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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一生(凝陇)


闻亭丽扭头看了看,有点紧张地对他说:“快让我进去。”
陆世澄奇怪地看她一眼,又警惕地望望她身后那条幽静的走廊。
闻亭丽急得跺了跺脚:“快点。”
陆世澄略一迟疑,但还是向后退一步,请她进去。
闻亭丽闪身擦过他的身畔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套房,外面是个会客室。
书桌、茶几、沙发一应俱全,桌上一盏绿罩台灯,灯下是一些摊开的文件。看样子,陆世澄头先一直在桌前处理文件。
闻亭丽站在房屋中间好奇地左顾右盼。
陆世澄在她身后望她片刻,走到桌边将一份文件合拢。
“到底什么事?”他回头,正色看向她。
闻亭丽却将手指竖在唇上:“嘘——”
陆世澄抬眉向上看,上面果然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
这家酒店以安静舒适著称,这等级别的噪声已经称得上是巨响了。
陆世澄蹙眉拿起桌上的电话:“去问问九楼出了什么事。”
不多时,有人打电话回话:“来了好些记者,说是丢了什么东西,举着相机堵在905房门口,吵嚷了好一阵,到底将房客从房里逼了出来,却是两个洋人,那帮记者硬说女客人是「乔装打扮」,对着人家的头发连拉带拽,岂料扯下来一把金色的真头发,两个洋人气得浑身发抖,刚已经联系了租界的法官,要狠狠控告这帮记者呢。”
陆世澄接电话时,闻亭丽全程踮着脚尖在旁偷听,听见这话,捂着肚子无声笑起来。
陆世澄放下电话,想了想,了然地看着她:“那些记者是你引过来的?”
准确地说,是陈茂青引来的。
“姓陈的买通了我的司机跟踪我。”她耸耸肩,“前脚司机看到我进酒店,后脚就将这消息透露给了陈茂青,陈茂青立刻通知记者过来拍照,可他不知道我早就怀疑司机有问题了,我就是故意要摆他一道。”
忽听楼下的马路隐约传来骂声,她走过去将窗户开得更大些,躲在窗帘后面往下看。
就听见底下有人骂道:“册那,陈茂青!等着瞧,有你好看的!”
这下闻亭丽笑得肚子都痛了,扭头冲陆世澄眨眨眼,依旧躲在窗帘后,兴致勃勃目送那帮记者狼狈离,嘴里说:
“《南国佳人》票房出奇的好,姓陈的这段时间没少陷害我,我要是不狠狠给他一点教训,他还以为我好欺负呢!”
陆世澄从头到尾没吭声,等闻亭丽回到桌边,这才问她:“你怎会知道我在此处?”
闻亭丽轻描淡写地说:“昨天上午我去探望过邹校长,她给你打电话时,不巧我在身边。”
“所以呢?”陆世澄的目光在灯下显得幽深无比,“我想不出闻小姐来此地找我的理由。”
“当然是有理由的,我不能逗留太久,长话短说吧。”闻亭丽顺手将自己的包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取出一份合同,“去年你们公司刚设计喜俪梨汁时,可是说好了由我来为你们公司打广告的,合同都签好了,陆先生怎能出尔反尔?!”
陆世澄眼波微动,从她手里接过合同。
“听说最近陆先生指明要找别的女明星为你拍广告?单方面毁约,总该给个说法吧,今晚,我就是来找你讨要说法的。”
陆世澄凝视着最底下的签名栏,闻亭丽在纸上指指点点:“你自己看,这是不是贵公司的公章?合同是不是签了整整三年?!这广告本就是我的,突然换人就是你们不对。”
忽听陆世澄说:“这合同是当时负责枫华子公司业务的方达跟你签署的。”
闻亭丽怔了怔。
“去年我遭遇暗算之时,就已经查清楚方达是内鬼之一,把他清理掉之后,凡是由他经手的文件,统统失效,所以很抱歉,这份合同恐怕不能作数了。”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闻亭丽扬扬眉:“很好,今晚就当我没来过,我走。”
她转身就走,忽想起自己的包还在他的桌上,又回到桌边,陆世澄却径直朝她走过来,闻亭丽转脸觑着他,陆世澄却走到她身后对她说了句:“抱歉。”
闻亭丽回头,原来他的自来水笔被压在包下面了,她拿起自己的包,陆世澄旋开笔盖,当着她的面,干脆利落在合同上签了两个字。
「作废」。
“其实陆先生何必这么麻烦。”闻亭丽一把夺过合同,当着他的面撕成两半。
“这样岂不更保险些?”
