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日后冒出头时,凤冠霞帔才被一众人给女子穿上,凤冠有些沉重,十鸢呼吸有点重,金丝流苏挡住她的些许视线,她有些看不清铜镜的人。
晴娘也挑眉念叨了一声:
“真是,也不担心把人压坏了。”
暖阳都格外地偏爱今日,洒下的日色将人照得暖洋洋的,透过楹窗,照亮了整
个室内,十鸢偏过头,暖阳恰时落在她脸上,她有些许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暖阳,却仿若指尖穿梭在了光线中。
四周人因这一幕呼吸暂停了一瞬,望着女子许久不曾收回视线。
快要午时,外间终于传来些许喧闹声,十鸢听见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她忍不住地握住了晴娘的手。
晴娘也握住了她的手,她说:“别怕。”
院子中婢女的声音一层层地传到房间中:
“姑爷来了——”
不是王爷,不是主子,而是姑爷。
十鸢听得一阵阵恍惚,这一幕就仿若她当真是身处在闺阁中,满室在为她的婚事而欢呼惊喜,姑爷踩着恭贺声渐渐接近,她好像听见了催妆诗。
她有点不真切,又在恍惚间隐约听见晴娘的笑声:
“姑爷等不及催妆了,该给新娘子添妆了!”
有人给她描眉,有人拿来红纸让她抿唇,胭脂水粉擦在脸上,铜镜中的女子越发夺目耀眼,让人根本移不开视线。
终于,她听见脚步声停在房前,盖头挡住她的视线,让她隐隐绰绰看得不真切。
房门被推开,十鸢看见有人进来,她只能看见来人的鞋靴,赤红色的衣摆,和她身上的颜色一模一样,格外登对。
有什么东西被塞入她手中,十鸢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紧张。
心跳声混在周围人的道贺声中,砰,砰,砰,十鸢听得有些头晕目眩,她不由得攥紧了红绳,按理说,她闭眼都能在房间中无障碍地行走,但这一刻,她仿佛真的失去了双目,只能彷徨地握紧了红绸缎。
有人趁机牵住了她的手,十鸢知道是谁,她手心不由得有些糯湿,又被一声轻呵阻止:“姑爷走前面,领着姑娘,可别叫姑娘绊倒了门槛。”
流程走到了这一步,没人舍得半途而废。
胥衍忱只好松了手,握住了红绸缎的另一端,他说:“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摔倒的。”
他明知道凭借她的能耐,根本不需要人指引有能平安地走出去。
但他还是低声安抚。
依旧是紧张,却又不止是紧张,十鸢松了口气,她放任了自己,让自己被另一端的人牵着往前走。
她很相信他的。
他说,他不会叫她摔倒的,就一定会是这样。
新人走出了房间,暖阳在这一刻明媚得不像话,落在二人身上,像是给他们堵上一层光晕,唯独红绸将二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晴娘站在屋檐下,她抬头望天,有些恍惚地呢喃道:
“……是天公作美。”
第94章
从午时到日色渐暗,外间夜色弥漫,十鸢安静地坐在床榻上,许久,她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嘎吱一声。
门被推开,十鸢一下子紧张起来,很微妙的感觉,她和胥衍忱也不是第一次接触,按理说不应该的,但一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她脑子还有点懵懵的。
来人将她小动作尽收眼底,掩住唇轻笑了一声,十鸢听见这声音,陡然放松下来,她忍不住地瘪唇,透了些许哀怨:
“顾姐姐。”
顾婉余是端着糕点来的,她将糕点塞给十鸢,嬷嬷也是通情达理,让她掀开盖头先吃点东西,被挡了一日的视线终于能看清了,十鸢下意识地转头扫了一圈,红绸缎被挂满了整个室内,屏风都换成鸳鸯戏水的花样。
在房间中间,摆着一张案桌,案桌上放着各种糕点,红色的喜字帖在上面,不止如此,十鸢的视线堪堪落在合卺酒上,又很快地收回。
顾婉余没有打扰她一点点地观察四周,她心底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十鸢会是最早成亲的那个人。
当初,她将任务让出去,也只是希望十鸢走出春琼楼罢了,却是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糕点被推给了小姑娘,她染了胭脂,眸眼和腮上都是绯红,顾婉余知晓她的赧然,她掩住唇道:
“岑默那伙人正琢磨着灌主子酒呢,没个一时半会儿的,主子可是回不来的。”
十鸢慢吞吞地拿起糕点,她闷声地问:“周大人呢?”
