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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此一生(凝陇)


关大导演这一拍,就拍到了七点钟,若非提前送出那张纸条,闻亭丽早已急得跳脚,现在至少知道陆世澄即便真来了,看到那张纸条也会早早离开,那么她这边再晚也都没关系了。
又听关林在那边骂人。
“眼泪呢?痛苦呢?眼圈都没红在那里干嚎什么?你现在是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不是一个犯了烟瘾的瘾君子!”
闻亭丽听得头皮发麻,起身想要出去透透气,一动才发现自己腿有点发软,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们这组顶多拍到六点钟就会收工,副导演为了节省一顿饭钱,也就没订饭,这会儿听大伙嚷饿,才急急忙忙让人去外头买夜宵,闻亭丽估摸着还要等上一个小时才能吃上饭。
她饿得受不了,便对副导演说:“我去化妆室喝点水。”
到化妆室门前一看,另一个剧组的演员们为了赶戏正在化妆,房间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闻亭丽忙又退出来。
幸而化妆室的旁边有个用来放剧组杂物的楼梯间,现在那上面堆着几株假枫树,底下的台阶上倒还算宽敞,闻亭丽早已饿得头晕眼花,便在那堆假树前坐下,又把藏在书包里的曲奇饼找出来,一边吃一边看剧本。
这地方不算隐蔽,回头副导演到后面来找,不愁不能一眼看见她。
吃着吃着,闻亭丽不由得想起了陆世澄。
他若是真赶来的话,今晚就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正式约会,四川馆子的菜很美味,约会的时间也不早不晚,一切都再好不过——谁知临时出了这么多状况,这会儿他多半已经回家了吧,闻亭丽沮丧地想着。
忽然有人朝自己走过来。
“轮到我们了吗?”闻亭丽低头将吃的收进书包,“我马上就好。”
然而一抬头,面前的人不是副导演,而是另一张熟悉的面孔。
闻亭丽呆呆地对着面前的人上上下下扫视,他面色如玉,眉眼清澈,身穿一套极考究合身的西装,里面是同色西装马甲,领口系着领带,袖口则是一对暗光流转的别致袖扣。
这一身出奇地精致和隆重,但他一走过来,便毫不在意地半蹲在她面前。
他手里甚至还提着一个盒子。
“你怎么来了?!”闻亭丽一脸惊喜。
陆世澄看看她蜷身的狭小角落,又看看她身旁的手帕,最后将目光落回她的脸庞,就那样默不作声打量着。
灯光下,他的目光有点异样。
闻亭丽有点窘,怎么偏是在这种狼狈的境况下被他瞧见,她忙不迭就要把饼干收起来,又急急抬手整理头发,一边整理一边小声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陆世澄一声不吭弯腰帮她把手帕包起来交给她,又对闻亭丽指指身旁的位置,示意她让一让。
闻亭丽笑道:“这地方很小。”话虽这样说,却立刻朝边上挪了一挪,可陆世澄只是将手里的盒子放到她身边,自己却没有坐过来。
他帮她把盒盖打开,里头竟是三盒菜和一盒饭,看菜色正是那家四川馆子的招牌菜。
闻亭丽怔怔看着。陆世澄把菜一一摆在她面前,又指指闻亭丽的书袋,闻亭丽仍是一脸呆滞,却习惯性地取出自己的便笺簿给他。
【我想你还没有吃东西,所以过来看看你。】
闻亭丽眼睛里浮起细亮的静谧光芒,只是默不作声望着他。
【够不够吃?】陆世澄又问。
闻亭丽噗嗤一笑:“这么多饭菜怎会不够吃,我又不是饭桶……”
陆世澄却笑不出来,他看看她手中那本睡觉也舍不得放下的剧本,厚厚的一沓纸已经被她翻得很皱了。
又抬眼看看她身后的那一大杂物,几株高大的假树将她映衬得格外瘦小。
再看看腕表上的时间,她竟然忙到现在都没能吃上一口热饭。
略一迟疑,伸手朝她的头顶摸去。
闻亭丽心跳如鼓,半垂着眼睛任他抚摸自己。
陆世澄却只一探就收回了手,再看,他手里捏着一片假枫叶,一看便知是刚才她坐下时不小心从假树上粘下来的。
闻亭丽不由闹了个大红脸,也不肯再看他,自顾自捧起一盒热气腾腾的米饭,吃惯了冰冷的东西,米饭的这股子热气尤为诱人。
“真香。”她甜甜地深吸一口气。
陆世澄望着她直笑,随即起身。
“这就要走了吗?”闻亭丽一愕,“你先等一等。”
她放下饭盒,回身在书袋里找寻起来。“上午去办事的时候路过大光明电影院,有部新电影看着还不错,正好明天周日没什么事,我就买了两张明天的票。”
“要不要一起去看?”
