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木勇的尴尬难以掩饰,刘百泉见状后知后觉那些消息多半是他故意放出来的。
刘百泉指责道:“护国大将军,你这事办得不够厚道,兖州被你坑惨喽。”
黄木勇心道了声笑话,若我不这般行事,如今哪还能和你们在这里喝茶,但他面上却露出歉意之色:“是某之过。不过事已至此,如今唯有亡羊补牢,还请两位立刻出兵,攻上长平郡,解兖州之围,除蓝巾逆贼。”
刘百泉皱着眉头,似在沉思。
他此行来长平郡确实是为了诛蓝巾,但却不全是。若是按黄木勇那厮说的,那他司州军岂非成了他人手中之刃?
如今蓝巾贼主力未出,长平郡内一定有重兵,那又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再加之那圆梦真人还有通天本领。
光想一想,刘百泉就觉得困难重重。
然而,有人应了。
“可。”霍霆山却应了。
刘百泉眼瞳骤然收紧,心中大骇。
黄木勇大喜,连忙起身作揖:“某谢过霍幽州、刘都督。”
刘百泉像生吞了一只苍蝇,面如灰土。
他不想去的,那地龙翻身简直是他一生的噩梦,他一点都不想和那能驱动地龙的圆梦真人碰上,偏偏霍霆山应了……
一夜之后,最后还是整军了。
在大军即将出发前,刘百泉找到了霍霆山,“霍幽州,二州一并前往长平郡太过显眼,不过我们分开走吧。”
霍霆山眯了眯眼睛。
刘百泉心里打了个突,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有一瞬的无所遁形。
然而下一刻却听霍霆山说:“行,那就分开走。”
刘百泉喜出望外。
两个领军人做了决定后,旌旗动,铁骑行,两支军队分道而走。
金乌再次缓缓沉下,天幕蒙上了一层灰黑,随着日落,树木暗影交织,山野间仿佛也添了一抹诡谲之色。
“大将军,还有十几里就到长平郡了。”秦洋抬头看了眼天色,不住兴奋。
对于攻城一方而言,夜色是掩护色,夜里攻城比白日要便利。
“报,急报——”
有人飞马从后方追上。
来者是一位斥候,此人隶属秦洋营中,先前被霍霆山派去尾随司州大军。
看中自己营中的人匆忙回来,秦洋眉心狠狠一跳,莫名不安。
“大将军,司州那边跑了。”那斥候道。
秦洋有一刹那欲咬碎后牙。
熊茂等人大惊。
“跑了?”
“临阵脱逃?他刘百泉真是个孬种,猪狗不如。”
“这,这人竟对蓝巾贼惧怕如此?还好大将军派了斥候,否则这把真被司州那群蠢虫害得够呛。”
“大将军,如今如何是好?”
众人七嘴八舌后,纷纷看向霍霆山,却看他神色从容,半分惊讶也无,仿佛早就知道司州军会退缩。
霍霆山看向长平郡方向,狭长的眼幽深得过分,“长平郡易守难攻,强攻并非不可,但要付出的代价却甚大。司州如今临阵退缩,我却认为是件好事。”
“好事?”熊茂瞠目结舌。
司州军虽不及他们幽州军勇猛,但对付凶名在外的蓝巾军,有个帮手总是好的。
“骄兵必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长平郡的蓝巾贼更狂些。”
霍霆山开始点人:“熊茂,再等两个时辰,待司州退缩的消息传入长平郡,你便随我继续往前,一同到长平郡下骂阵。秦洋,你领三百人至长平郡一里开外,在地上布置兵器倒曳,车辙混乱之迹。沙英,我将东西二甲屯骑兵尽数交于你,你待他们装备上马镫和高桥马鞍,埋伏于五里处,等蓝巾贼来一个自投罗网。”
到底跟了霍霆山多年,一道道指令派下去后,众人便知他的计划了。
既然长平郡易守难攻,那就让蓝巾贼自己出来。
“定不负大将军所托。”
“定不负大将军所托。”
迅速将军队分割后,霍霆山领着熊茂继续前行。
不久后,长平郡到了。
铁骑哒哒哒的动静不小,加上熊茂是个超级大嗓门,声如洪钟不为过,骂起阵来又大声又难听,城楼上的人捂着耳朵都能听见。
熊茂最初骂阵那会儿,蓝巾军的首领圆梦真人董飞正在饮酒庆祝。
今日兖州军不知死活送上门来,被他杀了个片甲不留,方才他接到线报,前往远山郡的幽、司二州改道往这边来,欲攻打长平郡,但中途司州军临时改了道,竟是退了。
圆梦真人得知后仰天大笑,当即让人送了美酒来。
“大哥,那幽州军会不会来?”圆梦真人的胞弟董忠仰头灌了口酒。
圆梦真人不屑笑道:“多半不会来了,司州都退了,他们若来,那便孤立无援,且看我砍得他们肉片片儿飞。”
结果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陌生的叫骂,又是“老畜生”,又是“贼驴”,骂得忒难听。
董氏兄弟当场变了脸色。
董飞摔了酒坛:“何人在外放肆?”
