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闻言,有点为难:“不瞒夫人,这套首饰是别人典当给店中的,那人估计是急需钱,道是三日后,如果她没有回来取,这套首饰就彻底归店家了。”
话落,掌柜的忽然拍了下脑袋,哎呦了一声:
“差点忘了,今日已经过了三日的期限了!”
听见三日期限已过,却没人来寻时,十鸢不着痕迹地垂了下眼眸。
掌柜的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夫人好眼力,这套首饰价值三千两,如果夫人喜欢,待会亲自替夫人送到府中去。”
听见价格,十鸢有点迟疑,晴雯低声道:
“出府时,柏叔说过,如果姨娘看中了什么,让直接送到府中即可,姨娘莫要有顾虑,这幽州城中没有将军府买不起的东西。”
闻言,十鸢不再犹豫,她轻声细语道:“烦请店家将东西送到戚府中。”
一听戚府二字,那掌柜的神情都变得恭敬了些,立刻应下,只道在她回府时,就能见到这套首饰。
十鸢出府的目的已经达成,她正准备要回府,余光瞥见小巷拐角处的人影时,她眸色稍稍一变,倏然,她脚步一顿,晴雯有点不解:
“姨娘怎么了?”
十鸢轻皱了皱鼻子,闷声道:“难得出来一趟,不想这么早回去,总归回去了也是我一人而已。”
晴雯听出姨娘话中的意有所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十鸢朝坊市的一处摊贩看去,她轻声道:
“你去替我买份米糕,我到茶楼等你。”
茶楼离得不远,就在两步外,晴雯看了眼,也不想再叫姨娘不顺心,便应了下来:“姨娘寻个雅间等奴婢,莫要独自在大厅内。”
十鸢应了声。
在晴雯去买米糕后,十鸢扭头朝小巷子看了眼,她掩住眸中情绪,转身去了隔壁的茶楼。
等到二楼雅间,十鸢才坐下,就听见楹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声,十鸢立刻开了楹窗,有人翻身上了二楼。
十鸢谨慎地四周看了又看,确认这处楹窗对着湖景,没人发现后,才忍不住地蹙眉:
“你怎么会在这儿?”
十鸢的视线落在来人身上,他抱胸而站,距离她有数
步之远,赫然是周时誉。
十鸢的一双黛眉蹙起,在幽州城看见周时誉着实出乎她的意料,她不敢想周时誉的出现代表了什么,低声问:
“你是来找婉余姐姐的?”
她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周时誉是独自行动。
周时誉只是瞥了她一眼,没忍住呵了声:“你觉得她会在任务期间见我?”
十鸢梗住,这声回答也是肯定了她的猜想,十鸢蹙紧了眉头:
“这里幽州城,你怎么能来让公子来这里?”
她隶属于晴娘麾下,除了公子外,不听任何人命令,加上私人情感,她对周时誉的确恭敬不起来。
或许有自己人的概念,让十鸢的抱怨自然而然地透出来。
周时誉瞥了她一眼,觉得这妮子不愧是晴娘教出来的,对他的态度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周时誉没和她计较,简单地讲述了他们来幽州城的目的。
十鸢闭嘴了。
她当然也希望公子能重新站起来,如果那位神医真的能解了公子的毒,那冒再大的险也是值得的。
得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十鸢就开始撵人了:
“你快走吧,戚府的人要来了。”
周时誉被她用过就扔的态度梗住了,二人会遇见是个巧合,周时誉转身就要走,在跳窗离开前,他忽然停了下来,低声问:
“……她怎么样?”