陆世澄没有任何犹豫就朝她摊开掌心。
闻亭丽抿嘴直乐,因为怕回家后小桃子乱翻她的包,她特意将票藏在钱包最里层,这会儿楼梯间光线不够明亮,只能凭直觉来找,好不容易翻到了,竟顺手将几张名片一起带了出来,有两张恰好落在陆世澄的脚下。
他俯身帮她捡起,动作忽一顿。
闻亭丽这会儿已经找到那两张票,不经意顺着陆世澄的视线看过去,
尽管光线不甚分明,却一眼可见那上面印着烫金的“孟麒光”三个字。
她脊背一麻。
这是那一回孟麒光过来为父亲吊唁时留下来的,事后她因为从未想过找孟麒光帮忙,也就没把这张名片放在心上,加上后来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她早忘记皮夹子里还有这张名片了。
陆世澄的目光只在“孟麒光”三个字上停顿了那么一下,就很自然地将名片还给闻亭丽。
闻亭丽明明是问心无愧的,这会儿却出现一阵可疑的沉默,要知道她那一堆名片里只有这么一张男人的名片。
“我——”想了一想,她坦然地说。
忽听那头有人说笑着走来:“陆公子怎么只露了个面就走了,都没来得及同他认识认识。对了,这位平日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怎么会跑到戏棚里来?”
“当然是为了那个姓闻的小姑娘,你没听见邓天星说吗,这位闻小姐很有本事,前不久她的男朋友还是大名鼎鼎的孟麒光呢。”
“孟麒光?天星怎么知道的?”
“天星跟孟麒光算是沾点亲带点故,当初他进公司拍电影,就是孟麒光向黄导推荐的。他说前两月某一晚,亲眼看见孟先生在丰云里附近跟闻小姐在一起说话,你想想,若非男女朋友,怎会那么晚腻在一起,没多久这位闻小姐就进了公司,而且一上来就演女主角,天星就以为闻小姐也是孟先生推荐的,几次托她向孟先生问好,这姓闻的只装糊涂,转头就搭上了陆公子,她那样的女子,不过是看哪个男人更有本事就搭上谁罢了。”
“怪不得天星一向很瞧不上闻小姐,今天他该不是故意磨蹭时间的吧。这些事陆公子都不知道吗,那他岂不是——”
二人的坏笑声戛然而止,因为迎面看见了陆世澄和闻亭丽。
闻亭丽早已是目光如刀,那两个人却只怯怯盯着陆世澄瞧,他们此前也见过陆世澄几面,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陆公子冷若冰霜的样子,二人慌忙改道去了另一条走廊。
又有人跑过来说:“你们看见闻亭丽了吗?轮到她排戏了!”
那两人哪里敢接话,副导演抬头看见闻亭丽和陆世澄,忙喊:“亭丽,快来。”
闻亭丽直拍到十点多才结束。
收工后,她并不急着走,而是先去化妆室后头的淋浴房洗了个澡。
她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她自问从未得罪过那些人,也不知这帮人哪来这样深的恶意,那些污糟的话像脏水一盆盆泼撒到她头上,最可气的是又不能像真正的污水那样,说洗干净就能洗干净。
怪不得黄远山常说女明星要过的第一关就是流言关。“你漂亮,他们就要说你人尽可夫;你不婚,他们就要说你是没人要的弃妇;你强势,他们就要说你是丧门星。总之只要一个女子出来在社会上做事,势必会有各类乱七八糟的谣言扣到她头上,女明星就更不用说了,更要比旁人承受无数倍的流言蜚语。”
闻亭丽还记得黄远山说起这话时,语气是多么的鄙夷、无奈和嘲讽。
哼,她在心里冷嘲,他们越是如此,她就越要红给他们看!
