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她回答得干脆,甚至不愿意加上某些前提条件。
刘媛皱了皱眉头,放下些心中防备,嘀咕道,“你最好不要图谋我母后的权柄,否则...否则我母后定会要你好看的。”
秦姝道,“我知道,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些的吗,没有旁的了?”
刘媛那双杏眸试探性地瞄着她,“是啊,那不然...你还想知道什么?”
秦姝深深望了她一眼,“没有就好,那我就走了。”
“诶等等!”刘媛一跺脚,连忙双手拉住她的袖口,秦姝比她高了小半个头,她这样的举止倒像真是她妹妹一般。
见女子的凤眸看过来,她咬牙道,“我还是,陪你去看看皇后吧。”
“毕...毕竟,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搞不好就成了我母后照顾不周...”
秦姝终于满意,“那便走吧。”
秦姝打定主意要与这位许久不曾谋面的嫂嫂见一见,见一见孙无忧背着皇帝,私下面见
的中宫娘娘,究竟是何等人物。
事实也正如她所想,中宫大门紧闭,若是不知里面住着的是大宋的皇后,怕是会觉得这满是划痕的门后,只是哪位被冷落的美人而已。
秦姝抬手叩了叩门,无人应答;又换掌拍了拍门,仍良久无声。
“真是大胆,她宫里的婢子怎的这般没规矩,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许是人手忒少吧。”秦姝道。
秦姝后退几步,刘媛刚要发问是否要离开了,就听见大门吱呀一声。
门开得很慢很慢,甚至还屡屡停顿,等了许久,才又听见一道脚步声,原本正在开门的人得到帮助,这才将大门开启。
一阵清爽秋风刮来,带着空旷殿宇中的寂静,带着深宫女子的哀思与落寞,将门外而立的两人吹了个透彻。
门开,门后那人踏风而来,一身月白素衣,不像中宫娘娘,倒似月上仙子。
若是,她眉眼中的哀凄能再淡些,或许会更像。
另一端的婢子见了门外的二人,立即叩首道,“给两位长公主问安。”
皇后的目光与秦姝的视线相触,眼中含了浅浅笑意,“阿姝,许久未见,今日不忙吗。”
“不忙的。”秦姝道,“许久未见,司马皇后。”
第064章 前朝,本朝
司马静淞, 如今的大宋皇后,曾经的大宋皇太子妃,亦是从前的——晋朝公主。
先帝在晋朝掌权多年, 尽管那时的司马皇族在朝中已形同傀儡木偶, 但身为嫡出公主的司马静淞仍在父兄的庇佑下天真浪漫,悠然成人。可她这样的出身,总是要与朝中重臣联姻的,刘笙便理所应当地成了尚公主的绝佳人选。
或许她人生的悲剧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吧,可天真的小公主又怎会料到呢?她只会疑惑为何总是见不到自家驸马的人影,为何母后时常偷偷抹泪,为何父皇越来越惶恐易惊。
直到两年前,再也无人能挡住先帝之势, 也再无人能救一救残败不堪的大晋王朝...
司马静淞的家人, 就是在刘宋王朝开启的那一刻, 彻底离开她了。
前朝公主,本朝太子妃,本朝皇后——是她。
曾经的家中宠儿, 如今的无家孤女——也是她。
起风了, 她那垂在肩上的三千青丝被轻轻抚过, 秋风拢着她的发梢戳了戳她的面庞,像是想要与她玩耍, 逗她开怀。
静淞拨开额前的发丝,露出淡淡笑颜, “不知是两位妹妹来,没来得及梳妆, 见笑了。”
秦姝目光深深,拱手道, “娘娘恕罪,是臣听下面的人说皇后许久未踏出宫门,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才冒然打扰,若是惊扰了皇后,是臣之罪。”
静淞出奇地歪了歪头,恍惚间流露少女之态,“阿姝,你还是这般恭谨,从不肯跟着人群一齐踩我一头。”
“娘娘说哪里话,娘娘千金之体,哪个不长眼睛的敢冒犯娘娘,臣定会替娘娘处理妥当。”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静淞道,“我还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又怎会去死呢?”她迎着秦姝的目光,觉得有些异样,想来对方怕是不信,又道,“这深宫对你们来说,是孤苦寂寞之地,可于我而言,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啊。我不会觉得这里闷,所以也不会很想要出去走走。”
刘媛见此二人寒暄个没完,好看的眉头又皱起来,扯了扯秦姝的袖子道,“这是作甚,是要一直在这冷风口里说话吗?”
