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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未眠灯)


裴莺有理有据:“我又无需驾马。”
霍霆山若有所思:“那就午膳后启程。”
辛锦拿了裹挟冰的锦巾回来,给裴莺敷眼睛,冰搭在眼上后,那阵刺痛感有不少舒缓。
午膳用的是古董羹,裴莺看不见,辛锦将食物烫好放在她的小碗里,而后裴莺再拿勺子慢慢舀着吃。
霍霆山今日午膳和裴莺一同用,看她在那里慢吞吞的捣鼓,忍不住说:“夫人若不需女婢,可将她发卖出去。”
辛锦立马以额触地。
裴莺听到身边一点轻响,知道辛锦可能被吓着了,不由朝霍霆山的方向瞪了眼:“我哪里不需要,将军莫随意吓唬人。”
没听见他说话,也看不见他表情,裴莺又添了一句:“辛锦伺候周到,除非她家中有事,亦或者到了该成婚之年想嫁人去,否则我想一直留她在身旁。”
辛锦微微一震,百感交集。
跟在夫人身边的日子再好不过了,夫人温和从不苛责女婢,有时得了好物件又或是佳肴美味,还会分一些给她。
辛锦敢说,就算是县令府的小娘子都没她过得舒坦。
霍霆山饶有兴致道:“那夫人以为,何时才是该成婚之年?”
时常听她说孟灵儿年纪小,甚至还觉得那华二郎亦然,那在她心中,几岁才算成人?
裴莺迟疑了下,在成年的基础上加了两岁:“起码得年二十吧,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年纪太小容易识人不清,倘若嫁错郎君,便是耽误年华。”
霍霆山:“有父母庇护,又怎会识人不清?”
裴莺不同意,“又不是父母代替儿女成婚,自然是以儿女的意愿为先,若不甚喜欢,勉强无益。”
霍霆山本来还想说一两句,忽然想起她和孟杜仓是青梅竹马,婚前已相恋,成婚后更是蜜里调油。
男人敛眸。
孟杜仓是初秋死的,往前还有两个季节,只是不知之前那个还是不是她……
待饭后,整装待发。
裴莺被辛锦搀上了马车,马车上物品一应俱全,她伸手朝前探了探,摸到了小案几。
裴莺又往右侧摸,探到了一个小矮柜。她稍放松了些,这辆马车是她之前一直坐的那一辆。
帏帘掀起的声音传来,裴莺以为是女儿上车了:“囡囡,枳子有备好吗?”
“夫人想吃枳子?”传来的却是霍霆山的声音。
裴莺惊讶:“将军,您怎的过来了?”
霍霆山在她对面入座,“近来战事疲乏,今日和夫人一样乘马车。”
裴莺迟疑道:“我女儿她……”
霍霆山抬眼,看着对面的美妇人。
她今日穿着朱玄色的交领襦裙,领口绣有金线纹,在阳光下微微闪着亮光。
然而那抹微芒,却不及她香肌玉肤在阳光下的润泽,白肤芙蓉面,每一处皆是名家浓墨重彩的一笔。往日秋水般缱绻的眸子此时被一条黑纱遮住,倒多了几分平日不曾有的冷艳。
霍霆山:“安心,令媛在隔壁马车。”
这时马车动了起来,车轮子碾过石砖,发出些轻响,裴莺只好将那句“不如我去和我女儿同乘”咽回。
他们是午后出发的,马车行过喧闹的集市,朝着城门的方向去。
坐了一会儿马车后,裴莺抬手摸右边的矮柜,她在柜子里放了些梅子干。
手才探了两下,她听那人问:“夫人想拿什么?”
裴莺如实说了。
几息后,她被一只大掌拨了拨,几乎是将她一直拨到最里面,紧接着,裴莺感觉到身旁的位置好像微微凹陷了。
“将军?”
不太确定,裴莺伸手戳了下,戳到他手臂了,哪怕是隔着衣裳,也觉得肌肉紧实。
“梅子干是吧,等着。”她听到他如此说。
很快,她感觉自己手腕被握住拉过,然后一个小纸包放在了她掌心里。
裴莺捏了捏纸包,触感微软,确实是梅子干没错。她和他道谢,这人只懒洋洋地应了声。
裴莺以为他帮她拿完梅子干会回对面去,但并没有,他一直坐在旁边,似乎忘了那事。
他刚刚才帮了忙,现在她开口赶人好像不大好,裴莺又捏了捏纸包,到底没说。
将纸包打开,裴莺摸出一枚梅子干吃了,然后意思意思问他一句:“将军您要吃梅子干吗?”
