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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未眠灯)


城中秩序如常,熙熙攘攘,仿佛那晚她跳车后看见的萧条和冷清只是她的错觉,也仿佛辛锦口中形容的人心惶惶从未出现过。
“你哭什哭,你阿翁将你以二两银子卖给老子,以后你就是老子的奴,老子想对你如何就如何。别说打你,就是杀了你,老子花些银钱出去也能将事情了结。”
“啪——”
十分响亮的一记巴掌。
巴掌声后,咚的一声,像是脑袋在地上狠狠磕了下。
哭声更大了。
“就会哭,半点不中用,若再不伺候好点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卖给城西的老屠户,那老屠户最喜在小奴身上割肉了。”
裴莺忍不住掀开帏帘朝外看,却只看到半道被拖行的身形。
那人足上穿着草履,鞋掉了一只。她是横着的,不知是被抓着头发还是抓着衣领拖进巷子里,身体划过的地方,在地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色。
周围行人来来往往,该嬉笑的嬉笑,该吆喝的吆喝,无一人在意,也无一人出头,像是没看到方才有人被按着以头抢地。
马车还在往前走,很快将那条小巷抛在后方。
裴莺红唇微抖,心脏狂跳几乎要炸开,她紧紧抓着软座的凭几,直至手指关节发白。
她真切的意识到,封建时代的阶级每一层都犹如天堑。
奴隶的生命毫无保障,可如猪羊般任人宰割,花钱买命不再是空谈。而布衣如蝼蚁,权贵抬手间就能拨动他们的命运。
这个朝代的法律甚至为会权贵让步。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或许绝大多时候都是一句空谈。
在如今的大环境、在无他人帮衬之下,她和女儿就算暂且离开了广平郡,真的能走远吗?
亦或者说,就算雇佣了镖师,但万一不幸遇到了山匪,又或者镖师临时起了歹意,她们真的能平安抵达长安吗?
裴莺不确定了。
她从未有过像这一刻般的迷茫。
抓住凭几的手忽然被握住,裴莺思绪骤然回神,发现霍霆山不知何时到了她身旁。
霍霆山用了点巧劲,将裴莺死死握着凭几的手拿下,展平她的手掌,抚了下她因用力而泛红的指节:“夫人在想什么那般入神,唤你几声都不曾听见。”
“没什么。”裴莺蜷了蜷手指。
他没握得很紧,她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粗粝的掌心,一触即离。
霍霆山靠在软座上,神态比方才懒散不少:“昨日夫人为何不遣女婢来郡守府捎个消息?”
裴莺毫不意外他会这般问,说到底他还是觉得她会逃跑:“我不知那人是否在等我自投罗网。”
“夫人应知,攻破广平郡的是幽州军。那谭进再凶悍,也仅仅是个客,不安分的客人,逐出去便是。”霍霆山眸光幽深。
实际上他也确实将人放逐了,且还是送到阎王殿里。
裴莺不置一词。
他是他,她是她,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他有当冀州之主的野心,而她只是个庶民。
“夫人有心事。”霍霆山淡淡道。
裴莺目光微飘:“没有。”
马车很快回到了郡守府,从最靠近幽州院子的侧门驶入。
和来时一样,待马车停稳后,霍霆山将裴莺抱起,抱着人朝她的房间走去,秦洋提拎着两包药跟在后面。
如今是午时,日光正好,幽州院子这方有人来来去去,或巡逻,也或饭后消食闲逛。
霍霆山抱着裴莺一路走来如入无人之境,完全不理会别人的目光。
他是不管,裴但莺却觉得难为情,白皙的耳廓全红了,抓着霍霆山衣袖的手紧了又紧。
“夫人面皮薄,还需多习惯。”霍霆山笑道。
沙英是在院中闲逛的那个,他给秦洋递了个询问的眼神,后者抬了抬手上的药。
沙英摸了摸下巴。
事出有因,但又好像有哪儿不对。
裴莺回到之前住的房间,待霍霆山将她放下后,她低声说:“将军,我想和您做一次买卖。”
霍霆山眉梢微扬,顺势在她旁边坐下。
她第一次和他做买卖,幽州军得到了高桥马鞍和马镫,第二次……
好吧,认真算起来如今才是第二次。
