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简直是将苏清蓉的想法扯在了明面上。
而且在场的不光是精明的女人,也是在男子强权的世界里生活着的女人。
她们顿时都瞄了一眼脸色骤然浮现了绯红的苏清蓉。
特别是永安亲王妃和世子妃,两人相互对视一眼,那世子妃甚至轻轻的摇了摇头。
刘氏丝毫不掩饰厌恶的看了一眼乌氏和苏清蓉,轻笑了一声,说道:“若是郡主你非要是认为我女儿清白不在,请你拿出证据来,不然,就算你是太子的嫡女,我就算是不要了这个老命,也当问一问你到底是安了什么肮脏的心!”
皇后闻言,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屋外传来内侍的声音。
“回禀皇后,皇帝带口谕说道林大人醒了,说是请罪,没能救下郡主不说,甚至在落下水之后,就想要将郡主甩上岸边的,但是无能,使得两人都落了水,甚至还昏迷了过去,也没能救得了郡主。”
门外的那太监话刚说完,又有一个太监走上前,那声音带着几分年老,但却是熟悉的笑意。
“宁安郡主请接旨。”
瞬间众人起身,皇后神色诧异,她略带探究的看了一眼都准备起身接旨的苏清芙。
苏清芙也看了一眼皇后,她眨了眨眼,这倒是真的很茫然。
“行啦,你身子不好,就在床榻上接旨吧,你皇爷爷不会怪罪于你的。”
苏清芙确实一身发软,也就懒得起来了,低声说了句“是”。
“宁安接旨。”
屋外传来太监的声音:“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宁安郡主舍身救妹有功,朕甚心悦,才德兼备,美德淑娴......,厚人伦于国风......今特赐宁安郡主为公主,赐封国宁,赐公主府,赐白银千两,黄金百两,钦此。”
此话一说完,苏清蓉的脸色顿时由红色,转为了青白。
但此刻已经是无人管得上她了,因为这句话的意思......
苏清芙瞬间抬头,看着一旁跪下的母亲。
但刘氏是背对着她的,倒是令她看不清楚刘氏是否清楚。
但此刻的皇后却是身子僵直,甚至那张原本红润而端雅的面容现在比一旁的苏清蓉好不了多少。
几乎是一瞬间,苏清芙感受到了身边皇后的异常。
她极力的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惊慌和茫然,朗声说道:“谢主隆恩。”
“嗯。”
那太监话说完,屋内缓缓的打开了门,刘氏扶着自己的小腹缓缓起身,走上前,对着那太监微微行礼,说道:“谢主隆恩,但国宁公主身子不适,就由我来接旨。”
那太监笑的就像是个弥勒佛,说道:“那是自然的,毕竟谁不知道皇帝对于国宁郡主的喜欢呢。”
说着又对着门内床上躺着的公主笑了笑,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大殿之外。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默不作声。
四皇子满头大汗,神色紧绷,但那双眼眸此刻却是带着不可置信。
“父皇,您竟是这般想我的吗?”
苏长安立在皇位的旁边,目光并未看跪在地上的弟弟,日光透过了那琉璃的门窗,带着浮在空气之中的尘埃落在了光可照人的地板砖上。
而地上跪着的男人此刻却似乎很冷似的,浑身发凉,一身都在颤抖。
他瞪着上位上的男人,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那您就这般的放心将皇位交于这看着比您命还短的儿子身上吗?”
“父皇,大苏朝如今看着歌舞升平,一派的安和,但您难道看不到朝堂之外那胡人的跃跃欲试吗?您看不到这国库的空虚和军权的不稳了吗?”
“我也是您的儿子,您也曾将我抱在怀中教我识字,如今竟只是一个揣测,您就将我置于死地,您当真是帝王无情,可也当睁眼看看您选择的下一任皇帝可有这个命去稳住这天下?”
日光被一处飘过的云朵缓缓地遮挡住了光线,屋子里也慢慢陷入了昏暗,男子跪在的地上也缓缓地陷入了阴影之中。
就像是露出了他压抑不住的内心的野兽,显得那样的狰狞可怖。
苏长安全程都未开口,只有皇帝似乎很是生气,他那张素来威仪的面容此刻带着几分吃惊。
“你是如何,你是如何....”