他好像不爱吃这些,之前在府中或宴上,裴莺都没见他碰过零嘴。
“自己先吃了再问我,夫人你这小没良心的。”霍霆山轻呵。
裴莺耳尖微红:“您不是不爱吃么,且我好歹也问了。”
“谁说我不爱吃?”
裴莺只觉手掌上一重,之后又是一轻,多半是他拿了,她努了努嘴,到底没说旁的。
又是吃两枚梅子干后,裴莺将纸包包好递给霍霆山,她没听到小柜子阖上的声音,可能梅子干仍在他手里。
原来他真爱吃梅子干。
马车出了城,喧嚣逐渐远去。
平日午后裴莺有午憩的习惯,如今马车摇摇晃晃,她又坐在窗牗旁晒着暖和的太阳,且为了休养,她一直是闭着眼睛,困意排山倒海的涌来。
裴莺努力坐正,然后开始睡觉。
霍霆山听到了她逐渐均匀的呼吸声,他侧头看身旁的美妇人,等了片刻,见她慢慢松软下来。
半晌以后,肩上毫不意外地一重,男人慵懒地倚着软座看向窗牗,透过半卷的帏帘看窗外。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今日是个好天儿。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被放在小案几半敞的小纸包上,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梅子干比之最初,少了三枚。

第64章
裴莺午睡醒来后, 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把霍霆山的肩膀当成枕头,美妇人一僵,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直起身。
“夫人睡得可还好?”她若无其事, 有人偏偏要提起。
裴莺听出他语气里的笑意, 嗯了声, 一板一眼道:“谢过将军。”
霍霆山看她脸颊侧有一块压出来的红痕, 午后的阳光落在那张白中透粉的芙蓉面上,端是醉颜微酡的娇美。
霍霆山盯着那块小红印片刻, 伸手戳了一下, 触感一如他所想的滑腻柔软。
裴莺虽然看不见, 但对霍霆山一双带着厚茧的手还是非常熟悉的, 粗粝得很,像低配版的砂纸。
细眉拧了拧,裴莺没明白他这是忽然作什么妖, 但如果和他吵, 说不准这人愈发来劲儿, 干脆将头转向窗牗那侧。
霍霆山本来搭在矮柜顶上, 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的手指顿住。
行军的日子很单调, 基本都在马车里度过,吃食也是吃糗糒。像糗糒这一类可以捧着、拿着吃的干粮,裴莺更无需辛锦在旁伺候了。
临近天黑,卫兵队抵达了一处厩置。
“马匹要喂上好的粮草。”陈杨交代厩置中人, 因为未直接亮明身份, 说完后陈杨塞了一把银钱过去。
厩置的人是个有眼力的,他见过的马匹不少, 好马一眼能看出来。
这一行百来人竟个个乘的都是良驹,光是马匹便价值不菲, 更别说马上配置的皆是精装,遂更不敢懈怠。
霍霆山将裴莺牵下车,把人带到二楼的厢房:“夫人好生休息吧,有事可唤我,我就住旁边。”
辛锦和水苏拿着药去厩置的庖房了,此时跟着裴莺的只有孟灵儿。
孟灵儿听了霍霆山的话,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但是说话之人说完便走,一句解释都没有。
霍霆山出去了,这回倒是有顺便将门关上。他一走,孟灵儿迫不及待喊了声娘亲。
裴莺应了声,知道女儿想问什么,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把霍霆山骂了一遍。
做事这般张扬,后面如何收场。
“娘亲,您和那位……”孟灵儿今日一个白日几乎都处于混乱中。
当初大舅舅给娘亲介绍友人,那时她还担心那位程姓的郎君会成为她的继父。
将军来踹门时,她虽觉有几分古怪,但只是以为他不愿娘亲随大舅舅回并州嫁人,毕竟娘亲说她和他之间有合作,那位不愿失去一个合作者。
然而如今,孟灵儿发觉自己错得离谱。
想当她继父的,分明是他。
裴莺伸手先探到女儿的胳膊,然后再往下握住她的手:“事情比较复杂,不过并非囡囡想的那般,我不是他的外室或宠姬,只是现阶段不得以和他有些纠葛,待再过些时日就好了。囡囡,往后我无意再嫁人,因此你不必忧心会有继父。”
在现代结婚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何况是在封建时代。
说句挺不厚道的话,裴莺觉得她现在的身份就很好。有钱有女儿,但没有丈夫,也没有婆家。
带着温柔的轻声细语,慢慢抚平了孟灵儿心里的焦虑。
小姑娘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低声道:“娘亲,其实就算您往后想嫁人也是可以的,只是能不能别那么般快?”
