与竹清说晚上吃什么,忽的就听闻有小宫女来报,“启禀太后娘娘,陛下在平湖秋月设家宴,各位小主还要展示才艺助兴,陛下请太后娘娘您过去一道同饮、赏宴。”
“嗯,告诉皇帝,哀家晚些再去。”太后点头,转而对竹清说道:“不用考虑晚膳了,去瞧瞧皇帝准备了甚麽。”
竹清应了一声“是”,又想到了王贵人与宁美人,笑了笑,“只怕晚上热闹着哩。”
太后也猜到了她在想甚麽,摇摇头,笑骂道:“促狭。”
平湖秋月四面环湖,一面是荷花池,一面是鲤鱼池,一面则是假山堆积成的瀑布,剩下的一面连通岸边,放着供主子们来往的船。
岸边守着的太监机灵,说道:“太后娘娘请稍等片刻,奴才方才已经吩咐了人去传话。”他话音刚落,便远远的有一艘船出现,站在前头的太监看着眼熟,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何盛康。
船刚刚靠岸,何盛康便快步走下来,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奴才参见太后娘娘,陛下差奴才来接太后,请太后上船。”
太后少不得称赞一番陛下如何孝顺。
妃嫔们俱都到了,见了太后,起身行礼,竹清掺扶着太后坐下,听见她说“免礼”。
陛下与太后低语,过后便说道:“开宴。”
除了皇贵妃,剩下的妃嫔个个卯足了劲,如熹妃与孟贵嫔,便呈上了自己的字画,良妃与慎贵嫔等人就是交了自己亲手做的荷包、睡衣。而其他宫妃,则略略抛掉颜面,选择了才艺。反正是家宴,丢脸算甚麽,若能得宠,便是先丢脸,再把脸面捡起来当个体面人。
就连玉贵嫔,也翩翩起舞。大殿四周放了夜明珠照明,明亮的珠光下,衬得她的肌肤如和田玉一般细腻,偏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舞袍,挥动长袖时欲语还休,恍若神妃仙子。
竹清看得津津有味,不愧是入宫三年便当了主位的人,这美色、这手段,换了她是陛下,也同样爱的不行。
“嫔妾一舞恭祝陛下与太后福寿安康。”玉贵嫔缓缓停下,低眉顺眼的模样自有一股惹人怜爱的娇弱感。
“起来。”陛下温和,“看来朕当初为你选的封号果真不假,如珠如玉,似水柔情。”
得了陛下的赞美,玉贵嫔被无数嫉妒的眼神盯着。在她之后,兰嫔选择了吹箫,婉嫔选择了弹奏古筝,王贵人选择了弹奏古琴。剩下的两个贵人,一个唱歌一个弹琵琶伴奏。
在那之后,美人才人们也纷纷表演,但都不过是尔尔。
“嫔妾宁美人王氏参见陛下、太后。”一袭白色羽衣的宁美人自舞女中走出,说罢请安的话,她便随着丝竹管弦之声跳了起来。
若说玉贵嫔一舞勾人,那宁美人这一舞则是如同月宫中的仙子,令人高不可攀。她的舞姿、气质有一种高冷感,偏脸柔弱,如此碰撞倒有了一种吸引人的矛盾感。
竹清瞧了瞧玉贵嫔,见她握着酒杯的手发白,这对比感。她受宠,又选择了跳舞,所以其他宫妃不敢与她相撞,想必她原本也是胜券在握,能得到陛下的垂怜。
“嫔妾献丑了。”
“遏云歌响清,回雪舞腰轻。《歌舞》的诗句,朕今日可算看见了实景。”任谁都能看出来,陛下龙心大悦,“何盛康,传朕旨意,宁美人晋升为贵人,赐……”
在招手便可得的妖娆美人与孤高的月宫仙子中,陛下显然选择了更有挑战性的后者。
竹清瞧了瞧宁贵人,也不知她未来能走到哪一步?看今晚这个样子,她是死死得罪了玉贵嫔,只怕日后有的闹。
太后何尝不知她们之间的争斗,只不波及到她,她便也放宽心去欣赏这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待家宴结束了,太后还很有兴致,与竹清慢慢地在湖边走着,“想不到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宁贵人也有此般才艺,方才一舞,当真是如傲月一般清冷。”
“这也是好事,岂不是说明她们都尽心侍奉陛下?而且后宫和睦,也才敢出来展示才艺。”竹清说道,不过很可惜的是,今夜能陪伴圣驾的不是宁贵人,而是皇贵妃,她在最后作了一首诗,描述了今晚的盛景。
她多了解陛下,知道帝王就喜欢通诗书的。
太后又病了,太医诊脉后垂手回话,“启禀太后娘娘,您寒气入体,以至于头疼。待微臣开一副药,再为太后娘娘针灸,也就能缓解一二。”
“知道了。”太后抚着额头说道,“竹清,去晓谕六宫,今儿不必向哀家请安,让她们各自游玩即可。”
“是。”只是竹清刚踏出月地云居,便瞧见一个小宫女急匆匆来报,“竹清嬷嬷,不好了,在月升湖那边,宁贵人落水了,皇贵妃娘娘已经过去了。”
“陛下呢?”
