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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未眠灯)


过大江不在这里。
梅亮本就是行商,八面玲珑,加上如今这一个推一个,傻子都知晓是拒意,他心里不由疑惑。
他女儿自幼有美名,及笄时求娶的人家几乎要将他家门槛踏平。虽说他幺女因故拖了数年,但容色仍在,且并非要做正室。
自愿为妾,竟也拒了?
梅亮心情复杂,有一瞬心里生出点隐秘心思,怀疑这位霍幽州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应该不止于此吧,听闻霍幽州不久前才娶了妻。
靠近帐门的陈渊忽然道:“见过主母。”
这一声令帐内所有人都往帐门方向看,只见一道倩影站在帐门外些,将将要进来。
晨光正暖,令她连发丝都笼着微光,那美妇人生得柔美至极,颜盛色茂,一双点漆般的杏眸里宛若有揉碎的星子,又像是盛了秋日湖水,与之对视便忍不住沉溺其中。
梅亮惊愕,那瞬间所有的迷雾尽散。
原来如此。
霍霆山这时开口:“熊茂,去请公孙先生他们过来,是时候商议接下来应对匈奴之策了。”
熊茂:“唯。”
梅亮不是傻子,对方这一句含着逐客令。不说霍幽州不是他能勉强的对象,单是对方无意这点,便足矣。
无宠的妻室顶多难熬些,日子也不是不能过,但无宠的妾室注定下场凄惨,他不能仍由女儿踏进火坑里。
于是这位梅姓商贾拱手作揖,和霍霆山告辞。
霍霆山对他的识趣很满意,“秦洋,你送梅贾他们出去吧。”
几人离开后,帐内剩下霍霆山、裴莺和陈渊三人。
裴莺待梅氏父女离开后,才和霍霆山说:“你们要忙,我不打扰你们了。”
“暂时还不忙。”霍霆山开口,“夫人用膳否?”
裴莺还真未用膳,霍霆山观她神色,知她是未用早膳,“此处还有些胡饼,若夫人不嫌弃,让人添一碗豆粥,在此凑合吧。”
裴莺有些迟疑,最后摇头,“公孙先生快来了,我继续在此不妥,你们议事吧,我回去了。”
她用膳慢,一时半会儿吃不完,他们在旁边严肃商议,她在旁边吃,太割裂了。
霍霆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只轻啧了声,并未说什么。
裴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霍霆山看向陈渊,“方才那商贾之女,你看不上?”
又不是娶妻,纳个妾罢了。世间郎君多的是娶妻前先纳了妾,两者不冲突。
陈渊平静道:“大将军,我陈家有家训,娶妻前不可有旁的女郎。”
这家训霍霆山还真不知晓,他极少理会下属有多少女人。不过他知晓陈渊另一事,“你双亲孝期过了已有一年,娶妻之事打算何时提上日程?”
陈渊:“大将军,我欲先立业。”
“都道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若我没记错,你今年已二十有六。”霍霆山摸了摸络腮胡:“这般拖着不成家,莫不是看上哪个女郎?”
