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兰秋怎么惶恐,那就是兰秋自己的事情,俞爱宝知道,她肯定能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这天夜晚,俞爱宝的心思突然从所有事情上抽离开。
上一刻,她还睡得格外沉,下一秒,俞爱宝猛地睁开了眼。
停滞在99.5%的李昭昭任务线,动了。
是因为李昭昭动了要当战地记者的念头。
但这件事情,她并没有独自做主,而是在被领导叫去讲话后,动了念头,回来和大家商量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坐在角落里的周璇在听到这件事情后,猛地站起来,回家以后,第一次表现出激烈的情绪。
“不行,你不能去!”
李昭昭不解:“为什么,大姑,你不也是去做了战地记者吗?”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那里有多可怕吗?到处飞溅的血肉,每天不停歇的炮火,被滞留在某一个危险的地方,一动不敢动,几天吃不上饭,只能靠落下来的硝烟和尘土味的雨水解渴,身边到处都是发臭腐烂的死尸!”
周母一把捂住她的嘴,厉声喝道:“行了,这里都是孩子,这些话,你不能等到私底下说吗?”
周璇挣扎的力度,在听到‘孩子’二字时,不由一顿,看向一脸不适的周美美和周小果,瞪着大眼睛一脸茫然的小鲁班和小愚人,她终于安静下来。
李昭昭将视线投向俞爱宝,俞爱宝皱眉,半晌:“这件事情,你先跟周二商量一下,顺便和你娘家那边也说一声,看看他们什么意见。”
说着,她看向小鲁班:“只是做决定之前,你要想好,你还有个儿子。”
李昭昭看看儿子,点头:“好,我明白的。”
李昭昭的事情,俞爱宝还真不好做主,都是成年人了,如果她真的想要去,又是上面领导看中,想要输送到战场上的人才,俞爱宝似乎也没有阻止的资格。
只是小鲁班怎么办?
不是说以后的生活怎么办,怎么说也算是她名义上的孙子,在她活着的时候,一直养着小鲁班没问题,死前也会给他留出一部分遗产,物质上缺不了。
但母爱,却不是金钱能够替代的。
然而,这话她却无法说出口。
去当战地记者的那些人,有多少人是没有家人和孩子的?
如果谁都因为这些原因而拒绝上战场,那谁来当战地记者?
话虽这么说,私心里,俞爱宝并不希望李昭昭去。
就算养条狗,都能养出感情来,
更何况是一直以来一心向着自己的人。
周二恒是在几天后急匆匆回来的,二人在房间里待了三个多小时,不知道聊了什么,出来的时候,二人面色平静。
俞爱宝不清楚二人是怎么聊的,这次谈话的结果却是,李昭昭决定上战场。
周二恒接下来也会减少跟导师去外地考察的次数,周末经常回家,带带孩子。
至于李昭昭的娘家那边,对于李昭昭决定上战场,李家的态度是无所谓,他们是想清楚了,既然没办法从这盆泼出去的水上得到利益,那死活也和他们无关。
李昭昭离开后,周母叹息了很久。
李昭昭并不是立马要去战场的,还得培训几个月,只是这几个月是封闭式训练,见不到人,等到训练结束后,也不确定能不能见一面再离开。
看着缓慢增长的进度值,俞爱宝的脸上不仅没有笑容,还有肉眼可见的低沉和不悦。
她总觉得,系统是在坑自己。
俞爱宝深呼吸一口气,跟周淮升商量后,给兰秋打去电话。
而后,三人去了特殊监狱一趟,找到监狱长。
也就是推荐李昭昭去当战地记者的那位上司。
看到监狱长,俞爱宝脸上的笑容看不出几分真切来,监狱长也有点尴尬,人家好好的儿媳妇,专门送到这边来镀金,还给了监狱这边不少金钱上的捐助,结果自己却给人家弄去了这么危险的战场……
俞爱宝没有多说废话,只说道:“我这次过来不是找茬,我会设立一个专门用于支持战地记者的基金,这笔基金可以用来提供战地记者的培训费用、装备购置、生活津贴和紧急救援的资金。”
“另外,我会向相关的新闻机构或者媒体组织提供资金支持。”
