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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未眠灯)


美妇人抱着被子从榻上起身,仅是片刻时间,那喧闹声似乎更大了些。她静听了片刻,好像听到“起火”二字。
裴莺心头一惊,忙拿了旁边的长衫穿好,又取来披风,匆忙往外面走。
“咯滋。”裴莺打开房门,刚好看见匆匆赶来的辛锦。
“夫人,府中好像起火了。”辛锦说。
裴莺转头看隔壁。
她和霍霆山的房间在同一个院子里,彼此相邻。而此刻,她隔壁的房间房门紧闭,里面一片漆黑。
难不成他还没醒,要不要去将他喊起来?
裴莺迟疑了下。
古代没有消防车,这火若是不及时灭了,怕是很快会烧到其他地方。
到底还是过去了,裴莺先是喊霍霆山,然而里面并无应答。
裴莺眉心动了动,抬手敲门。
这敲的第二下,她听到了声轻响,竟是她面前的房门被敲开了一条小缝隙。
裴莺稍愣。
他没锁门?
还是这房中根本没人?
“夫人。”低沉的男音自身后响起。
裴莺错愕转身,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从院外而来,此时她也顾不上问他是何时出去的:“将军,我方才听闻有人喊起火,如今如何?”
霍霆山见她云鬒披肩,身着披风,披风合拢位置隐约透出素色的中衣,显然是匆匆起来。
“无事,我早已命人备好灭火用的水缸,府中也有卫兵巡逻,出不了事。”霍霆山见她披风的系带松散,抬手执起细带系了个结。
今夜这一出在他的意料之内,应该说他等今夜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狗急了会咬人,这段时间他给萧家削下一小层皮来,想来对方已恼怒至极,会反抗不奇怪。
反抗甚好,咬人的狗才能狠狠打。
州牧府数道门皆有门卫把守,对方不可能堂而皇之从府门进来。而如今是秋季,天干物燥,用火攻再合适不过。
裴莺听他说水缸,黛眉不由轻蹙:“将军只准备了水缸?”
问完,她又觉得问了句废话。这个时代都是用水缸灭火法,直到唐代才有水袋皮袋等灭火法子。
裴莺出来的匆忙,没有提灯,霍霆山就更没有了,但他们站在檐下,方才明月自乌云里出来少许,月光大肆洒落。
霍霆山看清了裴莺的神情变化,遂问:“关于灭火一事,不知夫人有何高见?”
裴莺说:“将军可以制些水袋,即以马、牛杂畜皮浑脱为袋,贮水三四石,以大竹一丈,去缚于袋口。若火焚楼棚,则以壮士三五人持袋口,向火蹙水注之。”①
顿了顿,裴莺又说:“若只是小型火灾,用水囊便可。以猪牛胞盛水,然后将囊掷火中,待胞囊被火焰烧破,里面的水自然流出。”
前者用皮制,后者只是用膀胱,装水量不是一个量级的,不过水囊很灵活,单人就能携带。
有风拂来,天上的云再次遮蔽了明月,黑夜铺天盖地的席卷。
霍霆山站在夜色中,裴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面前仿佛耸立着一座巍峨的大山,也似林中潜行的虎豹露出了全貌,压迫感十足。
裴莺正想后退,却听他这时开口:“夫人的想法妙极,有夫人在侧乃大幸也。夜已深,夫人回去安寝吧,府中之事我会处理妥当。”
他话音带笑,那骇人的压迫感顷刻间散去。
得知府中之事霍霆山有准备,裴莺便不多管了,捂着唇打了个小哈欠转身回房歇息。
“辛锦你也回吧,不必来伺候。”进了房间后,裴莺对欲要跟进来的辛锦说。
辛锦遂退了出去。
辛锦正想回自己的房间,眼角余光瞥见那道高大的身影朝着院外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她一顿,不由疑惑。
那位方回来,怎的又出去了?
莫不是拿夫人的妙计去灭火,可是也不对,这牛皮马皮的,哪是说有就有,今夜灭火还不是得用水缸来。
大将军回来一趟,该不会是为了看看夫人吧?
但辛锦很快又觉得不可能。
夫人就在府中,四处有卫兵把守,只是宵小纵火作乱罢了,又不会将夫人惊得像画里的仙人一样消失不见,有什好担心的?
