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花的银子一箱一箱从里头抬出来,哎呀呀,都不知道贪了多少。”
“这可不止,后头又有被锁住的小娘子,据说是遭莫家的人哄骗,抓去作小娘的。”
上官知州住进了县令家,也是查出来,林县令的确没有包庇,上官知州才肯给林县令一个面子。
涉及到私盐贩卖,要处理的事情何其多?
竹清见到上官文亦时,开口就是问查抄的银子有多少,毕竟建设书院要源源不断的银两,这刚好有现成的,回头她写信朝陛下要。
竹清得了确切的数字,正在心里盘算能多建一个学堂,就听见上官文亦说道:“此事远远没有那麽简单。事关重大,城东的瀚柳书院,竟也有几个管理牵扯在里头,不清不楚,实在是难办。”
上官文亦试探竹清的口风,“山长,你说他们如此不耻,教天下读书人蒙羞,作为君父,陛下会如何看待此事。”读书人不干不净,竟然扯进了私盐案子中。
上官文亦这是在问她陛下的脾性,竹清挑眉,摇摇头说道:“上官大人高看我了,朝廷之事我怎麽能得知。他们不懂得感恩,不懂得好好开办书院,教习学子,按律处置都已经算最好的下场了。”若是陛下恼怒,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少不得都得推上行刑场。
“有道理。”上官文亦慢慢地思考,竹清问道:“既如此,瀚柳书院还开不开?”此事就与她有关了。瀚柳书院学子不少,个个都是有些身份的,总不会都牵扯进去,如果他们觉得丢脸,想要换书院,那就很可能想进碧桐书院。
她作为碧桐书院的山长,可不希望书院里突然涌入一堆难以管教的学子。
“你有所不知,瀚柳书院的山长今日早上便提交申请,要辞去山长一职,还有其他监院,也不肯再作。”上官文亦解释,“家里消息灵通的学子,也已经告假回家,瀚柳书院,算是快要散了。”
他眼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是淡淡的阐述事实,“经此一事,被那几个管理教过的学子们名声铁定会臭,来日入仕,有心人一查,就成了对家攻讦的话茬。”
“我会向陛下请求把抄上来的银子批给碧桐书院,剩下的事情与我联系不大,上官大人,我先走了。”竹清向来是这样,办完了事也不愿意过多寒暄,上官文亦与林县令不同,他出身大家,眉眼间常含高傲,内心深处其实是瞧不起竹清一个女子的,只不过她特殊,他不想得罪。
林县令倒是不同,竹清还能心平气和与他聊上几句。
“夏衣,回去后让他们抓紧修建,接下来会多一笔银子,足够支撑我的设想。”竹清说,夏衣应了,又问道:“可是主子,如今新书院请了三班工匠轮班修建,还不够快麽?”她惊讶,先前碧桐书院的学子们考试的考棚就是在新书院里面建的,这还是工匠们第二个修建的建筑,第一个是学舍。
“算快了。”竹清却等不及了。
碧桐书院里,先生们已经把卷子都批完了,主要由李老先生与隋老先生出的卷子很严谨,答案也是相对固定——除了写诗词歌赋的题目,这点带着主观。
竹清回到暂时作阅卷室使用的监舍时,里头只剩下了李老先生与隋老先生,他们对坐喝茶,竹清问道:“这个点,两位先生没有去用晚饭?”
“用了,福善楼订回来的,给你留了一份,在那儿。”李老先生抬了抬下巴,竹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便见到了一个编织精美的竹篮子,一打开,菜香扑鼻。
“两位先生这麽细心?莫不是白先生教人订的?”