有蓝巾卫速入:“回禀真人,幽州军兵临城下,如今在骂阵。仆听有个弟兄说,那霍幽州好似也来了。”
“哦?”董忠惊讶,“霍幽州来了?确认没看错?”
那蓝巾卫有些迟疑:“弟兄说有一人看着很像,但如今天色已晚,看不太真情。”
董忠打了个酒嗝,扭头对圆梦真人说:“大哥,愚弟去会一会这帮幽州的蛮子。”
“好,给点颜色他们瞧瞧。”圆梦真人后面又补上一句:“小心些,谨防有诈,我煮酒等你归。”
董忠哈哈一笑:“愚弟一定在酒的余温散尽前归来。”
董忠阔步出去。
城门下。
熊茂骂了一刻钟的阵,然后按霍霆山的计划,此时一人一马自后方来,急冲冲地上阵前。
熊茂的骂阵声停歇,不知道那卫兵捎了什么口信,幽州军中掀起一阵骚动。
似军心微乱。
在蓝巾军这边看来,幽州军应该是收到了司州撤退的消息。
董忠此时已到了城上,见状不由冷笑:“对方军心已乱,不足为惧。来人,随我出战。”
见下方城门要开,霍霆山领军就跑。
董忠先是一愣,万万没想到连交战都不曾,对方竟吓得仓皇而逃,当即又是骄傲又是不屑。
闻名天下的幽州军,就这?
真是名不符实。
董忠扬声道:“众将听令,随我追!”
待追出一里地,看见兵器倒戈和混乱的车辙,董忠心里最后一丝怀疑烟消云散。
然而待他追出五里地时,前方竟传来马蹄声,董忠定睛一看,对方竟是折回来了。
他正要嘲笑,却见远处马上一众士兵齐齐从身后摸出一把弓箭。
左手持弓,右手搭箭拉弦,居然是双手都离了战马的缰绳。
“嗖嗖嗖——”
长箭拖拽着冷风划破长空,有的射中了蓝巾士兵,有的射中了他们的马。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董忠大惊失色,不明白为何所有幽州兵都强壮到能以双腿夹紧马身,但此时已无多余时间让他思考。
“随我杀!”熊茂一马当先往前冲,一手长刀一手短剑,所过之处如同一阵恐怖的飓风刮过,将一众蓝巾士兵扫下马。
霍霆山也提着长刀加入了厮杀中。
不,那不能叫厮杀,应该说是单方面的屠杀才对。
在配置了马镫等装备的幽州军面前,蓝巾军柔得和面团似的,任由对方拿捏搓扁。
熊茂一早就盯上了董忠,此刻的董忠在他眼里不单单是敌军首领,还是——
裴夫人的香皂!
直至被一刀砍断脖子,董忠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输的。
董忠一死,这批蓝巾军更是节节败退,很快就被剿灭干净。
霍霆山坐在乌夜上,以长刀挑起一个蓝巾士兵的尸首,目光扫过他身上的服饰和头上的蓝头巾。
“今夜我们且都当一回蓝巾贼。”霍霆山笑道。
不久后,幽州军摇身一变,变成了蓝巾军,然后大摇大摆地往回折返。
长平郡。
守城的蓝巾士兵看到远方有骑兵来,衣服是熟悉的衣服,且头上又系着蓝巾,没多想就让人开城门了。
今日先大败兖州军,然后吓跑司州军,如今对上已有退意的幽州军,还不是手到擒来?