陈家是霍家的附属,随着他的势大,陈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再者陈渊能力出众,也就是他为陈家人,于官职升迁方面他故意压了压,以至于年二十六才至校尉。
看上哪家女郎,直接求娶便是,以他之能,配高门女也使得。
陈渊垂眸。
霍霆山动作稍顿,方才那句话不过是他随口一说,但如今观陈渊神色,好像还真有那般的原因。
“哪家女郎?”霍霆山问。
陈渊抬眸,“并无。”
无波无澜二字,和平常无异。
霍霆山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之人,他不说,他也不强问,“也罢,你自己看着来。该出手就出手,好歹先将人擒在身边,不然待她跑了,为时晚矣。”
陈渊眉心跳了跳。

北地的民族不同于大楚, 游牧民族以骑兵为主,逐水草而居,灵活性极强。
也幸得幽州亦是一块优渥的产马地, 本来就产马不少。尤其是马镫与高桥马鞍问世后的一年内, 霍霆山暗地里用尽一切手段大量收购马匹。
只要是过得去的马匹, 通通买过来。
于是, 本就胜于他州的骑兵屯,在近一年里疯狂膨胀, 比之之前足足多了两万骑兵。
合计之前, 幽州军光是骑兵就足有五万余人。外加随军来的步兵, 此行北上连同后方粮仓坐镇的军队, 合计十万大军。
整军完毕,大军出发。
霍知章肩上停着一只身长大半米的海东青,它斑白的翎羽在阳光下折射着淡光, 如同出鞘的刀刃。
听闻出发, 霍知章扬臂一震, 他肩上的海东青振翅高飞, 白羽在空中划出凛冽的弧度。
裴莺送他们出城, 最后站在长城上眺望远去的大军,心里莫名有些担忧。
匈奴是马背上的民族,骑术了得。有道: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 用为食。士力能毌弓, 尽为甲骑。①
他们于马背上长大,加之平日又以肉食为主, 一个个长得虎背熊腰,若非训练有素的骑兵难以与之抗衡。
周围士气高昂, 裴莺只能将忧虑藏在心里。
率先头部队离开大楚边界后,霍霆山按着记忆里的方向走。
他曾多次出征草原,虽说不上对草原了如指掌,但说一句胸有成竹还是可以的。
昨日有一小队匈奴袭呼禾郡,这支小队绝不可能单独跨越大半的草原抵达大楚边陲,他们一定有接应,且这批接应的匈奴不会很远。
此行五万的幽州骑兵里,有一支两千人的骑兵精锐。
这支骑兵被霍霆山命名为“黑甲骑”,其内的每一个士兵皆是他亲手挑选,亲自训练出来的精锐。
可以这般说,当年幽州被朝廷断军饷,州内财政年年赤字,霍霆山穷得连私库都一干二净,剿了山匪后、甚至不惜亲手抠出半埋在土里的几个铜板,都要让这支黑甲骑隔顿就能吃好肉。
什么是精锐骑兵?
布衣可以饿死,豪强可以无酒,霍霆山自己也可以艰苦朴素,但黑甲骑必须有肉吃。
这就是精锐。
肉管够,饭也管够,只要吃得下就敞开肚子吃。吃完再接受高强度的训练,此外黑甲骑不仅拥有最精良的装备,其战死的津贴也远比一般士兵高。
黑甲骑并非固定,每隔一段时间会有考核,若考核不过,退出黑甲骑,其位由旁的骑兵顶替。
在优待和压力的双重驱使下,这支两千人的精锐被反复锤炼,一日比一日卷,个个都体魄异常强健,最后彻底成为一把利刃。
在确认这附近有一拨数量不明的匈奴后,霍霆山当即道:“陈渊、知章,你俩与黑甲骑随我先前行;秦洋,你和沙英带大军随其后。”
霍霆山抬头看天,海东青在天上盘旋了一圈,径直往西北方去。
“随我来!”
骏马奔腾,疾驰过一段后,霍霆山看到远处有一群小黑点。
两千余人的军队齐发,马匹在草原上踏出隆隆的声响。
如今还是清晨,扎营的匈奴醒来没多久。忽闻隆隆声,不少年轻人都以为是地龙翻身,但经验丰富的老匈奴脸色剧变。
“不好,是汉军!”
众人惊愕,但很快想起昨夜那支小队未归,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该不会……
仿佛是应验了他们的话,外面有人高声喊:“汉军来了,好多汉军,好多汉军!”
连续用了两个好多,且声音还带着颤音,还未出帐的其他人心中那阵不祥预感更甚。不过他们也不敢耽搁,取了刀后便出去,翻身上马准备迎战。
然而抬头往前看了一眼后,他们一颗心如坠冰窖。
怎、怎的这般多人?
黑压压一片,这估摸着都有上千人了吧。
他们驻营的只有三百余人。这都数倍之压了,还如何打?
“快逃!”小首领发了话。
这不是他们能对抗的,硬碰硬只能等死。
而如今,他们还哪里不知晓昨夜出动的小队为何未归,一定是没了。
逃命重要,他们迅速舍弃了所有多余的物资,只带上早已准备好的、最必要的那部分逃命,旁的累赘都不要了,只会增加马匹的负重。
但跑着跑着,这群人发现一件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事。两方之间的距离非但没有拉开,还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缩短。
“他们的马怎会这么快?”小首领惊骇。
劲烈的风在拉扯,在哭嚎,仿佛成了集结亡灵的号角。
后方的马蹄声渐近,就当小首领欲回头时,破风之声袭来,他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的同伴骤然被一只利箭穿了膛。
同伴身躯一震,径直坠下马,再被后方疾驰的马匹踏成肉饼。
后面不断有箭矢飞来,命中率竟高得惊人。
接二连三有同伴坠马。
小首领牙关紧咬,心知这样不行,汉军的马太快了,追上他们是迟早之事,他们将后背置于对方面前,这和把自己的脖子挨在对方刀下有什区别?