“夫人能给我什么,以及你想要什么?”霍霆山慢悠悠地问。
裴莺凝视着他:“想来将军身边有许多有学之士,或学富五车,或满腹经纶,我需要将军您请最好的名士为我女儿教授学业,教她明辨是非,诗书天文,算数工画等。”
这个时代没有女校,知识的传授被男性彻底垄断,女郎在家除了绣花,最多就学点才艺,因为没读过书,往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辈子都待在后院里。
许多女人终其一生浑浑噩噩,到死都没活明白。
这是一种无形的思想禁锢,其他人裴莺暂时管不着,但她不能让孟灵儿受其影响一生。
霍霆山沉默片刻,最后点头:“可。”
名士们向来自视清高,想也知晓不同意收孟灵儿为弟子,不过是人就会有弱点,无非是花多点功夫。
裴莺继续说:“其二,我女儿的婚事,将军不得以任何方式插手。”
古代女子十五岁及笄,可以嫁人了,但裴莺一想到“十五岁生儿育女”,就不住头皮发麻。
如今她和囡囡在幽州军中,这人是最高统帅,军中一切他说了算。
她以前看电视剧不时会看见什么主公一个高兴,就将自己姊姊、女儿或者美婢塞给下属,以示君臣友好。哪怕那下属都已知天命了,而被塞过来的女郎不过双十年华。
君臣同欢,只有无人在意的小娘子受伤的世界达成。
那些情节裴莺看得两眼一黑,她绝对不允许孟灵儿被送出去做人情。
霍霆山这次应得很快:“我还不至于要一个小丫头为我谋利,你女儿的婚事我不管。”
顿了顿,霍霆山又意味不明地道:“有人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也有人说是爱屋及乌,不知夫人是哪一种。”
裴莺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句“爱屋及乌”,是在说她对亡夫孟杜仓的感情。
裴莺沉默。
霍霆山嘴角的弧度冷了些:“夫人可还有其三?”
“有的。”裴莺颔首。
“要不夫人你先给我说说有多少条关于令媛的,给我个心理准备。”霍霆山指尖在案几上随意点了点。
裴莺羞赧:“关于女儿的,只剩下一条安全原则,我希望将军能保她周全。”
“这倒不难,我答应便是。”霍霆山狭长的眸子微挑:“令媛的说完的,剩下的可与夫人自己有关?”
“正是。”裴莺努力直视他那双深如海的眼睛:“我无意成为将军您的女人,还望将军成全。”
前面两条霍霆山应得很痛快,如今裴莺的最后一条一出,他沉默的时间比听到为孟灵儿请名士的还要久。
男人深黑的眸子里似有暗海汹涌,潮涨潮退,仿佛要将人吞噬。
裴莺到底没撑住,慢慢垂下眼,不和他对视了。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裴莺才听到他说:“夫人的几个条件我已知晓,我如今想知晓夫人能为我带来什么。”
裴莺正色:“银钱,源源不绝的银钱。”
霍霆山指尖飞快地在案几上敲了两下,介于有“前车之鉴”,他没有问是否当真。
裴莺看到他的小动作,这人少见的泄露情绪。看来那日他在马车中和她说,他也缺钱并非虚言。
“军饷和装备都是烧烧的活儿,取之不尽的银钱和区区一介妇人,孰轻孰重,我想将军您应该能分清楚。”裴莺笑道。
她笑起来当真好看,杏眸透亮,像两块漂亮的玛瑙,眼角眉梢的弧度比起平日的温婉,难得有些俏皮。
这还是第一次她对他笑得那般开怀。
霍霆山阖上眼睛,不再多看:“若夫人能办到,我答应夫人。”
“一言为定。”裴莺安心了:“将军给我几日时间,到时弄完了,我让辛锦喊你过来。”
霍霆山应了声,随即起身道:“夫人好生歇息吧。”
“大将军,兖州内部斗争基本明朗了,如今有二人风头最胜。一个是张惕守,此人原先是谭进的左膀右臂,他口直心快,为人较为耿直爽朗,谭进死后有一批兖州武将意属于他。”秦洋站在案几前,说着收集来的消息。
霍霆山面无表情地听着。
秦洋继续道:“另一人是胡览,此人能言会道,较为油滑,在兖州军中虽只是个骁骑尉,但据说在兖州和长安都很有关系,人脉强大,故而也获得了一批追随。不过如今他在和张惕守的争锋中,隐隐落于下风。”
霍霆山嗤笑了声:“靠关系就能获得追随,如今的兖州军不过如此。”
秦洋又说:“大将军,胡览今早曾找过我,暗中请求您站队,您看如何?”
