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打字:“以后可以发给乐嘉,他收得到信息。”
那边回复很快:“所以你说为什么一开始我没有发给他?”
乐清:“……”
昨天说的话江随之是一点没听进去。
她再一次打字:“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这一次江随之没有再打字,而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乐清刚要点挂断,可想到以后一定不可避免要见面,不管怎么样逃避都不是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接起来,却没开口说话。
不过江随之等了两秒没等到也没有强求她,而是道:“没有要逼你什么。”
他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得不可思议,没有一点告白后被拒绝的难过或是愤怒,就好像是在平常聊天一般:“但昨晚是你先说的。”
乐清没忍住:“我说什么了?”
她没有告白吧!
“不论江言和孩子。”江随之说,“我做到了,你做到了吗?”
乐清:“……”
她当时是这个意思吗!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她想要解释。
“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喜欢我。”江随之嗓音里透着后退一步的松弛和温柔,“只要做到这一点就好,可以吗?”
乐清捏着手机。
她倒是想做到这一点,但明显不可能。
除非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得到回答江随之也没有步步紧逼,而是转移了话题:“一会儿服务员会给你送早餐上来,我先回去开会,保镖的车牌号会发在你的手机上,晚点见。”
乐清猛然回神:“不见!”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嗯,不见。”
没等她松了一口气,又听对方不徐不疾道:“你不必见我,我见你就好。”
“……”
“乐清。”坐在车上的江随之微微仰起头,看着酒店楼上的某个窗口,轻轻叹息,“我遗传了江家人所有的缺点。”
“什么?”
可这次江随之没有再回答。
他自私偏执,哪怕知道时间和时机都不合适,却还是想要让乐清直面自己的感情。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哪怕是她喜欢江言,他也能想办法。
江随之戴上眼镜掩去眸中的沉色,轻声道:“我走了,早餐记得吃。”
他走了?
他一直都在酒店?
这里是五星级酒店,只要有需求,一日三餐是有人会定时定点送上来的,江随之为什么要单独让人送过来。
乐清还没有头绪就听到房间门铃响了。
她打开门一看,那人手里拿的是一份中式早餐。
这个酒店是有提供不少国家的餐食,但中餐比起原汁原味的的确要差很多,可服务员拿来的这一份却是乐清常在家做的那几种。
她愣了愣,江随之是从哪里找来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房间号的?
关上房门的一瞬间,乐清却没有任何心思吃那份全是心思的早餐,她关注点在另一件事上。
只要江随之想,他随时都可以知道她的任何消息,甚至保镖一直都在关注她的行踪。
对于这一点乐清并没有讨厌,因为江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江随之不想让身边的人再一次陷入险境是合理的想法,有保镖在身边也很有安全感。
但安全感绝对不是指现在,她要去见Nora的时候。
想到自己如果按照以前的方式走出去,一定会被保镖们发现,乐清想了想,还是决定伪装一下偷偷出门再去跟Annie汇合。
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成为江随之的一天。
乐清悄悄摸摸跑上车时,连Annie都察觉了不对劲:“有人在追你?”
“咳咳咳!”
乐清一顿惊天地动鬼神的咳嗽:“没、没有!”
Annie挑了下眉:“你这么紧张?”
又问:“你昨天那个朋友呢?”
