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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美人是团宠(杏林风声)


祖母每日热衷于礼佛,上山时带的人也少,孙嬷嬷起初还能耐着性子整日看着自己,但没几天后就开始总是趁空就溜出去赌牌。
那时自己一个人待得无聊了便悄悄跑出去玩,有一次绕来绕去不小心迷了路,不知不觉走到了几处小房子处。
她本来也没想过去,但是天色越来越阴沉还夹杂着轰轰的雷声,闪电的光芒时不时出现在半空中,好像整个天空都变成了长着白色獠牙的青黑色怪物。
她尽量人不抬头看,却仍是感觉那个怪物在一步步向着自己逼近——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她被吓得直奔那个小房子而去。
她想着里面总该有人吧?只要有人应该就安全了。
但是没想到看着住着人那两间房门却是锁着的,幸好还有几间是放柴火的房子没有锁门,阿意赶紧躲了进去,才避开了已经开始落下来的雨滴子。
那场雨下得特别大,她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柴房里找到一个角落坐着,等待着雨停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这,这里住的万一是坏人怎么办?万一这个坏人把自己绑去卖了怎么办?
刚刚为了躲雨来不及多想,现在一想到这种可能阿意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现在出去?
她鼓起勇气站起身走到门口,才刚把门打开就被风吹了个趔趄,两只鞋子和裙摆顷刻间就沾满了水痕。
要不还是继续留在柴房里躲一躲?
对,至少要等到雨小一点才行……阿意目光在柴房里搜寻,最后找到了一个刚刚可以让她藏进去的小角落!这样即使有人来了也不一定能够发现她!
那个角落一面靠着墙,一面是柴堆,还有好几块比她都要高大的半干树皮靠在柴火上。
她弯着腰进去,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尽量不让后背碰上冰凉墙壁,想了想,又将其中一块树皮向侧方拉了下,这样就能把她面前也挡住了。
不知道雨什么时候才会变小,阿意默默在心里数数来驱赶时间……一,二,三……
后来不知道数了多久时,她迷迷糊糊中从瞌睡中惊醒,就看见眼前的光线陡然一片敞亮。
那块被她扯出来遮挡自己的树皮已经被移开,一个小公子正低着头看她。
阿意呆呆抬起头,但还来不及说话,就被映入眼睛里的景象迷住。
小公子的身后几步远的上方是窗户,窗户外的天空上,是一弯像是彩色软糖的一样的弧线。
那是阿意第一次在山上见到长虹。
让她甚至忘却了眼前站着的是个陌生人,只顾着惊喜道,“你快看那里!”
说着,就从里面钻了出来要跑到外面去看,跑到门口却见刚刚那个小公子还在原地站着,阿意虽然疑惑他为什么不跟上来,但是更害怕长虹等下消失他就看不到了,于是跑回来拉着他一块去外面看。
“你怎么不说话呀?”
“你也是迷路了吗?你几岁了呀?”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姓姜,是和我祖母一道来山上礼佛的……”
因为这个小公子瞧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阿意很快放下了戒备心,追着对方问个不停……
书房门口,常伯接过茶壶自己提着送了进去。
才刚开门,就感受到了其中不同寻常的气氛。
钟老爷子站在窗边,背对着书案,正低声说着什么。
书案上,信纸铺开,钟玖手持毛笔,神色冷峻。
常伯将茶续上,余光瞧见另外一封已经写好密封的信封上的名字时微微顿了下,心里感慨,老爷子这是真生气了啊。
倒也难怪老爷子生气,若非四姑娘此一病后竟记起了些从前在京中的事情来,怕是他们到现在还难明真相。
仅就四姑娘手上的伤疤一事,从前他们从姜家口中得知的是丫鬟照看不利才致使四姑娘伤着了。
钟家这边并非没有怀疑过真假,但询问四姑娘时,四姑娘自己已经记不清,他们又暗中派人去找到了那个已经被姜家发卖走的丫鬟,那丫鬟虽有些疯疯癫癫的,但是却也口口声声承认说都是她的错,再加上姜老夫人一把年纪,又哭着嚷着要亲自来向钟家赔罪……
往事浮现,常伯感觉自己都气得心脏疼。
听闻这几年,姜家正攒着劲儿要向上爬呢,看来这下是没几步可走了。
除此之外,还有魏家——
魏云乐脸上早没了前几日的娇矜,眼神中甚至还隐隐有些恐惧,“娘,我,我想回京城,你让人送我回京城吧?我现在就让人收拾行李行不行?”