兖州军如今成了两派,一方是纯武将,另一方是关系户。秦洋跟在霍霆山身旁多年,对他的行事作风多少有些认知。
两个帮派的人,他觉得大将军会选胡览那一方。
果然,他听霍霆山说:“你找个机会回复胡览,就说我同意了,全力支持他。”
胡览行军打仗逊于张惕守,只胜在会经营关系,这类人如果在幽州军中,霍霆山绝对不会让他领军,只会放他出去交际。
但如果是其他州的,那他巴不得多来几个这样的庸才成为一把手,把局势搅得更乱。
水浑才好摸鱼,冀州越乱,他才越有可能吃下整个冀州。
秦洋领命,退出书房去找胡览。
秦洋是傍晚回来的,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两个打扮艳丽的女郎。
霍霆山和公孙良等人在主院的大堂,秦洋领着人进来时,众人都看到了。
秦洋说:“大将军,这是胡骑尉孝敬您的。”
他们自幽州出发后,大将军都一直素着,本来有个容色绝艳的裴夫人,奈何能看不能动。
秦洋觉得那胡览不愧有点本领在身上,送礼挺会送,这两舞姬容色不错,大概率能令大将军满意。
在场不少人也是那么想的。
被领进来的二女凭借经验,迅速在陈渊等人中锁定了霍霆山。
男人未至不惑之年,面容端正英俊,眼部轮廓稍深,很容易令人联想到林里的猛虎,浑身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舞姬来之前的忐忑通通化作喜悦,结果下一刻却听坐在上首的男人开口:“他胡览是否在羞辱我?”
众人皆是一愣。
秦洋大惊:“大将军何出此言?”
霍霆山一双利眼打量着两个舞姬。
皮肤不够白,头发不够多,身段不够婀娜,身高也差一点,眼里还尽是谄媚之色,就更别说那张脸了。
拿这等庸脂俗粉敷衍他,这不是羞辱他是什么?
霍霆山起身,冷脸离去,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公孙良摸了摸胡子,砸吧出一点味道:“不好办,不好办。”

裴莺对前厅发生的事一无所有, 她正在和孟灵儿说准备“上学”的事情。
“我?”孟灵儿伸手指着自己,无比震惊。
裴莺笑着摸摸小姑娘的脸蛋:“是呢,囡囡这般聪慧, 多学些知识开阔眼界, 百利而无一害。给囡囡授业的都是很优秀的先生, 囡囡到时认真听, 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先生,或者回来问我。”
孟灵儿嘴巴张张合合, 太多话想说, 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记得很小的时候, 隔壁家的狗蛋有一日背着小竹箱归家, 恰好被她撞见了。
当时她问他去何处,是否去山里采果子,狗蛋骄傲地抬头说非也, 他去县中的校里了。
她追问什么是校, 校有什么好玩的吗?
狗蛋回答, 校是学习的地方, 有先生在授课, 传授学识,还有许多和他一样年纪,或比他年长些的小孩儿。然后又粗略和她说了他今日在校中学了什么。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说她和他差不多大, 她明日也要去校。狗蛋却摇头说校里没有女娃娃, 她不能去。
她气不过立马跑回去找父亲,但时至今日, 孟灵儿都记得在当时的她看来已经当了大官的父亲对她摇了摇头,眼里是年幼的她所不能理解的复杂。
“囡囡, 你是小娘子,校是小郎君去的地方,你不能去。”当时父亲说。
她疑惑地追问为何,但父亲只是说规矩如此。
谁定的规矩?
为何要定这般的规矩?
而她又为何要遵守这种规矩呢?
儿时的她不解又愤怒,但却没有人为她解惑。
待她慢慢长大,她才明白。
女郎不能读书,因为没有先生愿意收女弟子。时过经年,孟灵儿已经完全接受了,但有一日却告诉她——
她可以读书,她也可以像郎君那样被授业!