十鸢知道他问的是谁,沉默了一下,才道:“这个问题,还是等任务结束,大人亲自问她吧。”
周时誉没再停留,身影彻底消失在雅间内。
或许他会来见她,目的只是想要问最后那个问题。
十鸢轻抿了抿唇,她没有问胥衍忱身在何处,她不能保证她在这个任务中能全身而退。
万一她真的身份暴露,落在了戚十堰或者胥铭泽手中,她也不知道她会面对什么。
如此一来,她知道得越多,对公子越是不安全。
越是等了半刻钟,十鸢终于听见一阵脚步声,十鸢听得出是谁,她坐在案桌前,转头望向门,下一刻,晴雯推开门,拎着米糕走进来,声音飘过来:“奴婢买的是刚出锅的米糕,姨娘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十鸢敛着眼眸,轻应了声,在捻起一块米糕时,她转头看向湖景,姣姣黛眉都微微耷拉下来,外间被落日余晖染上一抹秾艳的颜色,从楹窗透进来时,晴雯只觉得姨娘仿佛处于烟青色墨画中一样。
晴雯没忍住地安静下来。
她忽然不解,为什么将军能面对姨娘而无动于衷?
姨娘是她从未见过的绝色,在某一刹间秾丽得仿佛是世间仅存的颜色。
便是身为女子,她有时都会对姨娘生出怜惜。
晴雯头一次对那位早已逝去的许姑娘生出好奇,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叫将军对这样的姨娘熟视无睹?
在十鸢和周时誉见面的同一时间,有一辆马车在戚府门口停下,敲响了戚府大门。
一位女子戴着帷幔站在门前,她仰起头,眸中恍惚地望向戚府的牌匾。
门内传来声音:
“来了。”
门被打开,柏叔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女子,他四周看了看,只见得女子的身影,其余什么都没有,柏叔不解地问:“姑娘来此做什么?”
女子停顿了许久,在柏叔皱眉怀疑的时候,她掀开了帷帽的轻纱,在柏叔震惊的眼神中,女子掩住眸中情绪,出声:
“……柏叔,是我。”
第28章
日色渐沉,流水入湖面,湖上画舫,岸边垂柳,和城中的一座斑驳古旧的桥形成一幅难以形容的画,十鸢安静地望着这一幕,她陡然想起了公子。
幽州城常是落雨,公子当真受得住么?
十鸢稍凝了眸色,她轻呼出一口气,只盼着周时誉能早点找到那位神医。
落日余晖将要落幕时,十鸢二人才回到了戚府,一跨入戚府,二人脚步一顿,只觉得今日戚府的气氛有些不对。
守门的小厮望着她的视线掺杂了些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
“陆姨娘,您回来了。”
十鸢意识到了什么,她立时攥住了手帕,但她没有表现出来,眸眼浓了疑惑:“府中怎么了?”
府中上下透着点兵荒马乱地凌乱和小心翼翼的谨慎,每个人望向她的眼神都让她觉得不安,似有三三两两的议论声传来。
小厮呐呐地干笑了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吞吞吐吐道:
“今日府中来了一位女子,她自称姓许,在姨娘回来前,将军就得了消息回府了。”
府中没人不知道许晚辞的存在,纵使没人见过她的画像,但也清楚将军对她的一往情深和许晚辞对将军的救命之恩。
也因此,在见到许晚辞后,众人立即意识到一向不近女色的将军为什么会忽然纳入一门妾室。
十鸢的脚步彻底僵硬在原处,半晌,她姣好的脸庞陡然失色:
“姓许?”