“咯滋。”沉重的城门被推开了。
霍霆山看着打开逐渐打开的城门,薄唇缓缓勾起,露出一抹嗜血的笑。
骑兵借着夜色迅速鱼贯而入,彻底进城以后,为首的魁梧男人高声喊:“给我杀!”
“杀!!”
“杀!!”
“杀!!”
长平郡骤然大乱,伪装成蓝巾贼的幽州骑兵长驱直入,如同将猛虎闯入羊圈,火光和血色并起,中了箭的尸首狠狠砸在地上,又被马蹄踏得稀巴烂。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用力掷上城楼,待那东西落下,上面的蓝巾士兵才发现那赫然是圆梦真人的胞弟,董忠的首级。
“董忠已死,尔等速速就擒!”
城楼上霎时更乱了。
长平郡乱了两个多时辰,被砍杀的蓝巾士兵不计其数,街上、守门的城楼上到处可见随意躺着的尸首,血流如瀑。
沙英领着一支幽州小队在补刀,以防有装死的。
秦洋去安置俘虏,霍霆山则领着熊茂挨处搜索。但一处又一处都命人找过,竟找不到圆梦真人那贼首。
“大将军,这边也没有,那圆梦真人莫不是逃了?”熊茂皱眉道。
也不无这个肯定,长平郡颇大,自然不止一出门。
霍霆山轻啧了声:“算他跑得快。”
接下来时打扫战场,盘点战果。
霍霆山打算去找找圆梦真人的藏宝库,这里是董飞的大本营,那厮跑的急,肯定有好多宝贝没带走。
然而就在这时,后方有人急切的喊:
“大将军,急报,后方军营遇蓝巾贼袭击!”
霍霆山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那卫兵显然是从后方来的,一路加急跑马至长平郡,又跑进房,人气喘吁吁,这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又将方才的话说了遍。
霍霆山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问:“何时遇的袭?”
士兵答:“一个时辰前。”
熊茂震声道:“大将军,属下愿领兵回去解后方之困。”
“我回去一趟,你们几个守好长平郡。”霍霆山头也不回道。
熊茂看着霍霆山的背影,有些疑惑。
后方是粮仓,布了重兵把守,遇袭只是事实,但以那处的兵力却不一定有危险。
说不准留在那处的陈渊都已领着人摆平了,随便派些人回去就是,大将军何必亲自走这一趟呢?
熊茂挠挠大脑袋,没想明白。
霍霆山领了兵出城,乌夜疾驰中夜风不断刮过,凛冽冰冷,却不及男人的眸色冷厉。
方才士兵汇报,后方遇袭。
袭击者是蓝巾军。
但他却觉得不是,长平郡已破,和后方遇袭的时间对不上,方位也不对。
那圆梦真人是逃了,但绝对是往南边逃,不可能走北边的路子,否则会与他碰上。
不是蓝巾贼,那就是——
是司州伪装的蓝巾贼。
兖州军已被灭,在刘百泉看来,他幽州军多半也有去无回。
此时袭他幽州军粮仓,既是向天下人证明蓝巾军凶悍,他司州的临阵改道并非退缩,而是见机行事保存实力,同时也是企图削弱他幽州军,令他无力争夺冀州这块无主之地。
好一个一箭双雕。
但刘百泉大概想不到,长平郡被他拿下了。
裴莺没想到军营的后方居然也不安全。
他们遇夜袭了。
外面乱糟糟,全军戒备,裴莺和孟灵儿被吵杂的厮杀声惊醒。
“娘亲,好像有敌人进来了。”孟灵儿不由缩在裴莺怀里。
裴莺拍拍女儿的背:“应该问题不大,军中设了重兵,他们不会得手的。”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觉慢慢的,外面的兵器相碰和厮杀似乎近了些。
“裴夫人。”外面有人说话。
裴莺认出那是陈渊的声音,忙道:“陈校尉有何事?”
