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千年大魇的出逃,同裴照玄估摸着也存在着某种关联。
想来一人一妖应是达成了某种交易。
而所有的一切,或许都是早有预谋的按部就班。
宋霁声一边思索着一边推了偏殿的门往外头走去,熟悉的身影意料之外地落入了其视线之中。
对方应也是看到了他。
二人的步子皆是一顿,不过许是二人心中皆有所思,倒是都未留意对方方才的那点怔愣。
随着距离的缩短,二人在主殿正中靠近殿门处的位置上一道停了下来。
男人长手长脚,比沅宁早一些停在门前。
袅袅的炉香在其身后飘渺地散在其身后,衬得其本就清朗的身姿更为飘逸。
宋霁声的目光无声落在不远处的沅宁身上,瞧着其一点点地靠近。
男人喉头轻动,想说些什么但却似乎还未想好要说写什么,所以便只是静静看着沅宁。
沅宁在距离宋霁声两步远的位置停了下来。
此时看到面前之人,出门前方才压下去的一些情愫再次无声泛了起来,耳廓也隐隐有要再次发烫的预兆。
加之其目光对上男人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沅宁生怕身前之人酒醒之后反应过来什么一般,忙先开了口,笑着问道:“宋大哥,你这是又要出去么?”
刻意拉开距离的称谓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但是显然此时的宋霁声似乎也在想着旁的什么事,并未看出端倪。
“嗯,有些事要去清水镇一趟。”
宋霁声温声应下。
沅宁本就是随口问的,见宋霁声回得这般详细,反倒不由一愣,点了点头顺口接下:“噢,今夜你还回来么?”
沅宁的怔愣其言语落在宋霁声的眸中,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薄唇轻掀,承诺道:“明日之前,我会赶回来的。”
明日,是她同谢之舟的婚期。
沅宁自然也反应过来了男人的话中之意,忙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碍。”
男人面上如常,摇了摇头。
似乎真的未将其放在心上。
“那我便先走了。”
说罢,男人敛回本落在身前之人面上的视线,抬脚准备离去。
“我今晚去莺眉那处睡,便不回来了。”
沅宁想了想,还是将昨夜本想说,却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他知晓她并不会在自己这处久住,更不用说明日她便要同旁人成婚了,再住在此处自然也是不合适的。
本已偏过身子准备离开的宋霁声再次停下了脚下步子,回过身来,目光也再次看向沅宁,略略停顿。
而后只听得男人再次应了句“好”,重又转过身朝着殿外走去。
男人如竹般清俊的身姿,一点点淡出了沅宁的视线。
一如那日清晨,他自她身上取出裴照玄的灵识碎片离开时那般。
虽明日便要成婚了,但是今日同往常一样对沅宁来说似乎并无什么不同。
白日的时间过得很快,日升月落。
因着明日还有许多事宜需要早起准备,所以沅宁同沈莺眉很早便一齐睡下了。
夜色渐深,月亮也沿着自己原有的轨迹行了大半。
床榻之上的沅宁依旧莫名地依旧还是未有丝毫睡意,她看了眼一旁已然睡熟的沈莺眉,轻手轻脚下了榻,往屋后走去。
沈莺眉屋后是一方山谷,空旷寂静。
沅宁坐在木板铺制的小台子之上,小腿自然垂下,落在木台之外。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青山,又缓缓向后躺了下去,满天的繁星随之落入她的眼眸之中。
此时,云层浅薄,月明星稀。
明日不用多想,便可知晓,会是天气很好的一天。
沅宁以前在无忧山时,也常这般躺在草地之上看着满天的星河缓慢地流转,再看着月亮沿着其轨迹,升起又落下,最后在鱼肚白的天边留下一个白玉似的虚影。
星月慢行,可将人心中的忧虑尽数涤荡。
那是除了冬眠外,沅宁最喜欢,也是最放松的时候。
不过自己应该不可能再回无忧山了。
任务完成后,她也会继续留在这处。
因为,这里有她很喜欢且很在意的人。
朋友,还有爱人。
后者甚至是个她还有些陌生的称谓,但是她真正弄懂其含义前便已先一步切身体验。
星河流转她的眼眸,低鸣的小虫也在轻奏着独属于夏日的乐曲。
沅宁也逐渐放空了下来。
“宁宁,你怎么出来了?”
