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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未眠灯)


裴莺眉心跳了跳。
旺他?旺到血气翻涌那种吗?
裴莺真想将这人的嘴堵上,叫他休要胡言,她先探了探,然后推他腰腹的位置,“真的不可,你好好躺回去。”
好说歹说令身旁人躺回去后,裴莺闭上眼睛正想继续睡觉。
“嗷呜!”
忽然有狼嚎响起,最初一声后,接二连三有其他狼跟着嚎叫。
对月高歌,狼嚎如浪潮般此起彼伏。
裴莺僵住。
她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纪录片,那些藏在暗处的狼群闪烁着一双双幽绿的狼眸,像暗夜里燃起的鬼火。
她偷偷将被子拉高了些,还是觉得背后凉飕飕的,“霍霆山……”
“嗯?”
“你以前出征北地,有遇到狼群吗?”裴莺低声问。
他说,“自然有,北地的狼又凶又狡猾,且记仇得很。被它们盯上后,若不能打死狼王,往后便如头上悬刃,难以安生。在我还未及冠的许多年前,那时我为斥候,领着一队人前去探查,不巧就遇到了狼群,还是个大狼群。”
“后来如何?”裴莺不由紧张。
黑暗里,他的声音变得平淡,似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打死了狼王,带着人其他斥候离开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但裴莺却莫名想到了其他。
被狼群咬伤的马,摔下马的斥候,躺在地上的狼尸和斥候的尸体……
一条长臂伸过,再次将她揽了过去,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他先开了口,“夫人别动伤口就无碍。”
裴莺长睫颤了颤,到底没有动。
旭日东升,新的一天到来,昨夜的狼嚎几乎没人放在心上。
幽州军尸山血海都走过,狼群罢了,就算数量再多能有他们人多么?
至于北地的女匈奴,更不会见怪。狼群在北地多见,若是小行商或者小部落遇到几十头的大狼群,那确实需要担心,但如今可不是。
唯有裴莺,她一边为外面的狼嚎心惊,另一边不时提心吊胆,怕不慎弄到霍霆山的伤口,于是昨夜一晚都睡得不踏实。
今日起迟了不少,醒来后人亦有些混沌,待洗漱用膳完,裴莺听卫兵来报。
卫兵:“主母,大将军请您过去一趟。”
裴莺颔首,待去到另一处主帐,她发现不止霍霆山,帐内还有公孙良等人。
霍霆山笑道:“夫人,不久前接到幽州传来的快报,前往南方寻柘之人已归。”
裴莺稍怔,混沌低迷一扫而空。
她的甘蔗回来了。

裴莺在心里换算了下单位, 这约莫是一千余根甘蔗。
甘蔗去皮和不去皮的保存时间大不一样,前者最多保存一到两日,后者若是连土一起运回来, 则能保存两个月左右。
一千余根甘蔗, 哪怕运输途中有些坏掉不能用了, 剩下也不少了。
“也亏得是现在回来, 若是待九月底再归,那就太迟了。”裴莺说, “现在种植, 待明年的春夏便可收获。”
其实北地甘蔗的生长周期比南方要短, 因为北地凉爽、无霜短期较短, 若是在南方种植,生长周期得七个月以上。
“主母,那些柘真能制出白如雪、浓似蜜的糖?”柯权水没有听裴莺直接说过, 关于糖一事, 他是从公孙良口中听来的。
第一反应是, 不信。
如今的糖都是深色的, 以沙饴石蜜为主, 只有极少数权贵才食得起蜂蜜。而蜂蜜之价居高不下,不仅是其甘甜无比,更是数量实在不多,且采摘困难。
主母竟说有办法用柘制出一种名为“白糖”的新品种糖, 这令一众谋士如何不心痒痒。
没人不喜吃糖。
每每吃了糖后, 心情变好不谈,有时竟还会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劲儿。若真能制得那些白糖, 一定会轰动天下。