辛锦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
那等大人物的思维,她一个当女婢的大抵是穷极一生的都无法跟得上。
裴莺回到榻上。
大概两刻钟后,外面的动静平息下来,不吵了,裴莺很快进入梦乡。
翌日醒来,府中一切如常,用过午膳后,裴莺四处闲逛,逛到昨晚喧闹声乍起那处,虽然已经经过一番打扫,但仍然可见有些墙体和地砖烧焦了。
再放眼望去,一列墙体皆是如此,想来昨夜纵火线拉得非常长。
裴莺微叹。
昨夜是豪强的第一回警告,警告霍霆山莫要继续了,但她知道他不可能停下的。
地方豪强就像盘踞在这个池子里的食人鲳,若是数量太多且过于肥壮,池子里的其他小鱼儿会被啃食干净。
想要改造这个池子的环境,就必须将里面的食人鲳清除掉。
食人鲳会坐以待毙吗?
自然不会。
“父亲,家奴汇报,昨夜州牧府的火光仅燃了两刻钟不到便灭了。”萧三爷面色凝重。
两刻钟,太短了。
“这般短的时间就将火灭了,只能说明他们早有防备。父亲,从一开始他们就想对付我们萧家,尚儿不过是一个切入口罢了,我可怜的尚儿啊,白白送了命。”沧桑了许多的萧二爷老泪众横:“父亲,要不我们趁夜杀进州牧府,杀了那霍霆山!”
萧雄斜睨了一眼二子:“你是不是昏头了,还是以为那幽州来的是吃素的,北国那些个匈奴都没能将他杀了,你能?”
“父亲,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萧二爷说:“州牧府能容纳的士兵有限,他幽州军是有不少,但军队都驻扎在城外啊,夜里城门一关,城中除了州牧府里的那些,还能有多少他的人?”
萧大爷转了转手中的扳指:二弟,幽州军以骁勇善战闻名,以一当几不在话下。”
萧二爷又道:“他们凶悍,那咱们就凭数量取胜,集远山郡所有豪强部曲之力,那般多的人,数以十倍不止,我就不信还灭不了一个霍霆山。”
“此事说来轻巧,但要将各家都聚在一起又何尝容易,人多口杂,万一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萧三爷皱眉。
萧二爷哎呀了声:“只请大家族来,那些个小鱼小虾自然不让他们掺和,在咱们郡里排得上号的,两个巴掌数得过来,如何会人多?”
吸了一口气,萧二爷眼里涌现出一股恨意:“那个霍霆山如今的所作所为,想来已经引得许多人不满。只要他敢动田地,敢站在那些低贱的佃农那边,各家一定会同意那个方案的。”
萧大爷摇头:“他有军队,不可小觑,且地方守军已被他控制,到时开个城门还不是轻而易举?”
提及地方守军,萧二爷沉默下来。
军队确实是个问题。
萧雄这时开口:“军队之事我和你华叔伯商量商量,看能否请动司州那边。”
其他几人大喜。
此事计划得很好,然而萧家没想到,在州牧府被纵火的第二日,居然给裘家派了宴帖。
据说那送宴帖的卫兵大摇大摆的来到裘府,笑得一脸客气,完事以后径自回了州牧府,没再去别的地方。
竟是只邀请裘家,没有别家的份儿。
接到这份宴帖的裘伯同那是一个愁,如今局势很微妙,萧家和那位剑拔弩张。
在这等节骨眼上,那位给他派了宴帖,这岂非将他裘家推到风口浪尖上吗?