突然他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顿时猛地起身说道:“是你!是你给自己的亲哥哥下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下药?他本就是个身子羸弱不堪之人,何须下药,只需要稍稍的在补药里动一些手脚,他的身子可还承受得住这滔天的权势?”
四皇子瞠目欲裂,压着嗓音说道:“按着计划,他早就该死了的,早就尸骨无存,竟也不知如何,竟是让他活到了现在!”
苏邵勋当真是不知此事,他怒道:“逆子,你这般的歹毒,当真以为朕会将皇位传给你这样心思歹毒之人了么?”
四皇子轻轻的笑了一声,说道:“父皇,您年老了呀,难道您忘记了您在坐上皇位之时,不也是腥风血雨的吗?那顾命大臣如今下场又有几个是好的?”
“你!”
苏邵勋被气的身子一晃,竟是心口一阵剧痛。
苏长安一把扶住了自己的父亲,日光慢慢的穿透了云层,将屋子里的昏暗缓缓地驱散干净。
“四皇弟,若是我了解的没错,这京畿之外的山坳之中有你的一万兵马罢了,就是连御林军之中怕是也有你的人罢。如今你是太子,对于我来说,身份到底是尊贵了一些,如今你谋逆一事,已然是事发,现如今你也不必气父皇,自己认罪伏法,父皇念你是亲子,定然不会要了你性命。”
“荣华富贵也可保留,后代子孙皆可入仕。”
说着他目光终于第一次落在了自己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身上,声音冷淡的说道。
四皇子顿时脸色惨白,竟是一瞬间完全的失去了血色。
“荣华富贵?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如今父皇在位时,便已然是挣得个你死我活了,日后...日后何又有我的存留之地了呢?”
说着,他跪着往前滑了两步,目光不看自己的皇兄,而是转头看着自己的父皇,说道:“父皇,父皇....你且...”
突然,就在这一瞬间,四皇子猛然跃起,一个太监迅速的的起身,从胸口之中掏出了一个东西,猛地从半开的窗户口扔了出去。
苏长安瞬间脸色骤变,一把将飞来的利刃握住,而四皇子却捏住那刀柄,以其作为支点,身子空中一拧,苏长安当场被剜了手心,断了手筋,握力一松,只得眼看着那刀剑就要刺到那皇帝的眼前。
苏邵勋此刻毒火攻心,丝毫是不能移动
只要他以及得中,再刺苏长安,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但也就是一瞬间,原本捂住了胸口的苏邵勋竟是劈手伸过,直接一把拧住了四皇子的手腕,猛地起身,反手,直接将四皇子凭空甩出了几十米。
屋外瞬间大乱。
四皇子“嘭”的一声拦腰砍在了石柱上,随后滑落在地。
屋外,李华丹手持利刃带着御林军迅速赶来,将皇帝的房间守住。
“保护皇上!”
前方大乱,就连后宅也是出了意外。
屋外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哨鸣一般的声音,众人原本都在贺喜坐在床榻上的,刚刚新鲜出炉的国宁公主,此刻闻声,都带着几分诧异的往屋外瞧去。
只见原本坐在乌氏下首的一个四皇子侧妃突然起身,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下情禀告。”
皇后此刻本就心思恍惚,她闻言,转头看了一眼那长相秀丽的太子侧妃。
这女子似乎是四皇子身边很是受宠的一位,家中父兄都在朝中任职。
“你有什么事情?”
就连苏清芙也转头看了一眼那飞妃嫔。
妃子倒是少见的美人,浑身的气质也不见任何的攻击性,甚至是带着一股子江南大家闺秀的柔美秀丽。
“是这样的,今日臣妾听闻...”
那妃嫔独自走上前,似乎是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一般,脸色十分的沉重。
苏清芙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格外的有些紧绷,她眼皮一跳。
“皇奶奶!”
刚出声,那温婉的女子袖口之骤然寒光一闪,利刃就要刺入皇后的胸腔时,苏清芙猛地嫌弃自己的抱枕,打在了那女子的一边手上。
那女子瞬间被击中,却不管不顾,就要刺入皇后的胸腔。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时候,一旁原本脸色惨败的苏清蓉竟是一把冲上前,一把扑到了那妃嫔的背上,将她扑倒在地。
被自己亲妈一把推过来的苏清蓉:“???”