小宫女回答道:“陛下正在接见大臣,还不知道此事。”
竹清返回月地云居,进内请示太后,可巧太后昏昏欲睡,也不愿意动弹,“你代哀家走一趟,瞧瞧如何。若有那等生事的,只管拿住了,直接发落。”
“是。”竹清去了。
月升湖旁边是陶春仙馆,此刻里头聚集了不少妃嫔,不少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显然对于宁贵人的落水,她们乐见齐成。
“见过竹清嬷嬷。”宫妃们俱都低头,甚为恭敬。
“皇贵妃,奴婢代太后过问此事,宁贵人如何了?”竹清沉着脸,很难教人轻视。
皇贵妃说道:“呛了水,太医已经逼出来了,只是这会儿人还昏睡着。本宫问过她身边的宫女,说是今日她去赏鱼,没带鱼粮,贴身宫女就回去取,身边没了人,待回来时就见到了宁贵人落水。”
“竟是不知是意外还是……”竹清言语未尽,但皇贵妃也能明白,她侧目,看了看床榻上的宁贵人,“本宫听说宁贵人擅水,即便不小心失足滑落,也不大可能呛到昏迷。而且,本宫教人检查她的身子,在她后脖子那儿发现了一枚青淤的痕迹。”
“不过,也有概率是因为水下有东西缠绕,以致她挣脱不得。本宫教人去查,月升湖偏僻,但也是有守卫在,宫女太监们也会经过那儿。”
“小主,您醒了!”
竹清与皇贵妃同时转头,见宁贵人睁开眼睛,她眼珠子移动了几下,忽的哭泣,“皇贵妃娘娘,竹清嬷嬷,有人推嫔妾。”
两人脸色一肃,在后宫中害人,不能容忍!
五日后,王贵人被打入冷宫,宁贵人再升一级,为宁嫔。
陶春仙馆里,宁嫔正靠在软枕旁边,喝着药,贴身宫女把其他人赶出去,低声说道:“小主,别不高兴,这事您受委屈了。况且您现在晋位了,再往前一步,便是贵嫔,能拥有自己的宫殿。”
“我何尝不知道,只是……陛下却没有来看我,只是何盛康来传旨,陛下……”饶是她不相信情爱,可也不免因为陛下的态度而寒心。
“罢了,连打带消除了王贵人就好。”宁嫔说,她其实早就知道王贵人会来,也知道她会发疯,“从前她便是如此,拽着我的头按入水盆里,像个魔鬼。偏僻在外营造的名声还不错,有谁知道我的难处呢?”她将计就计,除掉了王贵人不说,还对玉贵嫔释放了善意。
毕竟昨个她与玉贵嫔相争,今日就落水,也有不少人怀疑她,可她醒来后不久,就为玉贵嫔开脱,“嫔妾相信玉贵嫔不会害嫔妾,从前我们无冤无仇……”
如此,便得了玉贵嫔的好脸,最后她还邀请她一起喝茶投壶。
“主子事事顺利,便能放心了。”宫女恭维了一句,宁嫔摇摇头,面色犹豫,“我总觉得,太后娘娘身边的那个竹清嬷嬷看我的眼神不大对,她是不是怀疑甚麽?”
