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后悔救了戚十堰,但人都有求生本能,在死过一次后,她下意识地畏惧死亡。
她再醒来时,时间已经过了一年,她在所有人的眼中早已是个死人。
胥铭泽不是个好人,但他也的的确确救了她,许晚辞想要报答胥铭泽的救命之恩,可是胥铭泽只接受一种报恩的方式。
许晚辞挣扎过。
而救命之恩横在两人中间,让许晚辞没办法拿最伤人的话刺向胥铭泽。
胥铭泽对她很好,好到了一种让许晚辞不可思议的地步,他仿佛可以为了她退让很多,但许晚辞心底清楚,所谓退让都是在胥铭泽的底线上。
二人关系看似是许晚辞占主导位置,只有许晚辞自己知道,她心底对胥铭泽的惧怕。
她害怕胥铭泽——那是个疯子。
这是她醒来后, 第一次见到芸梅苑外的风景,胥铭泽救了她,也困住了她。
她不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要怪谁。
怪她贪生怕死?
怪胥铭泽救了她?
还是怪戚十堰没有发现她还活着?
许晚辞扯唇自嘲,她谁都怪不了,她了解戚十堰,那是个责任重过情感的人,如果戚十堰知道她能被救活,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戚十堰都会救她。
除了认命,许晚辞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只是偶尔会冒出一丝不甘心。
如何能甘心呢?
她等了戚十堰十二年,为了戚十堰连命都不要了,依旧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明明戚十堰已经承诺她,等长安之乱结束,二人就成亲,数年期盼终于等到结果,却全部被那一箭彻底毁了。
玉漪看了看四周的侍卫,心底的不安褪了点。
王妃忽然被王爷送出王府,她心中不可能没有一点猜测,毕竟王妃终归到底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分。
她都要觉得是那日王妃彻底惹恼王爷,被王爷厌弃了。
但见四周的守卫,玉漪就知道事实和她猜得不一样,王爷根本没有厌烦王妃。
意识到这一点,玉漪松了口气,她转头扶着王妃下了马车,将王妃的鹤氅拢得紧了点:
“王妃,您小心脚下。”
许晚辞垂眸望向木梯,她是父母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受尽宠爱,但她并不是肩不能抗的人,她也学过骑射,最危难时,她甚至也有过一箭穿敌,而如今,她这身子莫说是骑射,便是快跑两步,都要气喘吁吁,让她觉得疲惫不堪。
城中到郊外有一段距离,马车都坐了两个时辰,许晚辞疲累得很,情绪也不由得冷淡,玉漪不敢乱搭话,她额头还有道伤疤,正是那日胥铭泽砸出来的。
院子早就安排好了,玉漪见她倦色,忙忙伺候她休
许晚辞没有推辞,等四周没了人,许晚辞也觉得放松了些许。
从她醒来后,除了最初养伤,担心她会郁结在心,不利于养病,胥铭泽没有暴露什么,后来等她身体逐渐转好,胥铭泽再不掩饰狼子野心,每晚都会留宿芸梅苑。
许晚辞不觉得胥铭泽会真的放任她一个人在外面,但为了避人眼目,至少前两日,胥铭泽不会出现在这里。
许晚辞让自己不要再想,闭上眼休息。
日色渐渐落幕,许晚辞夜间被渴醒一次,她正要坐起身,忽然听见外间一阵细微的动静。
许晚辞倏然转过头,她扭头朝窗外看去,警惕地屏住呼吸。
她皱了皱眉,压住慌乱的心思,借着月色她看了眼室内,轻手轻脚地起身藏在了床榻和柜子中的空荡,她握紧了手帕,脑海中闪过思绪。
许晚辞的确想过逃离胥铭泽身边。
最终没有实施,除却救命之恩和所谓强权,还有一个原因——她很清楚戚十堰对胥铭泽的忠心。
她不能确认戚十堰知道胥铭泽对她的心思后,会做出什么选择。
许晚辞知道如今天下局势,三足鼎立,能这么费尽苦心对付胥铭泽的,只有晋王胥岸曈和祁王胥衍忱。
而不论是因胥铭泽,还是因为戚十堰,她的立场都只会是幽王。
许晚辞不知等了多久,她怕闹出声音,是赤脚下的床,如今夜间格外凉,她只觉得双脚被冻得没有了知觉,在她以为这一夜或许要过去了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
许晚辞一颗心骤然提了起来。
有人掀开了床幔,没发现人,立即低声:“人不见了!”
