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让我怀念起海棠镇消逝的烟火气和风骨。
——周楚今】
耳垂一下异样的刺痛,似疼非疼。
许织夏几不可闻地轻哼。
他离得很近,许织夏后背严严实实抵住护栏墙,和他的身体只隔着一只碗的距离。
捧着碗热汤圆,掌心温温的,而头顶他的呼吸永远那么灼烫。
她既因他的话语和气息而心跳扑腾,又羞耻自己那一声略显迷离的细碎。
但当时最局促的,是其他几个哥哥就在客厅,阳台的落地玻璃明亮,他们回一回头,就能瞧见,他压她在护栏,以一个越了兄妹尺度边界的姿势。
许织夏缩起脖颈,躲了躲耳旁他的唇,她一根手指头在碗沿磨来磨去:“哥哥,你站好说话。”
“我说完了,”他丝毫没有被撞破的担忧,倒是很悠闲,唇回到她前面:“该你说了。”
近在眼前的,是他低敞着的领子,他俯撑栏杆的动作,使得锁骨轮廓深深凸起,再往下是起伏明显的线条。
许织夏别开眼。
明明自幼时起,他就一直这么养眼,但她现在越来越做不到曾经那样,心无杂念地面对这个脸和身体都赏心悦目的男人了。
齐恒的告白,里斯的告白,谈近的告白,以及其他所有人,许织夏都能冷静应付,她在拒绝这方面,颇有经验。
但到了哥哥这里,她就不知所措了,或许是她潜意识里压根没想过拒绝他。
而在接受这方面,她经验匮乏。
许织夏脑子一乱,小声说:“我想想。”
“行。”他不迟疑。
许织夏松口气:“那你……”
“想,现在想。”纪淮周脑袋低垂着,耐心瞧着她脸,看上去根本没有要逼她的意思。
人闲闲的,语气也闲闲的:“哥哥就在这儿等你想。”
许织夏抬眼,困惑地看向他。
接着便听见他问:“想好了么?”
这才过了两三秒,许织夏半圆的鹿眼睁得很开,逐渐从纳闷变成惊诧:“什么啊?”
纪淮周平静:“快点儿,会被看见。”
他身躯高大,完全挡住了许织夏的视线,许织夏只能听着他话干紧张:“不是……”
四目相对,他又说:“好不好,给句话。”
许织夏嗔道:“哥哥——”
“他们看过来了。”说着,纪淮周故意往客厅望了一眼,似乎是为了证明这话。
凑巧屋里响起一阵笑闹声。
许织夏被牵动住了神经,慌了神,眼巴巴央他,但这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岿然不动,一脸淡定。
陆玺的声喉陡然穿透玻璃门,传到阳台,嘹亮得如同近在耳畔。
人一心慌就不管不顾了,许织夏忙不叠答应,声腔里都掺进了几声低呜:“好,好……”
纪淮周弯了下唇,渐浓的晚霞光里,他眼底不易察觉地掠过一瞬得逞。
他徐徐直起腰背,撤开了圈住她的臂膀,由着她溜出去,欲盖弥彰地跟他站开两米远。
“嗯。”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似真似假,侧了侧颈:“阳台凉,进去吧。”
曼彻斯特所有的云都在燃烧,许织夏抱着碗,脸颊上也有了两片火烧红。
“哼……”她怨声,跑走了。
纪淮周噙着笑,看着她棉裙子摆荡,落荒而逃。
那天他们一起在餐厅吃了晚餐。
套房刚好有五间房,酒店附带地下酒吧,陆玺和陈家宿两个人一个性子,有乐子从不缺席,吃过晚饭马不停蹄就去开下一场。
而乔翊玩归玩,闹归闹,不会忘了正事,借了酒店的笔记本,回房间处理几份工作邮件。
许织夏也回了房间。
在棠里镇那晚摔伤了膝盖的韧带,躺了半月才好,伤筋动骨一百天,昨天这么一疯,膝盖隐隐有些犯疼,收拾完后,就老老实实躺上了床。
许织夏抵着只枕头靠背,随手拿了本酒店的书,准备看一会儿早点休息。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书的内容太无趣,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在眼前飞出来,催眠她的脑波,她频频走神。
一走神,就不能自控地回想到黄昏,他挨得极近,唇温着她耳垂,语速慢悠悠,却好像是在往她耳朵里倒酒。
“以后不管外面那些贱男人怎么勾引你,你都只能是哥哥一个人的baby girl……”
许织夏脸上顿时又有了发烫的迹象。
她松开书,双手捧了捧脸,竟比傍晚那碗汤圆还要热乎,身体诚实的反应,让她不由回味起在小船舱被他湿漉地亲着,那心荡神迷的感觉。
听见叩门声,许织夏一瞬回神,掀开被子过去,一开门,就看到弄得她魂不守舍的人,正一身睡袍,懒着筋骨倚在门框。
他目光落向她,笑意分明。
许织夏被他瞧得心怦怦跳,但记着他在阳台的无赖,于是哼了他一声。
纪淮周拇指和其他几根手指各自抵住她一边脸蛋,握着捏了捏:“怎么,不让哥哥进去?”