顾婉余呃声,她恼了十鸢一眼,许久,她才没好气道:
“哼,他和我何干。”
懂了。
周时誉肯定也是岑默那伙人之一,顾婉余和周时誉是数日前才赶回来的,浑身都是伤痕,十鸢见到人时,甚至还看见周时誉脖颈处露出来的纱布,伤势未愈,就叫嚣着喝酒,怪不得顾姐姐懒得提起他。
糕点是梅花糕,十鸢吃了两块后,本来准备停下,但瞥了一眼合卺酒后,她又忙忙地继续拿起一块。
顾婉余挑眉,有点想笑,她也真的笑了出来。
某人被笑得恼羞成怒,直接问:“我何时能听见顾姐姐的好消息。”
顾婉余脸上的笑意一顿,她低下眉,许久,她满不在意道:
“谁知道呢。”
十鸢不着痕迹地皱眉,这是何意?
她知晓周时誉时,就能察觉到周时誉和顾姐姐纠缠的时间不止一两年,这次经历生死,她也以为或许很快就能听见二人的好消息。
许是她曾经误解过周时誉,这些时日也看得出两人的主导权其实是在顾姐姐手中。
而顾姐姐大仇已报,两人之中还有什么阻碍么?
顾婉余仿佛看出她的疑惑和担心,她轻笑了一声:
“十鸢听过长安周氏么?”
十鸢没有。
顾婉余:“他曾是皇子伴读,周氏立足于长安,满门清贵,婚嫁一事由不得他做主,他将来要娶的女子也会是门当户对。”
指尖的糕点忽然被捻碎,十鸢堪堪地抬起头。
顾婉余没有和她对视,藏住了所有情绪,她只是满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早就叫他不要执着了。”
室内有一刹间的安静,十鸢听得出顾姐姐的言下之意,口中的糕点瞬间变得没有滋味。
她说:“待公子再入长安时,一切局势都会改写。”
而且,她不觉得周时誉坚持了这么久就会选择放弃。
她听胥衍忱提起过,在当初先帝登基时,周时誉本是不需要和胥衍忱一起到燕云的,他出身贵重,前途一片光明,是周时誉固执如此。
但十鸢不想听顾姐姐妄自菲薄的话,这世上男子也未必干净,怎么就能自然而然地嫌弃起女子来?
十鸢皱了皱眉,她说:
“周大人如果不争气,顾姐姐就和我一同到青山城去。”
成为周家儿媳,难道是什么值得光宗耀祖的事情么?
顾婉余一怔,她挑眉,去青山城是什么意思?