“快找!”
许晚辞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不止一人,而且,他们敢闹出这么大动静,只说明一点,外间的侍卫都被摆平了。
她没有办法求救。
许晚辞听见了脚步离去声,就在她要松口气时,蓦然眼前出现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许晚辞浑身立时陷入一片冰凉。
——她被发现了。
许晚辞抬头,才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根本没有人离开。
抓住她的人,低声道:“在下不想对姑娘动粗,姑娘还是不要挣扎,难道姑娘不想见戚将军一面么?”
许晚辞所有挣扎的动作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彻底僵住。
等许晚辞被黑衣人带上马车时,她忍不住地回头望了一眼陷入死寂的庄园。
她似乎看见了胥铭泽在发现她不见时发疯的模样。
许晚辞双手仿佛要攥出血来,她闭上了眼,哑声道:
“长安城距离幽州城有数千里,你们带不走我。”
“一旦被他找到,等待你们的结果,只会是五马分尸。”
她不是在说妄言,她见过胥铭泽的手段,活生生的一个人被扒皮抽筋,而长安城地界是胥铭泽的地盘,想从长安城带走她,根本不是一件可能完成的事情。
黑衣人没有被她的话影响,也没给她犹豫和思考的空间,捆住人的双手,封住嘴,将人请在了马车中,多亏了胥铭泽将人安排了郊外,否则,他们想要带着人出城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马车中,许晚辞埋头在膝盖上,她自嘲地想,也许她该感谢一下背后的人,推了她一把。
许晚辞没有说假话,在庄子有第一个人醒来时,立即慌乱地前往幽王府报信。
夜深人静时,幽王府倏然灯火通明。
书房中,胥铭泽低头望向地上躺着的人,他的太阳穴出被杯盏碎片硬生生地贯穿,鲜血流淌了一地,魏池跪在血泊中,浑身发寒,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忽然,胥铭泽低低地笑起来:
“哈、哈哈——”
魏池被笑得浑身发冷。
胥铭泽鼓了鼓掌,他笑着说:“好手段,好手段。”
魏池恨不得立即消失在幽王眼前,要知道让芸梅苑的那位主子搬出王府躲起来,正是他的提议。
他背后冷汗不断掉落,生怕王爷会想起这件事。
胥铭泽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他一脚踩在了地上那人的头骨上,魏池好像听见了咔嚓一声,不等他浑身发寒,胥铭泽的声音就阴冷地砸了下来:
“追!把人带回来,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数队兵马从长安城而出,幽王命令从长安向四周城池传去——所有城池戒严,任何人不许进出!
凡此期间收留他人者,全家待斩!
消息一层层地传下去,以长安城为中心,四周城池不敢有任何马虎和敷衍了事,他们都知道,相较于晋王和祁王,胥铭泽就是个疯子!
