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柜的听说有货面上顿时一喜:“不知道李兄弟你们运了多少来?”
黑豆没贸然说数目,而是反问徐掌柜的:“您铺子上要多少?我看看要是够,就先给你们送过来,不够的话,回头再添。”
徐掌柜地摸摸胡子,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最后琢磨了个数字:“这个月书坊里才招的人手,刻板也还在做,一时还不到大量用纸的时候……抄书师傅倒是到位了,原来的话本也要抄,那这样吧,要是你们能供得上货,我想先进个六千张……”
黑豆顿时哑巴了,下意识地看向李妍年,这可是六千张纸,两百刀!自家供得上来吗?
没想到李妍年十分确定地朝他点了点头。
黑豆虽然心里直打鼓,但在妹妹的注视下,还是点了点头:“有是有,就是今天运来的不多,六千张毕竟不是个小数目……”
徐掌柜的明显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李家的跟他说出不了这么多货。
“那不碍事,有多少便先送多少来。接下来咱们还得议一议这个价格的问题,李兄弟你也知道的,这纸最近货多了,价钱也就卖不上那么好了。按我们东家的意思,这三刀算一两银子的价格,您看觉着……”
徐掌柜的越说越脸红,他也是经年的掌柜了,对着几个孩子几乎是不要脸皮的压价,要不是出自东家的吩咐,他可真说不出口。
三刀一两银子,这可比原来的价格跌了一半都不止。原来顾家打的是这个算盘,其实说起来,上一回他们给的价格就不是很公道,全尺寸的宣纸一千张,四尺四开的九百张,也就给了六十两的价钱。这顾家大少爷是吃准了他们心虚的弱点,人家是坐地起价,他是坐地压价呢。
三刀,也就是九十张给一两银子,不计成色的话相当于157块钱。而她的进价一百张也才十三到十六块钱,不止是还有得赚,赚翻了好嘛!
李妍年连忙冲黑豆点点头,黑豆会意,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同意了:“那就这个价钱吧,回头我们先送一车过来,银子当场结现,剩下的我催一催那边作坊,尽快给您送过来。”
徐掌柜的怕到手的生意跑了,毕竟这杜家庄是姓杜的,可不止他们顾家一家书肆等着要纸。万一这几个半大孩子知道了其他铺子上价钱收得比他们高,东家交代一定要拿下的生意可不就泡汤了吗!
“我看还是这样吧,李兄弟你们每次还要特地赶车送纸过来,着实辛苦。你定个大概时间,我让铺子上的伙计上门来收,有多少就收多少,银子也还是现结,你看怎么样?”
黑豆正迟疑着,便听到李妍年脆生生地应道:“这样最好啦,掌柜的您让人上门来收,我大哥就可以待在家里干活,省了我们不少事呢。”
徐掌柜心落下一半,笑嘻嘻道:“那我让伙计什么时候上门才好?”
黑豆心想这日子也不好定的太早了,就随口说道:“七八天以后吧,时候到了您派人来看看,最晚十来天的时候也该有了。”
徐掌柜的心里暗自咋舌,乖乖,这附近有什么做纸的作坊这么厉害,出货出得这么快!而且让人纳闷的是,这样的造纸作坊他们东家竟然之前都没找着!要是早找着了,早吃下徽商这笔大单子了,哪里用得着生杜家那混小子的闲气。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七天后我让人上门来,没有再另说。”
黑豆点点头,借口还有事情要办,带着李妍年他们出了门。
徐掌柜十分热情,将兄妹三个一直送到路口才回了头。
黑豆见人总算是走了,长吁一口气,不解地问李妍年:“二妞,这次他们价格压得这么低,你为什么还肯……”
李妍年笑道:“顾家给的钱虽然不多,但胜在省事,不多问。哥,你放心,我不会做亏本的生意,顾家这笔单子我心里有底。咱们先去吃饭,你看把毛豆给可怜的。”
黑豆见妹子这么说,也不好再纠结什么了。三人随意找了个面馆,要了三碗打卤面,滋味也说不上很好,匆匆填饱肚子。路上看见个糕饼铺子,顺手给毛豆买了些蜜豆和糕点,另外买了两包容易放的点心准备给大舅舅带回外家去,便又往布行上去。
这回去的时候张大宝他们都已经开工了。
掌柜的一得知来买料子的是自己得力伙计的亲外甥,便笑呵呵地给他们推荐了店里卖的比较好的几种棉布料子,价钱给得十分实惠。李妍年本来是打算直接买成衣的,但看大舅舅店里的成衣全是丝绵料还有绢布料的,只好打消了念头。这丝绵和绢料价格比粗棉可高了五倍不止,他们也没场合穿这么娇贵的衣服。
可是买了料子,自己也不会做衣服啊,就是不知道这店里给不给加工?
