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誓从对方身上闻到了胡椒的香气!
能有这些就很不错了,云漠之前都没敢想。
她拥抱着玛雅姨妈轻声安慰几句,却见霍莉一贯憨厚的脸上透出一丝兴奋和狡诈。
“小姐,夫人,”霍莉的眼珠转了圈,神秘兮兮道,“其实在那之前我就有了不祥的预感,所以提前偷偷藏了一把。”
云漠:“!”
玛雅:“!”
干得好!
备受鼓舞的霍莉跑到马车边,在靠近车轮的角落撅着屁股翻找许久,终于从夹层中掏出一个厚实的羊皮纸包。
当着云漠和玛雅的面,霍莉小心地揭开羊皮纸,剥洋葱一样掀开里面一层又一层的油纸,最终露出来一大把黑色的圆滚滚的颗粒。
不少了,大约能有个200克的样子。
随着层层包装脱落,熟悉的浓烈气味也散发出来,霸道地充斥在每一个人的鼻端。
是黑胡椒没错了!
云漠当场抱住霍莉的胳膊,对着她蒲扇般的大手摸了又摸,赞不绝口。
真是一只好手啊!
霍莉嘿嘿直笑,骄傲地挺起胸膛,又后悔没有双手齐下。
不过那样的话,她就没有空手关匣子了,极有可能被发现。
玛雅姨妈立刻凑上去,深深地嗅了一口,闭上眼睛,脸上流露出浓烈的怀念和回味。
云漠小心翼翼地捻起两粒黑胡椒,想了想,又狠心追加了四颗。
野物异味本来就重,又一次性炖这么多,两粒黑胡椒可不够。
她将剩下的重新包裹起来,守财奴一般郑重道:
“这太珍贵了,我们应该留到重大庆典时再用,而且说不定还能种出来呢。”
玛雅姨妈听了,欣慰又纵容地笑起来,“好。”
终究还是个孩子呢。
黑胡椒只生长在湿热的地方,而阿索城四季分明,是种不出来的。
云漠看出了她纵容下的敷衍,跟着笑了笑,却又在暗中攥了攥拳,感受到一股微弱的力量。
或许……不可能也将成为可能。
午餐就是炖兔肉。
没有料酒去腥,兔肉中还有比较明显的腥骚味儿,但在饥饿和身体对蛋白质的渴求压迫下,已经是非常可以容忍的地步了。
早已习惯了肉类腥臊味儿的玛雅和霍莉更是流露出近乎夸张的感动神色:天哪,这是何等的美味!
她们以前不是没吃过兔子,但要么水煮,要么直接上火烤,前者腥臊味浓烈,后者肉质干柴,十分难嚼。
可现在呢?
兔肉都被横着切断纹理,提前用木棍捶打过,后面长达数小时的小火慢炖让肉质变得异常软烂,原来令人唾弃的难嚼就变成了画龙点睛般的嚼劲和筋道。
就连那几只兔头都没逃脱,被云漠沿着骨缝撬开,倒出里面完整的核桃仁一样的柔嫩脑花,剩下的脸颊部分继续丢回去炖煮。
脑花表面紧紧覆盖着一层淡红色的血膜,这是腥味的来源,需要提前去掉。
脑仁上沟壑遍布,偏偏又软得很,外行人无从下手。
云漠从外面拔了一根坚硬的草梗,从一端轻轻挑开,然后将血膜卷在草梗上,一点一点点慢慢地从下往上卷起。
不一会儿,连同脑花凹陷处的血膜都被完整带起,干干净净,半点不留。
脑花质地柔嫩如豆腐,易碎,直接放进去红烧肯定不行,云漠只在临出锅前一切两半放到汤汁里焖,又入味又完整。
一开始玛雅阿姨和霍莉只觉头皮发麻,毛骨悚然,无论如何也不敢下口。
可架不住云漠一口接一口吃得香甜,便也犹犹豫豫夹起一小块,试探性的用齿尖咬了一口。
然后,连一粒渣都没剩下。
黑面包糊糊那种恶心的东西都能天天吃,脑花这种细腻柔滑如琼脂的口感怎么可能入不了口?