秦姝抬眼看去,两人虽距离遥遥,话音却能听得清楚,“娘娘,汝阳长公主是来替太后问话,近日可有外臣入宫,惊扰娘娘。”
司马静淞大袖中的指尖一抖,不露痕迹地将双手叠在一处,含笑回道,“原来是太后关照。请回禀,臣媳宫中不曾来过不速之客。”顿了顿又道,“宫外...是出什么事了吗?”
秦姝盯她半晌,方才答道,“陛下令,后宫与前朝不得互通,外臣入内宫须得凭借圣谕。故而娘娘的话,臣回不了。”
世人都知道的,她不必回;世人不知道的,她回不了。
静淞的双肩紧绷,她终于不再执着的站在门内,而是提步踏出,一步步的向秦姝走近,“阿姝。”
“我没见过外人,但若是真有什么事儿,我还是希望你能...哪怕只是暗示我。”
她走近许多,甚至还想上前来牵她的手。秦姝却垂眸一瞥,后退一步暗暗躲过,稍稍垂首道,“娘娘勿要为难臣。”
“为难吗?”静淞仍旧近前,目光黯淡几分,“我忘了,你只听那个人的。可那个人已经死了。”
秦姝猛然抬首,凶光已现。
静淞却直视其目,“那个人死了,你听谁的?”
“是新的皇帝吗?”
此刻二人间距之近,几乎听得见对方的呼吸。
“皇后不该问。”
“为什么?”静淞倾身,在她耳侧轻轻道,“我还以为,只要是刘宋皇族之人,都是你的主子呢。”
她声音之轻,绝无第三人听到,“刘宋皇帝可以,太后可以,你口口声声称我为皇后,那我可不可以?”
秦姝偏头,极其满意她这幅私下里显露原形的样子,对于自己来说,这算是省了许多心力。
若许多事已成定局,那自己早几分勘破此人,早几分破局,大宋局势才有可能早几分安稳下来。
今朝根基薄弱,绝容不得长时间的内忧外患。
“皇后娘娘,想做姝的主子,又有何难。”秦姝一笑代之,眼底的狠厉几乎不加掩藏,“君臣之间,总需信任才能成事,娘娘对臣,当真信任吗?”
只要这个女人肯继续她的动作,只要她没有隐匿下去埋藏祸根。
一切都不会太难。
“喂,你们俩嘟嘟囔囔什么呢?什么时候这样亲密了。”
静淞退开一步,唇角的笑还没完全消去,柔声道,“我在与阿姝说,以阿姝的身手,下次,便自己从墙上翻下来吧。我一个人开门,很是费力的。”
刘媛狐疑地看过去,她本就是一念之差才随秦姝来此,没想到什么都没问出来,还搞得像关系有多亲昵一般,实在是无趣。仔细想来,那孙无忧是皇兄的近臣,保不齐只是替皇兄问一问皇后的近况?毕竟是国母来着。
想到此处,更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皇后要回我母后的话,我已经记住了。既然没有旁的事儿,臣妹这就回宫去了。”她上前扯了扯秦姝的袖子,“你不走吗?”
秦姝这才将目光移回来,眨了眨双眸,“是该走的,台中还有事要做。”
向司马皇后拱手辞别,两人各自离去,只留下那眉目平和的素衣女子驻足痴望,她站在自己的宫门口,前,是秦姝一步步迈入白日之下的背影;后,是熟悉且幽深的清寂宫廷。
她目送着,日光笼罩过来,照得她眸色浅浅,她终究是轻轻道了句,“你我,非同路。”
从你跟在那个人的身后,毒死我的父兄时起,我们今生就无法同行了。
末了,背影几乎看不见了,她才回身走进自己的居所,步伐坚定而有力——孙无忧,你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
......
