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确实是丽心,她进了春雨舒和馆以后,没待半刻钟就借口落下了东西,出来了。”
“她往哪儿去了,赵一泰一直跟着吗?”琅华着急地问着素练。
素练点头“丽心往碧桐书院去了。”
琅华和晞月心中紧张,碧桐书院,婉茵带着所有的孩子都住在那儿,丽心是冲着孩子们去的,最危险的,是永琮。
琅华抓住素练的衣袖“素练,不抓活口了,不能拿孩子的命去赌,你去告诉赵一泰,立刻射杀丽心,立刻!”
素练奉命赶紧快跑去了,琅华和晞月也往碧桐书院赶去。
此刻碧桐书院外,丽心知道已经有人发现了自已,她从小路上弯弯绕绕地跑过来,终于在一处矮墙这儿发现了可以爬进去的地方。
她在浣衣局、四执库、辛者库轮番当差,蛰伏多年,为的就是给皇后和贵妃重重一击。
终于在皇上带人去木兰围场时,宫内松懈,她买通了内务府的一个小管事太监,又重新获得了内务府分配当差的资格。
在御花园干了几个月,她得知圆明园要选一批年纪大了,在宫里又没有地位的宫女过去常年呆着,随着娴嫔娘娘的采仗一同出宫去圆明园。
她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她要为自已为曾经的主子报仇。
丽心爬上矮墙,碧桐书院的天井里,满是欢声笑语,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和嘉公主,还有被婉嫔抱在怀里的七阿哥。
丽心多看了坐在轮椅上的四阿哥几眼,真的有主子当年的风姿,主子美貌无双,四阿哥虽然残疾,却将主子的貌美遗传了几分,更因为不大出门,添了几分病态的苍白。
丽心紧紧盯着最小的七阿哥,脑海里回荡着那人说的“你杀不了皇后,还杀不了一个小孩子嘛?让一个母亲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孩子的死,这就是她的报应。”
丽心从怀中掏出匕首,准备从墙上悄悄跳下去。
“赵一泰,娘娘说立刻射杀,不能让她伤了皇子公主们。”素练跑到赵一泰跟前,赵一泰早已经看到丽心趴在墙根上,只等着主子的命令来。
“射杀!”一声令下,几处弓箭同时射出,全都射在了丽心的背上。
琅华二人终于赶到,正好看见丽心从墙头上跌落的一幕,而碧桐书院内,依旧一片和乐。
孩子们,包括婉嫔,都不知道自已曾经处于危险之中。
几位小阿哥公主们,仍旧玩着大哥给他们做的竹蜻蜓和竹马,无忧无虑。
“姐姐,没事了,没事了。”晞月摸到琅华的手心都是汗,赶紧安慰着。
琅华点点头,这一世,一切都来得及,她没有因为心软,而让自已的孩子受到伤害。
琅华走到丽心跟前,丽心张着眼睛,满是不甘,有一根箭贯穿了她的胸口,血流如注。
琅华低下头看着她“本宫留你一命,你却来伤害本宫的孩子。”
丽心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我推落谷底,又说留我一命,就是你们的伪善。”
琅华用脚按住她胸口的一支尚在浅表的箭,用力一踩,捅穿了她的身体,丽心还未挣扎,就咽了气。
晞月气的踢了她一脚“娘娘留你一命,还留出错来了,没心肝的东西,干了坏事,还要把你供起来不成,矫情。”
说完看向琅华“娘娘,你不会真为她的话难过,认为自已真是伪善吧。”
琅华冷笑摇头“本就是两方对立,何必把她们的话放心上,徒增烦恼罢了,不过,她教给本宫一个道理,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已的残忍,赵一泰,把这人处理了,晞月,咱们进去看看孩子们。”
琅华带人进去,就被孩子们包围着喊着“皇额娘、月娘娘,抱抱!”
两个人依次抱了她们,晞月感叹“娘娘,臣妾怎么又想养个小孩子了,永璜长大了,不可爱了,整天琢磨那些铁啊枪啊的,好没意思。”
琅华把永琮放进她怀里“养吧,永琮就交给你了。”
晞月张大嘴巴“娘娘,您说真的啊,臣妾年纪都大了,您真的让臣妾重新养个小孩子,而且永璜被臣妾养的,可不读什么四书五经啊,您放心嘛?”