在场的所有人:“!!!!!”
那侧妃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看着压着自己的苏清蓉,眼看着周围的侍卫就要冲到了眼前,她那张秀丽的面容惨笑一声,说道:“天不助我!”
然后一刀直接刺入了苏清蓉的肩膀,再少女的尖叫声之中,怒道:“你这样的女儿不配为四皇子之女!”
说着瞬间咬碎了银牙,气绝生亡。
苏清蓉身子颤了颤,也昏死了过去。
刘氏身子一软,也昏了过去。
苏清芙瞬间撩开了被衾,软着身子跌跌撞撞的跑到了自己的母亲身边,怒道:“太医,唤太医!”
皇后也是跑到了苏清蓉的身边,怒道:“快,快,唤太医!”
一时间前朝后院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此刻前朝的动乱,无可避免的传到了后院之中。
苏清芙坐在绣凳上,等着太医诊治自己的母亲,而屋外兵刃相击的声音却是那样的清晰。
最后,这一场动乱在四皇子被一柄刀剑抵住了喉咙压在皇帝的面前时,落下了帷幕。
“苏长安....这一世我都在你的阴影之下渡过,临死了竟也是落于你手,但你且记住,今日本太子之死,日后就是你苏长安含恨而终。”
那刀逼压着,划破了皮血,一滴鲜血自刀刃处滑落。
“陛下,叛军已经全部伏诛。”
一旁,一身花鸟图案的林如海骤然出现,但那张玉面的面容却不见了平日里干爽,此刻半张落入了阴影的面容沾染了几分猩红的鲜血。
带着几分难以描述的魅惑。
四皇子即便是命不久于世的面容,此刻看着林如海手中提着的东西时,瞬间变了脸色。
“不!!!”
“林如海,老子要了你的狗命!”
他就要挣扎怒起,但那刀刃因着他的动作,瞬间压入了肉中,划开了深深的口子。
“林如海,你....你以为你就能善终?你以为你侍奉的便是圣明的君主了吗?”
此话犹如最为恶毒的魔咒一般,瞬间刺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杀。”苏邵勋坐在皇位上,一声极为压抑的带着沙哑的嗓音就这样在满是血腥的宫殿之中响起来。
林如海静静的站立着,他眸光微微的垂落,手中提着的那属于皇亲的四皇子侧妃亲爹的头颅扔在了四皇的濒死的脸侧。
那双如墨点的眼眸带着几分冷然。
晚风瑟瑟,夏日里残留的温裹挟着血腥味卷向了天际。
繁茂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此刻,午后原本满是鲜血的地面早已被洗刷干净。
皇帝坐在首位上,地下立着的除了自己的儿子们再无其他人。
“四子伏诛,野心勃勃,厮杀于朕,但念及四子乃朕亲子,儿孙袭爵伯爵之位,其嫡女护皇后有功,保郡主之位。”
“父皇仁善。”
苏长安带着十几名弟弟,跪在地砖上,朗声说道。
“着赐二皇子太子之位,其夫人太子妃之位......”
等着夜色笼罩着这京畿的大地时,苏邵勋和苏长安坐在塌上,两人中间摆放着一盘棋局。
苏邵勋病入膏肓,短短的一夜过去,原本还有些红润的脸色早已慢慢变得蜡黄。
诛杀亲子,对于这位铁血的皇帝来说,打击是显而易见的。
一子缓缓地落下。
苏邵勋似乎是有些感叹的说道:“林如海较之其父尤胜三分,此子乃天绝世天才。”
苏长安神色带了几分笑意,说道:“整个大苏朝,或者是往前数的前朝们,又有几个臣子在这般的年岁做到了一方权臣?都说名臣要遇上圣明的君主,林如海即便是天才,也当是感谢遇见了父皇您。”
苏邵勋轻轻的颔首,那张越发苍老的面容上,也带了几分笑意,说道:“当初封他为探花郎的场面尤在眼前,后看他委实心中有沟壑,有有这样的本事,就将他放到了盐运使这样关键的位置上,这也算是朕极为冒险的一招,没成想竟是稳住了大苏朝震荡的关键一招。”
“江南腐败,军权不稳,竟是被一个这般年轻的权臣仅仅用了五年便稳住了。”
苏邵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是带了几分感慨的说道:“若是能想到当初国宁竟是和林如海有这般的渊源,那当初就该先下手,不让贾代善....”