秦姝对正在戍卫内廷的顾玦交代几句,便出宫了。
白羽仍在宫门口的姝字马车上浅眠等候,察觉到秦姝的走近倏然睁眼,见秦姝眉梢微扬,就知此行有些收获,连忙掀起竹帘道,“主子。”
“嗯。”秦姝窝了个好位置。
“饿不饿?这都午时了,您好像是晨起就没吃啊,属下带您绕一段路去买些吃食吧,这样回家就能立马开饭了。”
女子唇边泛起淡淡笑意,“就知道吃,那就去吧。”
“好嘞。”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第065章 保全
马车顺着长街走呀走呀, 绕了又绕,拐了又拐,几乎快要把阿姝晃睡着了, 车才停了下来。
秦姝正睡眼惺忪着, 单手掀开窗帘的
一角,如愿见着白羽在街边的摊前等候,这才撂下帘子阖上了眼,唇角弯弯,很是自在。
此处摊子蛮多,有些嘈杂,可又不同于往日的嘈杂...秦姝竖耳朵一听,勉强听出远处人群的啜泣和呐喊声。
她倏然睁眼, 猛地撩起竹帘向空中一瞧——午时已到。
是他在...
发怔间, 白羽已然返回, 手里还提着几笼热食,望着秦姝疑惑道,“怎么了, 主子。”
女子的指尖微微颤抖, 掌心的竹帘被紧了又紧, 终是被重重撂下,“无妨, 回去吧。”
马儿再被驱使,引着马车缓缓前行, 正朝着那个喧杂的方向。马车颠簸,秦姝只觉浑身的力气快被颠个干净, 似乎每每晃动一次,都离那人群更近一分。
短鞭抽打血肉会发出什么声音, 鞭上的倒刺勾扯旧伤是什么声音,她几乎全听得见。
可她听得更清楚的,是人群中的那一声声“冤案”,是夹杂着啜泣与哽咽的震声呐喊,是谢行周多年如一的良善与赤诚所换来的人心。官职可以夺去,功劳也能被抢走,但从古至今最抢不走、做不得假的,就是每人心中的那杆秤。
那杆秤,能让人敢替他叫一声冤屈,叫一声权势压人,也能让人无法呼出声,只暗暗感叹京城是否要变了天。
可不论发声与否——没人相信他有罪。
刑场之下,有受过他相助的磨刀匠阿尧,有常常喊他多添衣的包子铺三婶,有每日拉着一车沉重的木桶、只要被他瞧见就会搭把手的陈翁,还有许许多多低阶将官的妻儿。本在孩儿眼中战无不胜、甚至会出现在童谣中的小将军,如今却被架在刑场上,背对着台下,只露出皮肉模糊的后身,他们连将军是否痛得落了泪都不知道。
白羽显然也瞧清了刑场上那人是谁,回头望了眼车内,竹帘后面安安静静,大抵是睡着了。
也罢。白羽想,有些事于她而言,实在是无力相顾。
念及此处,手中马鞭暗暗一抽,马儿脚程加快,踏出这一片愤懑哀伤。
慈宁宫。
“娘娘,臣下次来,可说不准是什么时日了,还望娘娘万万谨慎,早日寻得那物件。”李纪起身,沉声道,“边关告急,若是娘娘在大军出征前还是拿不出东西,恐怕就,竹篮打水,人去楼空了。”
“我...可是我!我都找遍了,我真的不知...”张太后急急道,“若是我能找得到,我岂会不给你!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李纪却不屑于瞧见女人的慌乱神色,理了理袖口,疏离道,“是啊,这是唯一的机会,而娘娘能做的,就只有将物件完好的交给臣,否则臣与娘娘,都难以翻身了。”
见着张太后双眼无神,整个人跟魂不附体一般,李纪更觉此人不堪大用,万一哪个环节出错,这口气乱了,可就不大好了。
他走上前去,稍稍俯身,“娘娘知道吗?”
“此次项安长公主能够控制后宫出入,是御史台一力促成,御史台卢氏子弟的能耐,太后不会不知道吧?眼下她已能控制半数朝堂,若是娘娘这次又输了,后宫,大抵就真成了人家的了。”他低声道,“况且,最有可能杀害张弛将军的谢家小郎君,可是和长公主亲近得很呐...到时后宫都姓了秦,娘娘,您就要步中宫的后尘了。”
“不...”
