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了隋老先生的言外之意,竹清却也没有劝他,毕竟古代的师徒关系是要备礼叩拜才能改口成就的,老师要为徒弟介绍亲朋好友,徒弟要给老师养老送终。隋老先生顾虑多也能理解。
“这次小考之后学子们就能升院,黄支院要少一批人,两位先生可以安排家中的孩子来碧桐书院了。”竹清说,这对书院来说也是好事,起码有了自家孩子,两位先生也会更加用心。
“对了,你在隔壁建的书院……可有甚麽章程?若有我们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就是了。”李老先生问,他只隐隐听了一耳朵,这些天教授学子,与其他先生探讨文章,占据了他大半的时间,他都不太了解竹清具体在忙甚麽。
竹清如此这般说了,隋老先生胡子也不捻了,看向她,满眼诧异,“你内心志向高远,这可不是易事。一个不好,得罪很多人。”
“隋老先生请讲。”竹清很乐意与两位先生聊天,因为从他们口中能听见更多的经验,还有不同的视角。
“你要是办得不好,这事有头无尾的结束了,不消说,旁人必定嘲笑你。我看你手笔,预料到你想要大干一场,也就是说,也有成功的可能。”隋老先生也讲得很慢,像是说书的相公,又像是慢条斯理地评语人,充满了让人聚精会神的韵味。
“如果成功了,风光自是不可避免,但是你所招收的农家学子皆是所属大阳县,那其他县的百姓会不会闹腾?其他官员会不会眼热?百姓闹腾还算好解决,一通棒子加道理,他们也就服了,俗称,认命。”隋老先生明明讲得是事实,但是竹清还是皱眉了,内心不舒坦。
“更主要的是,官员们怎麽看你。大阳县的林县令自然乐意支持你,毕竟在他管辖的时期,也算政绩一件。其他县令与知州,却不会这般看你,他们只会想,天呐,她到底在作甚麽,为何要打破多年来的平衡,惹起这些烦心事?”在官员们看来,平民就是平民,哪里能不费银钱就能读书呢?
“除开那些一律反对的人,接下来就有效仿你做法的。一些急功近利的县令也会去尝试,但是他们没有你这样的毅力,也没有你这样的财力,可能弄巧成拙,不仅没有政绩,还生出许多麻烦。他们可不会怨自己,只会怨你,‘哎呀呀,这个竹清若是不做这个,我也不会跟着做,如今可怎麽处理?’,我都能猜到,他们会如何骂你了。”隋老先生见多识广,早已把几种情况讲得明明白白,同时,他也很清楚,竹清到大阳县,其中少不了陛下的手笔。
但是直面困难的,是竹清,陛下究竟会不会记得她的功劳,谁也说不好。搞不好,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甚麽都没有捞着。
竹清起身,朝隋老先生鞠躬,“隋老先生肺腑之言,我自然明白。只是我想要做的事,断然没有受世俗影响的,且教我试一试,撞一撞南墙,若是过去了,也算大功一件。”
要麽不做,要做,就把它做好。
第115章 废物史成才
竹清组织的考试不单是为了考验学子们的知识储备,更重要的是让他们能习惯在贡院作答,不会因为周遭环境影响心态。
有些人明明学的不错,出口成章,对策问也能侃侃而谈,但是一到正经的考试,不是手脚发软就是紧张往词,一场考试下来,都需要抬出来,病上十天半个月。
竹清吩咐了隔壁建造书院的工匠,让他们仿照贡院考棚起建,到时安排碧桐书院的学子们过去考试。
“这等法子倒是从未见过。”李老先生是个爱凑热闹的,跟着竹清过来监工,“貌似在京城,也没有用考棚给书院学子考核。”
“提前让他们习惯麽,在这里考得多了,也就习惯了,来日在真正的考场上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竹清说,特别是没有经验的女子们,也不知她们能发挥多少的水准,如今暂且先让她们熟悉。
“山长,山长,出事了。”王监院从隔壁过来,提着衣摆急匆匆地小跑,脸色凝重,“我们书院今个核查人数,发现黄支院有一个学子不在,后头问才知道,他贿赂了其他学子,让他们抬了桌椅板凳出来,帮着他爬墙逃学。现如今,不知哪里去了,只怕会不好。”
“竟有这等事。”竹清皱眉,学子属于碧桐书院,要真是在外头出事了,书院也脱不了干系。
李老先生在一旁说道:“快快把那几个帮着逃学的学子找来,让山长好生问问。咱们书院人不多,又不能细致地寻找,且问问他们,看他们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三位学子乖乖地站着,他们正上着课呢,忽的就被监院叫了出去,如今被山长严厉地一问,整个人都慌张起来,三个人相互对视一眼,皆品出了不详的味道。
竹清说道:“你们可知道他去了哪儿?也别想嘴硬,这回不管他何时回来,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你们都有责任。哼,严重者赶出书院。”她一拍桌子,直接把他们吓得一哆嗦。
一个最脸嫩的学子叫道:“史成才他没有回来?山长,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啊,只不过以往,以往他逃课,都会在第二日前回来,随后去上课,如此,便不叫先生们知道。”
“听听,原来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熟手了。”竹清淡淡地暼了王监院一眼,“只是没有被先生们知道。我竟不知,书院里还有这等人才,探子似的。”
王监院背上汗水湿了衣裳,哎呦喂,这事真是麻烦了,谁能想到一个黄支院的学子隔三差五逃课?