“回头,我们杀回去,就算死,也要拉上一些汉军垫背。”小首领悲愤欲绝。
“对,杀回去,和他们同归于尽。”
“杀!”
霍霆山看见前方本来如羊群般逃命的队伍不逃了,折返回来向他们冲,他冷笑道:“不自量力。”
当下舍了长弓,霍霆山抽出环首刀。
不谈黑甲骑是他们的数倍之多,哪怕是一对一,这批匈奴都不是黑甲骑的对手。
距离已足够近,黑甲骑这方也收了弓箭,纷纷拔出环首刀。
“杀——!”
杀声震天。
两方交战的那一刻,小首领心里的绝望更甚。
这支骑兵非同小可,他们批黑甲,每个士兵都高大威武,抬手挥刀间如恶狼成群出行,竟有几分锐不可当之势。
这三百余人折返回来后,黑甲骑自动从两侧包抄。
从天上盘旋着的海东青的鹰眼俯瞰,黑色的流水变成了一朵巨大且可怖的食人花,嗷呜一声将中间的杂色吞没。
霍霆山手中的刀早已淬上了一层血色,细看之下刀面上还有少许碎肉,他顾不上甩刀,在抹了侧方一个匈奴的脖子后,反手就是一击,“铛”的一下和一把胡刀碰上。
这一下所携力道凶悍至极,那匈奴未料到对方竟天生神力,猝不及防手中的刀有一瞬的滑位。也就是这一瞬,他颈侧喷薄飞出一道血线。
霍霆山利落收回刀,再次寻找下一个目标。
时间悄然流过,有些匈奴战死了,有些则被斩落马下,半死不活。三百余人的匈奴队在黑甲骑手中撑不过一刻钟。
最后一个匈奴被砍于马下后,霍霆山才甩了甩环首刀,他放眼看去,周围意料之中的一片狼藉。
在这片狼藉中,却夹杂着宝贝:马匹。
无论是汉军还是匈奴,其实在交战时都不会攻击对方的马。有那袭马的功夫,还不如赶紧将马上之人砍下来。
因此这批匈奴或被杀或被虏以后,四处散落着不少马匹。
不用霍霆山吩咐,迅速有黑甲骑收整马匹,这批马匹会立马被带回大军内,交给到那些作为骑兵备选的步兵手中。
他们平日有小半时间都以骑兵的模式训练,马匹到他们手中不怕威力会打折。
“知章,马匹之事交予你来办。”霍霆山吩咐二子。
霍知章迅速领命。
在黑甲骑打扫战场的功夫,霍霆山则朝几个被俘虏的匈奴走去:“你们的头目是何人?”
听到熟悉的话语,被虏的匈奴无一不大惊。
这汉人竟会说他们的匈奴语?
霍霆山见他们面露错愕,但只是看着他,并不回话,“耳朵听不清,那就别要了。”
站在霍霆山身旁的黑甲骑毫不犹豫抬起刀,利光闪过,一片薄薄的弯月状肉团掉在地上。
那匈奴眼睛瞪大,后知后觉耳上火烧似的疼。
霍霆山再问:“你们的大头目是何人?”
这次有应答了,是一个较为瘦削的匈奴说:“乌籍单于。”
霍霆山敛眸,“他为何会到东边来,我记得他的领地在西边。”
一众匈奴再度大惊。
这汉人怎会如此了解他们?
