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子，白色的衣柜，白色的书桌。
看了一圈，贺喜把目光停留在穿着白色睡衣的白团团贺也身上，小心问道：“你喜欢白色吗？”
贺也一直低着头站在贺喜身边，像是被领导视察工作的小职员，他揪着衣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贺喜把贺也的一切表现都看做了排斥，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不起，我占了你的身份。”
“我不知道我会被元帅收养，我当时只是想离开孤儿院，你要是不高兴，可以打我骂我，只是……”
他不愿意离开。
即便知道自己是个偷走贺也身份的小偷，他也只能继续当小偷。
他不要回到孤儿院，不要每天睁眼闭眼都只能看到保姆机器人，不要每天都只能待在自己房间，不要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贺也被贺喜的话吓得后退，惊恐摇头：“不，不会打你。”
贺喜：“那你愿意和我好好相处吗？不用当兄弟，只要当朋友就好。”
说着，贺喜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白色的石头，递到贺也面前，“这是我爸——亲爸爸送给我的礼物，是我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你，我、你让我当你的朋友，好不好？”
贺也呆呆的，贺喜直接把石头塞到他手里，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石头暖暖的，比贺也的手还热。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他东西。
他看着贺喜努力对他露出的笑容，小声道：“不讨厌你，我……当你朋友。”
朋友是什么，贺也不知道，但如果这是贺喜希望的，那他就是贺喜的朋友。
贺喜觉得自己好坏，抢了贺也的东西，还逼着他和自己做朋友。
或许是因为觉得自己是个卑劣者，贺喜对贺也很好很好。
而对于贺也来说，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
在学校同学眼里，龚也是贺喜的小跟班，贺喜是个对所有人都很礼貌的元帅之子。
在家里，贺喜和贺也明面上并不做过多交流，只是在背地里，他们相互取暖。
越长大，贺喜越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就如同贺祺曾经说过的，他不需要一个废物的后代，帝国也不需要没用的继承人。
贺也会被放弃，他也会。
在所有人眼里，贺喜是s级精神力的天之骄子，他的成功是理所当然的。
可贺喜却为自己无法让贺祺满意，而感到恐慌不已。
“贺喜——”
贺也偷偷跑到贺喜的房间，把一个木头雕琢的太空舰模型送到贺也面前，他说：“贺喜你看，这像不像太空舰，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贺喜目光停留在贺也满是伤痕的手上，声音有些压抑的冷意，“贺也，你该做点正事了。”
现在所有的人都把贺也叫做龚也，贺也自己都习惯接受了这个名字。
可贺喜坚持在私下的时候叫贺也，仿佛这样他就没有完全抢走贺也的东西。
贺也的期待骤然被打碎。
他望着与往常态度截然不同的贺也，下意识的佝腰低头，呈保护自己的姿态，小心问：“我做错什么了吗？是不是你训练太累，我打扰到你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贺喜的训练强度越来越大，最近几天，贺也都没能和贺喜说话。
与贺喜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贺也在贺喜面前胆子大了一点，也稍微活泼了一点，但只要贺喜一生气，贺也还是会变成小鹌鹑。
贺喜刚从训练室出来，精神肌肉都还是紧绷的。
距离他十八岁只剩下三个月了，下一轮代理战战士选拔就在半年后，他感觉自己好累、好慌张。
贺喜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手臂抬起挡在眼睛上，有些疲惫道：“贺也，你不能再这样了。”