那些她以为的不可动摇的规矩,就这样被冲破了。
“娘亲……”再开口时,孟灵儿声音哽咽。
小姑娘红了眼,泪水在眼眶里不断打转,最后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在衣襟上。
裴莺将小姑娘抱进怀里,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脑袋:“读书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在未来,女性会和男性一起接受平等的教育,甚至许多女郎会取得更为瞩目的成就。”
孟灵儿喃喃道:“真的吗?”
裴莺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为她拭去眼泪:“自然是真的。”
裴莺想,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已成定局,这个时代的大环境于女性而言就是一摊烂泥。但即便沾上泥灰,她也要将她的孩子托举出泥潭,后半辈子安稳富贵。
忽然想到什么,孟灵儿猛地直起身,看着裴莺的目光闪烁不定:“娘亲,您是不是和他做了什么交易,如果您答应他……那我不读书也罢。”
裴莺失笑:“小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却不少。放心,不是你想的那些事。”
孟灵儿半信半疑:“真的?”
裴莺无奈道:“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如今我和他有买卖在做,那人到底身在高位已久,有些上位者气度小,容不得别人再三冒犯,灵儿往后见了他不可无理。”
孟灵儿轻应了声,一颗心稍稍落下,但还是忐忑了近一宿,第二日起来眼下挂了两道黑影。
她如今是自己一个房间,起床后想去找裴莺,却被门口的辛锦拦住:“小娘子稍等,夫人在换药。”
孟灵儿刚睡醒,脑子还懵懵的,听辛锦这般说,她慢吞吞地哦了声,然后站在檐前的小院子里晒太阳。
辛锦方才说裴莺在房中换药,这话不假,但是她没说全。
房中除了裴莺之外,还有一个帮忙换药的人。
裴莺看着将辛锦熬好的药倒在丝锦上的霍霆山,摸不太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昨日不是说好了么,怎的一觉醒来后,这人好像无事发生过。
裴莺到底还是开口:“换药此等小事,不必劳烦将军。”
霍霆山用一根小树枝将丝锦上的药铺匀:“谈不上劳烦,夫人因幽州巡逻卫之过遭了难,我为领军,自然得弥补一二。”
随着药膏铺开,屋子里的药味更浓郁了,霍霆山逐渐闻不到那股淡雅的幽香。
他扭头看,美妇人坐在案几旁,裙摆铺开,云鬟雾鬓间插着一支做工精致的金镶玉发簪。
她身上也换上了前日那小丫头大肆采购的丝绸襦裙,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美艳动人,此时望过来的那双水眸带了点不解。
似在奇怪明明昨日都谈好了,他为何还在此处。
霍霆山全当没领会她未说出口之意,待药膏准备妥帖,便往裴莺那边挪了挪,也不说其他,抬手再次掀了裴莺的裙摆。
裴莺眉心跳了跳:“将军,我自己来吧。”
“行大事者不拘于小节。”霍霆山悠悠道。
裴莺有一瞬的语塞,见这时霍霆山上手了。
丝锦上的药贴被铺得很满,几乎溢到边缘,上手拿多少会沾到些黑褐色的药膏,此时那丝锦被霍霆山拿在手里,在他手掌上蹭了不少黑褐色的痕迹。
男人置之不理,将那丝锦先覆在裴莺的脚腕上。
药是今早才熬的,已经放了有一会儿了,不至于很烫。
然而脚腕上缠上丝锦的那刹那,裴莺还是被刺激得不住颤了颤,本能的想将脚往回缩。
霍霆山及时用另一只手按住裴莺的小腿:“长痛不如短痛,夫人且忍忍。”
为了方便上药,裴莺的小腿放在小凳子上,脚踝部分虚虚悬空着。
裙摆往上微微缩了一段,露出美妇人一小截白润的小腿,霍霆山的大掌落在裴莺裙摆边缘,有一半是隔着丝绸握住她的小腿,另一半则是亲密无间。
孟灵儿去的绸庄是广平郡中顶好的庄子,买的也是掐尖货儿,霍霆山并非没见识,但此时却觉得这绸缎还是次了不少。
掌下后半段的肌肤鲜美而滑腻,似花苞一样透着粉,最上等的羊脂玉在其跟前都失色不少,软玉温香,又带了些天生的娇生惯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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