一道还带着浓厚睡意的女声合着木门被轻微推开的“吱扭”声自沅宁身后传来。
沅宁转过身便瞧见睡眼惺忪的沈莺眉裹着外衫推开门走了过来。
“莺眉,是我吵醒你了嘛?”
“没有,是我自己醒了发现你不在,所以出来瞧瞧。”沈莺眉走了过来,学着沅宁的模样,很是自然地在其旁边并排躺了下来,偏过头看向一旁的沅宁,“是在为明天的婚礼紧张么?”
沅宁也转过头,对上沈莺眉递来的目光,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或许是因为她知晓明日的婚礼只是她完成任务的一个重要组成,而明日之后自己来到这个话本世界中所需要完成的任务便可以彻底完成了。
明日,于沅宁更像是一场序幕。
一场自由的,不用再被任务裹挟情感的新的开始。
沅宁的眸子重新落回满天的星子之上,其那双微圆的杏眸中亦倒出点点星光,似揉碎的宝石落在其中。
沈莺眉侧眸看去,身旁之人眸中除了星光之外,还落着点笑意。
虽是夏日,但是入夜之后,山中还是有些冷的。
沈莺眉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披着地外衫分出一半朝身侧之人身上盖去,而后也收回眸,朝着高悬的天河看去。
带着暖意的外衫落在沅宁身上,而二人也因着分同一间外衫的动作身子也靠得更近了些。
忽地,沅宁似是想到了什么。
“莺眉,你还喜欢沈青珏么?”
她记得先前沈莺眉问过自己,一个人能不能一边喜欢旁人,又一边同另一人订婚。
当时她并不知该如何回答,眼下她似乎有了可以说出口的答案。
她知晓莺眉平日同沈青珏还是有些别扭,但是喜欢心思却未变过。
至于沈青珏,她同对方虽相处不多,但是其对莺眉的关切与喜欢,她这个局外人反而看得最是清楚。
沈莺眉虽不知此时此刻沅宁怎得会突然提起沈青珏,但也只是微愣了一下。
“还是那样吧,可是他已经……有婚约在身了。”
说到最后,沈莺眉的语气明显低了些。
与其并肩躺着的沅宁自然也感受到了身侧之人情绪的逐渐低落。
不过下一刻,沅宁便给出了她的答案。
“莺眉,若是还喜欢的话,不妨去同人好好聊一聊。说不定他同人订婚是有什么隐情呢?”
沈莺眉眸光也依旧落在天际,轻声反问道:“那如果没有隐情呢?”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她是害怕听到结果的。
若是他真的从来不喜欢自己,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呢?
