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笑,垂在耳边的珠子便微微晃动了起来,这是那日从东宫库房拿来的头面,娇俏又漂亮,一颦一笑皆楚楚动人。
但越好看越是刺眼,女为悦己者容。
这套头面是茵茵特意问过他好不好看的,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戴上去见封意人。
“我说过,茵茵不必委屈自己。”
温柠眨了眨眼,似乎不懂这话的意思,她偏头问道:“太子哥哥何意?”
“茵茵不必迁就他。”
温柠闻言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可是我都跟太子哥哥说了不委屈,太子哥哥不信我?”
她道:“我喜欢封意人,去见他也是乐在其中,太子哥哥放心吧,我从来不做不喜欢的事,再说若是我不喜欢,他难不成还会强逼于我?”
那句喜欢封意人,犹如滴在沸腾油锅里的水,瞬间炸开。
温柠浑然不觉,继续道:“不过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我还是更喜欢太子哥哥的,太子哥哥不是要查办封家么,我可以帮太子哥哥监视他!”
陆景阳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地蹦起,他想到她说过,他们有一点点像。
他在蓬莱楼看到茵茵和封意人坐在一起时还在想,茵茵不过是在配合他,是他给了茵茵那本写了封意人名字的折本。
所以他才会跟楚照衡要卷宗,准备亲自解决这件事,越快越好,却不曾想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太子哥哥?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陆景阳抬眼朝她望去,有一瞬间他觉得眼前蒙上了一层阴翳的雾气,将那张俏丽的脸遮蔽地严严实实,不露半分。
他听见自己嗓音粗粝地问道:“茵茵置我于何地?”
温柠似乎是被他声音吓到了,过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答:“可太子哥哥总要娶亲,我也总要成婚的。”
陆景阳脑袋翁的一声,似是被重锤敲过。
他死死咬着牙根,不让自己露出失控的表情,那太难堪了,他道:“所以你已经找好了成婚的对象?”
温柠察觉到了一点异样:“太子哥哥你怎么?”
陆景阳逼问道:“所以那个人就是封意人?茵茵,你说过讨厌封家的人,讨厌他的。”
“原本我是不喜的,但他,他......”
之后的话温柠没说,只怯怯望了陆景阳一眼,未尽之意溢于言表,因为那一点点相像,所以便喜欢了。
陆景阳几乎不敢相信,他盯着面前的人:“你既知道我要动封家,那封家倒台后呢?你想过吗?”
温柠点头:“封家没人,封意人便只能依附于我,自然是我想如何便如何。”
“太子哥哥,我会帮你看着他一辈子的。”
“这就是你说的帮?”
温柠轻轻嗯了一声。
她试图说服道:“这不好吗,即便成婚,我也还能再见太子哥哥。”
陆景阳胸口起伏了几下:“你想都不要想!”
小桃从外进来:“姑娘,您又气太子殿下啦?”
温柠慢悠悠抿了一口茶:“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不过我,恼羞成怒罢了。”
方才陆景阳几次凝噎,被她气到说不出话,最后直接甩袖走人。
温柠禁不住扬了扬唇角,从太子殿下的反应来看,她应当是成功了,而且说不定因为太过恼怒,从此就不想见她了。
那才叫真的一举两得。
小桃看姑娘没事人似的,甚至面上还挂着一抹笑,就知道没事儿。
她想着这几日的事,说道:“奴婢瞧那封大人不似好人,姑娘还是当心些,这种心胸狭隘的人最是会记恨人的,姑娘可千万别着了道。”
温柠道:“不会的。”
且不说太子要查户部,封意人脱身不得,待过两年魏临帝驾鹤西去,封家也就跟着没了。
当晚,温柠睡得十分安稳。
解决了心头大事,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看着气色极佳。
她特意嘱咐小桃道:“再有封家的帖子就不必往我跟前送了,但也别让旁人瞧见。”
小桃一口应下,问道:“姑娘今儿还出宫吗?”