“当真。”裴莺回答,“待白糖制出来, 销往长安和扬州等富裕地,一定备受豪强权贵们喜爱。”
柯权水见她神色镇定,仿佛只是谈论今日饭否,心中震撼的同时更加敬佩。
这些年他自觉才学冠世,能和有“麒麟子”之称的公孙太和比肩,多番寻觅明主也是想像公孙太和般实现自己的抱负。
初时考虑到公孙太和已在幽州,他特地绕开了幽州、择了并州,只是后来机缘巧合到底来了霍幽州麾下。
行,来就来吧,且让他和公孙太和比个高下,看谁才能独占鳌头。
然而经他观察,霍幽州麾下最受他重视、也最被幕僚和武将们推崇的竟不是有盛名的“麒麟子”,而是裴夫人。
她不常出现在他们面前,但只要她发话了,哪怕集全军、乃至三州之力亦要满足。
按公孙太和说的话就是,主母不仅是主母,还是财神爷,也是天上的文曲星。
说句大逆不道的,哪怕得罪主公,亦不能令主母不虞。
主公最多损你几句,亦或是扣点银钱,再不济打个板子,吃些皮肉之苦。但开罪了主母,她本人是好说话,但一向也挺好说话的主公再不是轻拿轻放了,且周围直接或间接受过主母恩惠的同僚亦会有意见。
裴莺见她那番话后,众人皆是意动,不由笑了笑,“待白糖制出来,先生们可随意尝尝。”
众人激动不已,纷纷拱手作揖。
“谢过主母。”
“谢过主母。”
裴莺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看向巨幅地图前的高大男人,“霍霆山,光有柘制不了糖,还要一台铁器具。”
霍霆山闻言翻出了纸笔。
裴莺走到案前坐下,拿了毛笔后,却忽然无从下手。
她想画榨汁机,熬制甘蔗的第一步、也是目前最难的一步是榨汁。得先将甘蔗汁榨取出来,再熬成糖浆,才有后面等步骤。
一滴墨滴在藤纸上,晕开一个墨点。
霍霆山见她拿着笔发呆,“可是这狼毫用不惯?”
她第一回用毛笔,但后面画图和写字,用的都是炭笔,握笔姿势还颇为奇怪。
裴莺摇头叹气说:“非也,是我忽然发现我画不出来,只会大致形容。”
榨汁机的复杂程度远不是马镫和梯田能比,让她画是为难她了。
“得找个铁匠来,我慢慢描述给他听。对了,既然你之前说这边战局已定,要不先送我回幽州吧。”裴莺想回去了。
她急着制白糖,除了白糖可以卖钱以外,其实还想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和回去见囡囡。
霍霆山平静道:“如今距离边陲颇远,来去费时,且如今军臣单于等人将至,此时离开大本营不安全。左右不过几日,夫人暂且待在军中吧。”
前面的“来去费时”,裴莺觉得他在胡扯,他都能派人将她从呼禾县接来,送回去怎么了。
不过他后面说的确实打消了裴莺的心思。
军臣单于是四大单于之一,手中定有不少兵马,若是离了大部队和他碰上,确实够呛。
遂,裴莺打消了念头。
但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她才听说军臣的人到了。
裴莺:“……”
原来左右不过几日,四舍五入等于大半个月。
不过总归是到了。
军臣单于初时是听到小部落传开的风声,当时的流言是:乌籍单于欲与他结盟,共抗屠耆单于和车犁单于,还说在南边等他。
左思右想,军臣单于心动了,毕竟对方已结盟,他一直提心吊胆地游荡也不是事儿。
于是军臣单于派出一支骑兵,打算去探查乌籍单于的具体位置。
这支骑兵依言而行,然后遇上了霍霆山的斥候。
双方骑兵数量相当,瞧着势均力敌,匈奴方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准备开战时却听对面领头之人竟说起了匈奴语。
那边说,乌籍单于已死,北地四大单于如今只剩下三人,流言是他们大将军放出去的,但也是真心想和军臣单于结盟。
倘若能结盟,赠乌籍单于部下的所有女俘虏不谈,还会助他们的军臣单于坐上呼韩邪单于之位。
军臣单于的部下闻言大惊。
当时领队的陈渊还邀请他们到军中见一见俘虏们,证明所言非虚。
