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便见女子颇为满意地弯了弯唇角。
“这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道:“你且在这等我。”
陆君则尚未反应过来,她便转过了身,走进房内。
再出来时,她手中已然捧着一个锦匣,浑不在意似的递到他面前。
“我猜你对会试结果已然有了成算,那日逛街时便顺便挑了这个作为贺礼,你收下吧。”
女子娇唇轻抿着,柔软的胸脯轻轻起伏,却是头一回目光落于它处,没有直视他。
陆君则长睫一颤,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再一次悄然握紧,片刻都没伸出手来。
泱泱见状,轻哼了声,忽而弯下腰便抬起他的右手,将锦匣放在了他的掌心,转而走进寝房,直接将房门关上了。
屋内最后传来她有些闷闷的声音。
“我要歇息了,你且回吧。”
陆君则低垂下眼睑,指尖女子温软细腻的触感仍留有残存。
他能清晰地察觉到,那酥酥麻麻的感觉正从心头直涌而出,几乎无法抑制。
但他不敢去细想这是什么。
不知停驻了多久,他才望向屋内那道影影绰绰地曼妙身影,躬身拱手一礼:“君则谢过嫂嫂。”
男人的声音再度恢复成原本的温和清寂,仿佛方才的一切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半分涟漪。
而自小厨房赶来的芙蕖恰好瞧见陆君则正捧着锦匣从自家夫人门前离开。
经过时,她不由止住步伐,低声道:“公子现下知晓了吧,夫人确实一直在等着您,每晚都会问起您当日去了哪儿,这几日都没去那闹街闲逛。
那日在那玉清阁,夫人就只买了两件儿,公子手中的便是其中之一。”
陆君则低垂下眼眸,并未说什么,只是道下一句“我知晓了”便大步离开了。
芙蕖虽有些失落,但欣然终究还是占据了大半个心头。
无论如何,自来了这京城,一切都在变好。
翌日,清晨的雾气刚散,门外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响。
而后便是一阵紧促的敲门声和高昂的呼喊。
“淮城陆君则陆郎君可在此?”
刚刚才梳洗更衣完的泱泱恰好听到这句话,知晓是放榜之后来了人前来恭贺,但原剧情原主紧锁房门不出,并未出去瞧上一眼。
思及此,泱泱便也有些好奇地轻抬莲步朝着门口走去。
那方景元和芙蕖正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门外还是他们来京城之后头一次站了如此多的人,不仅有来自各地的应考士子们,还有不少前来围观的百姓。
自四面八方投注而来的视线或艳羡或复杂,周遭议论声纷纷,好不热闹。
景元和芙蕖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不免有些不自在,又着实替自家公子高兴,于是只知晓连连应声道谢,并解释陆君则今日早早便离了府。
但待寒暄结束,两人正准备关门时,方才还吵吵闹闹的人群忽而毫无征兆地安静了下来,视线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他们身后。
这些饱含着惊艳和痴沉的目光代表着什么芙蕖再熟悉不过。
她下意识回过头,果然就见自家夫人正站在她身后廊下,身穿天水青襦裙,玉簪挽发,半个身子都软软地倚靠在门沿旁,饶有兴致地望着那敲锣打鼓之人。
她姿容娇艳,玉肤耀目,身段婀娜,见者甚至许久无法挪开视线。
芙蕖呼吸一紧,和景元对视一眼,心中万分懊恼他们被喜悦冲昏了头,一时之间竟忘了将门带上并告知夫人莫要出门。
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身着暗红长袍的道贺之人段元礼也是怔愣了片刻,很快看出泱泱便是主子,能住在同一屋檐之下,和陆君则也必然关系匪浅。
但来之前他好似并未听说过那位夺得会试第一名的陆郎君已然成了婚呐。
不过见她模样甚是年轻,段元礼又暗道这估计是陆君则的妹妹,于是拱手见了礼之后,询问道:“敢问这位是?”
泱泱轻弯了弯唇。
“我是君则的嫂嫂,若是有什么话,告知于我即可。”
此言一出,顿时在前来围观的士子中引起一片哗然。
要说起陆君则的那位兄长陆霖,还是有不少曾一同参考的学子知晓的,也有不少人曾感慨这位陆大公子当真是天妒英才。
既然眼前这女子是陆君则的嫂嫂,那岂不就是……寡妇?