“正是,她用过了,回去沐浴。其他先生则是去食堂用饭。”李老先生解释,他指了指桌子上整整齐齐的卷子,说道:“看看罢,我们初步定了名次,若无意外,便是这样张贴了。”
竹清先把饭菜拿出来,饱饱吃了一回后,这才擦干净桌面,看起了先生们定的名次。
前八名都是男学子,第九名则是陈学恒,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第十名的是来自上官氏的小娘子,上官氏女学子当中年纪最小的上官晚澄。
上官晚澄虽然在黄支院,但是这次考试,竹清特意说明,如果对自己有信心,可以报考天支院以及地支院的考试。除了几个学子报了,剩下的玄支院与黄支院学子考的俱都是符合当前学习进度的考试。
竹清把她们两个的卷子抽出来,一一从头到尾细看,其实她们两个的差距不大,唯有一些关于地方政治以及作诗的题目有不足。
李老先生见她认真,说道:“她们不差的,不过到底见识不必能在外行走的男儿,故而作答有所欠缺,这很正常。你看到作诗了麽?钦命诗题目是大文之威。她们两个抓得不错,围绕打了胜仗来写,但是风格迥异。”
陈学恒出身贫寒,哪怕在宫里呆了几年也不曾被浮华富贵影响了,学诗词歌赋之后,那股简朴感更是溢出来了。反观上官晚澄,因着在钟鸣鼎食之家成长,见识的都是堆金积玉的奢靡物件,故而所作诗词都是富丽婉转,自带柔情。
“除了作诗的风格不一样,还有就是策论题,题目是安国全军之道,这道题她们答得也一般般,甚至算是中下。”隋老先生显然更为严格,“她们作答都只是浮于表面,勉勉强强讲到了行军打仗,可是粮草多少辎重多少,却不知所言。”
“这几年我们大文接连打了胜仗,不管出题官员赞不赞同开战,在题目中也必然要提到关于战争以及行军的,我与隋老先生出的策论、策问,都围绕这些。”李老先生说,这也算是押题啦,若果真有相似的,岂不是有更大的把握高中?
“这的确是她们难以理解的。”竹清说,即便书籍上有写到边关将士,有写到行军开拔,即便先生们也会为学子们讲解,但是没切身体会过的事情他们依旧不懂。
甚至教授他们的一些先生半辈子都没有亲眼瞧见过打仗呢,教起来也是半桶水。
“或许,我们可以为学子们出作业,让他们计算打仗所需要的开支、损失,配合沙盘以作教学?”竹清提议,李老先生与隋老先生相互对视一眼,齐声问道:“沙盘是甚麽?”
“呃。”竹清想事情入神,一时间竟忘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沙盘这种辅助工具。
“就是……我偶然间从书籍上看见的,经过我的一些改变,能让我们更直白的明白作战战略。”竹清解释完,想了想,说道:“这样,我先教人做出来,过后给两位先生瞧瞧。”
“行。”
竹清又看了看第一名的卷子,字里行间很潇洒,应该是个见多识广的学子。
“头名大家都一致同意,他祖父是致仕的老大人,父亲在京城中做官,不缺见识,所以答题上还算出彩,大体都顾及到了。”李老先生又说,他观竹清似乎不大高兴,安慰她,“不是咱们瞧不起女子,只是她们的缺点你都瞧见了。就拿陈学恒还有上官晚澄举例子。”
“她们两个的诗词歌赋风格应当向对方靠近,中和中和,若是遇上不同喜好的判卷子先生,她们的名次可能就发生变动,或高或低,都很难讲。”
竹清明白,有个人风格固然是好事,但也要考虑考官喜不喜欢,如果有朴实派的官员,定会给上官晚澄调后名次,反之亦然。
“不过这不是甚麽大事,左右她们只是在书院里考试,先生们心中有数,给出的名次都是合理的。”李老先生笑着说道:“你瞧瞧老朽,与你多说了这些,你别往心里去。她们又不科考,如今慢慢跟着学就已经足够了。”
“对了,我们两家的小娘子已经在路上了,还请山长给我们的晚辈安排学舍,让她们与其他女学子一般,在碧桐书院上学。”
竹清应了,又等着书院人数上涨,进一步扩大。
考试完的第二日,便张榜了。
这次有六名女学子升入天支院,十名升入地支院,剩下的就在玄支院,一时间,黄支院只剩下了男子还有小哥儿。
抽气声此起彼伏,陈学恒被人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记住所有好友的排名,随后马上退出了人群。
“陈学恒。”有人叫住了她,陈学恒转头,是不认识的小娘子,“你是黄支院的?”