匈奴方面面相觑,忧心有去无回,但他们当中有一人技高人胆大,主动随往,还让同伴先行回去。
就这样,那个先头兵来到了幽州军营中,在这里转了一圈,最后满载而归。
两天后,军臣单于的大部队来了。
霍霆山和军臣单于单独碰面。军臣单于年过五旬,他披发编辫,身着狼皮,亦是魁梧身形,来时提着一把大刀,气势汹汹。
在他们的身后,是双方各自排开的大军。草原上刮起了风,将旗帜吹得舒展翻腾,天朗气清,惠风和煦,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
此番会面鲜少人知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也不知晓中途是否有过争论,但都知道了结果。
于霍霆山而言,结果和今日的天气一般完美。
“……所以他答应了?”当日晚上,裴莺听霍霆山说起。
霍霆山撤了鞶带坐在床榻上,利落脱了外袍,再除了中衣,“他其实没有选择。答应了,或许能逆风翻盘,一举问鼎呼韩邪单于;不答应,他就独自一人对抗剩下两个单于,以及一个在旁侧虎视眈眈的我,哪怕是权宜之计,他也会答应。”
裴莺帮他解开后肩的锦带,看了看伤口。
人的自我修复能力能令小伤口数天结痂,像霍霆山这类十公分的、且经过缝合的伤口,愈合期一般在三周左右。
他的伤口基本好了。
裴莺松了一口气。
她如今和霍霆山是利益共同体,说句不好听的,一旦霍霆山没了,她都不知如何跟他两个继子相处,往后的路或许也不那么明朗,毕竟她和两个继子相识时间都不长。
到时候她该如何呢,尚在州牧府中的囡囡又该如何呢?
总之霍霆山不能有事,起码现在不能有事。
“有个联盟还是好的。”裴莺问,“后续你打算如何?”
霍霆山:“自然是前往单于庭。”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俩结盟之事,另外那两个单于说不准已知晓了。”裴莺说。
“单于庭距离此处有些距离,且近来匈奴权乱,小部落宁愿去远一些的东胡,亦要绕开单于庭,我和军臣单于结盟之事大概还未传过去。”霍霆山重新将中衣穿好,“此番时间紧迫,我明日出征,夫人在营中待我归。”
裴莺惊讶,“明日?”
霍霆山颔首,“此事宜早不宜迟。倘若他们得了消息,局势于我不利。”
“若是这样,那五万步兵你还要带吗?”裴莺不由问。
步兵没有马匹,最多日行八十里,远不及能日行三百里的骑兵。若是带上步兵,行军速度将会大幅度降低。
裴莺:“霍霆山,你有没有想过舍弃步兵,只带骑兵前往。”
霍霆山沉声道,“想过。但是夫人,步兵作用颇多,许多后勤工作都需步兵协助。”
打仗打的不仅是前锋,也是后勤。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其实就是后勤的活儿,管粮的。
裴莺却想起了汉朝一位出征草原的大将,那位打仗不喜带后勤,主打打到哪儿吃到哪儿。
“霍霆山,这番击溃乌籍单于,你不是照样得到了不少物资吗?”裴莺提醒。
霍霆山深吸了一口气,搭在膝上的手指快速敲动几下。
舍弃后勤,能快速前进,但同时也意味着骑兵军必须像饿狼般不断觅食。
食物何来?
只能是北地的其他小部落。
他才和军臣单于达成合作,太激进怕是会引起对方恐慌。
但他不得不承认,步兵确实会拖慢速度,耗费更多的时间。而兵贵在神速,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时间。
忽然,男人点着膝骨的手指停住,“或许可取个折中之法。”
“大将军,这番步兵不随行?”熊茂瞠目结舌,“可、可若是步兵不同往,物资之事该如何安置?”
不仅熊茂,其他武将皆是一脸震惊。
“请主公三思。”
“请大将军三思。”
五万骑兵,可不是区区五百。这五万大军要吃要喝,若后援不至,会饿死人的。
“没有说不带后援。”霍霆山目光扫过众人,“乌籍单于之前用的帐篷车架,不知众位记得否?”
武将们稍怔,心思如电。
“大将军是想借用匈奴行军方式?”