李纪勾了勾唇角,满意地退后两步,“臣,静候娘娘佳音。”
大袖一甩,他提步便走,行至殿门口时,刚好撞见了从中宫回来的刘媛。
李纪挑挑眉峰,浅浅做了礼,“汝阳长公主。”
刘媛从直觉上就对这个面相不善的中年男人毫无好感,甚至有些惧意,见着他就要躲开,却被那人叫住,“公主,方才可是去追项安长公主了?”
刘媛僵硬地回身,“我...这是本宫的事...与你何干。”
李纪轻轻一嗤,“臣与太后的事儿,想必公主也听见了几分。”他一面说着,一面迈着步子走近她,惊得她屡屡向后挪步,“公主,臣记得您往日与项安长公主,走得可没这么亲近呐...”
刘媛那双眼几乎被逼得起了泪光,退无可退才道,“我...她是我的皇长姐,这是天家的事,你岂敢过问...”
“哦,天家。”他冷冷笑道,这天家贵女倒是个个都清楚如何压人,秦姝是,刘媛也是。
可秦姝手中尚有兵马权势足以让人闭嘴,那这位小公主又有什么?
这下他脸上连点点笑意都没有了,“臣不过是提醒公主,不要在这关键时期,行差踏错。”
“到时无后路可走,您与太后,怕是不仅仅被陛下责问几句,或是失宠这么简单了。”
“到底!到底...要做什么!”不是责问,不是失宠,她们是皇家中人,究竟是犯什么错才会受到比失宠更重的惩罚...
“哦?公主竟是不知?”
“我只知道,母后在找一件东西,旁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既害怕此人会害她们万劫不复,又担心一个不察就会令母后动怒,为此束手束脚,明明感知到了危险,仍然不敢擅动。
“侍郎,我不会告诉秦姝的,可我担心我的母后,母后失去了舅舅,她不能再失去皇兄,你千万不要将她往绝路上逼啊!”
她低声哀求着,她劝不动母后,更见不到皇兄,除了求此人详情以告,她又能如何?她又敢如何?
李纪睨着她,面上无一丝动容,冷声道,“公主可勿要失了身份,既然不清楚事情原委,那就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既不会坏了事儿,又能在万一时保全自身,您说呢?”
“我不要保全自身,我要保全我的母后...”
“公主!”男人倏然喝道,“乱世之中,最难的便是保全二字。”
“况且,您想要的保全之法,太后娘娘可不大喜欢。或许,公主该好好了解了解太后娘娘,看清楚自己母后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公主说,对吗?”
“公主,现在能说,您方才与那位殿下去了哪儿吗?”
母后真正想要的...
她真正想要的,所执念的...
刘媛狠狠蹙着眉头,咬牙道,“我去了,中宫。”
李纪周身一怔,中宫?
秦姝京里京外都快忙得脚底冒烟,绝不会毫无征兆的盯上中宫。他眼珠一转,似乎上次孙无忧带自己入后宫拜见,就是行至一半顾自离去了。
中宫...孙无忧与那中宫之人,有什么秘密,连自己都要瞒着。
刘媛的话音落了许久都不见回话,不由得抬头看过来,“侍郎?”
李纪眼皮一跳,回过神来,“公主以诚相告,臣就安心了。只要公主不要被人模糊了眼,臣便不会令太后陷入险境。”
“当真吗...”
答案已经在手,李纪自然好性儿,“是啊公主,路就在你我脚下,可千万要分辨清楚,谁才是自己这条路上的人。”
“臣是不会害太后娘娘的,别忘了,公主的舅舅生前,最信任的便是臣了。”
刘媛目光闪过迟疑,虽然舅舅很少与她讲宫外之事,但她仍是知道,舅舅身边有位兄长,胜似谋臣,曾救舅舅于危难中。
舅舅对他,很是亲厚倚赖...或许,或许他待舅舅好,也会待母后好的...
可...刘媛仰首看他,这人提到舅舅时,眼中可有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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