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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信风/解霜雨(眠风)


尤其是回到沈夫人的房子里,一想到这些怎么来的,她就觉得糟糕透了,不知道这塘泥一样污浊难堪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有时候她坐在教室里,听着教授在上面讲课,真希望发生地震、火灾这类的意外事故,最好能上社会新闻让妈妈也知道,那她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去死了。
死了就不会有这些痛苦了,对吧。
她也不高兴去怀念沈宗良,完全是用一种暴君般的管理方式来控制情绪,只要一想起他,就疯狂地命令自己马上停下。但换来的,往往是下一次更为激烈的反扑。
那些精致美好的过往,到后来反而成为她逃离不开的压抑源头,火山一样不时地喷出来。她知道自己的心理出了严重的问题,但又不肯看医生。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两年,终于在某一天决定要离开这个世界。
她把椅子都搬到了露台上,坐了很久之后,站起来打算从这里纵下去。
靠在栏杆边的时候,她看见对面客厅的宽幕电视里在放记录片,身处茫茫大地中的牧羊人和羊群,她一下子被那种素洁而寂静的美震慑到,想到还有那么多没见过的自然风光,她又犹豫了。
这时候幼圆回来,她连拖带抱地,把且惠拉了回来,哭着打了她一巴掌,“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
她力气太大,且惠哭了,哭着哭着又笑起来,擦了把眼泪,“今天先不死了,等我有胆子去过了那曲再说。”
后来她的导师和她说了一句话,如果放不下,也实在忘不掉这份爱的话,就揣起来往前走吧,不要总是和自己作对了。
人到万难须放胆,且惠有在继续往前走,像从前一样和生活顶撞。
她开始接受治疗,每天按时服用抗抑郁的药物,后来药量一减再减,各项指标都趋近于正常。
到今晚为止,且惠已经停药半年了。
沈宗良对她来说,成为一个遥远而模糊的记忆符号,标注了那一段如登春台的时光。
他就这么被封印在了岁月里。
庄新华看她表情很自然,应该是能平和地提起来了。
他放心地说:“沈叔叔说斗争结束前的最后一阵硝烟,总是格外浓烈的,这说明大局就快要定了。”
且惠低下头,笑了下,只有他能说出这样大有深意的话。
山中皎皎月色落在身上,她仰着脖子,出了很久的神。
原来她离开他,已经有四年这么久了啊。

聊到夜深了, 幼圆困得撑不住,先去睡觉。
听见楼上卧室门关上的声音,且惠才来逼问庄新华, “你讲老实话,她爸妈的事到底严不严重?”
庄新华啧了一声,“总之是凶多吉少了。你想想,连她爷爷的面子都驳了回来。”
僻静的院子里烟霭沉沉,且惠吸了口气, “没事,我会照顾好她的。”
“要你照顾什么?你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庄新华瞥了她一眼,说:“圆圆嘛,这辈子我会管她到底的。我爸妈要不同意, 我就跟司里申请调任去纽约,把她一起带走,那边正好缺个差使。”
山上的夜色阴凉如水,天上乌黑的浮云飘荡着走远了, 雀鸟躲在树荫里喳喳地叫。
且惠意味深长地哦了下,“你喜欢我们圆圆吧,我早就看出来了。”
大家如今长大了, 小时候的事也能当做玩笑讲出来。
庄新华摇头,笑着说:“错了, 我以前可是真喜欢你!差一点表白来着,被人捷足先登了。”
且惠觉得这根本不可能,“你那是昏头了吧,搞不清自己怎么想的。”
庄新华把手交到脑后, 伸了个懒腰,“是啊, 你救了我的命,但陪我最久的是圆圆。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但我看不得她过苦日子,我会比她还难过。”
她含着眼泪点头。
太好了。这真是最好的一个消息。
一模一样的变故,在十五年之后又发生在幼圆身上。好在她已经长大成人,是个有思想有能力的高知女性,还有一个为她赴汤蹈火的爱人。
不像十五年前的且惠,每天晚上都要被吓醒,坐起来,对着四面灰扑扑的墙壁哭。没人能告诉她未来在什么地方,到底还有没有未来。
想了想,且惠还是关心地问:“杨雨濛还好吧?她那个性格可受不了一落千丈。”
庄新华摇头,“不大好。她在单位已经待不下去了,请了长假在家。”
她听后,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哎,大人作孽,小孩子也跟着受罪。”
“谁说的?杨雨濛仗着家里作威作福的时候也不少!你忘了她怎么欺负你的了?”庄新华拿指头点了一下她,气道:“记点仇吧你!沈叔叔都说了他们是咎由自取。”
且惠慢悠悠转着手里的杯子,“他怎么说的?”