张大宝看出她的顾虑,笑着解释道:“粗棉布的成衣店里极少做的,因为买这些料子的大多自己会做衣服,店里顶多也就是年前的时候做一两件放着随便卖卖,过年的时候忙,保不齐有些人家来不及准备的,但平时就都是这些衣裳了。”
原来是这样,穷苦人家自然是能省一分是一分,难怪这店里就看不见粗布的成衣呢。
张大宝摸摸她的头,满目慈祥:“你年纪小来不及学,自己做不了,可以买了料子回去让隔壁大娘帮忙做,剩下的料子给他们家留着抵工钱就是了。乡里乡亲的,没那么多计较。放铺子里做的话人手不够,做你这点衣服工钱也不划算,再说你们上门来取也不方便。听大舅舅的,你们三个各两身新衣,一件薄袄一件单的,买个三匹料子回去足够了。再去隔壁称个几斤棉花,多的也都给人家抵工钱。”
李妍年抬头看黑豆一眼,见兄长也朝自己点头,便同意道:“还是舅舅想得周到,那咱们就这么买。”
张大宝做主给他们挑了三匹料子,一红两青,呵呵,果然全世界的直男审美都谜之相似。好在她对穿的不是很在意,红就红吧。
“除了外头的,里头的你们也该再置办一两身了。上次娘给你们带回去的料子正好做,不过还是给少了,这样吧,今天再买一匹细棉布回去,我琢磨着这样该是足够了。”
黑豆全程只负责点头,大舅舅说什么便是什么,到最后,三人一共也只花了一两银子左右,粗布料子便宜,只要一百五十文一匹,就是细棉布贵了点,要三百八个钱,这都还是给了熟人价才拿得这么便宜。
不过跟成衣一比,买不了显然划算多了,就铺子里挂着的随便一件,都要六七百文一件,一匹布精打细算着用,可是至少能做两套半衣服。这么想想,李妍年又觉着让隔壁李大娘帮着做衣服会不会亏了人家,要不再看着给人添点工钱。
张大宝替他们把料子放到牛车上,想了想又说道:“还是我替你们去隔壁买棉花好了,店里的伙计我也熟,你们正好出去再逛逛,也是难得来庄子上一趟。”
这话正合李妍年的心意,她连忙点了二两银子塞给张大宝:“那就拜托舅舅了,也不知道这点钱够了没有?”
张大宝却将银子推了回来:“用不着这么多,买点棉花的钱舅舅身上还是有的,你们自己银子放放好,家里要用的地方还多了,别这么大手大脚全给用了。对了,你们小舅舅之前回家还惦记,说既然是要修屋子,他师傅最近可空着,底下几个师兄家里也没事,只要你们一句话,半天功夫就能凑齐人手过来开工。至于工钱也好说,都是自己人,绝对不跟外头那些愣子一样乱坑人。”
黑豆还来不及表态,李妍年就一口应了下来:“我正想问小舅舅有没有空呢,这样最好了,那大舅舅,你什么时候回家,替我跟小舅舅说一声呗。什么时候动土他们比我们懂得讲究,全听他们的。我们这边是随时都行。”
张大宝见自己这个外甥女说话干脆利落,而且连价钱都没问就一口同意了,全身透着一股豪爽气,真不愧是他们老张家的孩子!他脸上不由露出满意的笑来,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行,正好我后天放假,我回头就跟你小舅舅说,让他挑日子上门来。”
“好嘞,那就这么说定了,”又搞定一件大事,李妍年心里松快,转身从毛豆手里拿过那一包点心,硬塞到张大宝手里。
张大宝又惊又愕,反应过来,就要把点心给李妍年塞回来:“你这孩子,这是干什么,东西拿回去,家里哪里还能缺了这么一口吃的!”