这时,桌上电话响了,陆世澄眼睛看着她,却随手拿起电话:“是我,什么事?”
闻亭丽头也不回朝门口走去,谁知陆世澄一边接电话一边拦在她面前。
闻亭丽仍在气头上,绕过他继续向外走,没想到一下被他拽住了胳膊。
闻亭丽一讶,回头看,他牢牢盯着她,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示意她看窗户。
闻亭丽心知不对,忙回到窗前往下看,就见对面的马路上不知何时来了一帮人,其中几个躲在树影下,另几个站在车前,静悄悄地像在等什么人。
陆世澄这会儿也打完了电话,走到她身后若有所思看着这一幕,闻亭丽很肯定地说:“另一拨记者。”
陆世澄点点头,顿了顿,又说:“除了楼下,电梯里也有记者。”
闻亭丽心惊肉跳,这意味着不管她从哪一层坐电梯下去,都会撞上记者。
要不要躲在房间里不出去?谅他们也不敢公然砸门。不行,明早她还得去参加公司和电影协会联合举办的招待会,不出去,就意味着失约,会得罪业内,更会让会场的影迷们失望。
倘若陆世澄直接让人驱逐这帮记者,无异于不打自招。
难怪玉佩玲在陈茂青的手下能红得那样快,他这些肮脏手段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闻亭丽拔腿就走:“趁他们还没找上来,我得赶紧出去。”
陆世澄却再次拦住她:“步梯多半也不安全了,走这边。”
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护着闻亭丽出了门。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陆世澄陪着闻亭丽走到一扇不起眼的通道前,从裤兜里掏出钥匙,飞快打开门。
原来这是一条专供要客出入的单独通道,闻亭丽一声不吭随他下楼。除了脚步声,别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她在后头望着陆世澄的背影,又想起那晚她和他在陆公馆旋转楼梯前后一起下楼的情形,才过去多久,竟已是恍如隔世。
就这样安安静静沿着步梯到了最底下,推开门,直接来到了酒店侧门,面前竖着一扇高高的铁门,门上挂着锁链。陆世澄拿起那巨大的锁头看了看,要出去就得爬铁门。
这当口,有个随从模样的人从侧门跑过来:“澄少爷,这边没有记者。”
闻亭丽认得他叫周威。
陆世澄点点头,对闻亭丽指了指面前的铁门:“他们暂时还没有发现这个出口,从这里爬出去。”
“爬?”
陆世澄率先攀住铁门往上爬,他身手敏捷,不一会就翻到了另一面。
闻亭丽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幕,陆世澄拍拍手上的灰,催她:“快。”
他的脸颊上蹭了两道灰色的痕迹,却恍若未觉,闻亭丽不再迟疑,干脆利落攀着铁门往上爬,跟厉成英和刘向之学了这么久的搏斗防身术,区区一扇铁门她可不放在眼里。
陆世澄盯着闻亭丽的一举一动,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闻亭丽脚上穿着的是高跟鞋,这东西最是碍手碍脚,有那么几次,鞋尖差点就勾住门洞,索性脱下来拿在手上,不料两只鞋齐齐从手上脱落。
“当心!”她有点担心鞋跟砸到陆世澄的脸。
陆世澄眼疾手快,伸手捞了一把,可也只接住一只,另一只落地时恰巧嵌在水门汀的一条地缝里,他走过去蹲在地上帮她撬,撬了好一会才将那一只扯出来。
闻亭丽在上头探手探脚,门洞上全是铁丝,脚上没了鞋,随随便便一碰就觉得硌脚,就听陆世澄在底下说:“直接跳下来,我接你。”
她毫不犹豫松开手朝他怀里扑去。
陆世澄脚下稍一趔趄,还好他抱得够牢。
闻亭丽紧紧搂着他的肩膀,眼睛凝视着他黑沉的眼睛:“没撞疼你吧。”
陆世澄静了一静,把她轻轻放到一边,退开一步:“出了这扇门,他们就拿你没办法了,巷口就有黄包车。”
闻亭丽定定瞅他一眼:“谢谢。”
心知不能再耽误,弯腰捡起他脚边的高跟鞋套上,果断朝另一边跑去。
夜风迎面袭来,将她肩上的长卷发高高吹起。
陆世澄在原地一瞬不瞬望着她的背影,她跑得那样快,像是一个暗夜的精灵,正朝着不可知的方向奔去。
她的前路和信仰究竟是什么?他喉结滚动,望着她想。黑暗中似乎藏着一头看不见的巨兽,随时可以将她吞入腹中。
他的心房骤然间充满了忧惧,下意识追上一步,冲口而出:“闻亭丽!”