庄新华说:“他说啊,单是一个人跋扈也就算了,三个人联手打配合,简直找死。”
且惠笑了笑。
他学起沈宗良来很不像,声音要再低沉些,批判性也要再重一点。
她起身,“我先去睡,明天就不去机场送你了,一路平安啊。”
庄新华走后,她们在这栋豪宅里一直住到幼圆毕业。
冯则风身陷囹圄,幼圆回了家陪着妈妈,丢掉原来大小姐的架子,进了师大,从讲师开始熬资历。
至于且惠,早在幼圆毕业前一个礼拜,她就回了江城,开始了新的职业生涯。
不是瑞达的待遇不好,所里给她开的年薪并不低,晋升通道也很明确。
但且惠放心不下孤身在家的董玉书。
在她决定辞职前的三个月,董玉书在家洗澡时滑了一跤,右手脱臼,还有两处骨折。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是她自己拼命地爬出来,用手机打了120,被送到了医院。
第二天,且惠还在开会,就接到她娘舅的电话,被狠狠教训了一顿。
舅舅怒不可遏地骂,一开声就直呼大名,“钟且惠,你真是长大了,心也狠了,连妈妈都可以不要!你妈究竟做错了什么,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不愿回家,工作了还是不肯回家,家里把你养大,还亏欠了你是吗?我不管你在香港赚多少钱,有多风光体面,你要么给你妈请个保姆照顾她,要么自己回来!”
那边传来董玉书抢电话的声音,“你不知道情况!拿来,不要再说我女儿了。”
且惠是从会议室里临时出来的,她低头,摸了摸胸口的工作牌,在那一秒里下了决心。
她轻声说:“我会处理好这边的工作回家的,这段时间要麻烦舅舅了。”
第二天她就开始找工作,多番对比下,把简历投向了华江集团。
华江这个百年企业,在江城老百姓心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且惠记得,外婆总是说,她在股市里赚到的第一桶金,就是在华江证券开的户。
但到现在,华江集团旗下的企业近两千家,涉及金融、重工、新材料、房地产等,业务已远不止这些了。
且惠应聘的是江城分公司的法律合规部副主任,哪怕这个岗位明确要求通过法考和CPA,竞争依旧非常激烈,她在香港的华江大楼里同步参加了笔试,是第一名。人事部门通知她,面试定在两周后,地点在江城。
保险起见,她特地请了两天假飞过去。
四五年没回来过,她坐着出租车穿过新旧交替的楼宇,觉得熟悉又陌生。新兴的科技成果在她眼前掠过去,的确是令人振奋的发展速度。
不出所料,面试的主考官都是分公司的高层,但且惠见惯了大场面,实在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发挥得还不错。面试完,通知最后入选的这三个人分别回去等通知,她连家门都没进,就又飞回了香港。
这几年,她和董玉书的联系很少。
每次她接起电话,都不知道要和妈妈说什么,董玉书颠来倒去,也就那几句要讲的话,且惠都用嗯来回答。渐渐的,娘俩儿几个月都可以不说一句话。
且惠也不敢打包票,自己心里对妈妈一点芥蒂都没有。
隔阂是有的,埋怨也是有的,只是不能说。
双方都站在各自的台阶上,有自己根深蒂固的一套想法,怎么都不肯下来。
她想,既然说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还要惹出一场撕心裂肺的争吵,何必呢。
过了一个多星期,她才接到最终录用的电话,名单也在官网上同步公布。
且惠松了口气,正式开始办离职交接手续。
有不少同事为她感到可惜,连她的顶头上司都开口挽留了。
但且惠笑着说:“没办法,我是家里的独生女,中国人最重孝道和亲情,躲不开的。”
“好吧。”她的上司说:“祝你今后工作顺利。”
且惠站起来和这个英国老绅士握手,“谢谢。”
回到家后,她和幼圆告别,相约以后常在江城碰面。
幼圆说:“咦?你怎么不来京里找我呢?机票很贵的。”
“你在明知故问什么!”且惠正在敷面膜,气得打了她一下,“我给你报销好吧?”