“继续说,若真有帮助,便是将功赎过。”竹清扫了其他两个人几眼,那眼刀子,飕飕的。
“还有,还有,我曾经听他说过一回,说他赌钱赢了不少,那些天他阔绰了,放假的时候还大摇大摆进了添香楼,那里可贵着呢,断不是他那种人去的起的。”
“我也想起来了,上个月有段时间,他似是在哄骗黄支院的小学子,想骗他们的银钱花呢。”
黄支院的男学子们俱都挺小,除了像史成才这般硬是升不上其他学院的,在书院里年龄越拖越大。按照书院的规矩,在黄支院读了八年尚且没有起色的,便不许再读。
而史成才,恰好在书院读了八年。
关于史成才,方才王监院已经说了一回,家中家人都是以耕田为生的佃农,一家子省吃俭用甚至要去借银钱才供他读了这麽些年。
“其余的我就不晓得了,他这个人孤僻怪异,也没有人愿意与他一起顽。”说着,他羞愧地低头,他就是贪史成才给的那点碎银子,毕竟他家里也算不得大富大贵。
见他们大概是真的不清楚,竹清这才点头让他们回去,“王监院,把他们名字记上,过后我要罚的。”不然这种风气屡禁不止,总得罚一场,他们才知道,甚麽该做甚麽不该做。
管一个书院真的不容易,像黄支院有十八岁的史成才,天支院也有已经读了二十多年的老学子,只是考过了秀才,所幸家里头有几亩薄田,再加上朝廷给秀才的一些福利,这才让他读了这麽些年。
他们这些人年龄不同,脾性不同,聚在书院里读书,一个不妥就容易惹是生非,净给书院添麻烦。
“山长,外头有人来了,说是城东的大发赌场的打手,他说咱们书院的学子史成才在大发赌场输了一万两银子,让我们凑一万两去赎人,不然过了今日,便把史成才挂在赌场门口。”
王监院一听,心说要真的挂门口,他们碧桐书院这脸面是真的丢尽了。
“备马车,去大发赌场。”竹清说。
等到了赌场,自有赌场的庄家出来迎,“鄙人姓康,你可以叫我康掌柜。山长,请随我来,那史成才在楼上呢。”
史成才没有被人虐打,只是红了眼睛,头发散乱,一张长长的驴脸吊吊梢着,活似旁人欺负了他。见了竹清与王监院,他便低下头,半句话也不说。
“你瞧瞧,我们可没有对他做甚麽,不过呀,如果他在我们这里欠的银子还不上,那可就随我们处置了。”康掌柜看了史成才一眼,这等子废物,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做苦力都没有人要。
“来人,把借据拿上来。”康掌柜说罢,不多时,有人把一叠厚厚的借据放在竹清面前,“山长看看,这是史成才在我们赌场借的银子,他输了没有钱给,便算作跟我们借,还有这些,是输的。”
竹清一张张看,上面已经按了手指印。最上面的是几两,往下就是十几两、三十几两,一直到后边,便是几百两了。
“他家中没有几个钱,连田地都是租别人的来种,所以我想,找他家不如找上书院,不管怎麽样,书院总该有银钱罢?”康掌柜慢慢悠悠地说道,“而且,史成才自己说的,别找他家里人,找书院的先生,他们会赎他出去的。”
竹清面无表情,只是翻着借据,倒是一旁的王监院,斜着睨向史成才,恨不得马上把他赶出书院,这等子人也能称作读书人?
“哦,还有一事。”康掌柜指了指隔壁,“史成才还在旁边的怡红院点了一个清倌人,那老鸨也说了,史成才欠怡红院二百三十两,有请山长一并替他还。”
“还?”竹清不屑地哼笑,“的确应该还。”她可是清楚得很,这大发赌场还有隔壁的怡红院,都是莫家的生意。
莫家的人这样算计她,她合该还他们一份大礼。
王监院气急,他虽然心里有小心思,但是对外还是很希望学子们撑起书院荣光的,如今得知史成才不仅赌钱,还顽妓子,怎麽不叫他生气?