她说得可怜,余光悄悄去觑她娘的脸色,却越看心里越发冰凉。
早些年时,她爹爹就职地都是偏远的地方,娘亲放心不下爹爹,次次都会跟着一起过去,自己则被留在京城由祖母照看。
她是知晓的,因着此事,娘亲对自己一直心有愧疚,百般顺着自己,自己想要什么,稍微故意摆摆脸色,娘亲很快就会软下心来哄着自己。
但这次她都这么求着了,怎么还不见娘亲松口?
瞧着大女儿脸色逐渐变得惊疑,魏夫人心里直叹气,老爷这次上上下下不知走了多少关系才得了个这顺江地带的好差事,眼下其实还没站稳脚跟,顺江府的徐知府明里暗里一个劲儿地给老爷使绊子。
碰硬的使不得,但是送软的,徐知府那边却又充楞装傻,明摆着不肯收。她和老爷思来想去,才想出可以从钟家那边着手,钟家和徐家是姻亲关系,若是有钟家愿意在中间调和,徐家总不会再死咬着不放了。
他们把云乐接了过来也是想着钟家那边小辈多,先让小辈们处好关系,而且听闻钟家那位二郎还没定小亲事,若是……但谁能想到呢,云乐第一次去钟家就出了这码事。
魏夫人想起自家老爷今日从外面回来时的难看脸色,心里也直打鼓,但眼前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般看得她也于心不忍,只收了心思,先尽量宽慰道,
“你爹爹已经在想办法了,等钟家那边松了口了,娘带着你过去,你对姜姑娘认真道个歉,那小姑娘才八岁,你到时态度诚恳些,好好哄一哄她……”

这一觉的时间并不长,日头尚未开始偏斜时,阿意就已经醒了。
她坐起身来,缓缓打量了一圈自己住的这间房子,很奇怪,明明自己不记得自己在这里住过,但是却又有种很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一切就应该是这样的。
阿意正想着,忽然听到一阵窃窃私语声。
她侧着耳朵仔细辨认了下位置,探身向外看,隔着琉璃窗,模糊可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阿意缓缓眨了下眼睛,外面是谁?
窗外,已经犹豫了约小半个时辰的姐弟二人还在争论中。
钟祺在外人面前已习惯了收敛性子,但是在自家人面前还是少年心性居多,此刻面上满是别扭,甚至开口带上了些祈求的意味,“二姐,你先进去行不行?若是阿意醒了,你就替我问问阿意,愿不愿意见我?”
钟沛英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自己去问?”
见软的不管用,钟祺干脆换了个法子,“二姐,你是不是不敢去见阿意?”
“我——”钟沛英正想反驳,话到了嘴边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轻嗤一声,“少来激我,你要是敢的话,早些时候二哥和沛嘉过来时,你怎么不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起个大早,在阿意院子外转了好几圈都没敢进来!”
“你不也是!”
这话一落,两人大眼瞪小眼,都安静了一瞬。
钟祺先错开了目光,抿了抿唇,神色后悔,“我那天应该坚持送阿意回去的。”
钟沛英同样垂下了头,没了刚刚争论时的神气,“要是那天我时刻都跟着魏云乐就好了。”
可惜时间无法倒流。
但是逃避也不是办法。
钟沛英长呼一口气,轻声道,“咱们先从窗户这看看阿意有没有醒,若是醒了,咱俩就一起进去!”
钟祺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正要凑近窗户瞧瞧,却忽然听见咯吱一声,旁边的窗户被人从里面打开——
小姑娘眉眼干净,浓密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正抬头看着他们。
两人瞬间都哑了声,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直到听到小姑娘有些迷惑的声音响起,“你们是要进来吗?”