云漠还在里面加入了几颗切成滚刀块的小土豆,既吸收了肉类的荤腥,融化的土豆边角又直接为汤汁增稠,浓香扑鼻。
黑胡椒被磨碎后撒入炖锅,长时间炖煮榨干了它的所有风味,每一滴汤汁、每一条肉质纤维中都渗入了轻微的温暖辛辣。
趁热猛吃一碗,额角和鼻尖就沁出薄汗,连日来的疲惫和寒意一并从毛孔中钻出,四肢都暖洋洋的,惬意极了。
大家将蒸软的黑面包撕成小块,泡在浓汤里大口吞咽,把整口炖锅擦得比马舔过的还干净。
啊,就连平平无奇的黑面包也焕然一新!
感觉棒极了!
霍莉节俭惯了,最后甚至还往锅里倒了一点清水煮开,满足地喝了一大碗飘着油花的“肉汤”。
她们真的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满足,这样饱了。
肉类提供的满足感无与伦比。
霍莉摸着肚皮,舔着嘴角,双眼放空,带着几分回味地赞叹道:“我从没想过兔子这样好吃!”
那样柔软嫩滑的口感,那样浓郁喷香的汤汁,啊,简直无法描述!
恐怕王室宴会上都不会有这样绝佳的菜肴吧?!
玛雅姨妈没有说话,但回味和满足的表情说明一切。
她已经在暗中策划下一次狩猎野兔了。
午后是一日中最温暖的时间段,三个女人围在壁炉前,彼此依靠着小憩片刻,然后便精神抖擞的起来干活。
哎呀,吃了肉果然有力气!
玛雅姨妈和霍莉都给予云漠最大限度的关爱,总不许她插手重活儿。
“水桶太重了,小姐您快放下!”
“哦,亲爱的,对了,火堆下面还埋着坚果呢,你赶紧去挖出来吃掉……”
“去找马玩儿吧,去吧,牵着它们换个地方吃草吧,别把它们饿坏了。不过可千万不要走得太远,说不定哪里就有可怕的野兽,要经常大声跟我们说说话,记住了吗?”
于是云漠只好出来晒着日头放马,又剥坚果吃。
嗯,皮厚肉少,但是淀粉含量很高,还有点甜甜的,喷香。
云漠自己吃了两颗,也给玛雅姨妈和霍莉剥了几颗,在及胸高的野草丛中狠狠跑了几个来回,身上都热乎乎的。
嘻嘻,被这样关爱着,她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
奈何云漠是个闲不住的,吃完了坚果,很快就盯上了外面的枯草。
这里的什么都大,枯草也又高又壮,远远看去跟小丛林似的,云漠出门都要带着木棍,敲打着走,防止被躲藏在里面的蛇鼠虫蚁咬到。
因为靠近水源和雪山,空气足够湿润,枯草也不太干,而且纤维粗大,非常结实、柔韧。
云漠用手反复拉扯,发现除了多出几道折痕之外,并没有碎裂的迹象,脑海中冒出几个想法。
城堡一楼的储物间内发现了不少工具,都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有菜刀、铁锨、锄头、锤子、斧头和镰刀之类的,还有弓箭。
但因数十年来无人保养,木质把手都已腐朽,铁头也锈迹斑斑,修补之前暂时无法使用。
好在云漠继承的遗产中还有不少工具。
她回房间取来匕首,先围着城堡个割一圈,扎成四个大捆,吭哧吭哧拖回大厅里去,预备着晚上给马儿加料,或是天气不好时室内喂养。
正忙活着的玛雅姨妈一抬头就发现自家宝贝热得脸蛋通红,鼻尖上也沁出汗珠来,顿时大惊失色,“天呐,瞧瞧你又做了什么呀,累坏了吧……”
云漠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抹脸,抓起桌上的温水咕嘟嘟狂灌几口,嘻嘻一笑,赶在玛雅姨妈和霍莉唠叨之前一溜烟儿跑回去,“哈哈!”
