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种单纯的小姑娘,玩儿得过我么?”
“……你不会的。”
他哂笑:“你对男人这么不设防,要出事的。”
许织夏瘪瘪嘴。
“你不是说什么,亲密关系的本质是坦诚暴露弱点么?”纪淮周回忆了下她的话,不再如当时那样带着嘲弄。
他慢慢一字一句清晰出声:“想要对方暴露弱点,你得先和他势均力敌。”
“这么说,你能接受么?”最后他问。
原来少女时期的周楚今,始终都惆怅错了方向,她在意的不该是长大,而是成长。
而哥哥不愿意在她心智不成熟的阶段,让她在精神层面被自己碾压。
许织夏认真思忖其中逻辑,困扰她至今的疑惑终于解开。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仰着脸,声线还残留着浓重的鼻音:“那我原谅你了。”
纪淮周被她这副通情达理的模样,惹得偏过头笑了下。
再回眸,他眼尾勾出一抹禁忌色泽。
“原谅谁?”他眼中的笑意耐人寻味:“周玦,还是纪淮周?”
许织夏温吞:“原谅你们俩……”
她不去看他,转过身沿着那面黄墙走。
察觉到他跟上,走在她的身边,许织夏用余光悄悄瞟了眼,手抬过去,指尖塞进他掌心,让他牵住自己。
而后又低头看回地面,若无其事走着。
纪淮周手指收拢,也若无其事地握住了她的手,毕竟牵手对于他们而言,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繁盛的梧桐枝叶在头顶遮天蔽月,把路灯光包围在方寸之内,而他们被包裹在路灯光里。
男人状似漫不经意的嗓音,在一片静谧里懒洋洋响起。
“既然原谅了,那你要不要再喜欢一下他们俩?”
心脏难以招架地重重一跳,许织夏的心境顿时回到了他送她日记的那个夜晚,在空气中闻到一种春生的气息。
正如他所言,她现在有了自己清醒而独立的人格,不会是理所当然听哥哥话的小朋友了。
因为他刚才嘲笑,她这种单纯的小姑娘,玩不过他,于是这会儿,许织夏就故意小声说——
“……不了吧。”
手被他牵着,许织夏感觉到他捏了捏她的手指,听见他轻描淡写要求:“再喜欢一下。”
许织夏抿住唇角,不听他教唆。
都对她有男女之情了,怎么就不能是他倒追。
小裙子没兜兜,许织夏另一只手摸到自己腰后放着,盯着小白鞋的鞋面,步子慢慢迈着,声音也慢慢的。
“哥哥,你想追我吗?”
几乎是同时,纪淮周止住了脚步,像是暴露本性,胳膊带着她一拽,迫使她正面朝向他。
他眼神严肃,示意她拿出小包里的手机,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现在打给他。”
许织夏懵懵眨眼:“谁啊?”
“你那个学长。”他沉声。
许织夏一时摸不着头脑,迟钝问:“为什么呀,问他有没有安全到酒店吗?”
纪淮周扯了扯唇,随即冷下脸,咬字清晰:“跟他分手。”
许织夏愣住半晌,飞速梳理思绪,总算后知后觉到,自己一直都没和他明确说过,那晚学长的告白她没有答应。
见她怔着,显然是从没想过要分手,不分手又问他想不想追。
“小瞧你了,周楚今,”纪淮周皱着眉,定定看住她:“你还想脚踏两只船呢?”