“怎麽会呢,家里的事被老爷夫人遮掩,外人都说王贵人与您是亲近的一对好姐妹,就连进了宫,您也时常去寻王贵人,娘娘们只当你们交好,又有谁会知道你们不睦?”
“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宁嫔皱眉,被宫女劝了一番,便也不再想,左右目的达成就好。
月地云居。
太后抬眸看向竹清,“你的意思是,宁嫔也是个不干净的?”
“奴婢不敢保证,只是觉得太过凑巧了。”竹清说道,如果她没有撞见王贵人为难宁嫔的那一幕,或许也不会怀疑。
“宁嫔……”太后念叨,“到底没有证据,也罢,记着就好,往后她要是不惹事,哀家就不计较,如果她是个心大的,后宫容不下她。”
“大皇子才来与您请安了,等到大皇子成婚,您还能抱曾孙,太后等着颐养天年儿孙满堂就是,不必再操心后宫的事。奴婢看着皇贵妃也是有成算的,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竹清宽慰太后,又挑了些笑话与她说。
入了秋,她们便返程了,万明园是挺好的,但是因着湖泊山水多,寒气也盛,太后与竹清这种身子骨就不大受得了。
回了皇宫,竹清还养了一段时间的病,是菊心来照顾她,“嬷嬷晚上多盖一床被子,太医说了您不能着凉,骨头缝会疼。”
“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忙前忙后,累坏了罢?”竹清关心,不管菊心所求是甚,起码她做的是有利于她的事。
“是。”菊心又替竹清掖了掖被角,如此便离开了。
菊心从前偶尔会往她跟前凑,只不过是为了合众,像今日这般在床榻前侍奉,那是断然没有的,她想求甚麽?
竹清看着床帐,菊心还没到要出宫的年纪,也没有听说过她要婚嫁,那她突然殷勤,是为了……她有没有干妹妹?亦或是,她有没有亲姐妹入宫了?
翌日,竹清去寻红花,因着从前的交情,她从红花那儿得到了新入宫的宫女名单,其中有一个,与菊心来自同一家,是堂姐妹。
想明白了菊心所求,竹清在她来侍奉汤药的时候,说道:“菊心,你对我这麽好,来日我会为你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
“嬷嬷,我不是……我……”菊心抬头,正好与竹清对视,对方眼中的了然让她心口一颤,似乎已经看透她了。
“你所求,我万万应不了。”竹清说,甚麽事该做甚麽事不该做,她都明白。要是帮菊心把她妹妹塞入皇子的后院,那她就成了里外不是人。
这样得罪人还不讨好的差事,竹清断然不会做。菊心也明白了,咬了咬唇,回答道:“嬷嬷把柑橘分我几个,就当是我这些天的酬劳,可好?”
竹清满意,“你自己挑去,想要多少要多少。”还算是个聪明人,不纠缠了。
菊心高高兴兴地应了,果真挑了好些,又分与旁人,只不过高兴过后,她又满心苦涩。那日她上茶,正好听见了太后说要调教宫女,过后赐给各位皇子。恰好她妹妹入宫,她便想给妹妹谋一个好前程,妹妹如果不能入寿仁宫,左不过是去别的地方磋磨几年,再出宫。
尚宫局很快领了一批小宫女来寿仁宫,太后亲自挑了十个,都是交给竹清去教导,甚麽点茶、投壶,都是要学会的。
这批能入寿仁宫的宫女,要麽貌美,要麽机灵,再不济,也是身量高挑丰满。有些能猜到自个前程不错,有些则是单纯的想要学艺。
竹清教她们的时候,也是有过烦心事,那便是她们总是斗嘴,甚至已经开始拉帮结派,孤立某些人。这些闹不到脸面上,都是私底下进行的,被她发现后,狠狠责罚了一番。
又禀告给太后,于是太后把寿仁宫所有宫女叫出来,这十个与旁人不同的宫女被带到众人面前,太后慢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崩以为你们学些手艺就自认不凡,哀家告诉你们,没了你们,也还有旁人,整日里调三窝四,总是不学好。今日哀家便当着她们的面说道说道,在寿仁宫里,宫女们都是一样的。”
“她们为了差事,你们十个也是为了差事,没有不同。你,你,还有你,菊儿,教尚宫局来把这三个闹事的领回去,好好教过规矩,再不许进寿仁宫的门。”太后一番冷脸,让寿仁宫安静下来。
三个宫女被带走了,其中有一个容貌最盛,正哭喊着求太后娘娘开恩。
借着这个机会,太后敲打了寿仁宫上下,让她们不敢再生事。
太后看向禀报的小太监,问道:“可是有甚麽事?”