“马上就要开始选拔赛了，我不期望你能被选中为战士，但至少……至少，我希望你能被分去好一点的学校，有个好一点的专业，日后……”
他们两个现在完全是依附贺祺生存的。
贺喜不知道选拔的结果会怎么样，即便被选上了战士，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代理战场上的表现，是否能让贺祺、让帝国的人民都满意。
现在的他没有办法成为贺也的依靠，他希望贺也能多一点生存的资本。
贺也手足无措，“对不起贺喜，我不知道你在担心，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努力。”
自从贺喜出现后，父亲对他的最后一丝‘期望’都放弃了，贺也一直以为，他只要乖乖的跟在贺喜身边，做他的朋友就好。
该怎么去努力？他不知道，也没人教他怎么做，但这是贺喜的希望，他会去努力的。
长大后的贺也不再像小时候那般胖乎乎的，抽条瘦下来的他眉眼更像母亲龚愉心了，但他的脸型却与贺祺相像。
他的长相兼具了父母的优势，有种雌雄莫辨的美，在笑起来时，他脸上还会出现酒窝，清爽又带着一丝暖意。
只可惜，贺也在外面从来都低着头，没有人在意他的长相，就连贺祺都毫不在乎。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贺也的俊美，只有贺喜能见到贺也的这一面。
答应了贺喜要努力，贺也真的开始努力了。
可他是个公认的废材F，班里任何一个同学，都可以凭借精神力轻松把他压趴在地上。
他的精神力连启动机甲都做不到。
面对所有人的嘲笑，贺也低头不语，仍旧拼命努力。
半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代理战战士选拔赛正式开始。
从贺喜入学第一天开始，他的一切都被展露在了公众面前，此次选拔，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
贺喜对贺祺的感情很复杂，既有对养父的敬爱，又有对元帅的畏惧。
贺祺对他的影响太深，深到他的行为举止、战斗风格、甚至思维方式，都有了贺祺的影子。
选拔第一天，帝国高层都来观看了。
一位将军看了一眼赛场上的贺喜，对贺祺道：“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贺喜一定会成为这届代理战的指挥。”
“要是他能像当年的您一样，带领战士们连胜四届……”
贺祺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将军抬举了，选拔刚开始，一切都还未有定论。”
将军嘴角抽了一下，不敢再说。
选拔赛场地是片极为宽阔的山林，所有适龄的学生都被投放了进去，进行个人实力比拼战。
其余人可以通过光网直播来看学生们的表现。
贺喜的表现很耀眼，选拔才一开始，他就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天赋，不管是单纯的比格斗技巧，还是比拼武器攻击，他都精准又完美的打败一个又一个选手。
与他完全不同的是贺也。
在战斗中，大家会优先选择击败已知的弱者，来大量累积积分。
贺也就是那个弱者。
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一个同学狠狠把他击倒在地，笑着走近他道：“我运气真好，龚也，你的铭牌我收下了。”
没了铭牌，就是出局。
贺也死死按住胸前的铭牌，慌乱摇头：“不行，不能被淘汰，我答应贺喜要努力。”
“我要去找贺喜。”
同学满脸轻松的看着贺也，嬉笑道：“找他？你怎么可能找得到他，还是乖乖的去外面看光脑直播吧。”
说着，他手朝贺也铭牌伸去。
贺也被他的精神力压得趴在地上不得动弹，他闭着眼睛大吼，“走开，我要去找贺喜。”
“你——”
同学脸上的笑意突然变得痛苦扭曲，他按住自己的头，跪在地上。
贺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精神力压迫没了，他爬起来就跑。
星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已知的尖子生身上，完全不知道角落里发生的事。