染血的环首刀忽然搭在一人的肩上,刀刃逼近颈脖,那人僵住,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他不敢耽搁:“我们单于和其他的单于发生了冲突,被屠耆单于和车犁单于联手击败,无奈之下只能带着我们往东走。”
霍霆山忽然笑了,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真是天助我也。”
不仅中原会有权乱,匈奴里亦会,就和天下合久必分一个道理。匈奴里一旦爆发内乱,不争个你死我活基本不会罢手。
就七年前霍霆山得知的,乌籍单于也好,车犁单于也罢,基本是并立状态,而后再归属于身处单于庭内的呼韩邪单于。
七年前他割下了左贤王的头颅,想来那一战加速了匈奴内部的权乱。毕竟在匈奴中,左贤王相当于太子。
太子没了,而呼韩邪单于又一年一年的老去,一旦呼韩邪单于后继无人,又或者后继者无力,四周本来俯首的臣子一定会蠢蠢欲动。
霍霆山自己就是蠢蠢欲动那个,太知晓那些想争权的单于,一旦碰到时机只会像饿狼一样咬住,不吃饱肚子善不罢休。
但贪欲是无尽的,除非成为新一任的呼韩邪单于,否则绝不罢手。
“除开呼韩邪单于,那四个单于中,目前谁的势力最大?”霍霆山问。
那匈奴听他竟还能精准说出四大单于,又见黑骑军个个身强体壮,连座下的马匹都神气极了,忽然意识到这批汉军绝非以往那般只是单纯逮住入侵他们边陲的匈奴出气。
他们另有所图。
这个认知让那个本要张口的匈奴最后闭上了嘴巴。
霍霆山眯起眸子,“当硬骨头?那就让我看看你们熬不熬得住。”
话落,两侧的黑甲骑同时举刀,仿佛切菜似的,一连砍了跪在地上的两名匈奴的双臂。
肢体掉下,鲜红的血晕在黄沙。
环首刀刺穿腹部,在其内搅了搅,拖拽出一截血色的条状,而后才慢悠悠地收回。
惨叫声传出老远。
霍霆山看向方才回话的匈奴,他比其他人明显要年轻许多,约莫二十出头,没见识过这等场面,如今惊得脸色煞白。
“好好回答问题,赏你们个痛快。”霍霆山抬起刀,以刀面拍了拍他的脸颊,“我问的只是简单问题,你们不回答,我照样能抓下一批人回答,所以我劝你识相点。”
那匈奴僵如石雕。
霍霆山径自道:“四个单于中,目前何人势力最大?”
肩上的环首刀似以冰铸,源源不断的寒气从颈侧飘来,耳边是族人的惨叫,有的扛不住了,主动求一个痛快。
那匈奴到底说:“屠耆单于。不过现在屠耆单于和车犁单于结盟了,他比以前更厉害。”
霍霆山又问:“他们联手袭击了你们,那军臣单于呢,他没帮你们?”
呼韩邪单于座下排得上号的也就四大单于,剩下的一些小部落的首领不足挂齿。
那匈奴咬牙:“那军臣单于是个目光短浅的,听闻我们单于被击败后,竟然连夜带人逃了。”
霍霆山再问:“他们逃往何方?”
匈奴摇头,说不知。
霍霆山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旁侧的黑甲骑会意,手起刀落。
其他在“审讯”的黑甲骑收到讯号,同时举刀,一颗颗头颅滚下。
对于匈奴的俘虏,汉军一般都是直接斩杀,这些人通常没有利用价值可言,且大楚布衣死在他们手中的亦有不少。
在不缺银钱的情况,霍霆山一律下斩立决的令。
此时霍知章已经整顿好马匹。
霍霆山目光扫过,这些马匹都是普通装扮,并没有配置高桥马镫和马鞍。
这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昨夜缴获的那些马匹只有小半装有马镫和高桥马鞍,若对方装备充足,为何不全备上?
“知章,甲队暂且交于你,你将这些马匹带回去。”霍霆山下令。
霍知章再次领命。
一批黑甲骑闻声从二千人的军中脱离,赶着无主的骏马往回走。
待儿子离开后,霍霆山带着剩下的黑甲骑继续往深处走。
幽州往北的匈奴之地,自古就是一块顽地。军队的命脉在粮草,不仅士兵需要吃喝,运送粮草牛马牲畜也需要。
偏偏这地方并未总是遍地绿草,不然游牧民族也不会四处“游牧”,此处的沙漠碱地缺水草,牛马若吃不到水草,最迟三个月就会力竭。
运载物资的牛马一旦倒下,物资供给的速度定会随之大幅度降低,如此就无法及时继续骑兵供应,会拖累骑兵前进的速度。
这也是为何出征北地通常不超过三个月,不是不想继续打,而是真的没办法。
只要匈奴逃回草原深处,汉军第一日的行军、每一里的推进都伴随着风险的增加。因此自踏入北地的那一刹那,每一刻钟都变得尤为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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