孟灵儿想起小时候,与她家一巷之隔的小姚娘子家。她父亲病逝,母亲半个月后就改嫁了,诸如此类事件还有不少。
大楚没有守节一说,甚至鼓励丧偶的百姓重新成婚。孟灵儿长在其中,从未想过裴莺今生不会再嫁,但私心里,她希望娘亲嫁人晚一点,再晚一点。
裴莺知道女儿是不信,不由失笑,只好顺着她说:“好好好,起码三年,不够的话再加两年,如果再不够的话……”
“娘亲就会逗我开心。”孟灵儿扑进裴莺怀里。
待裴莺喝完药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她坐在榻上,听着外面呼呼刮过的风声,下意识拢了拢被子。
房中放了银丝炭盆,她盖着蚕丝被,其实不如何冷,只是听着风声,下意识瑟缩。
房中烛火已吹灭,裴莺摘下眼上的黑纱细带,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不意外的一片漆黑。
外面的风似乎更加凛冽了些,听着风声,榻上的美妇人发愣了许久。
一觉醒来,裴莺觉得天气好像愈发冷了,而后又听辛锦说今日比昨天更冷,要给她换更厚实些的衣服,她才发现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北地,逐步进入严冬。
待在厩置中用过早膳,一行人再次启程。裴莺听到帏帘掀起的声音,对面似乎有人入座,但没听闻女儿喊她。
“将军?”裴莺试探。
“嗯。”那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应答。
还真是他。
他今日也随她同乘马车。
裴莺:“将军,严冬将至,我想问问,如今军中将士穿什么御寒?”
霍霆山没问她问这些做什么,而是直接道:“有兽皮,有羊毛织物,也有麻布。若是再冷些,晚间就多盖一席麦秆草被,以此来御寒。”
裴莺曾听闻稻草和麦秆做成的被子特别暖和,最好是那种晾晒过的,铺到板床上会有一阵好闻的草香不说,还非常暖和。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里面的“粮草”,其实不单单指士兵和马匹的吃食,还有真正的、给士兵用来御寒的草。
不过草被有个弊端,一旦草被潮了或被压得板实,其保暖效果就会大幅下降。
说白了,有点像一次性耗品,不过这个“一次”的时间比较长。
裴莺心知方才他说的兽皮和羊毛织物,大抵存在于将领级别,若是普通的大头兵,估计只能用麻布。
毕竟军中人多,军队供给是个大问题,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穿最暖和的衣物。
裴莺低声道:“将军,我知晓一种御寒作物,比丝麻暖和,比兽皮轻便十倍不止,且可以量产。”
霍霆山本来是靠在软椅上的,听了裴莺的话,脊背骤然绷了一下,他直起身:“夫人请说。”
裴莺:“这种作物叫棉花,或许也有人会将之称为白叠。此物叶阔卵形,先端突渐尖,基部宽,叶柄疏被柔毛,具白色长棉毛和灰白色不易剥离的短棉毛,花期在夏秋二季。”①
裴莺眼睛看不见,并不知晓对面之人的神色变化:“不过我听我亡夫的挚友说,棉花如今还在南方,将军不妨派人往东南和西南两个地方搜寻一番。”
棉花原是印度河流域那边的作物,后经丝绸之路传了过来,最初出现在南方。
南方气候暖,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起初棉花得不到多少重视,直到宋末元初大量传入内地,然后明朝才开始普遍种植。
她话落下半晌,才听他道:“多谢夫人提点,若此番能找到棉花,夫人大功一件。”
他的声音比平时似要暗哑些,裴莺只是抿唇笑笑,没说其他。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乱世里的百姓太苦,任意翻开一页都写满了吃人,既然战乱的局面已经开始,并注定无法挽回,还不如早点结束这场大动荡。