温柠原本是没出宫的打算的,但听小桃这么一问,她心下一动,这些日子光想着松州一案的事,没顾得上去看将军府,也不知修建得如何了。
“去看看将军府。”
小桃双手赞成,她也想跟着姑娘一道去。
用完早膳,温柠将小桃和素心全都带上了,等将军府建成后,旁人暂且不论,小桃和素心都要跟着她一齐出宫的。
半个月未瞧,几乎变了个样。
上回温柠来时,还觉得恐怕要再花上小半年之久,没想到这回一瞧,都快好了。
工匠笑着解释了一句:“开头是最慢的,得讲究着来。”
温柠点头,她往园子里走,一边走一边朝四下看去,走得极为缓慢。
廊下一圈走来,温柠几乎迫不及待想要搬进来了,她转头问工匠:“还有多久能建成?”
对方回道:“郡主放心,秋日前定能好。”
温柠眼睛一亮,那就是说只要再等上不久,她就能住进将军府了?!
她高兴之余,将素心唤来,让她等回宫后记得取了金银,打赏一番府上的工匠:“都要给到,别错漏了。”
素心笑道:“奴婢省得,姑娘放心吧。”
她亦是十分高兴,不光为姑娘高兴,也为将军和夫人高兴。
几人在还未完全落成的将军府里转了个遍,已经快临近中午了,索性也就不回宫,直接在外面用膳了。
小桃望着招牌上的几个大字,念道:“清、月、楼”
她挽着姑娘手,就进去了。
等着上菜的功夫,小桃问道:“姑娘是想要从宫中搬出来了么?”
温柠嗯了一声,见小桃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便问她:“你想要留在宫里?”
小桃忙摇头:“姑娘去哪奴婢就去哪,休想把奴婢丢开。”
她左右张望了下,明知无人,却还有些不放心,然后才凑近了小声问道:“奴婢就是担心,太子殿下会拦着。”
温柠一笑:“新落成的宅子总是要住上几个月的。”
既然已经搬出去住了,那回宫的日子便是她说了算,再者,温柠觉得,就昨儿晚上的事过后,太子殿下恐怕也不会拦着。
这一世,只要侯府不出事,那她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至于太子殿下会动情,她一开始便没料到,所以之后如何,她也猜测不准。
温柠觉得与其想这些烦心事儿,不
如好好用膳,反正待魏临帝去灵台山后,她就算彻底了结心愿了。
在清月楼用完膳后,温柠本想去长街转一转,无奈暑气逼人,还是早早回了宫。
思鸿阁,陆焕比侍女跑得还快,头一个迎出来的。
他朗声道:“明玉,你回来了!”
今年自元宵之后,陆焕便明显忙了起来,时常见不着人。
温柠将帷帽摘了,接过宫人递来的凉茶喝了一口,这才搭理他:“难得见你,怎么得空来我这儿?”
陆焕道:“手头的事儿结了,来瞧瞧你。”
他亦步亦趋跟着,像是只蜜蜂喋喋不休道:“婢女说你去将军府了,怎么过了正午才回来?”
温柠站定,问道:“七殿下难不成要看我换衣?”
陆焕这才发现自己快要跟进寝殿了,脸一红赶忙往后退了两步,背过身去:“那明玉你先换,我在外头等着。”
温柠换了身衣裳出来,陆焕果然还站在那儿。
她打趣道:“怎么跟个呆头鹅似的?”
陆焕半点也不在意,他急着问道:“将军府如何?”
温柠点头笑道:“快建成了,很是好看,待搬去后请你去做客。”
陆焕撇嘴,他就知道明玉要搬出宫,不过新建的宅子确实是要住上一段时日的,他道:“那你何时搬回来,该不会一直要等到明年才回宫吧?”
温柠心说,便是后年也不见得回宫。
不过她没说,怕说完陆焕会跳起来,只道:“你管这些做什么?”
陆焕讪讪一笑:“问一问。”
温柠道:“不许再问了,再问撵你去东宫。”
陆焕这回笑得十分大声,很是无所谓:“去便去,皇兄昨儿连夜去了户部,忽然要查松州赈灾的事,这会儿还没回呢。”
他哼了一声:“户部那群蛀虫怕是要吓得尿裤子,皇兄前阵子才刚查办了吏部和工部的人,也不早些将狐狸尾巴扫干净,还大张旗鼓地行事,属实活该。”
温柠问道:“查得如何了?”