这笔钱不是她有钱没地方花,而是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开展战地记者报道工作,改善报道设备、提高战地记者的安全保障。
监狱长愣愣地看着俞爱宝,说不出话来。
但这还没完。
“我还会资助关于战地报道、战争影响等方面的研究项目。”促进对战地记者工作的理解和改进。
“我还需要捐赠一笔钱用来购买高质量的防护设备、通讯设备、摄影和记录设备、医疗急救用品、生存装备以及充电
设备等等,这些都需要你们这边介绍相关工作人员协助进行。”
监狱长的眼眶红了,她久久无法出声。
许久,她张口,声音干涩:“好。”
这一次的捐款,金额之大,是俞爱宝赚钱以来最大的一次,金额过亿,引来上层震动。
为了这件事情,俞爱宝忙碌了很久,从来不爱跟上面人你来我往交涉的人,几乎一整个月都泡在这件事情上面。
每天早上不到七点就出了门,晚上八点以后才到家。
周母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只是总有种家里十分冷清的错觉。
这边刚把所有事情弄完,梁艳艳就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看这样子,就知道没成功。
周美美最近对战地记者了解得很多,随着对这个职业的深入探索,她的性情也越来越沉稳,有了一种‘人生除死无大事’的超凡感。
虽然依旧没法和周璇的关系变得密切,但曾经有过的那些怨恨,削减不少。
梁艳艳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没人再提起来,因此到了周家,每天待在房间里唉声叹气。
俞爱宝好不容易歇下来,看到她这样就觉得晦气,直接把人打包出去。
“西北大草原那边有个广告,虽然那边没有一点名气,但总比什么都捞不到要好,你去不去?”
俞爱宝又丢过去一份文件。
梁艳艳立刻接过来,上次刚被驴过,这一次,梁艳艳抽出文件,看得仔仔细细,确认和上次的文件不一样,是只要签了字,这次拍广告的肯定就是自己,这才惊喜喊:“真的啊表姐,这次真的是真的啊?”
虽然那什么西北大草原基地听都没有听过,但既然是表姐给的,肯定安全啊!
不仅如此,就连薪酬都比之前的高,有两万,还包来回机票、包吃包住!
“去不去?”
梁艳艳一把抱住俞爱宝:“哈哈哈哈,去去去,表姐表姐,我爱死你了!”
梁艳艳看了看时间,赶紧去后院:“我先去收拾行李!”
周美美抬头:“还有几天时间呢!”
“我先收拾一些,这两天万一有什么忘记的还能往里面添嘛!”
梁艳艳的声音远远传来。
等人走后
,周美美看向俞爱宝,不解:“舅妈?”
俞爱宝:“打一巴掌,也得给一颗红枣。我想让她长点记性,但不是让她畏畏缩缩,自卑懦弱,这样她的演艺之路同样走不长。”
这个暑假,注定是多事之秋。
暑假,县三中校门紧闭,陈伯没有学校里的活,只能在外面捡垃圾。
现在天气热,以往跟陈伯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孩子会轮流上门,从家里送些好吃的过来。
自从陈伯有地方住后,老黄也被陈伯带过来了。
虽然是流浪狗,但老黄很乖巧,每天会帮陈伯拉拉车,见到这些孩子过来,还会高兴地吐舌头甩尾巴。
“老黄!”
傅怡高兴地蹲下来,摸摸老黄身上有些粗糙的毛发。
老黄年纪大了,身上的毛发也没有小狗那般柔软光滑。
老黄用脑袋蹭蹭傅怡的手掌,扭头,冲着屋里低低“汪”了一声。
非常沉稳,像个上了年纪,见过大风大浪的保安。
陈伯从屋里探出一个脑袋来,见到是傅怡,高兴地冲她挥手:“小怡,今天怎么又是你啊,虽然这里还不错,但一个小姑娘家,可不要总是一个人跑到这边来,还是危险的。我又不是不会做饭,你们担心我一个老头子做什么。”
“陈爷爷,您放心吧,我等会儿就走,不会留很晚的!”