但这场宴会不得不去,他还没那个胆子、也不能拒绝。若是拒了,保不准那位会调转枪头来对付裘家,最后祭献他们,顺驴下坡,然后和萧家化干戈为玉帛。
宴帖上并无具体指定,裘伯同左思右想,除了带自己的夫人李氏赴宴以外,还把四弟一家子都喊上。
到赴宴那日,裘家驶出两辆马车。
宴请裘家之事裴莺几乎和裘家同时知晓,此宴避是避不开了,她也要出席。
州牧府设宴当日,裴莺被辛锦从被窝里挖出来,精心装扮一番。
孟灵儿今日本有课要上,但知晓裘府来人,且来客中有裘半夏后,小姑娘便请了半日假。
到了约见时间,侍卫来报:“大将军,裘家已至。”
霍霆山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将人领进来。”
“唯。”
霍霆山没有到门口接人,裘伯同也没有想过被接。裘家说到底只是商贾,族中子弟还没有官身,自然不敢奢望霍霆山来迎人。
裘伯同领着一众人进大厅,对着上首的霍霆山深深一拜:“鄙人裘伯同携妻与族弟一家,拜谒天策大将军。”
裘半夏站在双亲身边,随双亲一同行礼,在俯首前,她迅速瞥过上方,只隐约看到两道坐在上首的身影。
一人身影魁梧,另一道与之相比则要纤细许多。
“裘宗主不必多礼,今日开小宴,没那么多规矩。”霍霆山笑道。
对方这般说,裘伯同却不敢当真,又是感恩戴德谢过,之后才抬起头来。
而这定睛一看,裘伯同心中惊诧不已。
方才进来时他便知晓那位裴夫人也一并坐在上首,但是上首案几亦有主次之分,他以为是从属,却未曾想竟是双案并齐。
那赫然是主母架势的摆位。
心惊的同时,裘伯同又非常庆幸,幸亏上回换了张大案几,否则要出乱子了。
上首坐着霍霆山和裴莺,右下首是裘伯同夫妻,孟灵儿独坐左下首。
右侧接着是裘四爷夫妇,对面是女儿裘半夏,这般安排刚好让孟灵儿和裘半夏坐。
人齐,开宴。
裘伯同自认为过往也是吃过美味珍馐无数,今日来州牧府该谨言慎行,不该说的切不可多言,然而尝过案上的荤菜后,裘伯同险些吞掉自己舌头。
那肉不知如何做的,倍儿香,再配上几盏美酒,神仙也不换。
裘伯同极力克制,但到底还是没忍住将那盘肉吃了个干净。
霍霆山见状,笑着命人加菜:“我这好酒好菜不少,往后裘宗主可来多几回。”
裘伯同心头一跳,忙推辞说:“大将军贵人事忙,鄙人如何能唠扰?”
“不忙。”霍霆山直接把堵死他。
裘伯同噎住。
这顿午宴,裘伯同吃得是既快乐又煎熬。好不容易吃完午膳,他正想找机会告辞,对方却仿佛看清他心中所想,先一步开口。
“听闻裘宗主嗜画,我书房中有几幅前朝名士所做的遗卷,今日有缘相会,两位裘家郎君不如随我一同去观赏?”
霍霆山这话听着是请求别人的意见,但说完后他已起身,俨然要往书房去。
裴莺看到裘伯同脸都僵了,脸上的笑比哭还要难看,不由同情。
被霍霆山盯上也是够倒霉的,这种倒霉她深有体会。
似想到什么,霍霆山忽然转头看裴莺:“烦请夫人帮我招待两位裘夫人。”
裴莺忙收拾好情绪,霍霆山这人眼尖,敏锐得过分,若是被他知晓了她方才想,说不准会被他记小账。
裴莺礼貌微笑应下。
霍霆山多看了她两息,目光似有深意,“劳烦夫人了。”
裴莺带着裘大夫人和明莲心去了后花园。孟灵儿则拉着裘半夏去了府中小型的训练场,那处不仅有各类兵器,还可以跑马。
州牧府的后花园比裘家的要开阔和别致许多,裘大夫人真心赞叹:“在如今这个季节,我还是第一回见到这般多的奇珍异卉,不知晓的,还以为穿梭到了万物复苏的春日呢。”
明莲心在一旁颔首,只觉得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她以为裘家底蕴已经够厚,没想到来州牧府一看,人上有人,天上有天呢。
边走边聊,时间慢慢过去了。
又是走过一段后,裘大夫人忽然想起自己带了点小零食,遂解开随身携带的小荷包,从里面零嘴,热情递给裴莺,“裴夫人,给。”
递完裴莺,她分了一些给明莲心。
裴莺看着裘大夫人的小荷包,赞叹道:“这小荷包好生别致。”
裘大夫人眼中隐隐有自豪:“我女红勉强还行,这自己绣的。”
裴莺回忆片刻:“裘宗主是否也有一个相似的?”