小厮再也不敢说话,他呐呐道:“这是金玉阁给您送来的首饰,奴才还没来得及让人给您送去。”
十鸢怔怔地拎起锦盒,像是个木然的傀儡。
晴雯也担心地看向姨娘,她迟疑地劝慰:“姨娘不要胡思乱想,许姑娘三年前就去世了,怕不是什么江湖骗子来冒名顶替的。”
她的话不无道理,一个早就死了三年的人,忽然死而复生地冒出来,怎么想都会让人觉得可疑。
十鸢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她忽然朝前院的方向走去。
她入府后,从未去过前院,这是第一次,而前院的人也是第一次不知道该不该拦她。
前院早乱成了一团,其实也不是,戚十堰被柏叔派人传消息赶紧回来,他从未想到会在府中再见许晚辞。
她就那么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听见动静,一点点地转过头来,四目相视,戚十堰的脚步被彻底地钉在了原处。
女子忍不住地红了眼:
“……阿堰。”
戚十堰不会认错许晚辞,这世间只有她一人会喊他阿堰。
戚十堰在这一刻不知道在想什么,脑海一片空白,许晚辞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间,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她终是红着眼扑入了他怀中。
戚十堰浑身僵硬,他只能任由许晚辞扑向他。
柏叔在看见这一幕时,不由得想起了陆姨娘,她惯来心思敏感,如果她知道许姑娘回来了,恐是又要伤心不安了吧。
他了解将军,将军越是不肯见姨娘,才越是说明问题。
陆姨娘性子柔顺,偏柔以克刚,柏叔心底清楚,总有一日水滴穿石,况且将军从不是心硬之人,府中一切都在渐入佳境。
可现在许姑娘回来了,所有事都会乱成套。
许姑娘没有死,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如果她早出现一个月,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形。
可惜没有如果。
前院内没有人说话,只有许晚辞压抑的哭声,沉默成了一片死寂。
直到外间传来侍卫为难地阻拦声:
“陆姨娘,没有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入前院。”
这一声打破了前院的安静,所有人都听见女子的声音,她安静了许久,轻声自嘲地问:
“……是任何人都不能进,还是只有我不能进?”
戚十堰蓦然转过头,他站在门口,轻而易举地看见院前的女子,她也在朝这边看来,对视的那一刹,她一点点地红了眼,视线下移,终是白了脸。
这一刻,拦在二人中间的门槛仿佛成了天堑。
她手中拎着的锦盒啪嗒了一声落地。
她望向他的眼神像是在问——不是任何人都不许进么。
她一言不发,湿意悄无声息地从眼角落下,脸色白,唇色也白,像是看透自身处境,她终于不肯再
留下自取其辱,转身跑着离开。
戚十堰袖中的指骨微微泛白,锦盒落地声音仿佛延迟地落入他耳中。
有人松开了他,许晚辞像是被当头一棒,脑海一片空白,许久才回过神,她确认自己听见了姨娘二字。
等她回神,再转头看向院门口时,只来得及看见女子的背影。
两个容貌相似的人,在这一刻脸色都是骤白。
柏叔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只觉得世事难料,他心中叹了口气,上前一步:
“姑娘,您和将军久别重逢,情绪难耐,但时辰不早了,不若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许晚辞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望向戚十堰,许久,她艰难地扯唇一笑:
“柏叔说的是。”
许晚辞心底自嘲,她在期待什么?
期待戚十堰这个闷嘴葫芦给她解释么?
但解释什么呢?
这世间男子都是三妻四妾,况且,她已经死了不是么,她死后三年,戚十堰身边有了新人,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许晚辞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没错。
但她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怎么能甘心呢。
她和戚十堰年少相知,数年间,她不曾矜持、不曾保留地将情谊剖析给戚十堰听,终于让戚十堰对她生出不同。
别人怎么就轻而易举地能陪在他身边了?