“若是没有隐情……”沅宁想了想,继续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那便去外头看看吧,看满天星河,看大山大水,也看看其他人。”
沅宁的话落在夏夜之中,又借由山风一点点落入沈莺眉的耳廓之中。
发丝轻拂,困意也早被消减。
沈莺眉并未很快给出答复,但是沅宁知晓,她应是在做决定。
是以,她也转回头,静静躺在旁边,同人看着眼前相同的星空。
良久,山风再一次从二人身上吹拂而过之时。
沅宁听得身旁传来了小声却笃定地一声“嗯”。
她知晓,莺眉应是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很快她便听得对方再次开了口:“明日你婚礼过后,我便去找他。”
月亮沿着它的轨迹行了大半,困意洒落在沅宁的睫上,沈莺眉也在一旁打起了哈欠。
沈莺眉偏头看向明显也有了睡意的沅宁,怕二人在此一齐睡了过去。
“宁宁,我们进去吧,一会莫要冻感冒了。”
“嗯,好。”
沅宁将身上披着的外衫,重新裹回沈莺眉身上,同人一道坐起身,往屋中走去。
明日,又将是新的一日。
天色微明,夜晚的小虫尚未睡去,仍在屋外四周轻鸣着。
庭中一老妪缓缓走来,停在沈莺眉的房前,伸手在木门之上轻叩了两下,唤道:“雀雀。”
沈莺眉闻声也很快醒了过来,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稍稍反应过来之后忙起了身,替外头的妇人开了门。
“邓姨,您来了。”
“诶。”
被唤作“邓姨”的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走进了屋中。
邓姨是沈莺眉母亲的奶妈,母亲同父亲成婚后便陪着其一道来到了衡门宗。
后来年纪大了,便下了山同自己孩孙一道生活在了山下的村镇之上,过着含饴弄孙的闲适日子。
按照习俗,在正式婚礼前,需要有一个生活顺遂幸福之人给新嫁娘梳头。
沈莺眉下意识就想到了邓姨,于是她便给其捎了信去,而邓姨知晓后也很是爽快地回信将此事应了下来。
沅宁也已经起了身,往二人这处走来。
先前莺眉便已经同她说过了,是以她看见妇人并不意外,跟着沈莺眉软糯地唤了句“邓姨”。
妇人笑得和蔼,亦朝着沅宁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天还未亮透,屋子里的光线还有些昏暗,沈莺眉将屋内的灯点了起来。
三人陆陆续续忙了起来,那件制作精细的喜服也被细心地穿到了沅宁的身上。
妆台前,沅宁坐在配套的木制妆凳之上,铜镜里倒映出其尚未上妆,稍显浅淡的面容。
而其身后俨然正站着一位满头鹤发,慈眉善目的老妇人。
其一手细心捋着沅宁的头发,一手则执着一把木梳,见沅宁镜中所倒映出的杏眼有些好奇地落向自己这处,妇人笑着抬眸对上了沅宁自镜中投来的视线,而后才继续了手下的动作。
木梳落到妇人手中执着的青丝之上,妇人温柔又慈祥的声音自沅宁脑后传来。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银笋尽标齐……”[1]
沅宁听着妇人慈爱的话语声,有些出神地望着身前妆台之上铜镜中的场景。
无征兆的,她想起了那夜宋霁声同她说的那句话。
他说,他第一次梦到自己的时候,是他们二人的婚礼。
沅宁长睫轻动,微微敛下的眉眼,无意识地随意看着妆台桌面上的某一处走了神。
沅宁出神间,其身后的妇人却已经凭着一双巧手替其挽好了发髻。
而本就在一旁静静看了许久的沈莺眉也适时将整齐摆放着精致凤冠和簪子的托盘取了过来,放在妆台之上,而后一一逐次递予妇人,再由其将其落到沅宁的发间。
待发髻挽好,随之自是描妆。
沅宁本就生得好,再加上邓姨手法娴熟,没一会儿一个鲜研庄重中又不失妩媚娇羞的妆面便在邓姨的手中显露出来,并一点点展现在铜镜之中。
老妇人又在一旁的小木匣中取了一片唇彩纸递予沅宁,沅宁也会意接过。
沅宁双手扯着唇彩纸放在双唇之间,身子向着前头的铜镜微微探出了些,而后只见其薄唇轻抿,唇彩纸上的颜色便一点点落到了唇瓣之上。
至此,整个妆面已然完整。
“这时辰呀刚刚好,还不曾误了吉时。”
老妇人的目光落在镜中的沅宁面上,眉目慈祥,眼角亦因着笑意起了褶子。
她点了点头,瞧着很是满意。
“你这孩子呀,瞧着便是个有福气的。”
“谢谢邓姨。”
沅宁转头看向正站在自己身侧的邓姨,乖巧道谢道。
“你这孩子这般便太客气了,雀雀啊是我老婆子看着长大的,我早就将她当成自家小辈了,雀雀同你又这般要好,我老婆子便腆着脸再当一个长辈,而且这本就是沾喜气的事情。”
妇人正说着,便见沈莺眉已经亲昵地挽过了其手臂,将头靠在了其肩膀之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沅宁。
“宁宁,你今天真漂亮。”
若不是怕弄花了沅宁面上的妆面,沈莺眉多少是要伸手摸上两把的。
三人说话间,吉时渐近。
院子外头渐渐热闹了起来。
“我去瞧瞧!”