“本宫觉得永璜极好,想让永琮也像他大哥一样。”
说着带人走了出去,丽心的事虽然不能声张,但她要赵一泰,把丽心的死讯报给青樱,就算不是青樱干的,也要吓一吓她。
琅华命人回宫里问了,此事秦立并不知情,是秦立下面的一位常公公,私自收了钱办了丽心的事,琅华没有手软,直接让这位常公公一撸到底,成了每日运送恭桶的下等太监。
琅华听着赵一泰禀报送丽心尸体去春雨舒和馆指认的事情。
“娘娘,奴才按您的吩咐,抬着丽心去了春雨舒和馆,只说奴才看她眼熟,因着是和春雨舒和馆的人一批进来的,就抬过来询问一下。”
琅华将一颗莲蓬子剥开,放到嘴里“娴嫔有何反应?可一眼认出了丽心?”
赵一泰面色为难,“娴嫔娘娘只说她不认识这人,都是内务府安排跟过来的八个宫女之一。她在路上也未曾下马车盘问。”
琅华放下莲蓬“那和她就脱不了干系,若是她直接说这是丽心,不知道怎么跟过来的,本宫还能信她没注意过,可她都知道内务府安排了八个宫女,跟在她的马车后面,怎么会看不到丽心呢。”
赵一泰听着,问“娘娘,可要去回禀皇上?”
琅华摇摇头“人已经没了,死无对证,去皇上面前,没准青樱还会告我虐杀宫女。”
两人正说着,嬿婉捧着肚子急匆匆地赶过来,后面是眼睛通红的澜翠和春蝉。
“娘娘,娘娘,快救救臣妾的弟弟。”嬿婉泪流满面,头发都有了些许的凌乱。
“怎么了,嬿婉,快坐下说。”琅华让嬿婉赶紧坐了。
嬿婉语无伦次,是少见的慌张。
春蝉扶住嬿婉,示意澜翠跟皇后娘娘禀报。
事情要从昨天魏府说银子不够,嬿婉又让澜翠送银子回家说起。
自从皇上给魏家赐了宅子,魏夫人就带着儿子搬到了铁木巷,铁木巷多是中等人家的府邸,纨绔子弟多,佐禄很快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又有当年凌员外郎的儿子凌侍卫,主动到魏府拜访,说已经是宫中侍卫,可以带佐禄开拓视野,结识权贵。
佐禄见这位大人是在父亲的葬礼上帮忙的,就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没想到凌大人竟然带佐禄,去了京城地下的鸦片馆,最初佐禄是拒绝的,他不知道这鸦片是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凌侍卫说,不抽,就是不把他当兄弟。
连骗带强迫的,让佐禄吸了,佐禄不过十几岁,心智不坚定,没到一月,就染上了烟瘾,骑射和武功都荒废了,嬿婉送出去的钱财全都用到了鸦片上。
魏夫人心叫不好,又知道旗人中正在查吸鸦片的,不敢向嬿婉明说,只能用要银子的名头传递消息。
澜翠这次回家,佐禄竟然瘦的不成人形,抢了澜翠带来的钱,就要直奔鸦片馆。
澜翠心叫不好,回来告诉了嬿婉,嬿婉顿时就慌了,她近来伴驾少,可也知道,皇上最近在查这件事,若是查出来佐禄牵扯其中,那佐禄也就完了。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不能再失去任何亲人了。
琅华听完澜翠的话,抓住了其中的重点“凌云彻,凌云彻,不就是之前绿筠和海兰说的,和青樱暗中通信的人吗?!”
绿筠和海兰那日来告诉她,说娴嫔要有所行动,她只以为是丽心这档子事,没想到青樱还对嬿婉的家人用了狠招。
伤害不了嬿婉和她,伤害不了富察氏,就拿魏府的亲人开刀,简直卑鄙。
琅华恨不得这就去禀报皇上,但告诉了皇上,佐禄的前程也就完了。
她扶住嬿婉“嬿婉,佐禄呢,佐禄是不是还在魏家?”