放在从前,许织夏肯定直接让他进屋了,但现在她不由自主生出几分小女生的矜持。
许织夏瞥着他:“大晚上的,哥哥为什么要进我房间……”
他下巴轻抬:“哥哥不能进?”
许织夏很有骨气地想要点个头,先听见他接着随意一问:“那男朋友呢?”
许织夏被问得失神。
纪淮周低下身子,同她脸对着脸,他眼里的笑浓郁了,嗓音压低下去:“男朋友能不能进?”
他的脸突然一凑近,深浓的五官视觉冲击感总是很强,许织夏胸腔顿时悸动得厉害。
何况这个新身份对于一个纯情的小姑娘而言,需要时间适应。
许织夏垂下眼,温吞装傻:“不知道……”
“你乔翊哥要出来了。”
许织夏忍不住瞟他,见他朝着对面紧闭的房间偏了下脸示意,她不上当,埋怨道:“你又忽悠我。”
纪淮周轻笑,还挺冤枉,若无其事抱起胳膊:“我是不介意,你不想哥哥进去,那我们就在门口谈。”
许织夏意识得慢:“谈什么?”
“恋爱啊。”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一刻,许织夏弥漫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心情,很难形容,就好像她溺进了水里,但那是一池可以呼吸的春水。
许织夏抿住嘴角,象征性地迟疑了会儿,声音很轻:“你把门带上。”
说完就回身进了屋,不和他对视。
门合上的时候,许织夏已经跑到床畔,钻回了被子里,她背靠住厚枕头,捧起那本书,装模作样地继续看起来。
男士皮质拖鞋踏在地毯上,发出低低的瓮闷声,他走近了,随之有袋子放到边柜的声响。
床边略微一陷,他坐下。
许织夏心跳重重的,佯装用心,翻过一张书页。
卧室里突兀寂静半天。
许织夏根本就是心不在焉,在等他开口,可他居然反常地安静,而书里的文章又实在没吸引力。
她按捺不住,悄悄去看他。
许织夏不知道他一直都在盯着她,目光一倾,就被他双眼逮住。
这会儿闪躲显得无中生有,许织夏激灵了下,就这么和他面面相看。
他歪斜着身子,在床头松散靠着,模样瞧上去很清闲,好像就如此什么都不做,看着她也不会无聊。
“怎么不说话?”纪淮周笑了下:“跟哥哥没话讲?”
许织夏眉眼间有稍许的羞怯,但他和别人永远不同,因为她对他,会多一份小时候的心境。
真诚,温顺,小猫体质。
“不是。”
许织夏低下脸,指尖做着小动作,压着书的厚度慢慢摩挲:“……我第一次谈恋爱。”
她说着说着又没声了,纪淮周枕着床背的皮垫,等着她继续:“嗯?”
许织夏抬眼望回向他,耳根泛着红,却又实诚地告诉他:“我不知道要怎么谈。”
纪淮周逸出丝含笑的气音,似乎又没有。
他伸手过去,抚住她后颈,揉捏的力度让他的语气都变得有些不明意味:“什么都不用想,自己哥哥,谈着还不放心么?”
许织夏琢磨着,对这话存疑。
可他说得太过自然,没有半点别有用心的痕迹。
忽然他岔开话,稀松平常问了句:“今晚还想不想哥哥抱着你睡?”
闻言,许织夏觑了眼过去,始终牢记着他那句,世界上没有正经男人。
但不能否认,她喜欢被他抱着睡觉。
“……也行吧。”许织夏嘀咕,状似勉强。
纪淮周好整以暇看着她,倾身过去,握她颈的手掌也同时稍一使劲,将她的脸控过来。
他声音温沉:“委屈你了?”