陆焕摆手:“我也不知,不过既然是皇兄亲自去督查,定然不会拖许久。”
温柠点头,陆焕说的不错,太子殿下雷霆手段,要么不出手,若是出手便不可能拖着,只会快刀斩乱麻。
不过再快也不可能一两日就审出格结果来。
松州一案,前世一直拖到了太后寿辰还迟迟不能结案,之后又因为牵扯出了半年前雪灾的事,魏临帝勃然大怒,以至于根本没细究,在太后回京前,就下旨查抄了。
因着这事差点耽搁了为太后贺寿,魏临帝为表孝心大赦天下的旨意中更是将松州一案的涉案人员都排除在外,任谁求情都无用。
温柠原本有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因为事情逼近,又渐渐记了些许起来。
只是她受困于身份,知道的也仅仅只一层表象罢了,再往下又牵扯出什么,她便不知了。
所以即便太子殿下经手,她还依旧有些隐隐担心,生怕哪一天情况便忽然急转直下,重蹈覆辙。
温柠想着事儿,一时没听到陆焕说话,直到对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回神。
陆焕皱眉:“你想什么事儿呢,怎么魂不守舍的?”
温柠道:“太后寿辰是不是快到了?”
陆焕摇头:“还早呢,还有好几个月,礼部这才刚开始着手准备。”
他说完,忽然警觉起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难不成是北疆那个小王爷要一直在京城待到给太后贺寿吗?”
温柠想也未想:“怎么会。”
陆焕拍着胸口松了口气:“那就好。”
被陆焕这么一提,温柠在心里算了算时间,邵玉京应当是要回北疆了,也不知是不是近日,她明儿去一回,问问看好了。
她转而问道:“太后何时回宫?”
太后此前一直住在上京的一处园子,一是吃斋念佛,二是修养身心。
太后早年便一直患有头疾,靠着安神香撑了几年,后来愈发难捱,听了太医院的建议,搬去了园子。
皇家的园子占地极广,又依山傍水,无闲人打扰,正适合养病。
至于是不是真的有疗效,反正温柠是记得上辈子太后自寿辰回宫,便一直留在宫中了,活得比魏临帝还久呢。
她想问的其实并非是太后,而是太后身边跟着的姑娘,王之蕴。
对方来自琅琊王氏,和太后同宗,故从小便被挑选出来,一直侍奉在太后身边。
温柠记得那时候还未定下封玉荷会入东宫,宫中一直便有传言,说太子殿下不立太子妃,是为了登基后直接封后,而后位的人选便是这位王姑娘。
她是信的,并非因为王姑娘此人,而是对方背后的世族背景。
陆景阳要的远不止大恒,而远征势必要世族相助,对比起封家这样根基不深的,琅琊王氏已经传承了几百年,既然无法铲除,不如暂且联手。
不过上一世她没等到陆景阳继承大统就死了,所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此。
旁边,陆焕回她:“父皇还未下旨去迎呢,应当还要过段时日。”
他道:“明玉你是不是还未见过太后?”
温宁倒是见过,不过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位吃斋念佛的老太太,瞧着慈眉善目,与寻常人家的祖母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一世,她确实是未见到过,便摇了摇头。
陆焕嘟哝道:“我也没怎么见过。”
温柠难得听他说这样的话,但转念一想,太后在她来京城的前几年便去了上京,且一直未回,陆焕上一次见太后,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陆焕诶呀了一声,显然是不怎么耐烦了:“明玉,你总问太后做什么?咱们说说别的,我好不容易得空来寻你。”
温柠道:“太后大寿,总要备礼的。”
陆焕摆手,笑了起来:“原来是因为这个,放心吧,到时候同皇兄说一声便是,皇兄会为咱们准备的。”
温柠惊讶道:“太子殿下?”