傅怡蹲在地上,手还在老黄的脑袋上摸着呢,脑袋扬起,笑容乖巧可爱。
看得陈伯内心柔软。
“来,到这边来,这边阴凉。”
陈伯指着一个黑色遮阴网盖起来的棚子,从屋里拎出一个水壶来。
“我想着你们今天可能会来人,就放了一壶水晾着,放心,不脏,陈爷爷用洗洁精洗过好几回了。”
“谢谢陈爷爷。”
傅怡赶紧站起来,拍拍手,跑到遮阴网下,风吹过来,喝着晾凉的水,满头大汗的小姑娘顿时凉快不少。
陈伯跟她聊了会儿,想到什么,转身要进屋里,大概是蹲得久了,血液不通畅,脚下酸麻,一个趔趄,人就磕到了门框上。
声音沉闷,听得人头皮发麻。
傅怡吓一跳:“陈爷爷,您怎么样了?”
她上前要去
扶,陈伯赶紧伸手阻拦她的靠近:“别别别,我就是没站稳,没磕多重,你别靠我太近,我身上脏得很。”
他捂着额头,晃晃脑袋。
上次被鲁丰砸那一下,就好像是砸出了问题,陈伯时不时会感觉到头晕头痛,这次磕这一下,陈伯只觉得脑袋更疼了,好像有一把钻子要撬开他的头盖骨,钻进他的脑子里。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对上了小姑娘担忧的视线。
小姑娘长得很漂亮,皮肤白里透红,一看就是家里养得很好的样子。
陈伯突然开口道:“小怡啊,你这样的小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多注意一点周围的陌生人啊,那些拐子,最喜欢像你这样的小姑娘了。”
傅怡一愣,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点点头:“嗯,好,陈爷爷,我知道了,您这头还好吗,还疼吗?”
“我带您去医院看看吧?”
陈伯摆摆手:“不疼啦不疼啦,你赶紧回去,记得啊,不要落单,晚上不要出门啊!”
其实还疼,但陈伯不想让傅怡担心。
把傅怡打发走后,陈伯回到屋里,一阵天旋地转——
“汪!”
“汪汪!”
狗叫声逐渐远去,很快,一串脚步声从远及近,伴随着熟悉的老黄的叫声来到近前。
“陈伯!!!”
陈伯再次醒来,嗅到消毒水味,意识逐渐清醒,人却警觉地没有睁开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只知道这应该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耳边传来应该是医生的声音:“这位老伯之前应该是摔到过脑袋吧?”
而后传来傅怡的声音:“是的,叔叔,陈爷爷之前被一个同学砸到了脑袋,就不到三个月。”
医生狐疑,喃喃道:“不应该啊,看这情况,该是有三四年的样子了吧?”
“叔叔,您刚说什么?”
“哦,没什么。”
“那叔叔,我陈爷爷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医生凑近,掀了掀他的眼皮,道:“应该差不多时间了吧。”
陈伯手指一动。
“陈爷爷,陈爷爷您醒了?!!”
病床边,傅怡扑过来,喜极而泣。
原来,之前陈伯在出租房内晕倒,是傅怡叫了附近的人过来帮忙,才把他带到医院。
医生走后,陈伯感激道:“谢谢啊,小怡,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会多久被发现。”
说不定,等有人发现他的时候,他都已经臭了。
傅怡破涕为笑:“陈爷爷,您想多啦,我当时都已经骑自行车走挺远了,是老黄看到您晕过去,追上来一直在我自行车边叫唤,我才赶过来看到。就算那时候我已经走了,老黄也会去叫别人,您还是会没事的!”
陈伯笑了:“好狗。”
傅怡摸摸自己的脸,奇怪:“陈爷爷,我的脸上有什么吗,怎么您醒来后,就一直在看我的脸?”
陈伯一愣,他也没发现自己一直在打量傅怡的脸,感激收回视线,笑道:“没什么,陈爷爷之前以为自己要没了,这不多看看小怡,确定爷爷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傅怡笑了,陈爷爷真幽默。
“傅怡?”
病房外,有人站在外面,不确定地喊道。
傅怡扭头,眼睛一亮:“福娣姐,您怎么也在这里呢?”