不知道为什么,许织夏就是想看他再误会一会儿,总不能时时刻刻都让他得意。
许织夏嘀咕:“你追你的,怎么了。”
纪淮周望向别处,深深吸上一口气。
这妹妹养歪了。
“不追拉倒……”许织夏可有可无哼了声,扭头小碎步跑掉了。
身后的人沉沉肃声:“回来。”
她闷笑,跑得更快了。
许织夏在那个空阔的夜晚,结束了长达四年寻求真理的死局。
人为什么非要寻求一个真理呢。
这个世界上,关于爱为何物,有太多先哲的诠释,但没有最好的诠释,更没有正确的诠释。
欲望是爱,归属感也是爱,它们都是真理的一部分,它们都属于真理。
只不过完整的爱,是所有真理的总和。
性教育讲座的老师说,感情是感性的,可以跟着感觉走,但你的感觉很可能会欺骗你。
她想要完美的感情。
如果很难得到,那她就跟着感觉走。
众说纷纭,或许爱本身就是一个探索爱的过程呢。
许织夏迎着晚风,柔顺的发丝扬起弧度,及膝的白色连衣裙裙摆随着她的奔跑摇曳。
那一刻无比的舒适惬意,时不时就能经过一栋民国时期遗留下的公馆和小洋房,当然也有黑漆漆的民居小院。
许织夏不自觉放慢了速度,停下来。
这里几乎感受不到商业气息,至少眼前这一片没有,只有斑驳的黄墙,和近百年的梧桐道,远处还靠着辆古旧的人力黄包车。
夜景温柔的光影交错,仿佛在诉说那半部民国史的风华。
等纪淮周追上时,许织夏望着寂静深邃的颐和路,忽而说:“哥哥,要是棠里镇也能保留住原始的风貌就好了。”
纪淮周一顿,追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静静陪她站着,没有讲话。
那晚纪淮周迟迟不能入睡。
小兔崽子仿佛就趴在他的耳边,反复地问,哥哥,你想追我吗?你追你的,怎么了?
她那眼神纯真得,都让人不由怀疑脚踏两只船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他阖眼躺在床上,蹙着眉,一肚子气愤,又无可奈何。
自己养的,能怪谁呢。
许织夏在隔壁卧室倒是睡得很香。
一盏彩色玻璃灯罩的小夜灯微微亮着,她窝在柱子床,如同置身在复古胶片里。
隔着一堵墙,长夜漫漫,一处梦寐,一处闲愁。
许织夏原本想着第二天就跟哥哥说清楚,她也不能毁了人家谈近学长的清誉。
谁知一觉睡醒,正事全忘了。
只知道吃早餐的时候,哥哥绷着脸,蒋惊春还好笑地问了句:“怎么了阿玦,头还昏着?昨晚才喝多少酒。”
“阿公,哥哥有起床气……”
她说到一半,对面那人抬眸睨她一眼。
许织夏咬着油条,含糊把话说完:“没睡饱。”
纪淮周眉骨沉着,一个字都不想说。
小姑娘到了金陵,得试试时兴的旗袍,那天上午,蒋冬青特意带许织夏出门。
蒋惊春和纪淮周老少两个就老实跟着。
他们去的旗袍店,店主是相熟的晚辈,店开在闹中取静的隐蔽地,但很有格调,实景还原民国时期的洋装布行。
他们在外间闲聊。
许织夏在里间试旗袍,没两分钟她就要唤一声哥哥。
她一唤,纪淮周就得过去,接过她递出来的旗袍,尺码大了要他去换,颜色不喜欢要他去换,不太日常也要他去换。
现在不是他招招手,小兔子就欢天喜地地奔过来,而是她唤一声,他这头恶狼就要立刻从死亡的悬崖边回头飞奔过去,随叫随到。
纪淮周本就膈应着她那小男朋友,心里烦躁,烦躁的不是别人,是他自己可能真干得出横刀夺爱的事情。
“哥哥——”
里间又传来女孩子一声清脆。
店主姐姐和蒋老夫妇正聊着,笑说兄妹感情真好,而后朝里头扬声:“妹妹,喜欢就穿着,吊牌剪了。”
纪淮周面无表情放下腿,从沙发起身,向里间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隔断的红丝绒帘布才被撩开半幅,小姑娘在帘子后面,低头扯扯裙摆,扭扭捏捏。
就晾着他,半天也没吩咐。
纪淮周提醒:“说话。”
许织夏迟疑着,思来想去最后说:“没事哥哥。”
她就要放下帘布,纪淮周当时很难不产生她这是故意在钓他的感觉。
于是他按肩把她往里轻轻一推,步子一迈,人直接进了去。
红丝绒帘布在他身后垂落合拢,隔出里外两个空间。
没想到他会进来,许织夏愣了下,但也没赶他出去,想说她就要这件了,话刚到喉咙口,面前的男人突然又往前逼近一步。
“就仗着哥哥惯你,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嗓音低沉,鼻息压着一丝隐忍:“你哥哥对你没有底线,你是不知道么?”