但她没有在这个时候询问,而是掩住唇笑着道:“好,日后我可就享你的福了。”
十鸢被说得有点心虚,但她成为青山城城主那一日,或许百废待兴,正是要培养人手时,顾姐姐应该是没办法安稳享福了。
她仓促地咽下两块糕点,装作没时间回答,只能胡乱地点着头。
直到听见游廊上传来的脚步声,一众婢女还未反应过来,十鸢和顾婉余对视了一眼,忙忙放下糕点,顾婉余也催促着:“快,给她再补点口脂。”
十鸢慌忙地抿了抿口脂,被撂在床头的盖头又重新掩住了视线。
于此同时,房中婢女们终于听见越来越近的揶揄笑声,有人被簇拥着推开门,十鸢不安地擦了擦唇角,担心会留下什么糕点残渣,须臾,她些许僵硬地放下手,她在一众脚步声听见了熟悉的那道脚步声。
是胥衍忱。
他离她越来越近。
顾姐姐也退到了一旁,十鸢慢半拍地意识到,顾姐姐是被人特意叫来陪她的。
在四周的起哄声中,一根挑杆伸入了红盖头下,轻飘飘地挑起了盖头,十鸢本是低着头,稍顿,她才迟疑地仰起头来,床榻旁的烛灯打在她脸上,从她姣姣的眸眼落下,再到鼻尖、嘴唇、下颌。
四周倏然陷入一片死寂。
某一刻后,才骤然又渐渐响起声音,岑默站在王爷身后,他扫了眼女子,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
时誉回头找了找,找到了站在角落中的顾婉余,他像是被人群挤到她旁边,默不作声地离她又近了一点。
顾婉余不想搭理他,正欲推开他,就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他声音很轻,在四周喧闹声却格外清晰,他说:
“我梦见过这幅场景。”
顾婉余的动作倏然一僵。
周时誉的声音字字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他说:“无数次。”
“不同的是,梦中的主人公是你和我。”
他总觉得是真的,但梦醒时分,又不得不重归现实,满室只剩下冷清。
顾婉余一点点握紧了衣袖,她的视线越过众人,视线落在喝着合卺酒的一对璧人身上。
她和他么?
*******
吵闹声渐褪,四周恢复安静,嬷嬷和婢女也都退了下去,满室只剩下二人。
十鸢怀疑室内点了炭盆,她环视了四周,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她抿唇迷惘。
怎么会没有呢?
她热得有些不同寻常。
片刻,十鸢将这一点归结于,或许室内点了地龙。
合卺酒的酒杯被人拿了下去,十鸢回神,就见胥衍忱碰了碰她的脖颈,他问她:“重不重?”
重的,但也不重。
十鸢说不清,于是,她小幅度地摇头:“很好看。”
她没告诉晴娘,也没告诉顾婉余,她觉得她今日很好看,叫她自己都有些目不转睛,于是沉重的凤冠也变得轻巧起来。
胥衍忱被她逗笑,眸眼中溢满了笑意,他亲自替她拆下首饰朱钗,低声道:
“还有一箱首饰,你喜欢,从明日起就换着戴。”
十鸢隐晦地瘪了瘪唇,她辩驳:“不一样。”
其实今日对十鸢来说有些突然,她忍了忍,依旧没有忍住地问:
“你都没有和我商量。”
胥衍忱也在这一时刻赖皮,仿佛没听懂她的话:“你答应过的。”
十鸢被堵住,她语气闷闷道:“我没有一点准备,她们刚闯进来时,我险些以为是刺客。”
她不知道流程,全程都表现得乖巧,生怕会露怯,也生怕会叫这一日有什么不圆满。
还有,他千里迢迢地请来了晴娘,也没有提前告诉她。
她哭了很久,妆容上了两遍。
胥衍忱静静地听着她说起小心事,各种窘迫和担心,这一刻,仿佛二人是世上最亲近的人,胥衍忱眸中情绪不知何时温柔下来,他低声道歉:“是我不好。”
但他担心,他和她商量的话,她会再一次拒绝。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胥衍忱在她面前其实也没什么信心。
十鸢停住,她没有想叫他道歉。
她拉住他的衣袖,小声地说:“其实……我很高兴。”
高兴他不曾敷衍了事,高兴她亲近的人今日都在,高兴于……那一声姑爷。
但十鸢不解,她迟疑地问:
“只是,为什么是梧州城?”