霍霆山在马车矮柜里翻了翻,找出笔墨,然后大笔一挥,写了封信,再印上火漆。
他唤来两个卫兵:“快马加鞭,今日务必将这封密信交至陈渊手中。”
“唯。”卫兵领命而去。
如今他们正常赶路,从远山郡到燕门预计三日,今天是第二日,其实只要明日就能回去。
但是霍霆山一刻也等不得。
他想到了北国那些民族,大军难以北上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是气候,就像如今的大楚和前朝的大燕,边界就没有超越辽东地区。
倘若真的能找到夫人口中的棉花,倘若棉花真有那般神奇……
光是想一想,霍霆山便觉热血沸腾。
信交给卫兵后,男人将目光放回对面,只见在他写信的时候,美妇人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马车比不得厢房,空间不大,因此放的也是小小的炭盆。小炭盆火力有限,故而今日在入座马车时,裴莺并没有将白狐裘脱掉。
她陷在白狐裘大氅里,脸颊微枕着氅衣雪白的狐毛,透出几分满足的酡红。
看了裴莺许久,霍霆山轻笑了声。
她倒是个不挑环境的,马车里随时都能睡着。
天冷适合冬眠,行军的三日,裴莺大半时间都在睡,睡着睡着,就到并州的燕门了。
燕门郡被攻下,幽州军盘踞在此。
打下燕门后,霍霆山和往常一样立刻出榜安民,约束军队不得侵扰百姓。除此以外,他也把邸报搬了上来。
以邸报宣读的方式,告知并州燕门郡的百姓,幽州军为何会攻打燕门:
起因是并州军先在幽、司二州开战时企图截幽州的粮草,因此幽州军才会反击。
此外,邸报还宣扬了不少霍霆山在冀州办过的事。
最初幽州军进城后,燕门百姓闭门不出,生怕起兵患。出榜安民完,百姓如蜗牛般慢慢探出来少许触须。
待设置了邸报,燕门百姓那点好奇心被勾住了,和当初冀州时一样,邸报宣读处很快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百姓。
一日三回,要一回不漏听完才罢休。
原来冀州牧是中了蓝巾贼暗算病故的,原来蓝巾贼的主力是幽州军剿灭的,原来幽州军进军冀州以后,还推行了新的田策……
那些被阻断的信息就这样传进了燕门。
燕门的百姓看幽州军的眼神慢慢变了,不再抵触,有些分外大胆的布衣,还会和巡逻的卫兵主动搭话。
裴莺跟着霍霆山入住了这里的郡守府。
燕门在远山郡的西北方,这里比远山郡更冷,且郡守府内没有汤池。裴莺到郡守府后,迫不及待往房间里躲。
“娘亲,您的眼睛感觉如何?今日有好些吗?”孟灵儿紧张问。
当初那个郎中说用药三日,今日已是第三日了。
裴莺摘下眼上的黑纱细带,缓缓睁开眼睛。能看见亮光了,但周围还是有些雾蒙蒙的。
裴莺:“能看见光了,不过看不太清,估计还要等一日。”
孟灵儿呼出一口浊气:“那就好。”
在燕门郡过的第一个晚上,裴莺睡的并不好,又降温了,这里没有暖气,没有电热毯,也没有暖水袋,她半夜被冷醒。
第二日裴莺就受不了了,待霍霆山在书房议完事,她让辛锦把人喊过来。
“夫人找我?”霍霆山大步进来。
裴莺看到一团黑影,“将军请坐。今日请将军来,是想向将军讨要些物件。”
霍霆山来了兴致,她一向少开口,上一回问他讨物件,要了只铁锅:“夫人想要什么?”
“我想要用一些铜,做大概这么大,椭圆形的瓜状小圆壶。”裴莺试图比划大小:“最上面开小盖,两侧还要有一个把手,方便提拎。像这样的小壶,我想要四个。”
裴莺一通比划后,霍霆山看明白了。
“此物我已知晓,稍后让人去办。”霍霆山问:“不知夫人要的这个小壶,有何作用?”
裴莺如实说:“这是汤婆子,取暖所用。到时在汤婆子外面裹上锦布,再将热水灌入其中,哪怕置于被中一夜也不会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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