裘大夫人笑容更盛:“夫人好眼力。”
裴莺弯眉笑笑:“看来你和裘宗主间夫妻恩爱有加。”
裘大夫人难得有些羞涩,忙叫话题转向自己的四弟妹:“我和裘郎不及四弟妹和四弟,他们俩才是恩爱夫妻,四弟这些年仅有半夏一个女儿,却未曾动过纳妾之心。平日我更时常见四弟妹给四弟做了许多绣品,香囊帕子不一而足,连四弟的衣裳,说不准都是四弟妹亲手缝的呢。”
明莲心脸颊飘红。
裴莺惊叹:“好生厉害。”
“别光说我们了,裴夫人您呢,看您手指纤长,拿起针线来一定非常灵巧,您给大将军绣了何物?”裘大夫人笑道。
如今表兄妹亲上加亲比比皆是,在裘大夫人看来,这两位结合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裴莺微微僵住。
她哪里有给霍霆山绣东西。
这时裘大夫人面色忽然一变,忙敛了笑,对着裴莺的后方行了一记万福礼:“大将军。”
明莲心也跟着行礼。
裴莺转身,见霍霆山绕过假山走出来,身后跟着裘伯同和裘四爷。
他缓步而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裴莺心头一跳。
这人生了对狗耳朵,也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到多少。

第51章
送走了裘家人后, 裴莺说要回房歇息,平日这个点正是她的午睡时间,如今忙完了, 回去午憩正好。
“夫人。”
裴莺停住脚步, 不情不愿地转身:“将军何事?”
“明日晚上, 我去寻夫人。”霍霆山轻飘飘的一句话, 在裴莺听来却宛若惊雷。
霍霆山见几步开外的美妇人眼睛瞪圆,眉梢轻挑:“夫人有意见?”
有, 意见还老大了。裴莺心里说。
但面上露出礼貌微笑:“并无。”
霍霆山笑着颔首, “夫人一言九鼎, 可敬可信。”
裴莺笑不出来了, 这人竟还学会了给她戴高帽。
裘家前往州牧府赴宴,并在其中待了一个多时辰的消息,很快飞入各豪强家中。
除了这个确切的大消息以外, 不知从哪儿还冒出个小消息, 说裘家两位爷还随那位一同进了书房。
裘家刚赴宴回来, 几乎是前脚进门, 后脚萧、华、齐三家的子弟以拜访世叔的名义携礼进了裘家。
一个时辰后, 三家子弟方离开。
裘伯同送走三家人后,倒在软座上,只觉头痛欲裂:“这霍幽州真是好生厉害。”
“夫君,喝些姜茶提提神。”裘大夫人端来姜茶。
裘伯同有气无力地摆手。
裘大夫人见状不由问:“那位喊了你和四弟进书房, 在书房里和你们说了什么?”
裘伯同:“和在正厅说的一样, 赏画。”
裘大夫人露出不信之色。
裘伯同苦笑:“你瞧,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我如实说了,可是连自家夫人都不信我。如此, 其他三家又如何会信呢?”
裘大夫人惊愕:“真……真是赏画?”
裘伯同长叹了口气:“是啊,真只是看了几幅画,没旁的。”
裘大夫人已经能想象得到,她夫君如实告知后,那几家会露出何等怀疑的神情。
“那位说往后多来几回。”裘伯同又是一声苦笑:“这回真赏画,下回可能也是,但下下回大概就不是了。那位是拿我们裘家当刀,切割远山郡的大豪强。”
裘家不如萧、华、齐三家,但也仅仅是不如这三家。
在排除那三家外,裘家独大,可以说裘家也能影响一批小豪强。一旦裘家被拉到州牧府的阵营,说不准有些小豪强会动摇。
“夫人,贼船已上,经此一事,萧、华、齐那边大抵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任我们了。”裘伯同按了按眉心。
裘大夫人嘟囔道:“夫君怎知那是贼船呢?”
裘伯同虎躯一震。
当夜,萧家的书房亮了一宿的灯,待翌日黎明时分才堪堪熄灭。
夜里有宵禁,宵禁天明才解,城中刚刚热闹起来,一队轻骑便从萧家飞驰而出,快马加鞭出了城门,径直往司州的方向去。
远山郡一众豪强接二连三的开小会绸缪,头发都抓掉几把,身在州牧府的裴莺也很愁。
有过前两次,裴莺在那种事情上真的很怵霍霆山。
那种不受控制的疯狂感,被逼到极致、摇摇欲坠的崩坏感,如同细微的电流精准击中脆弱的神经元,裴莺每每想起都心惊不已。
那人就不知道“克制”两个字怎么写,到了榻上更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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