许织夏一脸木讷,眼睫毛一扇一扇,不明所以,但因他体型的压迫,她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哥哥,你帮我拿把剪刀吧,我想把吊牌剪了。”
纪淮周目光落到她身上,她一身水绿色缎面旗袍,剪裁贴身,身前和腰后都有着饱满圆润的弧度,腰肢却细细窄窄的。
她穿旗袍的明艳风韵,明晃晃在眼前勾着他。
最重要的是,她又是这无辜的眼神。
纪淮周呼吸漫长起伏了下,捉住她胳膊把人扯背过去。
许织夏始料未及,低低惊呼一声,没站稳往前一趴,双手撑着扶住沙发背,单膝跪到真皮沙发面上,露出旗袍开叉下的大腿。
这姿势,她腰往下塌了,臀却是翘着的。
许织夏还没反应过来,一回眸,男人俯下了身,脸已经不由分说贴近了旗袍开叉处。
唇似有若无蹭过,炙热鼻息烧到肌肤上。
里间的落地架上挂着各种各样的旗袍,有几套展示在人形架。
墨绿墙纸贴实木墙裙,丝绒窗帘合着,深檀木边柜上一台古铜留声机。
许织夏呼吸一窒,人也一颤,头脑还没有捋清楚当下的情况,就见他张开唇,咬住了吊牌的线。
他俯着身,一只手扶在她塌下的腰窝借力,另一只的手指勾住吊牌,低下脸咬住吊牌的棉纱线时,唇不经意擦过皮肤。
男人的体温一如既往地烫。
就连唇上也是。
许织夏感觉到这温度下的电离子变得活跃,通过她这个导体,从肌肤刺激进神经末梢,一路钻上尾椎骨。
前后不过一两秒。
在这短瞬间,许织夏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一声几不可闻的短促低哼,同时激灵之下倏地抓住了他头发,本能想躲,却又要推不推的。
牙齿咬着线一扯,棉纱线在这巧劲下,从固定的扁卡扣中轻易绷断。
脱节的吊牌被他拽离了旗袍。
可能是她的掌心还按在他的头上,他目光抬过去,落向她的眼,慢慢直起腰背。
许织夏颤悠的心脏,被他这眼神瞧得,又是突突连着几下悸动。
他那张浓颜确实迷人眼,不过从前她见惯了,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笑一下,看一眼,或者哪怕没表情,人家都难以平静。
但不知为何这一瞬她突然感触到。
这人简直有一双勾引人不自知的眼。
他一退开,许织夏猛地回过身,人没稳住一屁股跌坐进了真皮沙发里。
跟前的人是站着的,许织夏不得不仰着脸,被笼在他身躯罩下的阴影里。
交汇的视线渐渐微妙起来。
刚刚的姿势,那声轻哼,和他嘴唇无意的一蹭,同时作用下,许织夏在他面前,忽然羞耻得不敢看他的眼睛。
虽然谈近表示,她对亲密关系的认知是成熟的,这些年她确实也明显地成长了,但那都是心理上的。
而生理方面,她始终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花,从前需要哥哥,因此喜欢哥哥,也只是很单纯的心理依赖。
用芙妮的话说就是,她和男人最大的尺度是同桌。
生理需求在人类需求层次中,是压在最底层的,许织夏一直认为,□□是最低级的吸引。
她潜意识里崇尚柏拉图式精神层面的满足。
但眼下,她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感觉。
一种不理智的,超脱于理论之外的,身体最原始的反应。
她第一次有了小女生的害羞。
好像突然被他拽进了视野盲区,因无所适从而胆怯。
里间的空气不知不觉闷热了起来,许织夏心跳着:“哥哥你……不能这样。”
可能是难为情,她脸歪了过去。
这套旗袍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每一寸都正正合身,领口盘扣贴着细颈,头偏着,露出耳后到侧颈细腻霜白的肌肤。
男人有个共性,在清清白白的害羞面前,任何性感都会变得寡淡无味。
比如她现在,无辜地朝他甩鱼钩,他很难保证自己能保持理性不咬上去。
纪淮周指尖掠过她后颈,滑入她长发,内心想着她弯腰翘着的炙热画面,表现出来的却又是另一幅纯粹的面孔,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开始给她编辫子。
“怎样?”他低着嗓音不紧不慢。
“不能这样……”要用言语形容他的行为,实在难以启齿,许织夏磕磕巴巴,小声含糊:“咬吊牌。”
乌黑的长发在他指间一股一股编出鱼骨,头顶传来他不以为意的腔调。
“他又不知道。”
许织夏脑子转了几秒,陡然清醒,总算想起她和学长的事情,他还误会着。
难怪他一进来就要一副警告的样子提醒她,他对她没有底线。
其实许织夏也不怎么惊讶。
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没有守不守教条这回事,只有他想不想。
就像曾经,他还是她没有一丝杂质的好哥哥,没想过和她有风月,但是现在他想了。
可能是受心理学思维的影响,也可能是因为,尽管她不把纪淮周和周玦分为两个人看待了,但他不再只是周玦,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出于心里的不踏实,对这段感情,许织夏本能会想要摸索得更深。
她觑着他:“万一被发现了呢?”