嬿婉点点头“澜翠回来的时候让额娘锁住了院子门。”
琅华放心了一点,开始吩咐众人办事。
“不能再让佐禄待在魏府了,估计凌云彻马上就要揭发佐禄,只怕娴嫔过来圆明园也是为了这事,素练,今天是你出宫的日子了,你回去富察府,让母亲想办法带人去魏府带走佐禄,将佐禄藏在伯父京郊的别院里。”
“澜翠,你再去魏府附近放出去消息,就说魏夫人带着佐禄大人回盛京探亲去了,估计要一年半载才回来。”
“赵一泰,拿着我的牌子,去告诉江与彬,让江与彬明日开始告假,去京郊别院为佐禄戒烟瘾。”
三人领了命,各自去办事了。
“嬿婉,别怕,没事,本宫会安排好一切的,你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产了,皇上的意思是留在圆明园,青樱都知道圆明园比起宫里,更方便办事,咱们行动起来只会更方便,本宫向你保证,你弟弟一定会平安无虞。”
琅华帮嬿婉护住佐禄,不仅是为了嬿婉,也是为了她自已,今日任凭别人算计嬿婉的家人,来日那个人也会算计到自已头上。
青樱想趁着嬿婉生产,来一波杀人诛心,明显就是奔着要嬿婉的命去的。
琅华就要让青樱也尝尝,家人就在眼前,也无力挽救的滋味儿。
嬿婉有弟弟,青樱这失去了父亲以后,家里也还有一个不务正业的哥哥和游手好闲的侄子,既然她要祸及家人,那就先尝尝反噬吧。
嬿婉听了琅华的话,也渐渐稳定下来,惊慌过后,是对凌云彻极致的恨意。
她做宫女做的快快乐乐,因为凌云彻的话被娴嫔刁难。
她弟弟好不容易开始走上正途,却被他拉入泥潭。
真是该死,该死至极。
琅华让嬿婉安心待产,让春蝉扶着嬿婉回去,她要好好地再安排一下,让乌拉那拉氏那尔布这一支,永无翻身之日。
青樱的父亲那尔布死后,追封的男爵之位由长子讷礼承袭,讷礼是个鳏夫,只有一子讷苏肯。
自从青樱和那尔布的消息传遍京城后,这一支更加无人问津,讷礼不过每月领着俸禄和儿子混日子。
琅华给哥哥傅清写了信,让哥哥手底下的游散旗人学凌云彻的法子接近二人,将二人也带去鸦片馆,只需带进去两次,让二人吸上就可以隐退,不用再管了。
琅华又给太后送去了一封信,查办私设鸦片馆一事,由太后的亲族讷亲总理,
她刚刚帮了太后出征准格尔一事,太后即使知道她要反击青樱,也不会拒绝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让青樱的母族,覆灭吧。
写完信,琅华得知青樱在九州清晏伴驾,亲自又带了一瓶西瓜汁,一瓶酸梅汁,也往九州清晏去了。
“皇上和青樱妹妹在这举案齐眉、共同写字,臣妾想着天气暑热,别热着皇上和妹妹,就榨取了些果汁,给皇上和妹妹消消暑。”
青樱一听皇后又送了果汁来,不禁想起了去年,皇上也不觉间抬头看了一眼青樱。
“皇后啊,青樱肠胃不好,她不喝,你都给朕端过来吧。”
弘历心里想着,养心殿已经有味道了,这圆明园议事的九州清晏绝对不能再出事了,即使这酸梅汤他不喜欢,也不能再让青樱喝了。
“皇上,这酸梅汤您不喜欢,就喝这西瓜汁吧,延禧宫冬天都以红梅插瓶装饰,臣妾以为青樱妹妹喜欢梅花,自然爱这酸梅汤,才送来的。”琅华笑着说,她看见娴嫔的脸色明显的变了。
弘历喝着西瓜汁点点头,“青樱从年轻起就喜欢梅花。”
琅华看向青樱,“怪不得,臣妾就说,能在大冬天每天去御花园折新鲜梅花,不知道废了多少心思呢,原来是爱梅(暧昧)啊。”
青樱研磨的手微微颤抖,鼻尖竟然落下来一滴汗水,打湿了皇上刚刚抄完的字帖。
“青樱啊,朕看你还是太热了,朕将这西瓜汁分你一盏,喝些吧。”
青樱摇摇头,“臣妾不敢喝皇后娘娘的东西,臣妾擦擦汗就好。”
琅华临走时,看了一眼慌乱的青樱,心想,怕吗,青樱,你诛心杀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已将来也会有这么一天。
青樱从九州清晏回到春雨舒和馆,歇了一天,越想越不对,只觉得心砰砰乱跳。
皇后到底知道了什么,是丽心求着她要跟来圆明园的事?还是让凌云彻接近魏佐禄的事?