闻亭丽心弦一震。
从两个人相识相知、到相爱,再到分开,陆世澄鲜少直呼她的全名。上次是在失火的片场,这次也透着一种异样的感觉。
刹那间,一种复杂而感伤的情绪涌上了她的心头,她回头惊愕地望着他,陆世澄仿佛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低头整理了下情绪,马上说:“我开车送你出去会快些,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不一会,他将车开到她面前,下车帮她打开这一边的车门。
闻亭丽默不作声上了车,到了这一刻,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那种压抑而真挚的情感,让她心中无比怅惘。
汽车路过酒店的后门时,陆世澄望着前方轻咳一声,闻亭丽富有经验地提前俯身往下一躲,等到汽车开得很远了才重新坐起身。
她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对陆世澄耸耸肩:“没办法,当明星就是这样。”
发现他脸上的黑灰还在,忍不住噗嗤一笑,掏出自己的手帕:“脸上蹭脏了,擦一擦吧。”
陆世澄接过她的手帕,在自己脸上擦了两把,又还给她。
闻亭丽看着窗外:“我问你,喜俪梨汁找的那位女明星是不是玉佩玲小姐?”
没等陆世澄应声,她语调微扬:“为什么找她?!因为她电影皇后的名号么?难道陆先生就知道一个玉佩玲吗?瞧瞧刚才那帮记者,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我最近有多红吗?”
她轻车熟路把手伸到后排,不出所料,那上面照例放着一叠报纸,她拿起报纸煞在他面前翻起来:“瞧,这里、这里,都在讨论我闻亭丽。”
她把脸蛋凑到他面前,一指自己的鼻尖:“你知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受欢迎?前天我还应邀去南市的国货公司剪彩,今晚又去百乐门参加群星义演,近来想找我拍广告的公司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她滔滔不绝,陆世澄却只是默然听着,也不知说了多久,她说得口都干了,汽车突然停在路边,往外看,原来已经到家楼下了。
陆世澄下车把她打开车门,闻亭丽像女王般下了车。
待要再说几句,才发现他的报纸还攥在手里,她负气放回去,却因为动作太大,报纸撒了一地,本想不去捡,意外发现最底下的并非是报纸,而是一份合同,恰是「喜俪梨汁」的广告合约。
闻亭丽凝神一看,上面竟只有陆世澄的甲方和xx广告公司的乙方,从头到尾没有「玉佩玲」的名字,拟定拍摄一些静物广告,仅此而已。
陆世澄等她看得差不多了,开腔道:“看完了吗?”
闻亭丽心里的笑意一下子爬到了脸上,怪就怪陈茂青太会作戏,连她都把一条假新闻当真了。
她依旧扶着车门,睨着他说:“其实,今晚我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昨天去邹校长家,她家的阿喜说很喜欢我的片子,她还告诉我,她那张电影票是许管事送来的。”
陆世澄不响。
“我才知道许管事也喜欢看文艺片。”她一眼不眨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可是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回我去务实中学找邹校长时碰见许管事,他连我的片子已经杀青了都不知道。”
“可见许管事对我的事并不清楚,更不关心电影界的消息,买票的另有其人。”
陆世澄忍不住开口,闻亭丽伸出食指抵在他的唇上。
“嘘……”
她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望着他:“我可没说那个人是陆先生。假如陆先生凑巧认识我这位低调的影迷,劳您帮我转告一句:谢谢他的关注和支持。”
她调皮地眨眨眼,在他的凝视下款款关上门。

回到家里, 却没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闻亭丽忙到窗前往外看。
就见陆世澄仍一动不动坐在车里。
她愀然把额头贴在窗户上,无声注视着车里的身影。
他在想什么?想着她, 还是想着她对他的欺骗?