一时之间听说过些消息的人望向泱泱的视线除了惊艳之外,都隐隐带上几分惋惜。
而这其中唯有一道牢牢锁在她身上的目光,过于赤裸,甚至充满了势在必得的虎视眈眈,叫泱泱顿感不适地皱了皱黛眉,循着视线回望过去。
那人正好站在墙侧,身着深蓝缎袍,头戴发冠,革带束腰,五官还算端正。
他被几位年轻学子团团簇拥着,衣着打扮也显然出身勋贵。
但他却生了一双狭长的眼,看过来的时候就像是毒蛇在打量刚刚才发现的猎物。
而即便看到泱泱发现了他的注视,男人也仍旧没有移开视线,反而勾着唇角,继续紧盯着她,丝毫没有顾忌之色。
泱泱笑容减淡了几分。
她一眼就认出了男人正是之后的殿试榜眼,荣国侯之子穆轩。
穆轩和荣安郡主姜妙如的那位纨绔兄长姜靖宇算是一丘之貉,交情不浅。
但相比较姜靖宇而言,穆轩倒并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从他能夺得殿试第二名便可见一斑。
这个男人偏执好胜,一向将陆君则这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视为眼中钉,连带着也对原主这个陆君则的寡嫂也颇为觊觎。
原主在姜妙如的生辰宴上第一次见到穆轩就被他的眼神看得忌惮不已,头一回歇了好物之心,接连大半月不敢出府。
只不过后来穆轩还并未来得及做什么,原主就死了。
现在看来,原来会试放榜之前,穆轩就已经盯上了陆君则这个压他一头的会试会元,否则又不会特意从荣国侯府来到这崇文街。
至于现在穆轩看她的眼神,竟然比原主记忆中,还要难以形容……
诸多思绪不过转瞬之间,泱泱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段元礼也已然敛去眸中讶然,笑道:
“陆郎君写的文章段某也有幸见识了一番,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今日我就是特意前来恭贺陆公子高中会元,之后陆公子就只待半旬后金銮殿上面圣了。既然今日公子不在府中,日后再会也是同样。”
说到这里,他呵呵一笑:“夫人便放心回府休息吧,段某还需要继续给其它士子传递消息。”
泱泱直了直纤腰,莞尔颔首。
“那便多谢大人了。”
女子弯唇时眉眼更是柔媚不已,一举一动皆引人遐思。
段元礼只觉这一幕晃眼得紧,道完不敢当便抬起步伐离开了门前,只是心中忍不住连连感慨起来。陆君则竟还有这样一位堪称绝色的寡嫂。
他原本只是借此机会来会会陆君则,看看这位郎君是否真的担得起陛下的看重。
却没想到没见到陆君则,反倒见到了他这位姿容堪称绝艳的寡嫂。
直觉告诉他,这盛京城恐怕很快就会因这女子而掀起波澜。
至少……荣国侯的那位长子穆轩是什么样的眼神,他可是瞧得真切啊。
段元礼走了之后,其他人自然也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这么多人的情况之下,穆轩倒是什么都没做,但临走之前眼神分明饱含深意,叫人如芒在背。
芙蕖轻叹了声。
“方才那位段大人说再过半旬便是殿试了,只期公子……”
“芙蕖。”
芙蕖话还未尽就被泱泱打断,眸光一愣,却见女子抬了抬眼睫,望向她身侧的方向。
“回去再说。”
芙蕖转眸一看,这才注意到邻院传来门闩被打开的动静。
开门之人很快迈步走了出来。
他身着玄色窄身锦衣,身形挺拔,面容俊秀,一出现就径直望向了转眸瞧向他的泱泱,而后不动声色敛起眸中微怔,拱了拱手。
“在下程胥,见过夫人。”
泱泱眉心微动,很快认出眼前的少年正是那日蓬莱街扶过她的那个男人,也就是程绥之身后的随从。
现下倒是可以直接确认那位送昙花盆种的新邻居,就是程绥之了。
思及此,她柔声道:“我记得你,那日在街中,还没来得及向你的主子道谢。”
她看了眼程胥身后,弯了弯唇:“没想到竟如此有缘。”
程胥闻言,勾唇:“那日之事对主子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夫人不必挂心。