陆焕嗯了一声:“是啊。”
他道:“与其出错弄得大家面上不好看,不如由东宫中规中矩地挑一份,皇兄觉得这般更省事儿,反正到时候也是一并收进库房去。”
温柠大开眼界。
陆焕这些日子得闲,时不时便来思鸿阁插科打诨。
温柠被他扰得终于是烦不胜烦,撵人道:“我今日要出宫。”
她才说完,那边陆焕已经站起来了,颇为兴奋道:“你去哪儿?我也去!”
温柠:“……”
她道:“我去见邵玉京。”
陆焕眉头皱了起来:“这有什么好见的。”
温柠道:“他要回北疆,我自然是要去送行了,你不去便一个人待着。”
陆焕一喜,又觉得不该表现地这般明显,于是压了压唇角,对她道:“那你快去快回!”
他就不跟去了,平白耽搁时间,再说上回去,生的一肚子气还没消呢,只有邵玉京一个人回北疆才能安慰他。
温柠一早便瞧见他抽动的唇角了,颇为无语:“你既是不去,还待在这儿做什么?”
陆焕拍了拍衣摆,掐着嗓子道:“奴才告退。”
温柠手一抖,好险没将玉簪扔出去。
待人走了好一阵,她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陆焕最近怎么愈发腻歪了,难不成头疼脑热被太医院开错药了?
她回神,没再想。
梳妆换衣时,她问小桃:“这几日有没有封意人的消息?”
小桃点头:“有是有,可姑娘您不是说封家的帖子就不往您跟前递了吗?”
温柠伸手:“拿来我瞧瞧。”
她原本是不打算看了,不过松州一案,她不清楚进度,胡乱打听未免会打草惊蛇,从封意人的帖子里倒是可以窥探出一二来。
待梳妆结束,她也正好瞧完几张帖子,无一例外皆是约她出宫见面的,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前日昨日一连两日都送了帖子,字迹略显几分潦草。
温柠心道,莫不是户部的事快烧到他身上了,着
她又看了一遍,将帖子还给小桃放好。
“若今日还有,立刻送来。”
小桃点头应了。
温柠戴上帷帽出宫,去见邵玉京。
等到了邵玉京那儿,才见他东西都收拾了大半,她跟陆焕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一语成谶:“你当真准备走了?”
邵玉京点头:“再过几日便要动身,京城眼见着要不太平,我再待下去恐怕不合适。”
温柠蹙眉:“什么不太平?”
她怎么不知。
邵玉京笑道:“是我夸张了,不过太子殿下眼下在查松州赈灾的事,牵扯出不少陈年旧案,户部人人自危,我再待下去,怕是要引火烧身。”
其实引火烧身倒不至于,但说不准会被暗算,他最烦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恨不能立刻离得十万八千里。
温柠呀了一声,她想了下,点头道:“那你走的那日,我去送你。”
邵玉京:“你就不留一留我?”
温柠:“不留,赶紧走,免得受牵连。”
上一世,松州一案牵扯出不少人,朝野震动,这一世虽说变成太子殿下主理,可万一还会牵扯上无辜之人呢。
温柠不敢赌,她虽信太子殿下的手段和能力,也却害怕命运轮回之事。
她道:“不如你今日就走?”
邵玉京失笑,忍不住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茵茵当真是无情。”
温柠揉着脑袋,刚要反驳,就听邵玉京话音一转道:“不过我还是念着茵茵的好的,所以打算送茵茵一样东西。”
紧跟着,她手就被邵玉京给拉了过去,然后将之前那枚小印搁在了她掌心里。
温柠赶紧缩手:“我不要!”
“我若是去北疆,定提前去信,用不着这小印。你就算给我,我也要找机会让人偷偷还回来的!”
若不是怕摔碎了,温柠恨不能直接扔出去。
邵玉京脸上微不可察地露出一丝落寞来,不过转瞬便又消失不见了。
他叹了口气,佯装生气道:“真是不知好歹,这小印多少人想要我还不给呢,偏偏你还不要。”
温柠哪敢要,这可是王妃留给世子妃的,她拿了算什么。
温柠原本还想待上片刻,但又怕邵玉京突然再来一出,非要将小印塞给她,于是问清楚他哪一日动身后,便匆匆告辞了。
侍从:“小王爷,您吓到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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