“嗯,我叫上官晚澄,第十名。”上官晚澄说,“你很厉害,以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能与你探讨一下题目麽?我觉得我们会聊得很投兴。”
“当然。”陈学恒没想到上官晚澄这般和气,她在宫里住过一段时间,也听山长说过上官氏,名门望族,满地豪奢。她原以为上官晚澄也会有骄矜之气,没成想她挺平易近人。
等女学子们走了,男学子们的议论声就逐渐大了起来,“女子都考这麽好?名次这般靠前,该不会是先生们偏心罢?那陈学恒还是李老先生的徒弟,说不得提前给她透过题目,她这才考第九名。”
“可不是,还有上官晚澄,经常拿策问题问两位先生,搞不好人家本来就认识,撒娇卖痴提前得了题,连夜回去翻箱倒柜查书籍。”
有多少男子承认不如女子?自然没有,甚至明明心里清楚这次考试不可能泄露题目,他们还是这样造谣,仿佛这样,他们考不过她们就理所当然了似的,真真叫人作呕。
倒是晚来的李双双听见了,大声反驳道:“没有这样的事,哪个说先生漏题的?只管与我去见山长,若有泄题,我们天打雷劈,若没有,你们不得好死!”
她眼睛死死瞪住在场的所有男子,直把这些心虚至极的男子瞪得转过头,随后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走了。
这样的毒誓,谁敢应?
待榜单面前没有了任何人,李双双才重重地哼了一声,叉腰一个个看了起来,随后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学恒姐姐真厉害,怪不得他们一个个沾酸吃醋,原来是比不得我们的学恒姐姐。哼,一群孬种。”
“我在哪儿?二十五名,哇,这麽靠前呢,气死他们。”李双双兴高采烈地走了,回去就瞧见熟悉的学恒姐姐与不认识的小娘子围在一起讨论题目,她急了,说道:“饭放在这儿,你们给我留个位置,我也要听。”她比不得其他姐姐那麽聪慧,就还能在平日里下苦功夫,以求进步。
就这般,陈学恒与上官晚澄她们初步交了朋友,上官晚澄还与她们说道:“来日若有人敢欺负你们,你们只管来找我,我替你们找回场子。”她出身上官氏,对于未来的可能隐隐有耳闻,再说了,她来大阳县之前,宫中的太皇太后曾经召见过她,言语间交代她,要结交同窗。
如果真的有科举入仕那一日,这些就会是她的助力,在朝堂之上,她也多了一些人脉。
上官晚澄一直记在心里,只不过从前她在黄支院,不好往地支院来,如今即将成为同班,自然要早早认识。
“我们这一回的成绩,应该能升入天支院罢?”上官晚澄问道,陈学恒是山长带来的,跟她比较熟络,知晓消息也比她们早。
“嗯,估摸着明日就要给我们重新分了,天支院有名次落后的,也暂且先不分出来,再等下一次考试,若两次考试都落后,就要分去下面的学院。”陈学恒解释,一次考不好情有可原,二次考不好,那就不要在天支院享受那麽好的资源了。
天支院的先生有李老先生与隋老先生,他们教授策论与策问,偶尔还会讲起京都的见闻,对于一些没有出过远门的学子来说,简直是本百科全书。还有白先生,身为女子,她主要教琴棋书画,除了古琴,她的棋艺、书法与画技都是一流水准,在这个君子善艺的朝代,学子们必须努力学习技艺,确保来日结交官员能以此拉近关系。
“对了,我听说这回除了天支院,那些态度不好的,在书院里混日子的都要通通退学,山长说了,不许这些人继续在书院。”陈学恒说,她知道的比较多,之前史成才的事她听了个完完整整,也能理解山长为何这麽要求——万一还有第二个史成才呢?