小绫方才去看看汤药煎得怎么样了,现在一回来听着屋里的动静立马就加快了步子。
她第一眼没看见窗外站着的俩人,还当是阿意自己嫌闷开了窗户,当下便忙道,“四姑娘身上穿的单薄,可不能站在这风口处——咦,二姑娘?四公子?你们这是?”
阿绫的话也瞬间让钟沛英二人回了神。
担心阿意真因此着了凉,钟沛英当即立断一手抓住裙摆,一手按在窗台处,一个轻巧的跃身,眨眼间人就已经在了屋里面,然后反手利索地将窗户关了个严实,防止外面的风真吹了进来。
阿意瞪圆了眸子望着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钟沛英进来前只想着尽快将窗户关上,但双脚一落地就感受到了紧张,正手足无措间,瞧见阿意惊到微微张着嘴巴的摸样,还当是自己把人吓到了,忙略显局促地理了理裙摆,小声道,“阿意,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二姐姐平时不是这样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姑娘冲着她直直摇头,而且眼睛里还似乎不是惊吓,而是……好奇?
钟沛英脑中灵光一闪,当即像是找到了话题般,马上道,“二姐还会后空翻,阿意想不想看?”
后空翻?
阿意的眼睛又亮了几分,但是,是在这屋子里面后空翻吗?
但钟沛英已经后退一步摆好了架势,双手向后翻一个还不够,又单手向前翻了一个,翻动间裙摆在空中扬起像折扇一般的弧度,她站定后来不及整理有些凌乱的长发,立马看向阿意道,
“厉害吗?”
阿意还没见过这样的姑娘,闻言点了点头,很是诚恳,“厉害!”
她语气这般认真,反倒是钟沛英开始不好意思起来,感觉脸上一阵发烫,眼神躲闪,“其实,其实也没那么厉害啦……”
窗户外,钟祺推了好几次,终于确认窗户被从里面锁死了,于是便只得绕了一圈从正门进来,谁知才刚进来就听到阿意夸人的那一句,当下一股酸意涌了上来,
阿意还从来没开口夸过他呢!!!
他径直将自家二姐挤在身后,然后看向阿意道,“阿意,等回头你伤养得好些了,我到外面练剑给你看,我现在剑法可是大有长进!”
看别人练剑啊……阿意琢磨了下,好似也是件新奇事,于是便点了点头。
见她神色没有不情愿的意思,钟祺大受鼓舞,继续道,“还记得明年春的舞狮赛么?我已经让人去给我报了名了,这次四哥肯定能再拿一个头奖回来!”
舞狮赛?阿意想了想,之前在京城时好似听旁人提起过,说是顺江一带的习俗,原来还有奖励么?
她缓缓眨了下眼睛,有些好奇,“头奖会是什么?”
“每年的头等奖都会不一样,要到最后时刻才知晓,去年是一盏狮子灯,前年是一只异瞳彩狸,大前年是……”
钟祺一连着说了好几年的,但唯独没说今年的。
阿意有些疑惑,难道是忘了今年的吗?还是今年没有举行?
她正想着,思绪突然被旁边爽快的笑声打断。
钟沛英直笑得满脸通红,不顾钟祺暗中警告的眼神,坐到阿意小声道,“阿意,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说今年的么?”
阿意摇头。
“哈哈哈,他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内幕消息说今年的头奖还是一只异瞳彩狸,于是卯足劲儿想赢回来给你养着玩,结果费了老大的力气,又是研究战术,又是提前就在家里演练一两个月,还摔了好些次,最后头奖拿到是拿到了——”
说到这里,钟沛英故意停顿了下,冲着阿意眨了眨眼睛,
“但谁知道那头奖根本不是什么彩狸,而是一副三叔的画,还是一副三叔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画的画!”
三叔……阿意将这个称呼和之前钟沛嘉讲的钟家人联系起来,也就是说钟祺赢得的就是他自己父亲的画。
虽然确实有些戏弄人,但是旁人不都说钟家三老爷的画千金难求么?
“三叔的画在外人眼中的确是千金难求的,但是在咱们家里可并非如此呀,改日带着你到库房看一看你就知晓了,整整几个架子上堆的全部都是三叔的画!”