对于她们来说,梧州城太过于陌生了,如果是衢州城,她能理解为是她的家乡或是二人相识之地。
长安城和燕云城亦然。
胥衍忱安静了片刻,他垂眸和她对视,十鸢听见他说:
“因为你要走了。”
十鸢倏地一怔,她心脏蓦然收紧,有一点点的疼。
有人冲她笑,红色衣裳穿在他身上,越发衬得他眉眼疏朗,他笑得平静,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我担心你等不到抵达长安,也担心夜长梦多。”
所以,要昭告众人,先确定名分。
她是程十鸢,日后会是青山城城主,也是他的祁王妃。
十鸢快要捂住耳朵了。
她怎么觉得她仿佛变成话本中的负心汉一般。
十鸢慢半拍地想,她又要被拿捏了。
有人解下衣裳的第一颗纽扣,玉柄般的指骨落在红色纽扣上,一颗接着一颗,红色喜服瞬间顺着胳膊滑落,要掉不掉地挂在手臂上,玉冠被拿下,一头墨发披散如下,他出身皇家,一身肌肤被养得冷白,被墨发挡住了些许,却是若隐若现得越发勾人。
十鸢耳根子好热,有什么烧上了脸颊,一抹绯红顺着蔓延到衣襟。
她衣裳被褪去,凉意一刹间袭来,但有人俯身而下,冷淡的声音和旖旎的气氛绞在一起,他咬住她的唇:
“……望卿采撷。”
第95章
十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待醒来时,外间天光已经大亮,暖阳落在她脸上,她眼睑轻颤了颤,才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室内其实很规整,也没什么凌乱之处。
昨晚间洗漱时,有婢女进来收拾过,满地凌乱的喜服都被捡起来,记忆一点点回拢,她记得有人攀上她的脊背,手指顺着脊背一路往下,也记得胥衍忱被浸得褶皱的指腹,十鸢恨不得把自己埋在锦被中一辈子不要起来。
但她不能。
她坐了起来,锦被因她的动作而被她卷起,露出被折腾过的被褥床单,只瞧了一眼,十鸢就觉得面红耳赤,绣着牡丹样式的蜀锦被褥,柔软但也娇气,被磨得牡丹图案都看得不太清楚,十鸢忍不住地一点点蜷缩起双膝。
许是人蛊体质的原因,折腾许久后,她腰肢和双腿.间也只泛着些许酸疼,可以忽略不计。
房间的门被推开,十鸢下意识地装睡,但来不及了。
胥衍忱穿戴整齐,银白色衣袍衬得他人面如玉,一点也瞧不出昨晚上的孟浪,他眉眼清隽,也有点春风得意,端着膳食进来,也看见了某人的欲盖弥彰,膳食被放置在案桌上,他没催女子起床,只是走到床榻边问:
“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十鸢脸染上绯红,她不敢再装睡,很快坐起,闷声道:“不……”
外间婢女进来,伺候她洗漱,婢女羞得不敢仔细瞧她,十鸢看见了铜镜,才见到自己身上或深或浅的痕迹,她指尖忍不住地颤了一下。
许久不曾察觉到冷热的她,今日难得披上了鹤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仓促地吃过膳食,十鸢按住心底的情绪,终于恢复如常,婢女正在整理床榻,十鸢一眼都没敢回头看,她胡乱地找着话题:
“公子准备怎么处置胥岸曈?”
如今胥岸曈被俘,公子应该准备入主长安,十鸢想起长安城还有位小皇帝。
算起来,那位也是公子的亲子侄。
提起正事,十鸢总算忘记昨晚的旖旎,胥衍忱也只是停顿了一下,他轻微垂下眸眼,摇头道:“我还未曾想好。”
胥岸曈不是胥铭泽。
十鸢也没能给他什么提议。
和寻常夫妻不同的是,她第二日醒来时,不需要去给公婆敬茶,胥衍忱的生母在他中毒逃离长安那日葬身火海。
十鸢披了鹤氅数日,才褪了下来。
除夕这一日,梧州城是难得的热闹,战事结束,城内百姓也过了一个好年,街坊上到处都是商贩,行人拥挤,十鸢被胥衍忱牵着走在街坊中,她望着不远处的糖人和杂耍,恍然想起十年前,她也是这样被胥衍忱牵
入了衢州城。
她家和衢州城相隔甚远,远到她和娘的两条腿走了三日三爷也没有走到。
那时衢州城也在闹饥荒,但依旧繁华,十鸢仍然记得那时她初入衢州城时被震惊的情绪。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原来城内是这样的,和她印象中的截然不同,穿梭的人群,高高建起的阁楼,和湖景上的画舫,和她生活的地方好像是两个世界。
街坊喧闹,一个不注意,有个稚童撞在了她腿上,十鸢微不可察地一顿,她扶起了稚童,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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