翌日,果不其然,课堂上她们就进行了一次分院,竹清站在窗外听,看着她们收拾东西,一个个面露兴奋,不由得笑了笑,当初甚麽也不懂的小女孩们,如今也一步步追上来,都能入天支院了。
考完试就是一个月两天的假日,不少学子们都选择回家去一趟,陈学恒几人原本打算出门走走。她们几个走在一起,捧着书籍,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山长。”陈学恒忽然唤了一声,轻步走到竹清身边,转了一个圈,“山长,我去天支院了,天支院!”
“山长,我们也是,我们也是。”其他女孩子也跟着凑过来,围住了竹清,散发着她们的喜悦。
“恭喜恭喜,我知道了。”竹清从这一张张脸上看见了张扬肆意,她莞尔一笑,说道:“今夜收拾收拾东西,这两日我带你们出门游学。”
“游学?”
几个小娘子震惊了,她们当然知道游学,学堂里的男学子们经常相互讨论,但是那是男子们的特权,与她们没有关系。如今乍一听见,声音差点没有压住。
“不要激动,冷静安静。”竹清轻声安抚她们,“是的,游学,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带你们去瞧瞧,两日时间,正正好。”
“谢谢山长。”惊呼声止都止不住,往后她们也算是有见识的人了。
“去天支院看看罢,你们的桌椅已经摆放好了,还有你们的卷子,已经贴在天支院的门口,都能看见。等他们瞧过了,自然没有人敢质疑你们的实力。”竹清说,然而唯一让她觉得遗憾的是,有些名次不如她们的男子,却能参加秋闱。
而她们,只能在书院里苦读。
任重道远。她的任务还远远没有结束。
“好了,下午还有课,先把心收一收,不要着急。”竹清目送她们前往天支院。
天支院的学子们对陈学恒、上官晚澄一行人进行了无视大法,他们被压一头,内心不舒坦。不过陈学恒她们也不理他们,话不投机半句多。
上官晚澄带着升入天支院的三个小娘子来寻陈学恒,听见她们要去游学,她们相互对视一眼,也心动了。
只不过她们与山长不熟,这口倒不好开。
陈学恒是个敏锐的人,察觉到上官晚澄的神态,便说道:“我也不知道山长如何安排的,你们如果想要去,不若去问问山长。”
“好。”上官晚澄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下了课找到了竹清,态度诚恳,“山长,我听陈学恒说,您要带她们游学两日?不知我们能不能一起跟去,您放心,绝对不添麻烦,我们能自己解决花费。”
游学这样的事可遇不可求,连在京都时她们都没有尝试过,如今有了机遇,自然耐不住想要一个机会。
“当然可以,回去准备好。”竹清这一回游学不单单只带陈学恒她们,上官晚澄是个聪明人,便也带上。还有崔令意几个,家中经商,但也不会让她们走南闯北,故而要想拔一拔她,也得带上。
粗粗一算,这回出门带了十二个人,算是占了女学子的一小半,一来这是第一回 没有经验,不能一下子全部带去。二来,有一些人家中规矩多,她有所顾虑,索性就不带了。
崔令意考入了玄支院,她先前只是在家中学了字,其余的知识一概不知,能有此进步,已然是难得。
她们是连夜动身,去隔壁的青州。
青州虽然不算富庶,但是盛产美石的成华县也能与大阳县比上一比。
甭管在哪儿,青楼红船皆有,成华县也不例外。竹清要带她们去的,就是青楼对面的酒楼。这是太后的产业,也归了她管,当天竹清就叫掌柜的清场,只能让小娘子们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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