她又挑选着割了许多长度在80~100公分之间,宽度约3公分的草,先去河边清洗干净,浸泡片刻,甩掉多余的水分,趁着湿润编织起来。
干草的边缘发硬且粗糙,很容易伤到手,泡软了就温柔许多。
她用了最基础的十字经纬方格法,一根压一根,很快就得到一大张席子。
这具身体的双手相当娇嫩,才编了这么点儿就磨出好几颗晶莹的水泡,又红又痛。
云漠龇牙咧嘴地拖着席子回家,展示给玛雅姨妈和霍莉看,“瞧啊,我们可以把它铺在床上。”
之前她们一直睡在马车上,两个睡座位,一个睡在座位中间的过道里,都有垫子。
但城堡里的木床可没有。
光秃秃的木头架子又硬又冷,她们带来的毛毡又要铺又要盖,根本不够用。一觉醒来,浑身酸痛。
玛雅姨妈和霍莉见状都围上来看,赞不绝口。
“呀,真是一张好席子!还能当门帘、窗帘呢。”
“您真厉害,哎呦,手受伤了!”
于是云漠连编席子的活儿也不能干了。
云漠:“……”
上辈子也没有过这种待遇呀!
经过反复抗争,玛雅姨妈勉强同意她拿着被水泡软的草玩儿,慢慢的玩儿。
云漠乖乖答应,洗手、挑破水泡后用干净的布包裹好,慢吞吞地拿着草叶编辫子,然后一圈圈盘成厚实的圆饼,再用粗大的针线缝紧。
这样,她就得到了一个扎实的草墩子。
这种家具在她老家很常见,薄而扁的叫蒲团,厚而高的叫草墩子,往往用玉米皮和细长的草杆编织而成,防潮隔热,仔细一点能用很多年。
玛雅姨妈:“……”
霍莉:“……”
拦不住,根本拦不住。
这孩子脑瓜里哪儿来这么多性情古怪的想法?!
编草席并不难,她们很快就掌握了窍门,每一行都比上一行编得更好。
玛雅姨妈心灵手巧,因为有点针线活儿的基础,甚至还利用草茎正反面的不同纹理和颜色穿插编织,无师自通地打造出了漂亮的波浪花纹,得到云漠和霍莉的一致夸赞。
“夫人,多美的席子呀,等天气好了,您就可以和小姐在外面的大树下面野餐啦!”霍莉充满向往地说,然后用力吞了口唾沫,“主菜就来一道焖兔肉吧!”
这是她吃过最美味的食物啦!
玛雅姨妈的嘴角就没下来过,双眼闪闪发亮,勉强谦虚几句又兴致勃勃地说:“想要挑出合适的草茎可不是什么简单活儿,明天我走得稍微远一点,或许能找到更多更好的。”
要想成品匀称好看,用的草叶也要尽可能尺寸相当,需要好好筛选。
等到开春,山坡上、树林中一定会开许多漂亮的花儿,到时候将各色花瓣和草汁煮出水来,就是天然的染料,做出来的席子该有多美呀。
对了,城堡里光线不好,空气也不够新鲜,还要在外面的院子搭个凉棚,这样就不怕日晒雨淋啦!
“栽几棵花儿吧,顺着凉棚爬得高高的,在顶部开满美丽的花儿,像盖子一样!”霍莉充满憧憬地讨论着,还说要去砍树,“没有一张像样的餐桌可怎么能行呢?一定要选几棵好木头!”
城堡里留下的餐桌都太笨重了,没办法抬出去用,必须做新的。
第二天,三人又捉了一上午兔子。
因为前一天积累了经验,相互间的配合更默契,动作更果决,这次她们足足捉到了五只!
都很大!
云漠又做了一次土豆焖兔肉,这次一顿没吃完。
太多啦!
霍莉觉得简直像做梦一样,傻乐呵个不停。
竟然有余粮了!
对了,说到余粮……霍莉赶紧将带来的种子搬出来,“小姐,我们要什么时候播种呢?”
虽说小姐如今是领主大人了,但没有外人的时候,霍莉还是更习惯这样称呼她。
其实正常情况下,领主只负责税收和与王城保持联络,传达上层法律和指示,根本用不着干活儿。
但现在……她们压根儿没看见领地内有农夫!
这两天云漠展现出乱七八糟的知识储备和技能无疑让霍莉产生了近乎盲目的信任:她觉得小姐什么都懂!小姐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
但很快,新的难题摆在她们面前:带来的种子有一部分发霉了。
这无疑是个噩耗。
霍莉十分懊恼,“都怪我,一路上没有好好检查。”
玛雅叹了口气,蹲下来仔细分辨,试图从中挑出仍能播种的一部分。
但她也没干过这个活儿。
“未必是你的错,或许在来的路上,甚至或许更早之前它们就坏掉了。”云漠也跟她们一起将种子摊开在阳光下,用木棍把明显发霉腐烂的拨到一边,“我们都不了解耕种,也不会分辨什么样的种子是好的,什么样的种子是坏的,哪怕出发前大致检查过,又怎么能保证种子没有问题呢?”