我家主子现下正忙于要事,不便出府,因此在听到门外动静之后,我便代我家主子前来道喜。芙蕖姑娘今晨送过来的那株木芙蓉,主子也很是喜欢,夫人有心了。”
这位唤作程胥的少年言行举止都极为有礼,芙蕖却愣了愣,总觉得对方对自家夫人未免太过热情。
先前见礼也就罢了,现下竟还特意前来恭贺。
而且……她总觉得这少年看向自家夫人的眼神蕴含着几分她看不懂的深意。
这深意叫她觉得熟悉,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
泱泱对此毫无所觉,只是轻抬眼尾,含笑:“投桃报李而已,我来到这京城也不过几日而已,往后便相互关照吧。”
话落之后,她福了福身,转过身便缓步进了门。
芙蕖和景元也很快随在其后,独留下一脸若有所思的程胥。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径直回了自家院落。
与院外的破旧萧条截然不同,府邸内里飞檐青瓦,庭院错落,林木幽回。
程胥穿过两道曲折的回廊,才看到在茶室席地而坐查看手中信件的程绥之。
两侧屏风微敞,石桌清茶淡色氤氲。
见程胥来此,一身霜白长袍的程绥之才将信件搁置一旁,微微抬眸望向他。
“见到了陆君则?”
他周身气息清贵矜然,语气不疾不徐,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程胥俯身摇头。
“未曾,詹士锦说此人性情清正不阿,确实不凡,否则也不会入了皇帝的眼,朝中新老派系也都想提前将他拉入自己麾下,可惜他软硬不吃,从早到晚都不见人影,就连今日放榜都不在府中。”
“在属下看来,陆君则心思不浅,他又恰好在朝中毫无根基,恐怕很快就会受到那人的重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溢出几分疑惑。
“但是家主,就算如此,陆君则与南海也应该并无关联,终究只是个初露锋芒的普通士子而已,为何忽然留心于他?”
程绥之并没有即刻回答,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修长的手指肌骨匀称,格外赏心悦目。
片刻之后,他才缓缓站起了身,背手而立,静静地望着窗外。
“现在没有关联,不代表往后也是。”
程胥眉心微拧,却无法参透男人话里的意思。
他虽然跟在程绥之身边已有数年,耳濡目染之下对很多事情都已经颇为通晓,但事实上他并不算多么擅权术。
不过他性情还算通透,所以并不执着,反而在沉默片刻之后,忽然瞥到自己才摆放在窗檐不久的那株木芙蓉。
程胥眸光微动,忍不住道:“不过没想到的是,那日在玉清阁门前见到的女子,竟然就是陆君则的寡嫂,方才见到时,她并未以白纱掩面,生得,实在太过……”
说到后面,他竟忽然寻不到形容之语,头一次语塞起来。
程绥之顿了顿,视线同样落在那株生得格外美艳的芙蓉之上,脑海里竟瞬时浮现出一道同样秾艳秀丽的身影。
然而这身影不过转瞬即逝,很快他的眼眸就恢复成既往的淡漠。
“往后莫要再擅作主张。”
他语气淡淡,并没有半分冷意,但终究带上几分压势。
程胥垂下头,只得应是。
其实往日他何曾擅作主张过,更从不敢违逆半分,但家主那日看那女子的眼神分明不同,出手搭救更是反常。
若是有夫之妇也就罢了,现下对方竟只是寡妇而已,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前日他来到这崇文巷选择住处时,他竟忽然瞥见那女子身边的丫鬟正推门走进一处院落。
很快他就又发现那女子恰好是詹士锦提到的那个陆君则的寡嫂,于是心念一动,便直接定下了这里。
他可是时刻记得老家主担忧了许久的事。
家主对男女之事实在太过冷淡,若是他也不留心留意,该如何是好。
也亏得家主向来不在意公事之外的事,这些都交由手下人定夺,才并未多问。
那昙花盆种自然也不是家主属意,但当他说明一切时,男人又并未阻止他将那女子回送过来的芙蓉花放在这茶间。
也正因此他才更笃定了原来的想法。
然而现在,他却看不明白了。