“大舅舅,弟弟们当然少不了这一口吃的,可多少也是我们兄妹三个的心意,您就收下吧。过日子要有来有往呢,不然下一回您跟外婆再往咱们家来,我可不敢接你们的东西了。点心呢就是刚刚在路上顺手买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您别嫌弃啊。”
张大宝只好收下了:“那行,我就替家里几个孩子谢谢你们。”
李妍年又想起一桩事:“大舅舅,这庄上有卖白板糖的吗?毛豆馋糖呢,上次外婆给的被他一个人一晚上全吃完了,刚刚在街上看了一圈也没见有卖的,我跟哥还得给他买糖去。”
她说的稀疏平常,张大宝听着都不知道多心疼。这个败家孩子,那点糖还是前回舅老爷上门来带的白板糖,全家孩子都口水滴溜溜地对着那糖馋了两个月了,他娘还是高兴了才敲一小个角下来给孩子们舔舔。上回知道娘做主把糖都给黑豆他们带回去了,家里几个小的还不高兴,结果毛豆这小子,一晚上就给霍霍了!
李妍年察觉到大舅舅脸色忽然变得很微妙,正纳闷,毛豆就撅着小嘴抗议道:“姐你胡说,又不全是我一个人吃的,哥也吃了。”
忽然被点到的黑豆顿时脸红得不行,他其实只吃了一点点啊,然后看毛豆馋得眼睛直盯着糖块,就全让给他吃掉了啊。
张大宝叹口气,大概张家的男人爱吃糖这个毛病是改不了了,他儿子伸着小手问他娘要糖的时候,他其实也很很想伸过手去。
他很心酸地回答李妍年之前的问题:“那糖前街上有卖,就是价格贵,一斤糖就要半两银子,毛豆实在想吃,一会儿舅舅给你买去……”
糖向来都是高价物,但一斤糖半两银子的价格,也够黑豆咋舌了:“竟然要这么贵!”
毛豆顿时懂事地摇头,摆手谢绝了张大宝的好意:“大舅舅不用了,我牙疼呢,不吃糖了。”
说着还怕张大宝不信,长大了嘴巴让他看自己里头那排黑黢黢的牙齿。
李妍年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牙疼的事情,探过头一看,毛豆那一排牙都已经龋得不行了,不过幸好还没换牙,还有的救,回家就得把买牙刷牙膏的事情赶紧提上日程。
李妍年忍不住拍了毛豆一下:“牙疼你怎么不早说,难怪吃糖的时候一会儿捂嘴一会儿眯眼的,我还当你吃得太开心了。回去这些蜜豆也不能吃了,到时候牙都烂光了,看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喝粥……”
毛豆被唬得小脸一白:“牙还能烂?”
黑豆也吓他:“那当然,你看村里那帮人放牛的李老头,牙齿就是抽烟枪抽烂的,豆腐都吃不动,顿顿喝汤呢。”
毛豆挣扎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提着的蜜豆和糕点,痛苦地递到张大宝手里:“大舅舅,这些也拿回去给哥哥们吃吧,我不能烂牙齿,还要留着以后吃肉用的。”
可怜在场三个,心里乐得不行,还得绷着脸忍着不能笑场。张大宝这回倒不推辞了,憋着笑接过点心:“那我也替哥哥们谢谢你,下回等你牙齿好了,大舅舅再给你买白板糖吃。”
李妍年看时候也不早了,拿胳膊肘顶了顶黑豆,黑豆会意,朝张大宝说道:“舅舅,我们出来也半天了,还得早些赶回去,不然一会儿路上就天黑了。”
张大宝一拍脑门,想起李家村到庄子上这一路可不近,连忙说道:“看我这记性,我这就去给你们买棉花,你们先把车套上,我马上回来啊,很快的。”
兄妹三个乖巧地点点头,张大宝便一溜烟地跑前头去了。
黑豆有些为难:“刚刚还答应给顾家送货,这下子咱们可怎么把东西给人送过去?”
就自家妹子那一手凭空把东西变出来的本事,他们上哪儿找地方避人耳目去?
李妍年笑道:“哥,你放心,你看那是什么?”