乐清欲盖弥彰地回答:“他还有工作,昨晚就分开了。”
现在她只能庆幸Annie看不见,不然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就该更起疑心了,一说一个准。
好在乐清只是反应大了一点,语气还算正常,不像是遇到危险的样子,Annie这才继续说:“那是我朋友的店,里面都是自己人,保镖也会分散在周围,我不方便露面就在旁边的包厢里,随时按铃找我。”
听Lvy说过,Annie做的事很多正常人都不一定做得好,比如常去地下酒馆唱歌调酒,所以乐清对于她带自己去了一个喧闹的酒吧一点都不意外。
这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包厢,从里面可以看到楼下的场景,所以安全度又大大提升。
Nora早就已经到了,乐清并没有一开始就进去,而是先跟Annie进了旁边的包厢。
Annie坐在乐清身边,轻轻偏过头:“昨晚离开后我让人查了这个人,无业者,但常年混迹在各种夜场里,以钓有钱人为生存方式。”
这家酒馆老板也说:“她来很久了,一个人来的,已经向不少人都要了联系方式。”
原来一开始Annie就让所有人都在盯着这个人了。
乐清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理智告诉她哪怕Annie再好,但她也只是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
可情感又告诉她,Annie已经做了很多很多,这个人值得相信。
理智和情感在拉扯中,乐清已经分不太清现实了。
直到Annie的声音把她唤回神:“你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乐清摇头,却在看到对方眼睛的一瞬间忽然改变了想法。
最差的结果不就是自己再一次失去任何人,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她答应了Annie要相信她,便要为自己的决定勇敢一次,哪怕错了呢。
“我想,或许你替我去见她会比较适合。”乐清突然说。
Annie微怔,随即唇边笑意一点点漫开:“你确定?”
“确定。”乐清的手轻轻捏紧,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人,想起那天在酒店时产生的错觉,也笑,“你是我姐姐啊。”
是她见到第一眼就莫名信任莫名想要靠近的人。
Annie抬起手在她头上轻揉:“好,姐姐帮你。”
其实只要Annie出面,这件事就变得简单很多了。
乐清打开手机,上面是跟Annie的视频通话,她坐在隔壁包厢里,接受着自己最后的审判。
已经等得快不耐烦的Nora刚要打电话催促,但下一刻包厢门却被人推开了,看清来人她眼睛微微瞪大。
不敢想象Annie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乐清不是不想让她知道以前的事吗?
Nora呆滞地看着Annie坐下。
有保镖亲自上前给她倒酒,将酒杯放在她手上后又默默退了出去。
而Annie只是淡淡地喝着酒,并没有说话。
直到Nora有些坐不住,平时钓一钓普通的小富二代就算了,此时面对这种真正的上位者她下意识就想要回避:“您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Nora。”Annie这才懒懒开口,但目光却从来没在她身上停留过。
虽然知道对方眼睛看不见,但Nora还是有种自己在被人轻视的感觉。
“是。”
“知道我为什么在这儿吗?”Annie轻笑。
Nora吞吞口水:“不知道。”
“你昨天离开后不到三个小时,关于你的所有资料就有人送到了我的手里。”Annie莞尔,“包括你最近正在交往的对象,以及你要了他多少钱。”
听到这里Nora立刻就站了起来,惊恐地问:“你想做什么!”
Annie眼都不抬,只淡淡道:“坐下。”
很轻的语气,可还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服从,想到刚才给她倒酒的保镖,Nora只能再次不安地坐下。
见恐吓得已经差不多了,Annie这才将酒杯放下,终于抬起头,像是在不容置疑地注视着对方:“我问你答,知道吗?”
“好、好的。”
“跟乐清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认识的?”
原来是为了乐清来的!
想到乐清昨天那么害怕Annie知道以前的事,现在却被本人找上来,那一定就是暴露了,Nora本身就不是什么很有义气的人,分得清自己跟对方权利的差距,想也不想就回答:“八年前,在酒吧打工认识的,我们会给彼此提供客人信息。”
如果对方有钱就会想办法结交。
“整容呢?”