彼此的脸一下子凑到很近。
他的鼻息热着她,眼神好似咬住了她的唇,许织夏眼睫乱眨,感觉他随时要张开唇,去亲她。
许织夏老实巴交掀开被子:“你上来吧。”
纪淮周扬了瞬笑,抽走她手里的书,搁到边柜,许织夏顺着他动作,才看到柜上的袋子。
“哥哥,那里面装着什么?”
“你的衣物。”
许织夏好奇:“你去买的?”
纪淮周关掉亮得晃眼的吊灯,只留下一盏小夜灯,回到床边躺进去,答非所问:“不用换么?”
他也不懂女孩子的衣物,直接报了尺码,让店员拿了最贵的。
“要换的……”
昏暗的光晕里,许织夏欲言又止,其实她更想换里面那套小衣裳,不知道有没有,没好意思问。
身子被他搂过去,许织夏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本能绷住,不知道是他察觉到,还是本来就想睡正经的,静了良久,他只是单纯抱着。
许织夏慢慢地也就放松了。
他睡袍领子宽敞,许织夏窝在他怀里,脸直接贴上了他胸肌之间的那片肌肤,热烘烘的,又结实。
许织夏挪了挪脑袋,想寻个舒坦的位置,动来动去,半天都没寻着。
纪淮周终于沉不住气,一把按住身前那颗不安分的脑袋,脸低下去,埋进她颈窝,作势吮了下:“再蹭亲你了。”
听出他闷重的喘息,许织夏屏住呼吸,乖了。
这一夜就如此平静地过去了。
许织夏被他抱着,总能睡得很沉,天亮时她的手机在边柜振动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有醒。
纪淮周洗漱完走出浴室,接通了电话,房间里才重新静下。
手机举到耳旁,他出了屋子。
是周清梧的电话,顾虑着许织夏的膝盖得要静养,提醒她不要剧烈活动。
纪淮周在客厅的茶水吧,单手倒了杯水,不声不响听完了,才出声:“膝盖?”
对面愣片刻,周清梧惊讶:“阿玦?宝宝呢?”
“她还在睡。”纪淮周仰颈喝了口水。
周清梧问:“怎么是你接的?”
纪淮周停顿了下,玻璃杯放回吧台,不动声色地说:“落我这儿了。”
他们兄妹感情一向亲近,周清梧没疑心,只把许织夏在棠里镇翻墙进院子,摔伤膝盖韧带,坐了半个月轮椅的事跟他讲了,嘱咐他看着点。
纪淮周听得双眉紧锁。
两天没换贴身衣物,许织夏不习惯,再睡不久就在一身闷燥中迷糊醒来。
身边空着,他不在。
她想洗个澡,去翻昨晚那只袋子里的衣物,除了一条连衣裙,意外还有一套贴身的。
虽然此刻许织夏很需要,但一想到是哥哥给她买的,她还是难以避免地羞耻了一下。
毕竟她现在长大了。
当她将这套小衣裳从袋子里取出来,看清楚的刹那,许织夏心脏都漏了一拍。
黑色网纱蕾丝,配套的衣裤都不太正经,尤其是裤,交叉腰带的款式,要露不露的,腰带也不是正经腰带,是一条闪钻的细腰链。
许织夏咬住下唇。
原来哥哥喜欢这种调调。
纪淮周再回屋时,许织夏就坐在床边上。
“没换?”纪淮周拿着一支药膏走过去,见她身上还套着睡觉穿的棉睡裙。
他一问,许织夏蓦地就臊红了脸。
许织夏不作声,双腿不可描述地并得很拢。
她别着脸,看也不看他,扭捏得要命,纪淮周坐到她旁边,哼笑:“你还跟我闹上别扭了,膝盖伤了为什么不说?”