沈莺眉说罢,便像只小雀一般朝院外去了。
不一会儿,嘴里又喊着“人来了,人来了”折返了回来,顺带将门关了个严实。
邓姨闻声则很是稳重地去一旁取了喜扇放到了沅宁随手可取到的地方。
院外很是热闹。
虽谢之舟同沅宁二人在衡门宗中亲友并不多,但是门中已许久未有这么大阵仗的婚礼了。
再加之谢之舟身上有着重华仙尊关门弟子这层身份,更不要说二人的婚期还是重华仙尊亲自定下的,所以今日来凑热闹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谢之舟今日瞧着心情格外好,甚至连带着脾气也收了不少,连进门时依着习俗被闹了好一会儿都未见半分恼色,始终带着浅淡的笑意。
其将喜绸递给沅宁,二人隔着喜绸相牵时谢之舟的神情,更是莫名让沅宁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谢之舟时,少年像只收起獠牙的小犬一般的模样。
离院同主峰这两处离得并不远,二位新人牵着红绸,脚下步子不急不徐地朝着主峰方向行去。
惹眼的大红色落在大片的绿色之间,两位新人在主峰之前的长阶前停下,又抬脚迈上长阶,一步步往上。
沈莺眉则拎着只竹片编织而成的竹篮,给来沾喜气的人一路分着些喜糖与喜果,又在离二位新人稍远处,同大部队跟在沅宁和谢之舟二人身后,一道朝着主殿的位置行去。
沅宁迈上最后一个台阶,朝着再熟悉不过的主殿方才行去。
方才踏进主殿,她便看到了主殿正中坐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隔着喜扇,沅宁能看到只有对方朦胧的轮廓。
可她似乎又看到对方朝自己这处看了一眼。
不过这一眼很是浅淡,一触即离。
是以就连沅宁自己也不知方才宋霁声落向自己的视线之事她的错觉。
而沅宁同谢之舟的步子仍在往前,二人同高台之上的宋霁声之间的距离不断消减。
高台之上的宋霁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沅宁与谢之舟,俨然一对新人的模样。
饶是先前已给自己做过无数次心理准备,但是此时如此直接地面对这一场面,宋霁声的心还是忍不住顿疼着。
其实他也不是未想过不来。
但是,他偏偏私心还是想看她穿一次喜服。
哪怕,并不是为了他,也好。
可好像,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又止不住地想要更多。
想要她身侧之人是自己。
又想要她喜欢自己。
果然,人的妄念最是无穷。
暗自涩然一笑,又无声敛下所有情绪。
宋霁声收回视线,面色如常地看着在距离自己不远处一齐停下了步子的二人。
殿外的阳光落在长阶前的日晷之上。
充当礼生的弟子看着日光落在日晷之上形成的痕迹,忙朝着里头喊道:“吉时到!”
这道清亮的声音同时也预示着这场婚礼的开始。
“一拜天地!”
礼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殿中的二位新人自也随着这道声音弯身鞠下一躬。
“二拜高堂!”
二人再次弯身。
“夫妻对拜!”
二人很是自然的转过身,弯身向下。
“叮——”
沅宁的识海之中,熟悉的提示音久违地再次响起。
但沅宁倒也并不算得意外,只是弯身的动作微微一滞。
因为先前书灵同她说过的,最后百分之一的好感度应该在这场婚礼之中会最终达成。
所以,应该就是现在了!
可是下一秒,书灵熟悉声音播报而出的,并非是沅宁期待已久的好感度达到百分之一百,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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