来人正是在医院的李福娣。
“我弟弟生病,这几天我一直在这里照顾他,你呢,你家里人也生病了吗?”
“是我们学校的陈爷爷。”
傅怡给病床上的陈伯和外面的李福娣相互做介绍,李福娣皱了皱眉,面对病床上老人看过来的目光,总觉有些不适和排斥。
她点点头:“那你早点回去。”
傅怡:“好的,福娣姐。”
李福娣和傅怡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只不过李福娣考上县三中的高中部后,和傅怡的姐姐同班,傅怡经常去找她姐,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
李福娣回到附近病房,病房内,李家爸妈和爷爷奶奶正围绕着病床,心疼得好像人只剩下了半口气似的。
“让你去打个水,你能打半天,你是不是恨不得你弟弟死了才好?”
看到她进来,李妈没好气,几步上前,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热水壶。
其他几个人看到她,就跟没看到似的,仿佛这是一团空气,而不是血脉亲人。
病床上,双胞胎弟弟看了她一眼
,漠然移开目光。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过来给你弟弟削苹果皮!”
李父皱眉,只觉这个女儿跟榆木疙瘩似的不开窍,也不知道那个不知道姓名的有钱人是怎么想到要给这么个榆木疙瘩上学的。
学出来也是块木头!
他之前还担心这个女儿学得多了,翅膀硬了会逃跑,还想把人从当时的县二中带回来,要不是他宝贝儿子说,让这个女儿多学一点,最好是能高中毕业,学历好,之后才能找个愿意出更多彩礼的人家。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考上高中,有些人家的男孩子脑袋笨,就是考不上高中,家里难免会想要给找个聪明点的,学习成绩好的媳妇儿来改善家里的基因,生出几个聪明的孩子出来。
李父一想也是,反正读书的钱也不要自己出,就让这个死丫头在外面多潇洒两年好了。
等她高中毕业,就能送出去换彩礼钱给他宝贝儿子找个漂亮媳妇儿了!
李父的算盘李福娣看不到,但一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自家人都是什么德行,她还能猜不出来吗?
她表现得越木讷,他们才能越放心。
她在等高考结束,她知道,她爸妈爷奶和弟弟也在等。
想到这,李福娣眼神冰冷。
她坐在病床边,拿过一个圆润的苹果,手中水果刀一点点地削皮,苹果皮从头到尾,弯弯曲曲长长的一根,厚薄均匀,丝毫没有会断掉的迹象。
耳边传来她奶奶碎碎念的声音: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嫁人,伺候婆家?”
“别浪费钱读书了,我看你还是早点出去打工赚钱,给你弟弟攒钱娶媳妇。”
李福娣手中动作一顿,以往这些话,她已经听到麻木,也不觉有什么,但这么长时间过去,或许是自由的日子过得多了,她的人生重新有了希望。
就像她爸说的那样,读书读得多了,视野宽了,心也就‘野’了,并不想被家里人继续摆布下去。
“奶,这个钱是别人出的,我们不用给一分钱……”
她鼓起勇气,小声反驳。
李家奶奶没想到这个孙女会反驳自己,差点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上:“
我就说你这死丫头是读书读野了,竟然还敢跟我唱反调!”
“别以为比我读得多就了不得了,只要我一天没死,你就得听我的话!”
“什么别人的钱,你去跟学校说,就说最后一年你不读了,把这个钱拿出来!”
这一巴掌拍得不重,李福娣没放在心上,以前不是没被这么打过。
“奶,拿不出来的,人家老板跟学校说好了,这个钱就是给我读书用,我要是不读书了,这个钱就当是捐给学校,我一分钱拿不到。”
李家奶奶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什么拿不到,你就说你得那什么绝症了,急需要这笔钱来治病,我就不信学校不给!你要是不去说,那就我去!”
“行了,奶,你不嫌丢人,你孙子嫌丢人!”
病床上,一脸苍白的少年不耐烦地侧身:“这话要是传到外面去,谁家肯把好好的媳妇儿嫁给我,你要是想看我一辈子打光棍,你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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