他指着史成才骂了一句,“你枉为读书人,简直丢了天下读书人的脸面。”
史成才继续不吭声。
“还请康掌柜给我一点时间,你也知道,书院不单是我一个人的,这得商量。”竹清肚里打着坏主意,表面上却依旧与康掌柜好声好气地商量。
“这自是没有问题,不过山长,我们这儿也不是慈善堂,可不能允许太久,最多五日,怎麽样?”康掌柜试探性问,竹清点头,“好。”
在他们聊着的时候,史成才整个人放松下来,愿意赎他就好。
等出了赌场上了马车,王监院抚摸胸口,这是气得狠了,呼吸都不顺畅了。
“丢份了丢份了。山长,我们去哪里找一万两银子救他?这样的人,救了他,岂不是亏了我们自己?”耳边传来怡红院妓子招揽客人的声音,王监院眼睛瞪圆,继续骂史成才,“读了几年书,只怕连圣人言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出入这种地方,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常言道,君子修身养性……”
竹清听得腻味了,不咸不淡地说道:“要是在建设书院你有这麽多精力就好了。”
嘎——王监院中气十足的声音戛然而止。
竹清眯着眼睛,她像那种很善良的人?出一万两救史成才,想都别想。如史成才这样的人,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有那些个银子,不如投进去建设书院,还能瞅见一点成效。
“山长,我可是为我们鸣不平,唉……你瞅瞅,刚才我们进去,他都没有叫我们一声,但凡是在书院的,哪个不是学子们的先生?我看他毫无羞愧之心——”
王监院又想着长篇大论,竹清及时打断,“好了,你现在说有甚麽用?他要是有羞愧的心思,也就不会越赌越大,甚至欠下巨款。”他一个贫家子,本就还不上银钱,打量着书院能替他还钱?
不要脸。
但竹清心中门儿清,史成才这是遭人算计了,她把莫先应等人赶走,莫家咽不下这口气,自然要出气。
今日这事若是处理不妥当,碧桐书院名声就别想了,只怕学子们也蒙羞,长此下去,书院就没落,等着关门大吉。
莫家,应当还有后招还没使出来。
果不其然,第二日,市井里就有三俩闲话,说碧桐书院的学子不检点,于赌场狂欢,在青楼醉卧,好不快活。堂堂书院,竟然把学子们教成这样,实在是难以评价。
“听说是因为换了一个山长,哎呀,好端端的,不知换山长做甚,可能是啥也不明白,胡乱教学子的,这不就教得学子胡作非为?你听听,去青楼,去赌场,哪里像一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
百姓们没有甚麽休闲娱乐,做买卖时聚在一起讲闲话便成了他们放松的方式,这不,卖菜的大叔起了一个头,甭管是在切猪下水的王屠夫还是在用草根绑鱼的大娘,都抻长脖子,竖起耳朵,哪怕自己不附和,也不耽搁他们听。听了这些八卦,好家去与村里人讲。
“这不止呢,那山长是个女子。”王屠夫插嘴,果不其然,引起一片震惊,见他们纷纷看着自己,王屠夫又说道:“你们只知道碧桐书院招收女子,却不知道那山长,是女子,你们说,女子懂甚麽,可不就是随意指使,教出来的学子是那样混账的,那也能理解。”
百姓们光知道碧桐书院招收女学子,因着这事与他们也有些关系,但是还真没有人关心过山长是男是女,是圆脸还是长脸。
早有在市井附近开铺子的掌柜给竹清递信,竹清即便不外出,也知晓外头关于她的风言风语。
而且跟她预料的差不多,书院里也有了闲言碎语,竹清看向夏衣,“知道是哪个在书院里嚼舌根子麽?”
“已经打探出来了,扫地的兰婆子,擦窗的秀娘子,以及门房处的番老爹,这三个经常凑堆叽叽咕咕,还透露消息给学子们听。”夏衣办事很是稳当,只几下就把人查到了。
书院是闭门的,学子们无事不得外出,可是他们知道了消息,有多少人会跟着说闲话?这就是竹清的手段,再探一探底,如果有那等会在背后使坏的学子或者是先生,那就可以换人了。
“处理了,换三个人来。”竹清说,“既然是别人家的人,那就从哪里来送回哪里去,你不必亲自去,只管找了轿子,抬去门口。”莫家,文家,呵。
“主子,信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去知州哪里了。”秋衣脚步轻快,笑着回话。
“我知道了。”竹清颔首,又听夏衣说道:“主子,牛大福托人捎信儿来,说是您要的人都已经找到了,您何时有空去牙行一趟,他与您详细说说。”
“那就下午,你去给他回信,顺便交代他找几个粗使,把兰婆子她们的位置给顶了。”竹清吩咐。
暂时压住书院的管理们,再料理了被人收买的下人,竹清就可以把心完完全全放在建造的书院以及学子们身上了。她既然当了这个山长,自然希望书院能多出几个解元亚元,好好扬一扬书院的名气。
下午,竹清先去牙行见了牛大福,一见她来,牛大福赶忙让人上茶,“来,娘子喝茶。我还以为娘子不来了。”
“被绊住了脚,晚了些。”竹清坐下,“行了,客套话就别说了,先谈正事。”
“是。”牛大福拿出一个消息本子,开始介绍道:“您要五个车夫,我这里找到了七个,您可以挑一挑。第一个是……”
如此,足足聊了半个时辰,竹清才定下了初步聘请的人选,车夫,扫洒的婆子娘子,厨师班子。
“夏衣,把银钱给牛经纪,那便就是他们,且让他们不急,我约莫一个月后才让他们做工。”竹清说,牛大福见了银子当即露出喜色,连声道谢后,又与竹清说道:“不急的,他们都是有空闲时间的,能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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