“此法倒是可行,只是牛车和步兵还是带上稳妥些。”
“主公,那些个车架剩下貌似不多。”
霍霆山得他们讨论过一轮后,才说:“时间紧迫,此番必要在单于庭听闻风声之前行事。牛车太慢,只能舍牛用马,方能速战速决。至于众位所忧的物资之事,那些车架运载的物资于数万骑兵而言确实少了些,但沿途有其他的游牧部落,那些都是我军的补给点。”
此行前去肯定是要对沿途小部落动手的,但有军臣单于在侧,得控制动手频率。
那些用车架装的物资,从某种程度是为了降低行凶次数。
“大将军,此行风险颇大,一旦断粮,数万人可能会被困死。”沙英等人眉头紧锁。
霍霆山语气坚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事我意已决,尔等无需多言。”
他在军中有绝对的控制权,这话是一锤定音。
公孙良皱了眉头,他摸着羊胡子目光往帐口飘。
下一刻,霍霆山再次开口,“此事你们主母已知晓,她也是同意的,莫拿此事唠扰她。”
公孙良叹了口气,这回是真没辙了。
“我率骑兵先行,剩下的步卒从此处线路行进。”霍霆山转身,手指先在巨幅羊皮地图上点了一处,那是他们如今的驻营点,“秦洋,陈渊和知章领步兵则沿这个方向前往王庭。”
他带着厚茧的指腹在羊皮地图上划出一道曲线,“我们在王庭汇合。”
昨夜左思右想,霍霆山最后决定分批行动。骑兵和步兵分开走,各行各的,于王庭汇合。
军臣单于那边基本人人备马,唯有骑兵才能跟上他们的速度,但只有骑兵又不足矣。和对方合作,于军臣单于是与虎谋皮,于他霍霆山而言又未尝不是?
步兵居其后是镇压,也是警示,有那么点防着军臣单于事后翻脸的意思。
不过说是说“步兵”,却也不真是步兵,之前那一战从乌籍单于那处缴获了将近两万匹马,这令本来没有马的幽州步兵与之前大有不同。
这一场商议在午时时结束,午时简单用过膳后,身披胄甲的霍霆山翻身乘上乌夜。
数万骑兵已待命,只等一声令下就启程。
霍霆山坐在乌夜上,日光落他的虎头兜鍪上,折射出锐冷的光芒。他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最后回首看了眼身后,男人的眼瞳中心处映着一抹深蓝色的倩影。
两息以后,霍霆山收回目光。
“幽州男儿随我出征!”
马蹄踏过沙地,静止的车架被拉动,大地在万马奔腾中微微鸣动。
幽州骑兵和军臣单于的部队同时启程了。
为了防止汉军围剿,匈奴将王庭藏在草原的深处。若按汉军一贯的行军,等他们长途跋涉来到此地一定是人疲马乏,且后方补给线拉得老长,不利于战斗。
敌弱我强,只要汉军敢深入北地,便是来多少死多少。
此时,单于庭内。
屠耆单于和车犁单于分坐两侧,案上摆满了美酒佳肴,比成人脸盘还大三倍的盘子上呈着大块的羊肉。
殿中载歌载舞,赤足的舞姬扭着细腰,腰上的兽牙和银饰随着她们起舞摇曳,发出清脆的铃铃声。
屠耆单于身得虎背熊腰,面上横过的长疤几乎贯穿他的半张脸,他一手拿着装着酒的大腕,另一手在膝上打着拍子,自觉精彩处时还震声呵好。
旁边的车犁单于比屠耆单于要年轻些,他剃了光头,头上只戴了顶狐绒帽。
“轰隆隆——”
殿外雷鸣震震,白色的电龙在天上横窜,彼此交织后撒出一张铺天大网。
屠耆单于看了眼外面,天幕沉沉,将要下雨了。
他想起了不久前被他们连手驱逐的乌籍单于,当下笑道:“也不知晓乌籍单于那家伙如今如何了。”
车犁单于咧嘴笑,“多半是如战败的犬儿一般四处逃窜。”
“也是,就他麾下那点儿人,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屠耆单于开怀。
然而这话刚落,外面有卫兵急忙来报,“单于,发现军臣单于踪迹。”
两个单于同时虎躯一震。
“别跳了!”屠耆单于厉呵。
一众舞姬同时停下,惊惧地看着上座之人。
“你方才说,军臣单于来了?”屠耆单于直起身。
当初听到他们联手对付屠耆单于,那个懦弱的家伙便逃了去,现在居然自己回来了?
他回来作甚,来屈服认输的吗?可是他该知晓,北地对这类投降者不会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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