可看小K直播的现代观众不同啊。
这次的视频主角是贺喜和贺也两个，大家一开始就关注着俩人。
看到同学突然痛苦倒地，观众们一副早已猜到的模样。
【我就说守门人不可能是个真废材】
【这个同学是被贺也的精神力攻击了吧】
【已知这个同学的精神力等级是d，那么贺也的精神力就绝不可能低于d，之前检测不出来，是因为他的精神力比较特殊？】
【赌一把，贺也能成为战士】
【前面的，赌战士+1，我还赌贺也的精神力超过s，我不相信一个ss和一个s真能生出废物】
【你们真夸张，好吧，我也赌贺也的精神力超过s】
贺也看着弹幕都在赌他是个隐藏的s级精神力战士，有些不解，“大家怎么那么看好我？”
他当初连想都不敢想自己会成为最后的百人战士之一。
贺喜笑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你太像网文里的废材流了吧，不过，他们还是保守了。”
贺也惊讶：“网文？这是什么东西？”
贺喜打开他的光脑，调出了一本道：“就是这个，网络，废材流就是主角一开始很弱小，后期很强大的一种类型。”
“这是熊五发给我的，他说是齐一思让他推荐给我的，内容很不错。”
虽然不知道齐一思为什么这么拐弯抹角的推荐他，但这书里两个男主角都挺合他口味的。
贺也眼睛在直播和上来回扫动，有些急切道：“等直播完了，我也想看这本网文。”
贺喜：“嗯。”
视频里，贺也迫切的想要去贺喜身边，可他不知道贺喜的位置，只能漫无目的的跑。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遇见了多少对手，一边害怕一边狼狈奔跑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痛，全然没有发现和他相遇的每一个人都遭受了无形攻击。
光网排名上，‘龚也’的名次不断上升，从末尾，缓慢坚定的爬到了中间，甚至隐隐有跻身前列的趋势。
‘龚也？是谁？哪个学校的？之前怎么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他的资料上显示精神力f级，积分怎么那么多？他是不是用了违禁机械作弊？’
贺祺也发现了排名榜上的名字跳动，他抬手按了几下，眼前的虚拟屏幕自动锁定贺也。
贺也还在跑，他满身大汗，神情痛苦的只顾往前冲，一些同学想来攻击他，却在靠近他两米范围内突然痛苦倒地。
“来人，使用精神力检测仪，实时监测龚也的精神力。”
“是。”
一个蚊子大小的检测仪自动飞到贺也的身上，贺祺的光脑屏幕上多了一串跳动的数据。
B——A——S——A——S
贺祺看着眼前不停波动，最后停留在s级的精神力上，眼神变得冰冷。
检测人员忍不住起身，“元帅，龚也的精神力在暴走，从现场的视频来看，他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
一旁的将军也看到了贺祺的光脑屏幕，忍不住道：“这孩子是没有上过精神力训练课吗？s级精神力暴走，太胡来了。”
他们帝国这一届只有三个s级，突然出现的龚也简直是意外惊喜，将军不希望龚也因为暴走而受到精神力损伤。
他觉得应该立刻把龚也带出来，大不了让他参加两年后的选拔，保住人才，才是最重要的。
贺祺一言不发。
就在将军想要劝他直接下令把龚也带出来时，检测仪突然发出暴鸣。
“SS——SSS——”
检测人员的尖叫声都快盖住了仪器的声音，连将军都猛然起身，瞪大眼睛盯着屏幕。
贺祺面色沉如水，眸中似乎有什么在翻涌。
他望向屏幕，视频里的贺也已经找到了贺喜，还正好看见了贺喜被多人围攻受伤的一幕。
“贺喜！”
贺喜听到了贺也的声音，虽然有些意外贺也挺到了现在，但他立刻背对贺也呈保护姿态，大声喊道：“在石头后面趴下，躲好！”
贺也想也不想的趴在石头后面，抬头望着贺喜的背影。
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保护贺喜。
贺也感觉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将那东西轻柔的围在贺喜身上，毫不犹豫的朝着其他人刺去。
贺喜看着围攻他的人突然倒下，转身拉起贺也移动到隐蔽的地方。
“贺喜，你受伤了。”
贺也看着贺喜的伤，有些惊慌。