想着对她的恨, 抑或想着对她的爱?
她不是不知道,她什么都明白。
一路走来,他的身边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欺诈和背叛——她又想起那位方达先生,能做到陆家分公司的负责人,可见陆世澄之前对他有多么信任,但可他还是背叛了陆世澄。
陆世澄为此差点丧失了性命,身边每出现一次这样的叛徒,他的后背就会多一道伤痕。
偏偏她那刺出的那一刀最深。
她对他的欺骗, 就如一把利剑,几乎把他的胸膛刺穿了。
他看似走开了,却至今仍困在原地,走不开,放不下, 百般煎熬, 无路可逃。
在这段关系上, 她总是对他有愧的。
在这件事情上,她却永远也不可能对他说真话。
永远不能。
或许, 他还在期冀着她的答案。
她眼眶微酸,静静收回视线,回到妆台前倔强地默坐。
不一会, 窗外传来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没能等来她的回应, 他走了。
翌日, 在去往公司的路上,闻亭丽照例买了几份报纸来看。
报上一大早就登满了「沪上某中学一名十六岁女学生智捉毛贼」、「虹口某教堂教众误中拆白党圈套」之类的治安新闻。
翻着翻着,她在《沪春报》找到了自己想看的新闻。
【著名电影公司经理陈茂青昨夜归家时不幸遇贼。】
文里称:昨夜陈茂青一下车,就被几个毛贼套住麻袋揍了一顿,皮夹子和手表等财物悉数被抢走,人则被扔在一条臭水沟里,幸有好心人路过,将其捞起送往医院……据目击者称,当时的陈茂青浑身污泥,狼狈如猪,哀嚎声不断。
闻亭丽畅快地大笑起来,文中对陈茂青极尽挖苦之能,光是一个「狼狈如猪」就能让陈茂青被人嘲笑一整年了。
不必猜,这一定出自昨晚那帮记者的手笔,陈茂青无故放「假料」害他们一次次扑空不说,还因为误闯905房间,即将面对两个洋人住户的指控,这班记者不想办法出口恶气才怪。
闻亭丽心满意足放下报纸,这姓陈的屡次三番找她麻烦,是该在她手里吃点教训了。
上午参加完公司和电影协会联合举办的招待会,闻亭丽便同刘梦麟和黄远山一道回办公室。
“你要开除司机老黄?”刘梦麟一头雾水。
闻亭丽将昨晚的事说了。
“老黄早已被陈茂青收买了,昨晚那班记者就是他引来的,不开掉他,后患无穷。”
刘梦麟黑着脸给后勤部打电话:“让老黄马上去苏州接个客人,这两天闻小姐暂由老李接送。对,先别打草惊蛇,务必将老黄的底细调查清楚再将他撵出去。”
黄远山冷笑:“我看也别光查司机,索性将公司内部人员都仔细调查一遍才算保险。”
刘梦麟对闻亭丽说:“瞧见了吧,你一红,立刻就有人来找你的麻烦,越是如此,我们越要趁热打铁,你先看看这几个剧本,新片场快建好了,一个礼拜之后正式开拍下一部戏。”
闻亭丽措手不及:“这样快?”
“我还嫌太慢了呢,这一行可由不得你慢慢休整,三个月不出新片,观众就能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闻亭丽忙坐下看剧本,一共八部戏,竟然全是武侠片,全都是短时间内赶出来的劣质剧本,人物模糊,台词乏味,情节模式化,观众往往一看开头就能猜到结局。
关键给演员的发挥余地也小,无论主角配角,全是牵线木偶。
她为难地说:“刘老板,还有没有更有新意的本子?”
“有啊!”刘梦麟随手从后面柜上拿出几个落灰的本子扔给闻亭丽,很痛快地说,“瞧瞧这些,可有合你心意的的?”
闻亭丽傻了眼,全是《夜班司机大侦探》《猛虎下山》之类的男性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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