另一方面,她相信陆世澄绝不会将那些无聊的话放在心上,但她不信他在看到她钱包里的孟麒光的名片时心里一点疑惑也没有。
她怀着一肚子心事出来,夜太深,路边一个人影都没有,疲惫地抬头四处张望,预备招一辆黄包车回家。
忽然瞧见那头树荫下停着一辆车。
定睛一看,不由露出喜色。
陆世澄径直开到闻亭丽边上。
“你怎么还在等我?”闻亭丽欢喜地往窗户里看,“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陆世澄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下车帮她打开车门。
【天太晚,我送你回家。】
闻亭丽嗯了一声。
坐稳后,她扭头看看陆世澄,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好沉默着。
但沉默,亦是一种微笑式的沉默。
车向前开了一段,她也整理好了要说的话,主动打破沉默:“那张名片,是孟麒光来吊唁我父亲那次留下来的——”
陆世澄刚要转动方向盘,闻言动作一顿。
闻亭丽忙抢着说:“我知道你不会主动打听这些事,但即便你不问我也要说的,那一阵邱大鹏和白龙帮为了让我输掉比赛,想尽办法在报纸上中伤我,孟麒光就过来找我……”
她把自己和孟麒光相识的种种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这期间,汽车驶过了七八条马路。
每回路过一块霓虹灯招牌,光影就会在车窗上一掠而过,像流星,短而耀,闻亭丽的心像被这光彻底照亮似的,就那样一直说,一直说。
从孟麒光,说到自己一个人怎么操办父亲的丧事。
从父亲的死,说到自己差点被邱凌云欺负。
说着说着,她哭起来。
这些话在她心头积压得太久了,自从母亲去世后,她没有向任何人诉过苦,周嫂也没有说过,父亲也没有说过。
她早已忘记对人倾诉委屈是一种什么滋味。
每日里她只是很努力地生活,很积极地应对发生的一切。
但现在,她迫切地想把肚子里的委屈一股脑儿对他倒出来。
她猜陆世澄会被她搞得无所适从,毕竟在人前她总是乐观活泼的,可她管不了这些了,她心里苦得很、酸得很。
她搞不清陆世澄是什么时候停车的。
她看见他俯身过来用帕子帮她擦眼泪,用的是她给他的那块手帕,他给她擦眼泪的动作很轻,很温柔。
他是那样尊重和体贴她,目光是那样心疼和包容。
她的心一下子更酸涩了,忍不住把头抵靠在他的肩头上,抽抽嗒嗒哭着,滴落下来的眼泪不一会儿就把手帕打湿了。

陆世澄临时找不到第二块帕子,只好用自己的衣袖为她抹眼泪。
很快,衬衫袖口被她的泪水打湿了,西服的袖子也打湿了一小片,他干脆用自己的手背继续替她擦泪水。
这种无言的包容对此刻的闻亭丽来说更是一种新的慰藉,她的眼泪愈加不受控制。
与其说是哭,不如说是发泄,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心里终于舒坦了些,哭声越来越小,渐渐是抽噎,最后,隔很长时间才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
终于哭够了。
但她的一只手仍抓着陆世澄的袖子不放,这样痛哭过一场之后,她现在有一种浑身脱力的感觉,不想动弹,更不想说话,直到陆世澄试着轻轻抽了抽自己的衣袖,她才回过神。
由于一直被她举着,他的整条胳膊都麻了。
关键是他的袖口湿到必须得拧一拧了。
闻亭丽破涕为笑,忙把脑袋从他肩头抬起来,她都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可以这样多,她赧然看着他的侧脸,他那一本正经拧袖子的样子说不出的好玩,但她不想一会哭一会笑的,只是默默无言看着他。
陆世澄整理完自己的袖口,回头正对上闻亭丽的视线,她眼里还含着泪光,样子看上去说不出的委屈。
她难受,他也不好受,他望她一晌,再度倾靠过来。
闻亭丽心尖一颤,她想起今晚楼梯间发生的那令人羞恼的一幕,然而这一回陆世澄并非帮她摘头顶的假叶子,而是异常珍视地抚了抚她的发顶。
然后,他小心翼翼替她把落在腮边的几缕湿发撩回耳后。
他的目色比外面的月色还要温柔。
闻亭丽的胸口一阵急跳,那会儿他果然察觉了她的小心思。
可惜她的头发不大听话,才撩到耳后,又滑落回来,陆世澄大概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不免有点无措,抬眸看看她,伸指再次帮她仔细整理,可是这一次,他的指尖险些碰到了她的脸颊。