似是看出了阿意眼中的不解,钟沛英强忍住笑道,
“你许是不记得了,你刚来顺江府那阵儿,因着说了句喜欢的三叔的画,三叔竟一连好几日窝在书房里画了几十副画送给你,还非要帮你挂在房间里,喏,就是这间房,这面墙、还有这面墙,都挂了个满满当当,可把大伯母气得够呛……”
她说得生动,阿意虽不记得,却也彷佛脑海里真出现了那样的情景般,跟着抬头看去。
回神过来时,就见钟沛英许是因为越说越兴奋的缘故,离着自己越来愈近。
阿意有些不习惯,忍不住向后仰了仰身子隔开些距离。
但没想到钟沛英的手正巧伸了过来,似是想摸摸她的头顶,现在因为她后仰的动作手上落了空,在空中短暂地滞留了下。
阿意先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不喜欢陌生人摸她的头顶,可下一瞬忽然意识到,好像有些尴尬,她下意识望向钟沛英的眼睛——
是失望?伤心?或者生气?愤怒?
都没有。
很明亮的一双眼睛,只是方才爽朗的笑变成了现在柔和的笑意,“我记得,三年前你刚到顺江府时,我也是这样想揉你的脑袋,也同样被你躲开了——”
她还记得,那时的阿意看上去乖乖巧巧的,但实际上像个幼年小兔子一样,有点儿风吹草动就会立马竖起耳朵警惕着,他们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让她放下了戒备心,愿意信任他们。
但现在,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她不伤心阿意不记得她,她只是心疼阿意又要经历一遍那样的历程。
“对不起,若不是二姐姐的疏忽,你应该就不会摔着了。”
“应该怪我,阿意,那天四哥应该送你回来的!我,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就让你一个人——”
他们争着担责,倒是阿意听着两人的话很是不解,疑惑反问道,“为什么你们要道歉?拉扯我的也不是你们呀?”
她已经从钟沛嘉那里得知了自己磕到脑袋的前因后果,所以如果要来的道歉的话也该是魏家的人吧?
看着小姑娘澄澈的眸子,钟沛嘉强压下眼中的酸意,笑着用力点了点头,“对,咱们阿意说得对!”
钟祺也忙应和着点头。
姚大夫嘱咐过中午一定要吃了饭后趁热喝药,所以小厨房里在药煎得差不多了时就派人来传了话,好在阿意因为之前吃得少,现在也的确有些饿了。
钟沛英和钟祺两人还不愿意回去,小绫无奈,只得吩咐厨房那边多送些饭菜过来,让他们一起在这里吃。
用完午膳后,汤药也刚好了到了可以入口的热度,阿意对汤药很是抵触,但是想到自己要是想要去找五哥哥便必须得好好养伤,于是便主动接过了丫鬟手中的药,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了下去。
奇怪的是,这汤药倒是算不上很苦,至少远远比不上她以前喝过的那些。
只是这汤药里不知都放了哪些药材,喝完后没多大会阿意就感觉困意翻涌,她本来是在听着钟沛英和钟祺二人讲着顺江府的趣事,最后竟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中。
床边,听着阿意清浅的呼吸声,钟沛英和钟祺对视一眼,俱是有着笑意,然后一起踮着脚向外走。
钟祺特意落后了半步,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青竹的锦袋,里面正是一枚樱桃状珠花。
钟沛英回身看来,恍然大悟,小声道,“难怪听常伯说你昨天在库房里翻腾了半天玉料,原是为了这个,还别说,雕得的确不错!”
钟祺虽没应声,但眼中也明显有着得意。
他本还想问问丫鬟将阿意剩下的那枚樱桃珠花放在哪儿了,好将两枚放在一起对比对比,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但没想到,一抬眼就看见梳妆镜旁就明摆摆放着那枚珠花。
倒是省得问了。
两枚珠花都放在手心,不比较不知道,一放到一起倒是衬得他自己做的这枚有些粗糙了。
钟祺拧着眉反复丈量,思索着回去之后要怎么继续打磨——
正专注着,忽听见旁边钟沛英“咦”了声,“这里面怎么还有一枚?小祺,你之前不是说丢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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