幼圆很欠扁地把她面膜扯掉,“舒服了。每天不在你面前犯点贱,就浑身难受。”
她站起来,笑着去把脸上的精华洗掉。
幼圆又跟了过来,“这趟我回去,家里也没以前那份风光了,见不上沈叔叔的啊,打听不到他的近况。”
“我要你打听他干嘛呀?”且惠莫名其妙的,她关上水龙头,抽出洗脸巾,“你就好好儿的,别总嫌工资低,不肯安生上班,知道吗?”
幼圆点头,“知道。”
最后一个夜晚,她们坐在院子里看月光,山下是万家灯火。
庭院中间那棵梧桐很高大,看起来快顶到天上了,但光秃秃的,一点生机也没有。
幼圆随口问了句:“住了这么久,怎么都没见它发芽呢?”
且惠仰着头,“也许不知道在哪一天,它早就枯死了吧,只剩一副枝干还立在这儿。”
她这么答着问题,在黑沉沉的夜里想到自己,她和这株梧桐没多大区别。也许在她离开沈宗良的时候,就已经死了,钻进她躯壳里活下来的人,是另一个钟且惠。
当时间不再起作用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哪一刻就是永恒。
幼圆说:“你回了家,阿姨应该会催你结婚吧。”
且惠歪在椅子上,“按她的性子肯定会的,不过我没这个打算。”
她说:“其实如果有合适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过了很久,且惠望着头顶要掉下来的树叶,疏疏朗朗的月光渗下来,照不亮她眼底的晦暗。
她说:“圆圆,我遇见沈宗良的时候年纪太小了,他待我好得过分,也给我的人生起了个很坏的头。离开他那年,心智也没有多成熟,可以说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只是经历了很多事以后,不得已才认清了现实,不再执着于一个圆满。”
片刻后,且惠不知道想起什么,笑着摇了摇头,“就是他让我觉得天底下的男人,应该都和他差不多耐心宽和、涵养好、有风度。但根本没有,世上多的是冷漠吝啬的自大狂,他们看不到你忽然之间的情绪转变,只会顾自己。”
“还滥情,连自己的身体都掌控不了。”幼圆补充道:“这么说起来,沈叔叔的洁身自好确实难得,那年他去夜店里逮你,生怕别人碰到他的那个样子,想想就笑死了。”
且惠说:“在国外读了两年书,看了那么多诡计多端的爱情,我就发现啊,绝大多数男人都是多偶的机会主义者。没办法,这就是男性的基因底层代码。”
幼圆突然很天真地问:“你看啊,现在沈夫人被送去休养,她都说不上话了。你不能去找沈宗良解释吗?告诉他当年的事情,你也不用过得这么难受了。”
地上金黄的落叶被风卷起来,纸片一样被吹到陡峭的山坡上。
且惠笑了笑:“噢,五年前要念书要前程,撒个谎走了,晾了人家这么多年。现在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又回头去请求他的原谅,好让他为我的完美人生打个补丁,好意思伐?他应该会让我先去照照镜子吧。”
一气儿说完,她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依她看,沈宗良不主动来找她算账,她就该烧高香了。
幼圆想了一下,“也对。他是沈宗良啊,又不是庄新华那小子,随我们怎么呼来喝去的。”
且惠差点被水哽住,她说:“庄新华也不能被这么对待啊,这不公平。”
“但那是你妈妈的想法,又不是你要的。”
她淡淡嗤了一声,“一样的,难道我妈妈不是为我争取的呀?牛津也不是她去读啊,这种卖乖不讨好的话就不用说了,没人会相信的。”
幼圆托着腮感慨道:“也对,那还是算了吧,在一起真难啊。”
且惠举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好啦,明天我就先走了,你到京了告诉我一声。”
“嗯,你自己当心。”
“晚安。”
飞机落地的时候是傍晚,且惠打车回了家。
董玉书就坐在沙发上喝粥,看着她推着五六个大箱子进了门。
且惠很平静地叫了句妈妈,然后自己麻利地收拾起来,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好。
客厅里的大灯都开着,董玉书盯着女儿瞧了很久。
小囡长大了,眉眼盈盈,穿着一条黑白极简的西装裙,更干练了。她原先的一头长发剪到了肩膀这里,烫成温柔缱绻的弧度,走路时踩着自信轻盈的步伐,是个大人了。
董玉书放下手里的碗,“工作都落听了?”