“她有了钱就去整。”Nora说,“而且还有一个模版,这是我听过最荒唐的事情,她说自己以前认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长得很好看,所以一直都想按照那个孩子的五官整容。”
“孩子?”Annie心里微微一跳,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幻象中的小女孩,她不动声色的问,“怎么不按照那孩子长大后的样貌整。”
“因为那个孩子死了啊,死得很早,长不大了。”Nora说,“她就跟着了魔了一样,幻想那个孩子长大后的样子一直整,但我想那个孩子的确很漂亮,因为整了容后Eve、也就是乐清,的确很受欢迎。”
“然后呢,你们怎么分开的。”
“有一天她来找我借钱。”Nora提起这个就觉得这人就是个疯子,“她说遇到了一个人,是那个小孩以前的姐姐,听说那个姐姐现在很有钱,怀了孕一个人在国外,她想再最后整一次去接近那个姐姐。”
“不是说那个小孩死了?就算整得一模一样,那个人不会怀疑?”
Nora摇头:“听她说那个姐姐似乎对自己妹妹很在意,哪怕是长得像也能占便宜,而且……”
她迟疑了一下。
“而且什么?”
Nora抬头,不知道这话能不能说。
好想知道她在想什么,Annie勾唇:“如果没问出我想知道的事,就算你嘴巴再严,我也有办法撬开,还是说你想吃点苦头?”
闻言Nora一脸难色,实在是后悔自己怎么就听了乐清的话真的过来赴约了!
“她的脸恢复以后找过去时,那个女人偷偷生下了孩子,还受了很重的伤。”Nora闭着眼一口作气把剩下的话说完,“她故意把那个女人救了,但是没有立刻送那人去医院,而是等到那人要咽气的时候承诺会照顾两个孩子,所以得到了一大笔钱,但那个女人是被追杀的,带着孩子的Eve不敢在英国继续待下去。”
“她跟我说这两个孩子的父亲一定是有钱人,所以想要带孩子回国,等她找到两个孩子的父亲,还能再得到一笔钱,因为这个,她甚至还改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我就没再见过她,剩下的事您也知道了。”
听完所有的前因后果,坐在隔壁包厢的乐清整个人如同当头棒喝。
呆滞地盯着手机屏幕,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还是Annie察觉了其中的漏洞,问:“那个小孩,的确是那个女人的亲妹妹?”
“当然不是。”Nora赶紧摇头,“Eve跟她们都是在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听Eve说当初因为小孩长得好看,很多人都想领养她,但有些孩子为了让自己被领养所以总是欺负她打她,后来那个小孩从外面捡回来一个姐姐,从那以后那个姐姐就会保护那个小孩,她们就像亲姐妹一样了。”
“但是后来那个姐姐被领养走了,那个小孩也死了,孤儿院的孩子也都去了不同的地方。”
Annie:“那个小孩,就叫乐清?”
“是的。”Nora战战兢兢,“所以Eve也把自己的中文名改成了乐清。”
见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Nora真的很慌:“我只知道这些了,这几年我跟她也没有再见过,她回国以后就没有任何消息了,我真的不知道其他的事。”
“但你知道以前的事。”Annie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站在门外的保镖们鱼贯而入,将人团团围住。
Nora吓得痛哭:“我什么都没做,跟我没有关系啊!”
“你紧张什么?我是在帮你。”Annie笑了笑,“以后有的是人会来找你,那些人可不一定有我这么好说话,所以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会把你送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去,也会给你安排工作,不用谢。”
哭得头脑发昏的Nora被人架出去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还会有人来找自己?
乐清到底惹到了什么大人物!
等Annie再次推门回到原来的包间时,却没再原来的位置摸到乐清。
她皱眉:“乐清。”
许久后,沙哑轻微的声音才从旁边传来,Annie摸过去,发现乐清缩在小沙发上双手环抱着自己,这是很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乐清嗓子发疼,她怔怔地说:“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Annie安抚似的摸着她的脸,笑道,“你的脸我摸过,怎么会是整的。”
不仅是她,哪怕切尔斯也不会看上一个整容了那么多次的模特。
感受到脸上的凉意,乐清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Annie的手:“你不觉得我奇怪吗?”
“那你觉得我奇怪吗?”Annie反问,“那个大师说我有一个债主这件事,是真的,在遇到你之前我并不信,后来我就信了,你会觉得一个见了几次面的人这么对你奇怪吗?”