当年李氏祖宅正是在宿城,在宿城,李氏就是土皇帝,诸侯兵入长安时,李氏下令,宿城满城抗敌,而幽王正是攻入宿城的那支队伍,为防李氏有漏网之鱼,他直接下令屠城,满城血腥味数月不散,众人如今想起那个情景,依旧闻风丧胆。
而如今胥铭泽的这个命令,让众人又都仿佛嗅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长安城郊外,胥铭泽站在庄子中,他看向许晚辞住过的那间房,女子的鹤氅和鞋子都不见踪影,他语气不明地低笑:
“……你早盼着这一日了吧。”
带走许晚辞的人,目的只会有一个。
半晌,他望向西北和东南两个方向,唇角扯出一抹阴冷的幅度。
*******
十鸢不知道她的计划正在被执行,她回来后,像是悲伤过度,又像是受到惊吓,染了一场风寒,喝了数日的药。
邱府已经登门数次,是要向她赔礼道歉。
那日水榭的对话一五一十被整理到了戚十堰的桌前,他当然看得出邱家母女问话中藏着的恶意。
邱家本来的赔礼是冲着戚十堰来的,戚十堰没有见邱家的人,他只是平静道:
“落水的人不是我,赔礼也该找准受害人。”
于是,邱家母女一日一登门,听闻十鸢病了不宜见客时,也不曾落下一日。
十鸢对此没有什么感触,她或许真是冷心冷情,很难对人感同身受,况且,那日邱家母女对她恶意是真切存在。
十鸢病恹恹地窝在床榻上,从那日回来后,她和戚十堰就没再见过面。
府中对她却是一点没有怠慢,什么药膳燕窝的每日都往泠兮苑送,这日,柏叔带着大夫来给她诊脉。
十鸢透过楹窗朝外望,再没有瞧见其他人,她伸出手让大夫诊脉,许久,她闷声自嘲:
“他连见我一面都不肯么。”
柏叔叹了口气:“姨娘不要乱想,将军只是忙,没有时间而已。”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借口。
十鸢不由得安静下来,一头乌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仿佛没有一点棱角。
柏叔见她这样,不由得想,陆姨娘其实和许姑娘一点也不像。
而柏叔口中十分忙碌的人正在书房,宋翎泉仰着头靠在椅子上,他来时没看见柏叔,纳闷地问:
“柏叔呢?”
戚十堰的回答格外简短:“领大夫去给她诊脉了。”
宋翎泉听懂了,他忽然想起那日戚十堰跳下水救女子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一阵,他说:
“将军真的能认得清她是谁么?”
戚十堰倏然掀起眼,和宋翎泉对视,他平静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书房内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固。
宋翎泉在问出这句话时,就觉得后悔了,他不该怀疑将军对许晚辞的情谊。
他移开视线,不和戚十堰对视,片刻,他转移话题:
“你怎么让她抛头露面地去梨园那些地方?万一被人认出来了,岂不是辱了她的名声?”
他口中的她指的是两个人,但他知道戚十堰听得懂。
戚十堰撂下笔,他忽然觉得好笑:
“为什么会辱了她名声?”
宋翎泉皱眉,觉得戚十堰明知故问。
戚十堰只是望着他:“她是她,许晚辞是许晚辞,你会觉得她辱了她的名声,你
和我之间,究竟是谁把她当成了许晚辞?”
宋翎泉脸色忍不住地骤变:
“我——”
宋翎泉想要狡辩,但撞入戚十堰的眸子中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戚十堰的目光平静,仿佛早就洞悉了一切。
宋翎泉忽然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戚十堰沉默下来。
他从不禁止十鸢去任何地方,是因为在十鸢进府的第一日,他就知道,她不是许晚辞。
他的确是为了那副画像失态过,但在见到十鸢后,他没办法自欺欺人地把她们当做一个人。
她们完全不同。
正是因为他分得清,才会不去见她。
——他没有理由去见她。
幽州城,有一行人在暗中四处寻访,城内各处都快被他们翻了底朝天。
城南宅院,周时誉来回不断踱步,他双手抱胸,气得冷笑连连,咬牙切齿道:“我们被他耍了!”
“我们的人自那日就再没见过江见朷,之前的住处也被翻遍了,我们来了幽州都快十日了,他倒好,直接找不到人了!”
主子和幽王不对付,幽州城和衢州城气氛也是微妙,在幽州城待得越久,隐患危机越大。
他们找到江见朷的人时,虽然没有明说身份,但天底下能不惜代价也要找他求医的,江见朷猜也猜得到是谁。
让他们前来幽州,却又消失不见,再联想江见朷往日的不见踪影,让周时誉很难不生出警惕和怀疑。
江见朷会不会是幽王或者晋王的人?