他不知哪里来的小皮筋,绑住她侧编鱼骨辫的发尾,慢条斯理地将原话奉还给她:“我追我的,怎么了?”
话虽如此,但他显然很介怀。
许织夏知道这样很不道德,可她缺氧,贪婪地想从他这种置之度外的姿态里,汲取氧气。
“这样的话,哥哥就是备胎了。”
他懒洋洋的语气似真似假:“我当你备胎,你还不乐意了?”
许织夏眨眨眼,望着他。
见她不问了,纪淮周才勾唇笑了下,在她面前蹲下,胳膊压着一条腿,从居高临下,到被她居高临下看着。
纪淮周凝视着她,那双狭长的眼睛直白地穿透了她所有心思:“你可以反复试探我。”
他正儿八经地告诉她前半句,而后在她略窘的眼神下,伸手轻轻掐住她一点脸肉。
再说:“但是老实一点。”
许织夏被揭穿后有些心虚:“没有不老实。”
“没不老实你这会儿想我追你呢?”在自己真干出夺人所爱这事儿前,纪淮周冷静下来:“你这恋爱要是还想好好谈,就先不要引诱你哥哥。”
许织夏抿抿唇,不上套:“我引诱你,和你觉得我在引诱你,是两回事。”
闻言,纪淮周垂眼笑了。
但许织夏笑不出来,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一边有占有欲,一边又给她自由。
想着想着,许织夏就情不自禁问出了口:“哥哥到底追不追?”
纪淮周低下脸沉了口气,再抬眼看住她:“那哥哥要是棒打鸳鸯了,你能不哭么?”
许织夏反问:“我要是哭呢?”
这个问题他似乎不需要思考:“哭了哥哥就开车送你去约会。”
“……”许织夏胸腔震出两声闷笑。
许织夏以为他是嘴贫,结果目光再对上,他的眼神那样深邃,隐约还能窥见一丝不易察觉的空寂,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他这般注视,许织夏心脏莫名揪了下。
“哥哥,其实我……”
就在这时,红丝绒帘布外面突然响起店主姐姐的询问,他们在里面过于久了,她担心旗袍有问题。
许织夏脸一红,做了亏心事似的推开他,蓦地跑出去了。
纪淮周原地沉了脸色。
去他妈的约会。
起身时裤袋里的手机振动,是陈家宿的电话,纪淮周没去外面,靠坐进沙发里,手机搁到耳旁,先把电话接了。
省得一出去这姑娘又在他眼前晃,见不得她穿这种勾身形的衣裳,容易让他起意。
电话里陈家宿不知遇到什么要紧事,气息很重,又压着声:“二哥,我在杂物间发现了一封信……”
他太急喘不上气,缓了两秒。
“——是淮崇哥留给你的。”
纪淮周瞳孔陡然一缩。
宫殿般恢弘的纪家,纪淮崇在那里过了十三年,可这些年来,却找不到一丝他生活过的痕迹。
没有遗物,他留下的东西早已被纪世远焚之一炬,好似这个冒名顶替的纪淮周从始至终没有存在过。
纪淮周平静地哑了声:“再讲一遍。”
“淮崇哥他在我这里留了封信。”陈家宿声音有些哽咽:“对不住二哥,我一直都不知道……”
纪淮周面无表情,但眼底涌出剧烈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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