乐清认真想了想,然后摇头:“不会。”
否则她也不会那么相信Annie了。
“所以我不会觉得你奇怪。”Annie坐在她身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抚,“但你会怎么想呢?”
乐清没有怎么想。
她不会把原主所做的事情强行加在自己头上,更不会因为那些事自责,毕竟她不是原主,只是偶然穿越过来,借用了不知所终的原主的身份。
可是这些天跟孩子相处的点滴是真的,遇到的那些朋友也是真的,就连二叔和爷爷的关心也是真的。
就连昨晚关系变质的江随之,以前的相处也是真的。
她舍不得这些人。
但她赌不了,她对这些人没有对Annie的特殊感情,更不敢赌他们会不会跟Annie一样相信自己。
更何况……现在她连唯一一个能待在孩子身边的借口都没有了。
哪怕是假身份,她也不是孩子们真正的小姨。
想什么来什么,乐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孩子们打来的视频电话。
到了跟孩子们约定的视频时间了。
乐清指尖放在挂断的按键上,迟疑了很久,直到视频第二次打了进来。
一会儿孩子们就该睡觉了,她就成了食言的小姨。
乐清整理好表情和情绪,滑动接通。
孩子们清脆的声音顿时就响了起来,伴随着两个人挤在一起的大脸:“小姨~小姨晚上好!”
“今天有好好吃饭吗?”乐清问。
“吃啦!”崽崽们争先恐后地要给她表现自己在幼儿园学习的舞蹈,还有老师盖在手背上的小红花,“哥哥没有安安多!哥哥睡午觉不乖!”
“谁说我不乖,我只是在做算术!”
“做什么算术?”
“算小姨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把小姨的视频都发完了。”
“周末。”安安拍拍哥哥的肩膀,老成地安慰,“小姨说到了周末就回来了!安安存了很多老师给的糖,分给小姨吃。”
两人叽叽喳喳开始比谁的糖更多,乐清唇角不自觉就弯了弯,开始庆幸这包厢里灯光比较黑暗,没让孩子们看到自己的表情。
但崽崽们明显一个比一个机灵。
“小姨不开心吗?”安安探着脑袋问。
乐清下意识往后移了一些,回避了她澄澈的目光:“没有。”
妹宝觉得不太对劲,她就是看到小姨眼里的不高兴了!
她决定讲一点高兴的事让小姨开心,于是压低声音:“小姨,我跟你讲一个小秘密噢。”
乐清打起精神:“什么?”
“我们家来了新的爷爷。”
“什么新的爷爷?”
“就是……”小乐安不太能理清那么多爷爷的关系,只好按照儿歌里的说,“爸爸的爸爸是爷爷,那个爷爷。”
乐清立刻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爷爷去我们家了?”
“是呀,他买了好多玩具和零食,比太爷爷还要多。”
哥哥在旁边搭腔:“但是爷爷被太爷爷揪耳朵丢出去了,为什么?”
因为太爷爷一家人都觉得是你爷爷对不起你妈妈。
乐清心里忽然变得不安起来:“那爷爷说什么了?”
两个崽崽齐刷刷摇头,爷爷进来没说几句话就被太爷爷丢了。
还是能看到别人心事的安安知道的要多一些,她眨巴着大眼睛说:“爷爷悄悄拿了小姨的头发,要给医生,可小心了,小姨的头发生病了吗?”
头发……
乐清呼吸一滞。
王姐来催崽崽们去睡觉,如果不催她们一定会赖到抱着手机睡着。
乐清便打算把视频挂掉。
“小姨~”两个一直吵吵闹闹的崽崽在这一瞬间就变得蔫了吧唧的,尤其是安安,她觉得自己说完这个惊喜后,小姨更不开心了。
眼睛里全是不安和紧张,小姨真的生病了吗?安安很担心:“小姨快点回来,安安会带你去看医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