袋子外面反复用不透水不透气的牛皮纸裹了,并且滴蜡封口,如果种子本身没有问题,短时间内这样大规模发霉的概率很低。
很显然,那些人既然决定将她们流放到这里,就没打算让她们有复起的可能。
见云漠还在拨弄,玛雅姨妈柔声劝说:“好孩子,你回去休息吧,这些我和霍莉做就好。”
“姨妈,”云漠播弄种子的动作停顿了下,似乎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一样,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她,“我好像能够分辨出哪些种子还活着……”
此言一出,对面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
霍莉只是短暂错愕后的惊喜,一脸的:啊,我家小姐真厉害。
但为什么这么厉害,她不懂,也不在乎。
玛雅考虑得明显多一点。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神色?
“你……”玛雅姨妈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口舌干燥。
她让云漠闭上眼睛,一手拔了一株小草,右手却将一枚灰突突的石子握在掌心,“来,告诉姨妈,你选哪边?”
云漠毫不犹豫指向左边。
她感应到了尚未消散的生机。
霍莉用力捂住嘴巴,激动极了。
虽然看不懂,但小姐真厉害!
玛雅又这么做了几次,云漠以百分百的成功率通过。
“竟然是木系魔法元素亲和……”玛雅喃喃道。
这太不可思议了。
“魔法?是魔法?!”霍莉第一时间抓住关键词,眼睛瞪得又圆又亮,“小姐会成为强大的魔法师吗?!”
这可太了不起了!
“我只能说有这种可能。”玛雅失笑,看向云漠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骄傲,也有担忧。
魔法师,人类种族中极其特殊、极其稀有的特殊能力者,据说一名强大的魔法师能顶得上一支精锐部队,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城池。
只要成功入门,她们的身体就会在日复一日的冥想中淬炼,进而获得漫长的寿命。
但那太难了。
魔法元素亲和力只是成为魔法师的先决条件,但有了魔法元素亲和却未必能成为真正的魔法师。
绝大部分魔法元素亲和能力者都止步于入门阶段,终生连一个像样的基础魔法都释放不出来,大受打击,就此一蹶不振……。
这样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玛雅不希望在云漠身上看到,难免担忧。
但……如果她天赋出众呢?
大多数魔法元素亲和能力都会在10岁之前自然显露出来,目前已知最晚的一位觉醒者是14岁,但云漠今年已经16岁了,而且她父母双方所在的家族也从未出过魔法师,血脉遗传无从谈起。
“你是什么时候觉醒的呢?”玛雅姨妈问。
契机是什么呢?
“来的路上,”云漠坦然道,“就是那次我大病一场,差点死掉之后,就隐约能够感觉到周围植物们的存在。”
原主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并没有魔法元素亲和力,这大概率是为了补偿她横死穿越,激发了种花家的种田血脉吧。
到了这会儿,霍莉还在持续激动,并且症状明显更严重了。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完全忘记了刚才玛雅的谨慎回答,执着追问:“所以夫人,小姐以后会成为尊贵又强大的魔法师吗?”
种族混战期间人类精英纷纷陨落,剩下的也大多选择隐居,销声匿迹,人族已经有几十年没出过新的魔法师了。
幸存的魔法师们大多由公开交流转为各自联络,各地的魔法工会名存实亡,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就连她们所属的王国,也没有魔法师供职!
想到这里,霍莉就更骄傲了,“如果小姐成为尊贵的魔法师,哼,就连国王陛下都要客客气气的!”
把偷了我们的黑胡椒还回来,加倍还回来!
对了,还要赔偿给我们新的骏马和牛羊!
玛雅有些啼笑皆非,但也没有单方面制止霍莉的狂喜,因为她对魔法了解也不多,无法断定云漠的天分如何。
这正是她最担忧的所在。
魔法实在是一门非常高深的学问,对大部分人而言更像可望不可及的传说,她也只是从长辈们口中听过一点皮毛而已。
曾经人类文明繁荣的时候,各地有魔法公会,国家也大力扶持,魔法师们相互交流、竞争学习,自然有老师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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