贺喜不在意，而是交代他：“你能坚持到现在就很不错了，一旦遇到威胁，你就立刻自动退出，我没办法保护你。”
贺也小鸡点头：“嗯嗯嗯，我知道，我不用你保护，我就一直想着来找你。”
贺喜连续对战了百多人，精神和身体都有些疲惫了，打算闭上眼睛缓一下。
见到贺喜，贺也顿时头不痛了，心不慌了，他背对着贺喜，探头警觉地观察四周，给贺喜留出一点休息的时间。
“元帅，降了、降了，龚也的精神力降了！”
检察人员难以置信的扑到光脑屏幕前，等级每下降一级，他都觉得心脏停跳了一拍，等龚也的精神力降到F的时候，检察人员已经要晕厥过去了。
想晕的不止他，还有将军。
“怎么会这样，刚刚明明是3S的，怎么会突然变成了F。”
“来人，再送几个检测仪进去，万一是这个检测仪坏了呢。”
要不是现场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将军真的要当场发疯了。
3S级啊，整个星际从未出现过的天才。
这届他们庞法特普帝国只有三个s级，在接下来的代理战中，根本不占优势，若是出了一个3s级就不一样了。
瞬间就占了上风。
将军的眼睛都充血了，走来走去都心情都难以平静，他转而和贺祺搭话，“元帅，这个龚也……莫非和您夫人的龚家有什么关系？”
“嗯。”
贺祺依旧很冷淡，瞥了一眼将军道：“我劝你放平心态，龚也从出生开始就被检查出F级精神力，把希望寄托于他，太危险了。”
当头被泼了一盆凉水，将军终于平静了些。
赛场上，贺喜只休息了十分钟，就又带着贺也转移了。
贺也一直乖乖跟在贺喜身后，他谨记贺喜的嘱咐，见到战斗就离远一点。
战斗到下午，赛场上的人已经不足一千了。
目前留下来的一千人，是整个庞法特普帝国的新生一届精英，除了贺也。
“我看看你的铭牌积分。”
贺喜低头查看贺也胸前铭牌上的积分，1439，比贺喜预想的积分高出很多很多。
贺喜：“普通学生上午就淘汰了，接下来的一天半是持久战，龚也，你差不多该出去了。”
这些积分能为贺也的择校提供很多助力了。
比赛是现场直播，贺喜不能带贺也划水得太明显，他也不希望贺也在这场比赛中受伤。
“我、我想和你……好，我现在就出去。”
贺也想跟着贺喜，他总是担心贺喜受伤，他想保护……
好吧，他只会给贺喜拖后腿。
对上贺喜严厉的眼神，贺也立刻改口。
他正要扯下铭牌，一个飞行器突然降临在他们面前。
贺喜肌肉瞬间紧绷。
“你们两个，这比赛是个人赛，禁止组队。贺喜，你的目标只能是获得第一名，拿到代理战的指挥权，龚也——只有废物才会依靠别人，别想着躲在贺喜背后，更别想临场退缩，敢自行退出，后果你自己想。”
飞行器里传出来的声音是贺祺的。
父亲这是对他们的表现不满了。
贺喜抿唇，挺直腰背，微微垂首道：“是。”
贺也脸色发白，抖着手不敢取下铭牌退出。
飞行器交代完就走了。
贺喜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龚也，你……”
“我会好好努力的。”
贺也努力朝贺喜露出笑容：“我一定会努力。”
贺喜拳头捏紧，点点头，大步背对着贺也离开。
贺也缓了好久才缓过来，没有了贺喜在身边，他又开始慌了。
他要坚持久一点，久一点。
没关系的，贺喜就在这里，贺喜很厉害，贺喜不会受伤，他要努力的比赛，不能让贺喜被父亲处罚。
观测员发现贺也的精神力又在变化了。
那起伏的线条哪里是等级，分明是他的心率。
“元帅……”
贺祺看着贺也的精神力起起伏伏，最终在A级浮动，再也没有到S以上。
第二天早上的赛场只剩下了四百人。
人一少，观众们的注意力也就更集中了。
排名在面前的都是大家一开始就关注的人，毫无悬念，唯独龚也的名字引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震动。
‘官方真的检测过没有违规东西吗？’
‘龚也明显就没有对战和训练经验，一个连光子枪都不会用的人，打败了那么多对手，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的精神力高过对手太多。’
‘看样子不仅是精神力威压，而是精神力攻击，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拿掉对手的铭牌？’
‘他的资料上不是F级吗？伪造了精神力等级？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