他顿在那里。在那极短的距离内,她几乎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他的眼神那样暗,让她耳热心跳,一度她以为他会吻上来,但或许她的样子太紧张,让他觉得她还没有准备好,又或者,他不想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吻她,最终,他克制地收回手,回去坐正。
她偷眼瞄他。他的呼吸有点急促,转头望着窗外,过半晌,他才平静下来,回脸看向她。
【今晚还想去别的地方吗,你这样累,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这天夜里,闻亭丽一直在为自己的迟钝而懊恼。
陆世澄把她送到家以后,因为不放心,又站在路旁目送她上台阶。
她一边上楼梯,一边扭头看他,目光有点舍不得从他身上挪开。
陆世澄站在一盏路灯的下方,光线将他身上的装束照得无比高雅漂亮。
她该是多么迟钝,才会没想到陆世澄打扮得这样隆重是为了这次约会,这是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约会。
可惜她把他这身衣裳弄得那样乱。
她有点想笑,更多的是释怀。
这一场哭,好像把两个人之间过去没能说明白的一些阻碍都冲开了,整个过程他没有用文字表达过什么,他的举动却给了她无数暖心的安慰。
这样想着,她简直等不及下一次约会的到来,还好明天周日两个人都没什么事,他答应明天一大早就来找她。
陆世澄一到家,管事就迎出来说:“邝先生和几位大夫在书房等您呢。”
陆世澄点点头,本想直接去书房,低头看看濡湿的衣袖,又改道回房换外套。
可是一进自己的卧房,他就一头倒在床上。
他的心情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平复。当他看到她包里那张孟麒光的名片时,他心里一度酸得要命。
可当她主动同她说起来龙去脉时,他的心又像是沉浸在了巧克力的甜液里。
世上怎会有这样可爱的女孩,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表达,她的热情和真挚,都让他神魂颠倒,无力自拔。
跟她分开已经半个钟头了,他居然又开始想念她了。耳边萦绕着她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他闭着眼睛无意识微笑。
一睁眼,就连她的身影也好像打在白色天花板上。
她那双宝光流露的眼睛,就在他的上方跟他对视。
他索性张开两臂平躺在床上,眼睛牢牢看着天花板,他很少如此不理性,但现在,他只是放纵自己沉浸在这一心境里,就听见许管事在外面说:“澄少爷,客人们都来了。”
陆世澄眉头微皱,过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起身换上衣服,下楼一进书房,就看见邝志林在跟客人们闲聊。
路易斯跟陆世澄最熟,忙起身为双方做介绍。“这位就是陆世澄先生。这是喉科专家谢主任,这是凯琳博士,她是专门研究心理学的专家,刚从香港回来。”
陆世澄上前跟几人一一握手。
凯琳博士和谢主任都是很有个性的学者,平日从不肯上门为达官贵人看病,这回是看在陆家长期资助医疗和慈善事业的份上,才破例答应上门做这次私人化会诊。
这次深夜被邀请到陆家,凯琳博士心里本是不以为然的,尽管陆世澄只有一个要求。
【我想开口说话。】
然而,只这一个照面,凯琳博士便放下了自己的偏见,这位陆家小公子异乎寻常的斯文稳重,使她一见便生好感。
坐下后,凯琳博士正色说:“这两天我们一直在讨论先生的病情,据路易斯大夫说,上次您是在昏迷状态下发声的,发音很清晰,而谢主任和路易斯大夫的检查结果也可证明,您的发声器官并无器质性病变,所以我们还是倾向于您的失声是心因性的,治疗可能还得从心理因素方面入手。”
路易斯大夫在旁问陆世澄:“上回病愈后,您一直没能再开口说话吗,哪怕是在极度开心、愤怒、难过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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