“你这是什么神色?”
苏邵勋看见苏长安一脸不认同的模样,说道。
苏长安很是有几分无奈的说道:“父皇,就先不说林如海的身份出生,就说现在您看中了林如海,到底是看中了他现如今的模样,还是当初在殿宇上被你赐为探花郎的模样呢?”
苏邵勋:“........”
人年老了,总会是带着几分书育年幼时才有的任性,就连皇帝也是一样的。
“别说有的没的,你就说,这日后看着林如海定是要自己为自己争一个侯门爵位的,你且看吧,这日后定是个高门权臣,还有,你且看看这品性,昨夜落入水中,你敢信国宁自己被水冲到了岸边?”
其他的父皇说什么便是什么,可若是扯到了自己的女儿,苏长安那是寸步不让的。
“父皇这话说的,且看他日后若是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挣个侯门再说吧,还有他一个寡夫,救了公主,他就该这么办!不然结局不顾就是个自戕的结局,功勋什么的只能庇佑自己的儿女了,说什么尚公主,我不许!”
苏邵勋:“.......”
全特么生的都是逆子!!!
苏长安看着自己的父皇被气的不轻,即便是自个儿也不高兴,也只得硬生生的压下了怒火,低声下气的说道:“父皇,我知道你是为了国宁好,您是觉得这林如海是绝世天才,品行也好,可再好,他不过是列侯们邸,家中更是有了一女,并且听闻他和那贾家女儿很是伉俪情深呢,这国宁哪里能这般委屈呢?再说了我的女儿,何必拘泥于小情小爱?若是国宁自己喜欢便罢了,可偏偏她并非是那些个喜欢什么小情小爱的姑娘家呢。”
苏邵勋一想,倒也是。
只不过他哪里会承认自己想岔了?于是只得掀了棋盘,最后他怒气冲冲的进了内屋,还不许苏长安进去伺候。
苏长安:“........”
那老太监对着再一次上任的太子笑了笑,行了个礼,转身也跟着皇上的脚步进去伺候了。
苏长安只得走出了殿宇,他不知道的是,皇帝刚听见了太子走出大门,就控制不住的捂着心口,吐了一大滩的淤血。
“皇上!”
那老太监此刻脸上还哪里见到了半分的笑意,他双眼含泪,一脸紧张的扶着皇帝。
“哎,孤家寡人,到如今知道朕命不久矣的也只有你这个老东西了。”
苏邵勋轻轻的拍了拍身边太监的手,感慨一般的说道。
“皇上,奴才扶您去床上休息吧。”
苏邵勋扶着他的手站直了身子,他缓缓地叹了口气,说道:“去南窗下坐一会儿罢,日后睡着休息的时间长得很呐。”
那太监双眼包泪,说道:“皇上去了哪里,奴才也就伺候到哪里。”
苏邵勋笑了笑,说道:“行啦,朕走了之后,你的生活朕安排的好好的,别怕。”
那太监还想说什么,苏邵勋却是抬了抬手,目光看着远处月光下那湖水之中开着正好的荷花。
许久,直到屋子里的蜡烛都换了一只的时候,苏邵勋才开口说道:“就算是你也不懂为什么朕想要将自己最疼爱的孙女想要嫁给林如海吧。”
“奴才...”
那太监一时间竟是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苏邵勋叹了口气说:“那夜朕做了个梦,梦见了....”
苏邵勋脑海之中浮现出了那些苏清芙和林如海相携一生的画面。
但听着苏长安说的那些话,他顿时也觉得自己的思想过于的局限了。
“算了,长安和刘氏更爱她,怎么会让她受委屈呢。”
那太监笑了笑,说道:“这倒也是呢,您瞧瞧方才太子那焦急的模样,是真的很心疼国宁公主了。”
此刻,被皇帝操心的国宁公主,此刻竟也做了个梦。
她站在一处荒芜的地上,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也瞧不清楚自己身边的这位人到底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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