许织夏连怔愣的功夫都没有,随即就被他握住了左腿,拉过去,抬放到他的腿上。
她穿的是裙子,分开抬高,就没遮掩了。
许织夏心突突直跳,下一瞬他去挤药膏,她慌不择路收起腿,臀往后挪了两下。
“我自己涂……”
他肃着脸,顾着她韧带,所以抓在膝盖上面,不由分说把人往回一扯。
许织夏猝不及防没坐稳,人一仰倒,顺带着曲高了膝,裙摆无意掀卷了上去。
纪淮周一抬眼,视野里是一条闪钻的腰链。
他一拖她回去,她挪远的臀也跟着陡然往回一个位移,许织夏一秒仰倒。
左腿被抓着按在他膝上,失去重心,右腿忽地凌空,膝盖高高曲起,一惊慌足尖抵住床面,可有可无地支住。
于是乎裙摆半卷至腰际。
似突然畅通的山谷,他的目光如大风,一发不可收拾地刮进来。
黑蕾丝低腰,薄透且省布料,闪钻的细腰链代替了交叉细带,从裤沿分出去,勾在腰肢最窄处。
纪淮周眼神变得深邃。
目光像是被细钻腰链缠住了,大风没有形状,无止息地渗透进网纱,拉扯不住地在那一片长久肆虐。
阵阵的风刮得许织夏心神摇摇欲坠,她手忙脚乱,捏住裙摆蓦地拽回下去,胳膊肘支着枕头撑坐起身。
右腿迅速落下并拢,膝盖柔软得折叠起来,以一个脚后跟贴近臀的姿势放在被褥上。
山谷封闭,隔绝了猛烈的风。
前后不过几秒。
虽然左腿老实了,搭在他腿上没动,但许织夏不敢看他的眼睛,手也不敢松开,还在腿部捂着裙摆。
她错开脸,去看酒店暗金色的皮革墙面,又去看黑白条纹的地毯。
心脏上有只鹿在撒野,乱踩乱跳的,弄得她迟迟难以平静。
许织夏憋着气,开始数条纹的数量。
如此一出意外,房间里顿升高温,即将沸腾的温度在她慌乱的闪躲下,戛然而止,硬生生卡在沸点之下。
沸不上去,一时半会儿又烫得降不下来。
女孩子的胳膊腿都很柔细,骨肉匀停,既苗条又不失肉感,皮肤滑溜且雪白,像剥了壳的山竹肉。
男人掌宽,手指修长,一把就能握住,指骨正使着劲,陷出浅浅的指痕,绷起的青筋从他的手背延至小臂,显得腕骨上那只黑金腕表都染上几分禁忌感。
他肤色健康,和她极致的冷白,形成醒目的色差。
纪淮周喉骨有一瞬的滑动。
他松了指劲,掌心离开,挤了药膏到手心,搓热,再去揉她的膝关节让药膏吸收。
什么都没说,陪着她若无其事。
眼神和语言都没有交流,空气中一段诡异的寂静,情绪不敞亮,气氛反之更晦涩不清。
“痛不痛?”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但不比寻常,好似嗓子里磨着砂砾。
温热的药膏慢慢揉进膝盖,他腿面肌理跟石头做的一样,硌得慌,可掌心是柔的,许织夏感觉自己虚悠悠地站在湖面上,想动又怕掉下去。
她竭力忍住声线的颤意,几不可闻出声:“不是很痛……”
“坐近些。”纪淮周放开手,示意她换条腿。
许织夏依旧捂着裙摆,另一只手撑着,扭扭捏捏地往他边上挪过去。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这回没去抬她的腿,只是伸出手,掌心朝上,显然是让她自己搭上来。
许织夏还没从那一幕的羞耻里平复,这时候主动尤其难为情。
她咬住一点内唇肉。
他明明可以直接上手,为什么非要等她,她又不躲,就不能强硬点……
许织夏把自己腹诽得红起脸,慢吞吞抬起来,右膝窝落入他手心,被他放过去。
他垂着眼,给她涂药膏,看上去心无旁骛。
许织夏的窘迫和难堪逐渐降温,以为是他们心照不宣,当作无事发生。
然而,他突然打破相安无事的氛围,意味深长一句:“长大了,爱穿这种了?”
许织夏脊背一僵,倏地望向他。
思绪在脑子里缠绕半天,得出结论,他简直是明目张胆地反咬人。
刚压下的羞窘反弹回来,许织夏支吾着声委屈:“是你买的……”
纪淮周顿了下,手掌接着缓缓抹药,没抬起脸,只眼睫掀上去,对上她视线。
看着无城府,问道:“是么?”
许织夏蕴着恼意瞪他一眼。
纪淮周没有怀疑。
他一个大男人,在商场盯着女孩子的私物看不合适,所以让店员代劳,他只负责付钱,再拎着袋子回来。
在她裙子掀开之前,他并不知道是这样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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