且惠把几本英文法典抱起来,拿在手里说:“嗯,华江集团的江城分部缺人,我正好考上了,回来也不错。”
她揉了揉自己的胳膊,还是有点疼,“不用这么故作轻松的,我知道你怪我拖累了你,你本来可以在瑞达升合伙人。”
董玉书是个要强的人,坐在回来的飞机上,且惠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她连说辞都拟好了,“家人之间,没有什么好怪来怪去的。小时候妈妈也没觉得我是累赘,还尽心尽力地培养我,不是吗?”
董玉书有些动容,她没想到,在经过那件事之后,且惠还能念妈妈的好。她还以为,小囡早就恨透了她。
且惠放下书,撩了一下头发,坐到董玉书身边,“妈,我回来了就不走了,过去的事不提了,我们好好相处吧,好吗?”
董玉书点点头,趁女儿蹲下去收拾行李箱的瞬间,抬起手背擦了把泪。

四月中旬的江城, 清明节气已到尾期,走在路上,淡淡杨柳风扑面而来。
半个月前, 因为集团人手不够,且惠被临时抽调进审计组,外派到临城负责季末检查。
周五检查结束,在临城开完专项通报会,晚上就回了江城。
好歹空出了两天的休整时间。周一早上, 且惠按时出现在集团。
等电梯时,几个穿统一制服套裙的小姑娘和她打招呼:“钟主任早。”
且惠手里拎了份文件,笑着点头:“你们早。”
在电梯里,财务部的许亦雅问她:“钟主任出差回来了, 临城好玩吗?”
且惠对着镜子检查妆容,一边说:“和咱们这儿差不多的呀,不过也没什么时间出去。”
许亦雅义愤填膺:“临城那帮人也太不地道了吧,我们这么漂亮的钟主任去了, 都不晓得招待一下!”
这再明显不过的拍马屁,她身后的周琳达听后,十分瞧不上地撇了一下嘴。
她这些小动作, 被且惠在镜子里看得一清二楚。
但且惠从来不认为这有什么。同事之间,你瞧不惯我, 我又看不上你的事太普遍了。孤高是一种活法,习惯性地奉承领导也是一种活法。
她在事务所待得时间更长,一身对事不对人的工作态度,随便员工们私底下如何。哪怕走出华江集团的大楼, 她们装作看不见她,不主动和她打招呼, 且惠都不会计较,只要不影响到正常工作。
何况她看人白眼的日子,恐怕比这些小女生加在一起的都要多,这才哪儿到哪儿。且惠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她玩笑般的口吻:“戆囡囡呀,谁会大张旗鼓地招待审计?自掘坟墓哦。”
电梯厢内的人一齐笑了。
到了六楼,且惠先出了电梯,周琳达才哼一下:“许亦雅,你这是打算去合规部发展?这么卖力地讨你们家钟副主任的好。”
周琳达的父亲,也就是周覆的大伯,原先就是华江总部的,去年退休后回了江城养老。她从美国读完硕士回来,就进了华江的群工部,比且惠还要早一点。
但她在工作上没什么心思,进了集团也是混日子,得过且过,打打卡,喝喝茶,一天也就消磨完了。周覆给她算过,说琳达一周能上到三天整班,就算劳苦功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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