难道一切皆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陆君则一如既往于傍晚时分回到府中。
余晖渐渐退却,芙蕖知晓自家夫人喜爱明亮,于是早早便开始在长廊点起了烛灯。
往日陆君则回府后都并不会直接用晚膳,都是待到亥时左右才会直接命景元从小厨房将宵夜端到书房。
因而陆君则一路穿过院子,便要直接回书房。
但等他行至长廊时,却被芙蕖叫住了。
“公子,夫人还没用晚膳,正特意在饭厅等您呢。”
见陆君则止住步伐,芙蕖又笑道:“公子忘了么,今日会试放榜,您夺得会元,夫人当然想为您庆祝一番。”
陆君则抿了抿唇,这才迈步朝着饭厅走去。
他当然记得这件事,但兄长去世,他之前又颇不受这位嫂嫂待见,所以早当自己是孑身一人。
哪怕这段时日那人对他似乎并不如以往在淮城时疏远,他也没有这么快就习惯这样的变化。
除此之外,理智也告诉他并不宜和她接触过密。
每每和她同处,他都会在不经意间乱了心绪。
这不像他。
但听到芙蕖说她特意等他一同用晚膳,他又根本说不出搪塞的话语。
思及此时,他已然跨过门槛,走进了饭厅。
但很快他的步伐又再度止住了。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但女子并未如他所以为的那般面带娇矜和不悦地望着他,反而极为柔顺地伏于桌案一角,明眸紧闭,呼吸清浅。
一袭素衫都压不住她胜雪肤光,腕白肌红,尽显风情旖旎。
这样毫不设防的模样,又有几人能无动于衷。
这样的场景,陆君则几乎要以为女子并不是什么嫂嫂,而是……
他呼吸微重,却在深凝片刻之后,移开了视线,低唤:“嫂嫂。”
泱泱其实只是一时抵不过困倦睡着了,睡得并不深。
因此听到男人的声音之后,她颦眉便蹙了蹙,半睁美眸坐起了身,轻声道:“你回来了。”
“怎么每日都回来得这么晚。”
她的语气难掩轻怨,在陆君则的意料之中。
可她嗓音含含糊糊,还拖着刚刚睡醒的娇慵尾调,不像抱怨,反而像是在对他撒娇。
陆君则喉间微滚,心中竟毫无缘由地生出几分难以抵抗的无奈。
“殿试结束之后便不会了。”
他没多做解释,泱泱也没追问,轻扫了他一眼,低声道:“坐下来用饭吧。”
陆君则微微颔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说起来,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坐在一道吃饭。
席间颇为安静,陆君则的视线却不自觉落在她正在小口小口抿着甜汤的娇唇之上。
嫩若桃花的两瓣红唇分明未涂胭脂,却又饱含了花蜜似的娇润欲滴,半含住汤匙时,粉嫩的舌尖若隐若现,晃眼得紧。
陆君则呼吸一紧,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生了极不该有的念想。
这念想在他脑中宛若惊雷作响,令他倏地站起了身,惊得对面的泱泱手里的汤匙差点儿掉到了地上。
她抬眸瞧过去时,年轻男人的眉眼低敛着,眼里的情绪遮掩得严严实实,耳尖却已然涨得通红,没有看她。
泱泱将手里的碗搁好,才有些莫名地嘟囔:“陆君则,你往日不是最稳重了吗?这是做什么?”
陆君则却忽然拱手作了个长揖,声音微哑:“君则忽然想起还有件要紧事未办,恐怕只能先行告退了。”
然而说完之后他却半晌没得到对面人的回应。
陆君则缓缓直起身,却在看清泱泱神情时怔了怔。
女子正微仰着小脸望着他,酥腰纤直,细指却攥紧了衣襟,眸中泪光欲滴不滴的,一副泫然欲泣委屈至极的模样。
“你哪里来的要事,分明就是躲着我,我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府中,就连你也整日不在府中,莫非我就这么惹人厌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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