小太监摇摇头,“启禀太后娘娘,奴才不知,只知道陛下心情舒畅,想来也是喜事。”
去勤政殿的路上,那小太监还与竹清拉关系,“奴才的干爹时常说,竹清嬷嬷最得圣心,旁人都比不得的。”
“小何公公过誉了,论起得圣心,有谁能比得过何公公呢?到底是跟着陛下十几年的人,情分就不一般。”竹清说,这个小何公公是何盛康的干儿子,也有一股机灵劲儿。
陛下正在批阅奏折,见了竹清,说道:“免礼,何盛康,搬个椅子给姑姑坐。”
“是。”何盛康挥退小太监,亲自搬了,又客客气气地与竹清说道:“竹清嬷嬷,坐。”
待坐下,竹清问道:“奴婢看陛下甚是愉悦,陛下可是有喜事告知奴婢?”
“姑姑真是敏锐。今日安州知州上了一道奏折,说州内各县都为姑姑立了生祠,供奉你,感念你为了百姓们读书所做出的贡献。”皇帝放下毛笔,说道:“这难道不是一件喜事?”
竹清起身行礼,“奴婢能有今日,一是陛下善于用人,信任奴婢,二是百姓们可教化,懂得感恩,说来,百姓们最应该感恩的便是陛下,不过想来他们也不敢冒犯天颜,所以才折中,为你奴婢立了生祠。”
陛下一听,果然高兴,又说道:“该是你的功劳便是你的,朕都记着,嬷嬷不必谦虚。除了此事,朕还打算册封姑姑为代王,如何?”
代王?竹清再次谢恩,“陛下赏赐,奴婢不敢不受,只是奴婢想陪伴太后左右,还请陛下晚些再颁发旨意。”
后面这句话有些逾越,不过帝王不在意,反而更加满意竹清把太后放在前面,他点点头,“这是自然,何盛康,把库房里的物件挑一些让姑姑带走,再送一送姑姑回寿仁宫。”
回到了寿仁宫,把喜事告诉太后,竹清又得了太后的一份赏赐。
如此过了三年,天下大定,领土经过数次扩张,多出了几个大州,以及二十多个县城。
竹清四十八了,白发爬了半个头,已然不年轻,她手下教出了一批宫女,个个婷婷袅袅,腰肢儿软,说话亦是不紧不慢,颇有江南女子的温柔。
她把这十二个人叫到跟前,说道:“太后娘娘要见你们,到了娘娘面前,甚麽该说甚麽不该说,你们都明白。”
入内,她们排成两列,逐列见了太后,“都是不错的女孩子,出挑得很,如此去了皇子的后院,哀家才放心。”
宫女们被教得很好,闻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皆行礼,“奴婢等听太后娘娘的吩咐,莫敢不遵。”
“好好好。”太后拍了拍竹清的手,“都是你的功劳。”随后她看向宫女们,逐一选了人,“这两个面相不错,看着就是好生养的,让她们去齐儿那儿。”
安排完大皇子,又开始安排四皇子,他那儿同样是两个,剩下的皇子们还不足年龄,太后就暂且不管,说回了太子。
“也不知皇贵妃有没有想法。”太后说,如果皇贵妃已经安排了人,她倒不好插手,况且如今太子已经定亲,太子妃后年便要与太子成婚届时恐怕也不乐意看到后院那麽多人。
“竹清,你去让皇贵妃来一趟,哀家有事问她。”太后吩咐,一刻钟后,皇贵妃到了,见了殿中的宫女们,便心中有了计较。
“母后教出来的人,那必然是好的。臣妾原本想着母后为孙儿们操心,故而不敢逾越,没有给太子准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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