她伸手指指后头的一个草棚子,黑豆定睛一看,应该是布行堆放杂物的地方。
“我把东西先放在里头,一会儿舅舅来了,你支开他,我跟毛豆把东西装上,四尺四开的纸不大,随便堆点上去,再拿油布盖上,没人会注意的。”
黑豆听她说得笃定,倒也没那么紧张了。李妍年打量着四下没人,钻到草棚子里打开系统,动作利索地买了21刀宣纸,这回价格又不一样,13.5一百张。随着空气一声轻微的炸响,草棚空地上便又多了一个大包裹。
她熟门熟路地拆开,外头包着的塑料袋什么的全揉作一团,塞进包袱里,等回家后再处理。
弄好一切后,她又回到黑豆他们身边,还不到一分钟,便听见张大宝的声音,手上还拎着两大扎捆好的白棉花,满脸堆笑地朝三兄妹说道:“赶巧了,隔壁铺子新进的棉花,回去纳棉衣,妥妥的好。”
李妍年甜笑道:“还是大舅舅好,给我们买到了这么好的东西,这一趟可真来对了,谢谢大舅舅。”
被宝贝外甥女这么一捧,张大宝心里美滋滋的,比吃了蜜还甜,忽地听到前头掌柜的喊他,连忙回头应了一声。真实想瞌睡便有人递枕头,这下还不用黑豆想法子支开人了。李妍年懂事地说道:“舅舅,您去前头忙吧,都烦了你半天了。套车这些我哥都会的,您放心,快去吧,不然一会儿掌柜的要不高兴了。”
张大宝正想说铺子里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前头又传来一声催促,掌柜的还真的有事找他,只好朝三兄妹点点头:“那舅舅就不送你们了,你们自己路上要小心点。”
李妍年拉着毛豆一起奉上一个乖巧的微笑,齐声道:“我们会的,谢谢大舅舅,舅舅再见。”
张大宝只觉得会心一击,不舍地看他们一眼,摆摆手:“嗯,那舅舅走了,下次有空还来啊。”
三兄妹重重点头,等张大宝一走,黑豆连忙把牛车赶到小棚屋那边,三人几下进出,便将里头的宣纸给搬空了。
李妍年小心地用油布把车上东西都盖严实了,才和毛豆一人一边地压着油布,朝顾家书肆送货去。
第二十九章
到了书肆,兄妹三个在徐掌柜的指引下把牛车拉到了后院,才掀了油布让伙计帮着卸货。
徐掌柜的还没开始清点,便听见黑豆开口同他商量道:“徐掌柜,这里总共是2100张纸,100张一叠,我打算按一两银子一叠的价格给你,但有一个要求。”
100张纸一两银子?那比之前说的可又多让了10张。但在生意场上的多年经验告诉他,对方肯让出这么多利,一定有所求,对自己不一定是好事。因此他没被黑豆抛出的大饼给砸晕了,而是矜持而又礼貌地笑了笑:“不知道李兄弟有什么为难的,如果是我能开口替东家做得主的,这上门的好处,我一定推辞。”
黑豆按照原来李妍年吩咐他的说道:“我的要求准确来说有两个,第一,这些纸我们只能供到六月份的时候,你们东家要是还有所需,得早做准备。第二,从下一次起,我们就不收银子了,只要金子。”
第一个还好理解,或许他们自知那个造纸作坊供货有限,因此算好了时候。但是徐掌柜怎么也想不出李家兄妹为什么不收银子,只肯收金子。外头别说是用金子了,便是用银子的都少,拿金子买东西,还得先去打火铺子或是当铺兑开来用,中间自然少不了要给店家一些火耗好处,对他们而言,收金子明显更吃亏啊。
“这……”
徐掌柜的还没想好措辞,就又听黑豆说道:“银子太重也显眼,所以我们只要金子,没叠多给的十张纸,就当是给铺子兑金子的火耗费。掌柜的您要是一时做不了主,可以先回去问问你们东家的意思。这回的货款我也就先收你们21两银子,多的就算送的。希望咱们还有下一回做生意的机会。”
这主意是李妍年出的。她存仓库里的鸡蛋连吃带卖的,已经开销得差不多了,而且村里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没多少鸡蛋收。下个月她打算直接卖金子,这边金银比价是才六比一,放系统上倒卖不考虑纯度的损耗的话,至少是七十比一,再没有没比这来钱更快的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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