江见朷神出鬼没,从不会长时间滞留在一个地方,也不曾听说过他替谁人效力,否则,周时誉也不敢让他替主子解毒治病。
胥衍忱轻轻咳嗽了声,幽州城常年阴雨连天,对胥衍忱来说,每时每刻都是折磨,他靠在轮椅上,清隽的眉眼染着病色,沉眸打断周时誉出猜想:
“他如果真的是引我们而来,这段时日我们不会度过得如此平静。”
周时誉堪堪咽声,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然根本不会让主子继续在幽州城待下去。
但他还是费解:“那他到底在搞什么,不都说医者仁心么?我们三翻四次求医,他连见都不见!”
胥衍忱低笑了声:
“他从未说过他是位大夫。”
他于世人的说法一向都是个算命的,行医不过是他偶尔见人病重可怜才会出手,再不济也是长久不开张,接一两单富人的病单以解燃眉之急,不过是各种疑难杂症到他手中都能化腐朽为神奇,时而久之,他神医的名讳才会传遍天下。
周时誉话头被堵住,他没忍住嘀咕:“也没听说他算得有多准,好好的神医不当,非得去当骗子。”
胥衍忱偏头望向他,他眉眼深处凝着不易察觉的疲倦:
“惟之。”
周时誉噤声,他知道,一旦主子叫他的字,就是不许他再说下去了。
周时誉垂头丧气道:“属下就是着急,他久不出现,难道我们要一直待在幽州城等他么?”
胥衍忱安静下来,他的手指在狐裘下碰到自己常年处于疼痛中的双膝,许久,他低声道:
“不会。”
“再有三日,还是找不到他,我们就回去。”
他身上担的是无数人的性命,便是这双腿舍弃不要,他也不能将自己的性命置于险地。
周时誉脸色变了变,他想劝解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望向主子脸上的苍白和郁色,心想,不论是捆还是绑,他都会把江见朷找出来,将人带到主子面前!
而在幽州城的某一处,有人背着一方旗子,上面写着算命和问卜四个字,仿若是最寻常的算命摊子,但他一身白衣翩翩,身姿颀长,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悠闲地穿巷而过,须臾,他手指掐算了两下,蓦然笑了声:
“原来是在这里。”
他对自己鸽了别人的求医之约,没有一点愧疚和负罪感,他有答应过,人来了就一定会救么?
要是谁都救,他整日该是要泡在药房中。
白衣男子扔着铜钱,意味不明地摇了摇头,仿佛是苦恼至极:“这些人,怎么总是忘记我的身份,难道我的算命之术这么差劲么。”
慢悠悠地再走了两步,他忽然出声,拖长了声音:
“算命嘞,三文钱一卦,不准不要钱!”
人逐渐到了街坊闹市,他穿梭在其中,很快又仿佛隐在其中,再去寻他时,总是难见其身影。
十鸢今日出门了,即将换季,戚府给她送来数匹新缎料给她做衣裳,柏叔还从库房给她支出一千两银钱,让她添点新首饰。
这正是十鸢今日出门的原因,她隐约听见有人喊算命的声音,十鸢讶然地挑眉,心底难免觉得奇怪,她掀开帘子朝外看了眼。
果然,这四周皆是府宅,是幽州城最清净之地,和坊市还离着一条街呢,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喊算命?
十鸢看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人,再过一条街,终于到了坊市,十鸢只能将这点疑点压下。
马车在金玉阁前停了下来,十鸢被晴雯扶着,自邱府一事后,晴雯就一直跟着她伺候,再没有离身过,晴雯和她介绍这金玉阁:
“金玉阁是幽州城最大的首饰铺,听闻东家是长安城那边的人,里面很多样式在长安城贵人间都甚是流行,一定会有姨娘喜欢的。”
十鸢和晴雯踏入金玉阁时,有一辆朴素简单的马车和她们错身而过,朝着城东而去。
十鸢被领着上了二楼,她看中其中一套首饰,步摇垂着红梅流苏,十鸢眸色一闪,晴雯见状,出声询问:
“店家,这套步摇首饰是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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