为何话里话外拿凌云彻送梅花的事情来讽刺她,她虽然让凌云彻做了一些事,但和凌云彻只是君子之交。
凌云彻那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皇后和令妃她们也没有几天好日子了。
“菱枝,过来。”青樱伸手将菱枝叫过来。
菱枝心里害怕,主子又让她去干什么。
“菱枝,这两日凌云彻可有传话进来?圆明园和他见面方便,他今日在前面当值,你再去问问。”
菱枝领了命,出去了,她是真的不愿意见那个凌侍卫,说话墨叽,自以为是。
菱枝只不过因为主子的吩咐和他多说了两句话,他就以为菱枝对他有意思,总是冷冷地看着菱枝。
不一会儿,菱枝带着凌云彻的消息进来了,魏府的事情一切正常,佐禄已经对鸦片上瘾,不能自拔。
青樱放了心,让菱枝下去了,转过头去的菱枝终于松了一口气。
想起在路上遇到的皇后娘娘和纯贵妃娘娘,她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原来菱枝前脚刚出了门,接着就被叶心与素练强行带到了一旁皇后娘娘的面前。
“娘娘,娘娘不要抓奴婢,奴婢都是听主子的话啊。”菱枝不打自招,先用力磕了四五个响头。
“本宫什么时候说要抓你了,只是有人说你和侍卫私相授受,传递书信,本宫不得不抓了你审问一番,以正宫闱。”琅华慢悠悠地说。
菱枝心慌了,她还没和男人牵过手呢,哪里来的私相授受,都是主子和那凌侍卫害的。
“娘娘,奴婢没有私相授受,奴婢只是个传递消息的,奴婢没干伤天害理的事。”
琅华让叶心和素练松开菱枝“传递消息?传递什么消息?私自和外男勾结,更是死罪。”
菱枝磕着头“娘娘,奴婢全招了,奴婢虽然不知全貌,但奴婢知道,主子让凌侍卫害令妃娘娘的弟弟,奴婢愿意听皇后娘娘的话,求娘娘饶恕奴婢。”
皇后示意赵一泰拿出一锭金元宝,放在菱枝跟前“本宫也不会让你背叛你的主子,你只要跟娴嫔说,一切顺利就够了,本宫会给你解决后路,这锭金元宝,你留着贴补家里吧。”
菱枝低着头,不敢去拿,延禧宫当差十几年,她没见过这么大的赏赐,皇后娘娘能饶了她的命,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琅华却已经带着众人离开了,菱枝咬咬牙,把金子拿了,又在外面逛了一会儿,就回来复命了。
青樱听到菱枝的消息松了一口气,凌云彻那边没事就好,她要趁魏嬿婉生产之际,将她打入地狱,连带着皇后和贵妃也会受到重重一击。
凌云彻今日在外面当值,他近来颇有春风得意的感觉,娴嫔娘娘聪慧,想出来这么好的法子能够报复魏嬿婉。
他只不过按照娴嫔娘娘说的接近佐禄,不仅让他越来越颓废,他在中间还挣了不少银子。
赵九霄劝他,登高必跌重,不要做这种损人利已的事,他只觉得赵九霄越来越没出息了,他都已经混到了乾清宫这儿来了,他还只是个普通侍卫,
没想到正当他转着转着,乾清宫御前侍卫副统领富察明亮大人,带着手下翻着当值册子来到了跟前。
“微臣参见大人。”凌云彻单膝跪地行礼。
“你就是凌云彻?四月二十四,五月初八,六月初七,七月十三,七月二十五几天,明明是你当值,为何画押的人变成了赵九霄?”明亮的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这几日,正好都是凌云彻带佐禄去鸦片馆吸大烟的日子。
“微臣,微臣家中有急事。”凌云彻慌的差点跪不住,这种事怎么能败露,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擅离职守,又说不出个理由来,出身下五旗,没有能力,没有担当,这乾清宫侍卫你是怎么混上来的,永寿,把他停职查办,回家待命去吧。”
明亮回头吩咐永寿,继续带着人去查其他当值不在的名单。
皇后娘娘交代下来的差事,他也顺便办完了。
凌云彻只觉五雷轰顶,他的前途,他辛辛苦苦博来的乾清宫侍卫的身份,就这么没啦。
他像一缕游魂,神色呆滞地走出了宫城,往铁木巷的魏府走去。
“佐禄,开门,佐禄,凌大哥带你逍遥快活去。”凌云彻使劲扣门,却不见有人。
隔壁门口的小厮见这人狂躁,出口相劝“魏府的夫人带着魏佐领回盛京老家探亲了,你不要再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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