外面的陈渊道:“这一片颇为乱,我想请裴夫人和孟小娘子转到另一处军帐去。”
大概怕裴莺担心,陈渊后面还说:“请夫人安心,小贼作乱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裴莺心头为松:“好,请陈校尉稍等,我和息女很快出来。”
母女俩整理妥当出营帐。
这一出来,裴莺发现周围燃了火把,她眼神不错,还看到不远处有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心口处插了一支长箭。
裴莺脸色煞白。
陈渊身边不止他一人,还有十来个幽州兵,见了裴莺母女,陈渊指了个方向:“裴夫人、孟小娘子,这边请。”
两人被幽州兵护着转移。
然而他们堪堪走过几个营帐,一小波头绑蓝巾的人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
陈渊和护送的幽州兵迅速上前迎敌,铛铛几下,又快又狠,将那几人砍于刀下。
陈渊正欲收刀,忽然瞥见侧方有个拿着匕首、欲借营帐掩护靠近的蓝巾。
陈渊抽出腰间短刀正要掷,但这时一支长箭却比他更快一步,携着破风之势而来,似含雷霆万钧之力,竟直接射穿了那蓝巾的胸膛,将人钉在后面的营帐骨架中。
马蹄声近。
裴莺若有所感,抬眸往那边看,不由稍愣。
只见一人一马当先而来,身后是跟着他的一众骑兵,天际里浓郁到极点的夜色转淡,一缕天光刺破黑幕洒落人间。
原是破晓已至。
天光落在那道高大的身形上,他染血的玄甲泛着暗哑的光,深沉厚重,一如那人的气质。
裴莺看着他利落翻身下马,大步往她这边来。
看到霍霆山, 惊讶的不止是裴莺一人,陈渊和周围一众卫兵也很是错愕。
按理说,大将军应该在领军诛杀蓝巾逆贼才是, 怎的回来了?
难道……
众士兵眼睛一亮。
跟随霍霆山多年的幽州军对他有股盲目的信任, 都认为既然人回来了, 一定是大捷。
陈渊精神一震:“大将军, 待消灭完这波漏网之鱼,属下立马命人将粮草运入长平郡。”
霍霆山只是随意嗯了声, 他还在看裴莺。
破晓已至, 苍穹上的黑纱被揭开, 天光同样落在美妇人的芙蓉玉面上, 迷蒙柔和,清清淡淡,胜过浓墨重彩无数。
她面色不似平时红润, 颇为苍白。
“伤着了?”霍霆山皱了下眉, 将裴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在正面没发现伤口, 于是伸手按住她肩膀, 硬是将她转了过去,正面看完看背面。
她多半是匆忙从睡梦中起身,那如瀑青丝只用一条深紫色的发带随意束起,大半都披在身后, 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慵懒。
在背面也没看到伤口, 霍霆山眉梢微扬:“哦,原是吓着夫人了。”
裴莺被他按着肩转身时是懵的。
这人方才顶着已有凉意的秋风疾驰而来, 但那只大掌却热得过分,似滚烫的热度透过衣裙袭上她的肌肤, 也似让她肩上多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不知是否挨得太近了些,周围的血腥味重了许多,粘稠的,密集的,仿佛连空气里都要滴出血来。
曾经她在他身上嗅过的气息顷刻间被这股血腥味取代。
裴莺回过神,抬手将他的手拨开,那只大掌倒也听话的收回。
只是那之后,她襦裙左肩的位置多了一些血块。
被蹭到的血迹。
孟灵儿欲言又止:“娘亲,您的衣服……”
裴莺低头看看自己肩膀,她穿的那件紫绮上襦肩上多了一处铜板大小的血痕,血的颜色比平常的要深一些,看着快干了。
裴莺转过来看霍霆山,水眸里透出点明晃晃的不满。
这人一回来就毁她一条裙子。
霍霆山却笑得毫无愧色:“那蓝巾贼首的老巢已被我拿下,长平郡那处宝物多得是,到时再赔夫人裙子。”
裴莺先说不用。
一条裙子罢了,她难不成真和他计较?
而后裴莺又道:“将军您且去忙吧,我和息女先回营帐。”
包括陈渊在内,周围的幽州兵眼里都有或多或少的震惊。
裴夫人这是在赶大将军?
且还是当着他们的面儿?
再看被赶的那人,面上竟不见有怒色:“再过两个时辰才会启程进城,夫人可去小憩片刻。”
陈渊身后的幽州小兵丁牛,偷偷和同小队的李吉祥对了个眼神。
前者得意,后者眼露佩服。
丁牛:我就说这位裴夫人多半是先帝的沧海遗珠,你竟还质疑我?如今瞧瞧,大将军对她多不一般,被当面赶人都不怒,这不是证明是什么?
李吉祥:厉害厉害,还是兄弟你观察入微,以后再有小道消息,还请与我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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