柏叔亲自领着许晚辞离开,许晚辞和戚十堰错身而过时,终于忍不住地闭了闭眼。
府中一直有许晚辞的院落,她死前的东西都被妥善地收在了在这里,她在前院等待戚十堰的期间,柏叔早让下人打扫好了房间。
柏叔把一切安排妥当,要离开时,许晚辞叫住了他:
“柏叔,那位陆姨娘……”
她还是在意。
许晚辞想,她没有办法不在意。
柏叔停顿了一下,片刻,他把一切责任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是老奴自作主张……”
柏叔将这件事简短地和许晚辞解释了一番,许晚辞怔住,她堪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胥铭泽从不会和她提起戚十堰。
所以,她不知道戚十堰这三年来都不近女色,她也不知道戚十堰将她牌位摆在戚夫人的位置上,她更不知道,戚府中唯一的女眷也是因为她而入府。
许晚辞忽然觉得格外难过。
为她,为戚十堰,为胥铭泽,也为陆姨娘。
没人会愿意被当做替身,也没人会想要爱而不得。
*******
前院,柏叔回来的时候,看见戚十堰正站在门口,他弯腰捡起了那个锦盒。
柏叔忽然站住了。
锦盒有些松了。
戚十堰将其一捡起,锦盒自己就打开了,他也看见了里面装的是什么,是一套首饰,其中的一支红梅步摇被摔成了两段。
戚十堰看得出这支红梅步摇的精细,也想得出女子在买下步摇时的欢喜。
但现在,一切都没了。
戚十堰也不由得陷入沉默。
他站立了许久,柏叔终于看不下去:
“将军,许姑娘已经安排好了。”
戚十堰将锦盒合上,他站好,低低地应了声。
人是安排好了,但不解和疑惑的地方太多,柏叔也不由得问:“她……当真是许姑娘么?”
柏叔不觉得自己会认错人。
但一切都太诡异和不寻常了。
三年前,是将军亲自把许姑娘下葬的,甚至,他也在现场。
早亡人忽然复生,还偏偏挑在了这个时候。
他心底其实还藏着疑惑。
他今日见到的许姑娘身穿云织锦缎,这一匹缎料价值千金,非勋贵人家不可得,便是陆姨娘也是来了戚府后才穿得了这种布料。
三年时间,许姑娘行走自如,不可能是刚醒过来。
只瞧她身穿绫罗也不见一点不自在,脸有病色却养得身子不单薄,就可以知道她的处境绝非不好,没有虐待一说。
既然如此,许姑娘为何从前不现身?
只要她传出一点消息,将军绝对会拼尽全力将她带回来的。
夜色浓郁,风吹过树叶发出轻微响声,戚十堰听见柏叔的问题,他只是抬起头,望着天空许久。
柏叔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过了很久,戚十堰才低哑着声道:
“既然存疑,那就开棺找答案。”
柏叔愕然,但戚十堰神色一点波动都没有,他眸色沉沉,也凝着不容置喙。
泠兮苑,十鸢没让晴雯伺候。
她不想要一直演戏,打发走晴雯后,却忍不住陷入回忆。
她想起前世许晚辞也是忽然出现在戚府。
那时,她整日窝在泠兮苑中,排除那点心底膈应,不得不说,她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她那时已经在戚府待了一年左右的时间。
依着戚十堰的性格,不会在纳她为妾后,再将她送回去,纵是吃穿不愁,彼此不碰面,他也会妥善照顾她一生。
也因此,十鸢对戚十堰其实感观格外复杂。
前世,她不想背着替身的身份,对着戚十堰和宋翎泉一等人也惯来冷淡,戚十堰或许也看得出她心底的排斥。
十鸢只记得是在许晚辞回来后的某一日,戚十堰找上了她。
她在戚府一年,和戚十堰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那是戚十堰极少的踏入泠兮苑,他在泠兮苑待了很久,久到十鸢都要生烦,他终于问她:
“你想回陆家么?”
她转头看他,半点不觉得意外。
正主回来,她这个替身自然要退位让贤。
“你要是想回陆家,从此,没有陆家女成为戚家妇一事。”
没有名声受损,她会是初嫁女,凭她容貌,再嫁一事根本不难。
他一直都知道她不喜欢戚府,不喜欢宋翎泉。
也不喜欢他。
十鸢记得那日好安静,安静到她都觉得有些压抑,她问他:“要是我不回呢?”
他望了她好久,眸色深沉,直到如今十鸢也看不懂那个眼神,她只记得他说:
“你如果留在戚府,我会护你一生荣华富贵,性命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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